第41章 筹码
酒吧里空气凝滞。
琴酒叼着一支燃烧的香烟,火星在昏暗中明灭不定,映照着他眼中翻涌的暴戾。
伏特加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垂手站在距离琴酒几步远的地方。他不敢靠得太近,也不敢抬头看琴酒一眼,在漫长的沉默中的等待中,他的喉结紧张地滚动了好几下。
“你是说,”琴酒终于开口,眼皮一掀,死死盯着伏特加,“那几个派去处理老鼠的外围成员都死了?”
伏特加感觉后背一凉,头又往下低了些,避开那慑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回答,声音带着颤抖:“是……是的,大哥。我确认过了。初步判断,应该是……死在了帮派火拼上。”
琴酒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雾缭绕中,他的脸色越发阴沉。
“大哥!”伏特加承受不住这压力,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解释,“我派人仔细调查过了!那个富田耕造就是个废物警察,他死前不久的确和一个叫‘黑金’的地下帮派有过接触,交易过几次情报,还欠了他们一大笔赌债!肯定是他们!富田那混蛋走投无路,想拉他们垫背,或者干脆就是黑吃黑!那些外围成员运气不好撞上了……不过大哥放心,富田耕造本人的尸体我亲自确认过了,已经死了。”
尸体被爆头,简直惨不忍睹。如果这样他还能活的话,那也太灵异事件了。
琴酒沉默着,过了令人窒息的十几秒,他才抖了抖长长的烟灰,语气不善地问:“那个叫真田弦一郎的又是怎么回事?”
他记得伏特加之前提过这个名字,说是警视厅派来专门调查卧底案的人。
伏特加见琴酒似乎暂时放过了外围成员团灭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他立刻抓住机会,将脏水毫不留情地泼向已经无法开口辩驳的死人:“那个真田弦一郎?哼,我看就是富田耕造那个疯子临死前胡乱攀咬,看他作风硬,跟他关系不好,想借我们的手除掉他!”他语气笃定,忿忿不平起来,“大哥您不知道,富田那家伙之前就经常这样……他还跟我说过,有个叫目暮十三的警官都可能察觉了什么,希望我们能帮他处理掉!”
简直是个天真又愚蠢的疯子!
“警视厅里还有我们能用的人吗?”琴酒盯着伏特加,强调道,“我是指,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不是富田那种随时会叛变的老鼠。”
伏特加的心沉了下去。他羞愧地低下头,声音干涩,充满了挫败感:“抱歉,大哥……没有了。”
警视厅的防守越发严谨,他试图发展几个外围成员,要么根本接触不到核心,要么胆子太小不敢干,要么就是刚搭上线就被他们内部的反间谍部门盯上,彻底废掉了。
非要说的话,富田耕造竟然还算是其中的佼佼者。
“废物!”琴酒低骂了一句,不知是在骂伏特加,还是在骂整个局面。他一脸不甘心,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残酷的光芒,“我去找朗姆,让他把库拉索派过来。是时候好好清理一下组织里的老鼠了。”
“既然没有内应,那就直接闯进去。”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仁王有以神色匆匆,喘着气,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
她刚刚参加完一个重要的打歌节目录制,为了这档节目,她特意染了一头偏蓝调的银发。看到房间里等待的三个人,她在原地转了个圈,颇为骄傲地展示自己的新发色。
“怎么样?好看吧?”仁王有以微微歪着头,眼神亮晶晶地扫过三人,“我一直都想染这个颜色,这次趁着打歌节目换造型,终于梦想成真啦!”
仁王雅治抬起头,看着自家姐姐那自恋的模样,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放下手里的文件,非常配合地、干巴巴地拍了两下手,语气毫无波澜:“哇——真——好——看——”他故意拖长了音调,随即毫不留情地拆台,“我记得你国中那会儿就天天嚷嚷着要染银发,还买来染发剂让我当小白鼠,怎么现在终于行动了?”
仁王有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羞恼。她几步冲过去,毫不客气地抬手就给了弟弟一个一拳:“闭嘴吧你!因为你姐姐我现在心情好!不行吗?”她瞪了仁王雅治一眼,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一旁正看着她的降谷零,声音低了一点,带着点理直气壮的任性,“而且,降谷的金发真的很好看啊!我眼馋一下还不行?银色是另一种风格嘛!”
“哇哦——”仁王雅治拖长了调子,眼睛里闪烁着促狭的光芒,“这就直接叫‘降谷’了?敬称都省了?啧啧啧……”他无视了姐姐警告的眼神,继续精准吐槽,“不过说真的,你这银发……确定不是受某个整天穿着黑风衣、银色长发飘啊飘的人影响更多?”
“仁王雅治!”仁王有以瞬间炸毛,抄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就砸了过去,“你给我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她气呼呼地转向降谷零,飞快地变了脸,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对了,降谷,以后叫我有以就可以!”
降谷零一直静静地看着这姐弟俩的互动。眼前这个染着银发、活力四射又有点小冒失的身影,逐渐与记忆中那个在东京街头迷路、大胆夸赞他金发帅气、替他打抱不平的少女身影重合。
这么多年,她的变化似乎并不大,那份骨子里的率真和偶尔的脱线和以前一模一样。
降谷零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她那头耀眼的银发上,语气真诚:“银发真的很适合你……有以。”
看着她最近表现出来的模样,降谷零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感慨:如果没有被卷入组织的漩涡,此刻的她,应该正站在璀璨的舞台上,享
受着万千粉丝的欢呼,纯粹地追逐着她的偶像梦想吧?
“咳。”一声刻意的轻咳打断了这短暂而微妙的氛围。诸伏景光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语气温和地将话题拉回正轨,“我记得,我们今天凑到一起的核心议题,是为了帮Zero揭穿冲矢昴的真实身份,制定下一步计划。Zero,你先说明一下你那边最新的调查进展和判断。”
提到正事,嬉闹的气氛瞬间消散无踪。降谷零、仁王有以、仁王雅治三人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而专注。降谷零拿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开始说明:“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密切监视、试探和分析,我高度怀疑,这个化名冲矢昴、居住在工藤宅的东大研究生,就是假死脱身的赤井秀一。”
降谷零的声音恢复了公安精英的冷静和条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认真倾听的三人,尤其是仁王雅治,抛出了另一个猜想:“而见过仁王君之后,结合一些零碎的线索和直觉,我心里隐约还有一个想法……这个总在命案现场出现、思维敏锐得不像小学生的江户川柯南,有没有可能就是最近销声匿迹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仁王雅治立刻接上了降谷零的思路:“可能性非常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被灌下了那种毒药,但经过我几次的试探,我基本可以确定他就是工藤新一。如果冲矢昴就是赤井秀一的假设成立,而他又住在工藤宅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合理怀疑工藤新一与FBI已经达成合作共识,甚至CIA也可能通过某些渠道参与其中。对了,前不久在列车上我见到了一个名叫灰原哀的小女孩,简直就是组织里的那个研究员雪莉的缩小版。”
“琴酒说,他见到的雪莉是成年人模样。”降谷零回忆着自己掌握的信息,“宫野明美死后,她中断研究以示抗议,被琴酒等人囚禁在研究所房间里后离奇失踪。如果是因为服用了那个药物变小的话,一切就都说的通了……既然琴酒说他见到了是成年的雪莉,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已经研制出了能让自己暂时恢复的药物?”
“那就更需要和他们合作了。”诸伏景光理智地分析,“就算我们通过Zero拿到了那个药的样本,从零开始分析研制解药也需要很长时间,莫不如借助他们的力量,尽快让雅治恢复……不知道FBI与工藤新一进展到哪一步了……”
“哼!”仁王有以放下茶杯,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她托着下巴,银色的发丝滑落肩头,看向降谷零,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认同和一丝替他不平的意味:“堂堂日本的高中生侦探,遇到了这么大的麻烦和危险,不找自己国家的警方求助,反而第一时间联系其他国家的势力?听着真不爽啊。降谷,你说对吧?”
降谷零眼神一暗,他刚想开口,却被仁王雅治抢了先。少年露出一副经典的半月眼表情,语气凉凉地吐槽:“喂喂,姐姐,你就是在嘲讽我这个国际刑警秘密特工吧?”
仁王有以脸上却没有丝毫被戳破的尴尬,反而理直气壮地微微一笑:“怎么会呢,雅治你可是我亲爱的弟弟,是自己人!”她身体微微前倾,眼眸中闪烁着争强好胜的光芒,“我们现在讨论的重点是,如何在未来不可避免的、与工藤新一、FBI甚至CIA的合作中,抢占上风,掌握主动权。”
降谷零点点头,格外认真:“对。我们掌握了他们的秘密,这就是我们的筹码,必须利用好这一点,确保最终清除组织的主导权和利益分配,要牢牢握在我们自己手里。”
第42章 符号(收藏加更)
联合小组第二次作战行动会议在一种奇妙氛围中结束。相较于第一次的会面,这一次讨论的议题虽然同样重大且充满一定风险,却因为目标明确、分工清晰,而显得轻松了许多。
降谷零带来的情报和他出色的判断力极大地减轻了仁王雅治与诸伏景光肩上的压力,也让仁王有以的工作量骤减——确认了合作关系后,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半吊子特工终于可以暂时卸下完成蜂蜜陷阱的重任,不必再绞尽脑汁去扮演一个需要时刻揣摩目标心思的完美猎手。
这份解脱感让她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万岁,暂时解放啦!”会议一结束,仁王有以就欢呼着从椅子上跳起来,银蓝色的长发在空中划出欢快的弧度。她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划动,联系她的经纪人。“由纪姐,是我!之前推掉的那几个综艺通告……对对对,《周末挑战ING》和《偶像厨房》,还有那个音乐访谈,都帮我接回来吧!档期?挤一挤嘛,我现在可是事业心爆棚的当红偶像樱井有以!”
她对着电话那头连珠炮似的说着,脸上洋溢着纯粹的笑容。挂掉电话,她对着房间里的三位男士比了个大大的耶,甚至还俏皮地wink了一下,笑容灿烂得晃眼:“当特工我是新人,但是当偶像我绝对没问题,舞台才是我的主战场!”
这份重回正轨的喜悦也并未完全冲淡她骨子里被激发出的警觉和好胜心。她走到诸伏景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丝认真:“不过,景光,景光你要接着教我特工技巧,总觉得指不定哪天又能派上大用场呢!”说着,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一旁正在整理资料的降谷零,挥了挥自己的拳头,补充道:“最好……再教我几招能瞬间制服那种特别难搞的成年男性的办法。要快、狠、准,一击必杀的那种!”
意有所指,目标明确。
降谷零抬起头,正好对上她燃烧着胜负欲的眼神。他装作自己完全没听懂她的暗示,一脸无辜:“不用麻烦Hiro了。这种技巧,我也可以教你。”他活动了一下手腕,姿态从容,“保证实用。”
仁王有以眼睛更亮了,刚想说什么,却被诸伏景光无奈地打断:“好了,别闹了。接下来我们得收集更多线索,寻找一个完美的时机,确保一击必杀,让赤井秀一无法狡辩,也为我们后续的谈判赢得最大筹码。”
降谷零点了点头,神情恢复了认真:“是的。一旦察觉到我的动作,赤井秀一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一定也会提前筹划。但是没关系,这次笑到最后的,肯定会是我们。”
说完,他又看向仁王有以:“对了,耳钉已经做好了,待会儿我拿给你。”
为了集中精力布局,降谷零干脆向波洛咖啡厅请了三天假。于是,波洛咖啡厅又短暂地回归了只有榎本梓一人忙碌支撑的状态。
三天后,当降谷零重新回到波洛咖啡厅时,迎接他的并非往日的轻松氛围,而是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感。
榎本梓正在擦拭吧台,动作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眉头紧锁。而靠窗的位置上,毛利兰双手捧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热可可,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里充满了忧虑和不安,连安室透走近都没立刻察觉。
“小梓小姐、小兰小姐,早上好。”降谷零将围裙系好,重新回归安室透的身份,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感觉你们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榎本梓像是被惊醒,猛地抬起头,看到是安室透,脸上露出一丝安心的放松,但随即又被更深的担忧取代。她放下抹布,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恐惧:“安室先生,你请假这几天发生了特别可怕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组织着语言:“听说,最近东京连续发生了好几起女性被害的案件!”这个词一出口,榎本梓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新闻上报道得语焉不详,但小道消息都传疯了,说她们都死得很惨……总感觉好危险,晚上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了。”
毛利兰这时也回过神来,转过头,脸上写满了凝重和担忧。她点点头:“嗯,爸爸也听说这件事了。他气得不行,说这种专门针对女性的罪犯绝对不能放过。今天一大早,他就跑去警视厅找目暮警官了,自告奋勇要去帮忙找线索……”她叹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希望爸爸和警察们能快点抓住那个坏蛋……真的太让人不安心了。”
“原来是这样……确实很令人担忧。不过,请相信警方,也相信毛利侦探的能力。他经验丰富,一定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的。”安室透顿了顿,目光自然地扫视了一圈店内,像是随口问道:“对了,今天怎么没看到柯南?他也跟着毛利先生去警视厅了?”
毛利兰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柯南,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柯南?他跟阿笠博士一起出门了,说是少年侦探团要一起在周末露营,一大早就走了。”
安室透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只是转身开始做营业前的准备。
连续的女性被害案?
待会儿问一下具体情况吧,不能让这个犯人继续逍遥法外了。
警视厅会议室内,气氛凝重极了。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的阳光,只有投影仪的光束在幕布上投下冰冷而残酷的画面。
真田弦一郎穿着笔挺的深色西装站在屏幕前,表情严肃。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今天清晨六点二十分左右,在A区公园附近的绿化带深处,环卫工人发现了一具女性尸体。”真田弦一郎按动遥控器,幕布上出现了一张现场拍摄的、经过技术处理的照片。尽管避开了最血腥的部分,但那种冰冷的死亡气息依旧扑面而来。“与前两名受害女性一样,被害人没有遭到性侵或其他暴力侵犯的痕迹。经过法医初步勘验和DNA数据库比对,已经确认了死者身份。”
屏幕上切换成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女性笑容温婉,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得体的职业装。“死者名为佐仓织子,27岁,POT国际贸易株式会社的行政职员。根据户籍资料显示,她三个月前才从大阪调职来到东京工作,目前独自租住在江东区的一处公寓内。社会关系相对简单,初步调查未发现明显的仇怨或情感纠葛。”
真田弦一郎再次切换画面,这一次是三名被害女性的照片并排展示,旁边标注着发现地点和时间,以及一个被红色圆圈重点标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共同点——在每名死者的右手掌心,都被凶手用极其锋利的刀具,深深地、近乎残忍地刻划出了一个清晰的符号。
“各位请看,”真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凝重,“与前两名被害人一样,佐仓织子的右手掌心也发现了这个符号。手法、深度、位置,高度一致。鉴证科的报告确认,符号边缘的切割痕迹与前两起案件完全吻合。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一起手段残忍、目标明确、且带有强烈仪式化特征的连环杀人案!”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投影仪运转的微弱嗡鸣。连续三条鲜活的生命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消逝,而凶手却如同隐藏在都市阴影里的恶魔,无声无息,随时可能继续犯案。沉重的压力让每个人都感到呼吸不畅。
目暮警官面色铁青,拳头紧握,沉声问道:“真田警官,有没有发现这三名被害人之间,除了都是女性这个特征外,其他的共同点?”
真田弦一郎遗憾地摇了摇头:“非常遗憾,目暮警部。我们动用了大量警力,交叉比对了三名受害者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社交媒体活动、工作单位、常去场所、甚至网购记录……截止目前,尚未能找到任何能将她们三人直接联系起来的、有意义的共同点。她们生活在东京不同的区域,从事不同的职业,社交圈似乎也毫无交集。凶手选择她们,仿佛是随机的。”
这个结论意味着任何女性都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更加令人心寒。
“已经是第三起了……”坐在主位的黑田兵卫终于开口,下达了明确的指令,语气斩钉截铁。“凶手极其狡猾,且具备相当的反侦查能力。在掌握关键线索之前,必须严格封锁案件细节,尤其是这个符号的信息,绝对不允许泄露给媒体,以免引起社会恐慌,给凶手可乘之机,或者引发模仿犯罪!”
恐慌一旦蔓延,不仅会让市民人人自危,也会让警方的调查陷入更大的被动。
“是!”众人齐声应道,神情肃穆。
然而,仿佛是为了印证这份不祥的预感,也像是在嘲弄警方的努力,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名年轻的巡查部长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脸上毫无血色。
“报告!”他甚至顾不上敬礼,“紧急情况!A区某桥下发现一具女性尸体,初步观察特征与前几名被害人完全一致!”
“什么?!”目暮警官失声惊呼,猛地站了起来。
在警方刚刚确认连环案性质、正在全力封锁消息、试图寻找突破口的档口,凶手竟然犯下了第四起案件。
阴云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他们心里都是同样的想法:
这就是凶手的挑衅。
第43章 连环
警笛刺耳的余音尚未完全消散,警察们从警车里鱼贯而出,动作迅捷而训练有素。他们面容严肃,周身散发出的强大气场,瞬间让原本聚集在警戒线外围、伸长脖子看热闹的零星人群连连后退。
“让开!都让开!不要破坏现场!”高木警官手持扩音器维持秩序,人群中很快被让出一条狭窄的通道,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退去。
这里荒凉又破败。被乱涂乱画留下各种涂鸦的桥墩支撑着早已废弃、杂草丛生的高架桥;桥下是坑洼不平的水泥地和堆积如山的工业垃圾,散发着潮湿的霉味和铁锈的腥气。而就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中央,一块被临时拉起的白色塑料布,突兀地覆盖着一个人形的轮廓。
真田弦一郎走在队伍最前方,他眉头紧锁,刚毅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他的目光迅速锁定了一个被两名巡警看护在警戒线边缘、面色惨白的男人。
那男人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头发有些凌乱,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此刻,他正佝偻着背,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白布的方向,眼圈通红,显然刚刚经历过一场剧烈的哭泣。
真田弦一郎大步走过去,从内袋掏出警用笔记本和钢笔,动作干脆利落。他站定在男人面前:“我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真田弦一郎。请问,你就是第一发现人,松尾佑三先生吗?”
这里真的太过荒凉,如果不是他偶然一瞥,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发现被害人的尸体。
松尾佑三像是被惊醒,猛地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是一双充满了血丝、惊魂未定的眼睛。他飞快地瞥了真田弦一郎一眼,然后再不敢抬头看,只是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皮鞋。他的声音嘶哑哽咽,断断续续:“是……是我……警官先生……”
“松尾先生,请冷静一下,我们需要了解情况。”真田的声音放缓了一些,但依旧保持着清晰的条理,“请详细描述一下,你是如何发现这里的?具体时间,以及你看到的当时的情况。”
松尾佑三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组织着语言:“今天中午大概十二点半左右。我……我像往常一样,午休时间出来,到附近的超市买午餐和日用品……”他指
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一个小型超市招牌,手指还在发抖,“买完东西我提着袋子,走这条路回家……然后……”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极度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我就看见……就在那个桥墩后面,好像躺着个人!我一开始以为是喝醉酒的流浪汉,或者是在那里休息的人,但那个姿势太奇怪了,他一动不动……”
“我不敢过去,心里发毛,就赶紧跑到前面路口,正好看到一位巡警先生……我就拉着他,跟他说了这件事……巡警先生他跟我一起过来看,我们走近了才发现……竟然……竟然是浅井老师!”
当“浅井老师”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巨大的悲痛再次将松尾佑三淹没,他猛地捂住脸,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出来,肩膀剧烈地耸动。
“浅井老师?”真田弦一郎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称呼,他放下手中的笔,目光紧紧锁住松尾佑三,“你认识死者?她的全名是?”
松尾佑三用力点头,眼泪再次汹涌而出,他哽咽着,几乎是喊出来的:“认识!当然认识!她叫浅井樱!浅井樱老师和我一样都是帝丹小学五年级的老师啊。她……她教国语的……我教数学……”
帝丹小学国语老师,和前几位被害人截然不同的职业。犯人究竟是怎么确定目标的,难道真的是随机吗?
真田弦一郎的心猛地一沉,但表情依旧沉稳:“松尾先生,请节哀。那么,根据你的了解,浅井樱老师平时为人如何?在学校里,或者生活中,是否与人结怨?有什么……可能对她怀恨在心的人吗?”他试图寻找可能的动机线索。
“不……不可能!”松尾佑三猛地抬起头,语气激动,“浅井老师她是那么好的一个人!为人和蔼可亲,说话总是温温柔柔的,对待学生非常有耐心,孩子们都特别喜欢她!同事们也都说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她怎么可能会有仇人?”
他的语气充满了绝对的信任和不解,随即,更大的悲伤席卷而来,声音颤抖着,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绝望:“其实……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她,正打算向她表白啊!我连礼物都准备好了……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是她啊!”
他再也控制不住,蹲下身,双手抱头,当着众多警察的面,失声痛哭起来。那悲恸欲绝的哭声,在空旷荒凉的桥洞下回荡,充满了无力感和对命运无常的控诉,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目暮警官重重地叹了口气,高木涉别过脸,不忍再看。
这已经是第四位被害人了。凶手就在他们身边,肆无忌惮地制造着恐慌和悲剧,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下一位无辜女性的生命消逝。
不能再让这个罪犯逍遥法外了。
真田弦一郎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他走到蹲在地上痛哭的松尾佑三身边,蹲下身,用尽可能平稳而有力的声音说道:“松尾先生,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们警视厅上下深表遗憾和痛心。你的痛苦我们理解,但请相信我们。”他的目光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后续的调查,请放心交给我们警方。我们搜查一课必将倾尽全力,穷尽一切手段,誓要将这个丧心病狂的凶手绳之以法!还给浅井老师,还给所有被害人,还给东京市民一个交代!”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人从围观人群中挤了进来:“让一让!让一让!麻烦让我进去!”
毛利小五郎一脸严肃地走到目暮警官身边。跟在他身后的,是没来得及换衣服,还系着波洛咖啡厅围裙的安室透。
“目暮警部!”毛利小五郎大步流星地走到目暮十三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恶性案件怎么能少了我毛利小五郎!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你放心,有我名侦探在,一定能以最快时间抓到凶手。”
目暮十三揉了揉因压力而胀痛的眉心,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毛利老弟,你来了……唉,虽然我们已经尽力封锁消息,但连环杀手的流言还是传开了……人心惶惶啊。再不尽快破案,事态只会越来越失控,恐慌蔓延的后果不堪设想。”
毛利小五郎点点头,沉痛地回复:“是啊,小兰最近也很关注这件事情。像她一样惶惶不安的人一定很多,我们一定要尽快抓住凶手,还社会平稳安定。”
目暮警官看向真田弦一郎,疲惫的眼神中带着信任和托付,“真田老弟,把目前掌握的、可以公开的案件信息和毛利老弟、安室共享一下。说不定,他们能发现一些我们因思维定式而忽略的细节。”
真田弦一郎点了点头,合上笔记本,走到两人面前,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开门见山地简述关键信息:“死者名为浅井樱,27岁,帝丹小学五年级国语教师。第一发现人是她的同事,松尾佑三。”他示意了一下仍在啜泣的松尾。“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昨夜11点至凌晨1点之间。死因是窒息,颈部有勒痕,但没有吉川线,说明死前已经失去意识。这一点与前三位受害者相同,”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凝重,“而且,她的右手掌心,被凶手用利器刻上了一个清晰的、类似“X”字符号。”
毛利小五郎一脸匪夷所思,压低了声音:“警方并没有公布这一点吧?”
“所以可以排除是模仿犯作案的情况。”真田弦一郎沉声道:“仅凭口述,可能无法完全理解这个符号的特征和潜在含义。而且,前三起案件现场的照片、法医报告等细节资料都在警视厅的卷宗里。”他转向目暮十三,语气郑重地请求:“目暮警官,我申请带毛利先生和安室先生回警视厅,调阅这前三起连环杀人案的全部卷宗。有些线索和疑点在这里无法就细节问题展开讨论。”
目暮警官按了按帽檐,沉声应允:“嗯,也好。现场的初步勘验取证工作也基本结束了,剩下的物证分析和法医详细报告还需要时间。留一部分人保护现场,等待鉴证科收尾。真田老弟,你带毛利老弟和安室先回去吧。”他挥了挥手,疲惫中带着一丝希望,“务必,尽快找出突破口!”
真田弦一郎肃然应道:“是!”他随即对毛利小五郎和安室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请跟我来。警车就在外面。”
毛利小五郎立刻跟了上去,嘴里还在嘟囔着“‘X’到底是什么意思”。安室透则落在最后,他离开前,目光再次飞快地扫过现场:哭泣的松尾佑三、覆盖着白布的尸体、阴森废弃的桥洞环境。
在手上刻字……这是在标记战利品还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为什么会偏偏选中浅井樱?
警灯闪烁,带着重重疑云,朝着警视厅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44章 樱花(营养液加更)
警视厅搜查一课的会议室,厚重的窗帘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喧嚣。头顶惨白的荧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咖啡因与香烟的味道,融合成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焦虑气息。
桌面上,三份整理好的厚重的卷宗被摊开,旁边还散落着没有来得及整理的浅井樱遇害案的信息。
真田弦一郎站在主位前方的白板旁,手中拿着一支激光笔,红色的光点最终定格在白板上并排贴着的四张触目惊心的照片上——那是四名受害女性右手掌心的特写。每一个掌心,都被残忍地刻划上了一个几乎完全相同的类似符号,从左到右分别类似于“I”、“V”、“Y”、“X”。
“截至目前,已有四名无辜女性遇害。凶手作案手法高度一致,均为使用□□等物质将被害人迷晕后再进行杀害,目标明确指向年轻女性,带有强烈的仪式化特征。”他将激光笔的红点牢牢钉在那个血色的符号上,“经过反复分析,我们认为,案件侦破的最大突破口,很可能就隐藏在这个被凶手刻意留在死者身上的符号上!破解它的含义,或许就能揭开凶手的动机、筛选目标的标准,甚至指向其身份!”
毛利小五郎立刻眯起眼睛看着那四张照片,眉毛拧成了一个
疙瘩。他用手指在自己的右手手心比划着这几个字母,嘴里念念有词:““I”、“V”、“Y”、“X”……英文字母?有什么由这些字母组成的单词吗?”
“并没有。”真田弦一郎摇了摇头,“我们尝试过很多种语言,但并没有什么单词同时包括这四个字母。”
“那有没有可能,这只是单纯的符号呢?”安室透询问,他一边在纸上写,一边解释,“‘I’是一根线,‘V’是两根线”,‘Y’是三根线,‘X’可以看做四根线。线条的数量逐渐增加,恰好对应我们发现尸体的顺序。”
真田弦一郎点了点头,肯定了安室透的说法:“是的,安室先生。我们内部也有人有同样的倾向,认为只要破解了这个图案究竟是什么,就至少可以确定凶手有多少个目标。针对于这个想法,我们也尝试了很多种解读方向——宗教符号、邪教标记、特定行业的暗号、甚至某些小众亚文化的符号……但是,很遗憾。截止目前,没有任何一种方式能够解读出这个符号的含义。”
会议室里一片压抑的沉默。毛利小五郎重重地叹了口气,盯着自己的笔记本,仿佛想从空白的纸页上看出答案。
无形的压力就这样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肩头。
“或许,我们可以暂时从破解符号这个思路跳出来,从其他角度寻找受害者之间更隐蔽的关联。”安室透放下手中的卷宗。他一直在专注地翻看每一份现场照片和初步调查报告,一边说,一边把四个被害人的生活照片并排摆在了一起,“除了性别和那个刻在右手手心的符号,受害者之间似乎毫无交集。但是,我注意到一个之前可能被忽略的共同点:她们的发色。”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安室透摆出来的照片上。卷宗里一般都会放黑发证件照,很少会有人注意到生活照,真田弦一郎也是刚刚才发现她们发色并不是黑色。
白井朔良是紫发、纱仓香菜是金发、佐仓织子是红发。
安室透指着浅井樱的照片,分析但:“虽然不太明显,但仔细看发根新长出的部分颜色更深,与发梢的棕色有细微色差。结合这一点,我认为她近期很可能也染过头发,只是选择了比较接近自然色的棕色系。”
真田弦一郎眼神一凝,立刻追问:“安室先生,你的意思是,凶手下手的目标是染发的年轻女性?”
这个筛选标准虽然依旧宽泛,但至少比漫无目的的“随机选择”更有指向性。染发,虽然在年轻女性中非常普遍,但也算是一个可追踪的特征。
毛利小五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染发?对啊,这是个重要线索!”他兴奋地看向真田弦一郎,“你们调查过她们平时去的美容院吗?是同一家吗?或者她们有没有什么共同的美发师?如果能找到这个交集点,说不定就能锁定凶手的活动范围,甚至找到目击者!”
然而,真田弦一郎的下一句话,却回应如同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这一点,我们在调查社会关系时,已经详细排查过了。非常遗憾,前三位受害者的居住地分散在东京的不同区域,生活轨迹上,也找不到她们曾在同一时间段出现在同一家美发沙龙的记录。可以说,她们的活动范围截然不同。白井朔良是活跃在社交平台的时尚博主,纱仓香菜是接案时间不定的自由插画师,佐仓织子是朝九晚五的普通公司职员,浅井樱则是帝丹小学五年级的老师。”
不过不是被这个凶手盯上,她们的世界根本就不会有交集。
毛利小五郎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垮了下来,沮丧地嘟囔:“难道凶手是在大街上随便找一个染了头发的年轻女性就下手?这也太疯狂了吧!”
真田弦一郎沉默着。他无法反驳毛利小五郎,因为此刻确实没有其他坚实的证据能破解凶手的逻辑。那种纯粹随机、毫无规律的选择,比任何有明确指向的恶意更让人心底发寒。
很有可能,凶手就是随机挑选染发女性下手。
安室透没有理会毛利的沮丧,目光锁定在白板上那四个名字上,默念着那些音节:“白井朔良、纱仓香菜、佐仓织子、浅井樱……”
Sakura、Sakura、Sakura、Sakura……
每一个名字里,都包含着一个相同的发音——Sakura。
安室透猛地抬起头,冲着真田弦一郎大声说:“‘Sakura’。她们的名字里都含有‘Sakura’这个读音!”他快走上前,指着白板上的名字,语速因为激动而加快,“白井朔良的‘朔良’,纱仓香菜的‘纱仓’,佐仓织子的‘佐仓’,浅井樱的‘樱’。如果不是把名字读出来,仅仅看汉字写法,确实很难立刻联想到这一点。”
“Sakura?!”真田弦一郎如同被重锤击中!他猛地转身,死死盯住白板上那几个血色符号。他走了几步,指着其中一个符号,手指微微颤抖,“难道说,这个符号其实凶手用最粗暴、最残忍的方式刻下的一朵简易的樱花?”
这个解读如同惊雷,在死寂的会议室里炸响。
“如果是这样……”真田弦一郎的声音干涩无比,“那凶手的从一开始就极其明确——名字中含有‘Sakura’发音,并且发色不是黑色的女性。每杀害一个人,他就在死者的右手手心刻下一朵樱花花瓣……”
他猛地看向安室透,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瞬间读懂了对方眼中那份相同的、令人窒息的惊骇!
樱花有五片花瓣,但现在只发现了四名受害者。
凶手必然还要再寻找第五个名字里有“Sakura”发音的女性。并且,根据前四例的规律,她很可能近期也染过头发。
一个他们无比熟悉的名字瞬间浮现在真田弦一郎和降谷零的心头。
而且她刚刚为了参加打歌节目,将头发染成了银蓝色。
“樱井有以!”真田弦一郎的嘶吼与安室透的厉喝几乎在同一秒炸响。“快,立刻联系樱井有以!通知她,凶手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是她!”
与此同时,安室透的动作更快。他早已掏出手机,以最快的速度翻出那个标注着“有以”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拨打键,并且直接打开了免提。
嘟——嘟——嘟——
单调、冗长、冰冷的忙音通过手机的扬声器,清晰地、一声接一声地回荡在会议室里。每一秒的等待格外漫长,所有人的心脏都被这声音死死攥紧,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安室透手中的手机。
“拜托,有以小姐,你一定要接电话啊!”毛利小五郎祈祷着。
然而忙音依旧,无人接听。
安室透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不死心,立刻挂断电话,再次重拨过去。
嘟——嘟——嘟——
依旧是那串令人绝望的、毫无回应的电子忙音。
“遭了,现在根本联系不到她……”
“能推理出凶手的身份吗?”真田弦一郎急切地看向毛利小五郎,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强行让毛利小五郎进入沉睡状态,赶紧推理出凶手的身份,尽快找到樱井有以。
虽然只是可能,但樱井有以也许真的已经被这个凶手带走了,拖的时间越长,樱井有以的处境就会越危险。
毛利小五郎的口中不知念叨着什么,额头渗出汗水,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在真田弦一郎的注视下,他最后自暴自弃地往后一仰:“该死!我根本推理不出来啊——等等,安室,你要去哪儿?!”
“我去找她!”
第45章 疯子
仁王有以艰难地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乙/醚的作用似乎还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眩晕的恶心感。
她发现自己坐在冰冷坚硬的水泥
地上。双手被胶带牢牢地反绑在背后,手腕处传来紧勒的剧痛。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废弃的仓库,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铁锈的混合气味,直冲冲地往她鼻子里钻。
真难闻,好想打喷嚏。
仁王有以在心中叹口气,回忆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嘈杂混乱的《周末挑战ING》录制现场、刺耳的尖叫、黑洞洞的枪口、工作人员惊恐煞白的脸……半小时前,松尾佑三用枪指着其他工作人员,用他们的性命作为筹码,逼迫仁王有以顺从地跟他离开……然后是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紧接着便是意识沉沦的无尽黑暗。
节目组的人应该会报警吧?警察什么时候能到?他们能找到这个地方吗?
松尾佑三这个疯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真是没想到,他竟然能弄到枪和□□。这是什么能随随便便买到的东西吗?!
等安全离开这里,她一定要狠狠质问降谷零,怎么能让普通民众接触到这些危险的东西!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不适。仁王有以深吸一口气,压下隐隐传来的反胃的感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挪动身体,后背紧贴着身后的一个废弃木箱,指尖在木箱表面四处摸索。
终于,在木箱靠近地面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指尖触碰到了一处小小的、略微尖锐的金属突起。像是一个生锈了的钉子。
不够锋利,甚至有些钝,但聊胜于无。
希望能把手上缠着的胶带磨断。
仓库另一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仁王有以瞬间停止所有动作,闭上眼睛,身体软软地靠回木箱,维持着昏迷的姿态,呼吸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
松尾佑三的身影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边缘。他手里依旧握着那把枪,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恐怖。
“你醒了?”一个沙哑、带着病态亢奋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松尾佑三用枪管戳了戳仁王有以的身体,“别装了。”
“啊呀,”仁王有以缓缓睁开眼,眼神清亮,“被你发现了。看来我的演技的确不怎么样。”
松尾佑三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狂热的火焰。他死死盯着仁王有以的脸,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完成的艺术品,又像是在确认猎物最后的挣扎。
“樱井小姐,”他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切,“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偏偏要把你请到这里来?”
“是啊。”仁王有以回答。在她身后被胶带束缚的双手开始用力地、持续地在那颗小小的金属凸起上反复摩擦,摩擦时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被淹没在松尾佑三粗重的呼吸里。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必须找点话题引导这场对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她微微眯起眼睛,迎着松尾佑三那疯狂的目光,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试探:“你来参加过我的签售会吧?”
松尾佑三的表情明显一滞,眼中闪过一丝被识破的错愕,随即又被更深的阴鸷覆盖。他哼了一声:“没错……你的记性倒是不错。但你可别自作多情地误会了。”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刻骨的恨意,“我才不是你的粉丝,是浅井樱!那个女人才是你的狂热粉丝!她收集你所有的专辑,海报贴满墙壁,像着了魔一样天天念叨你的名字……”
“浅井樱?”仁王有以重复着这个名字,脑中飞速过滤着签售会时的记忆碎片。无数张面孔模糊闪过,无数句祝福语在耳边回响……
突然,一个画面定格。
“‘浅井樱,希望你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仁王有以闭着眼回忆起来,给松尾佑三签售的画面逐渐清晰。她缓缓地说着,“我记得你。是你让我签下这句话的……她是你喜欢的人?”
松尾佑三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刺中了最深的伤口。他粗暴地一把捏住仁王有以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直视自己的双眼。
“喜欢?你是不是觉得那群笨蛋报警了,想在这里拖延时间?呵,报警了又怎么样?警察他们永远慢一步!”他嘶哑地低吼,声音沉重地敲在仁王有以的耳膜上,“樱井小姐,别着急,时间还多得很。不如我们好好聊聊……你,有爱的人吗?”
他的手指用力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仁王有以下巴的皮肤,“我是说,真正爱到骨子里,想和他度过每一分每一秒,直到生命尽头的那种爱人?”
“不能忍受她和别人交谈,不能忍受她对别人示好,只想把她圈在自己专有领域……如果得不到,就干脆谁也别想拥有她……”
手腕上的束缚感猛的消失,双手又酸又麻。
太好了,胶带,终于被磨断了。
仁王有以的心怦怦直跳,但她的眼神却在这一刻奇异地沉静下来。她直视着松尾那双充满血丝、燃烧着疯狂和痛苦的眼睛,清晰地说:
“像你这样,那的确没有。”
“没有?!那只能说明你不够爱他!”松尾佑三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笑话,又像是被这答案彻底激怒。他松开手,发出一种近乎呜咽又像是狂笑的怪声,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太遗憾了!那你永远也无法理解我的痛苦!”
在仁王有以平静的注视中,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嘶哑:“明明我那么爱她!爱到可以放弃一切!可她呢?她的眼睛里永远看不到我的存在!她对着所有人笑,像樱花一样绽放,笑颜如同樱花一样绚烂……可唯独对我,她只会冰冷的拒绝,毫不掩饰她对我的厌恶!”
他猛地指向仁王有以,如同控诉一个罪人:“你知道吗?当我拿着你的签名专辑,虔诚地捧到她面前时,你知道她说什么吗?”他模仿着浅井樱当时冰冷的语气,“‘哪怕是这样,我也不会喜欢你的。’看!樱井有以!看看你有多失败你的存在,就是你最大的罪过!”
手腕的酸麻感觉逐渐消失,仁王有以微微调整着坐姿,将重心悄然转移到一条腿上,另一条腿微微屈起,做好了随时爆发的准备。
“所以你就要杀了她?然后,现在又想杀了我?”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真实的不解,“可你这样明目张胆,根本没想过后路吧?杀了我也好,杀了她也罢,你最终都逃不掉,肯定会被抓住的。”
“被抓住?”松尾佑三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充满了绝望的悲怆。他缓缓站起身,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没关系,杀了你之后樱花就彻底盛开了啊……”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遥远,仿佛看到了某种虚幻的图景,声音飘忽得如同梦呓:“完美的五瓣樱花……我的使命就完成了……我为什么还要逃呢?”
他一步步逼近,匕首的尖端直指仁王有以的心脏位置,脸上浮现出一种扭曲的温柔表情:“真是抱歉啊,樱井小姐……如果要恨的话,就恨‘Sakura’吧……是它把我们连接在一起,也是它最终要带走你。所有的‘Sakura’都该死!”他举起匕首,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瘆人的笑容,“放心,我会让你舒服地死去的……毕竟谁让我……现在也算是你的粉丝了呢?”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的瞬间,松尾佑三的手臂猛地扬起,匕首带着风声狠狠刺下。
就是现在!
仁王有以脸上那点伪装的无措和困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左腿精准无比地狠狠踹在松尾佑三持刀手腕的内侧。
“呃啊!”松尾佑三猝不及防,手腕剧痛,匕首脱手飞出,“哐当”一声掉落在几米外的水泥地上。
在松尾佑三因手腕剧痛而身体失衡、惊愕的瞬间,仁王有以站了起来,两只手死死抓住了松尾佑三的右胳膊,使出了过肩摔。
松尾佑三的身体如同一个沉重的破麻袋,被狠狠掼砸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脸上的疯狂、错愕、痛苦瞬间凝固,四肢抽搐了一下,彻底失去了意识。
仓库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仁王有以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旷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站在倒地的松尾佑三身边,胸口微微起伏,几缕散落下来的银蓝色发丝粘在脸颊边。她冷冷地垂眸,看着脚下这个刚刚还掌握着她生死的疯子,眼神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
“拜托,”她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仓库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可不是什么人都配当我的粉丝。”
“还有,你那扭曲的感情怎么能叫爱啊。”
第46章 偏执
仓库生锈的铁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撞开,从缝隙间漏进来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逆光而立的挺拔身影。
是降谷零冲了进来。
平日里的冷静自持被一种罕见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急迫所取代。降谷零的目光急切地扫过昏暗的仓库内部,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
在追踪信号的过程中,每一秒都格外煎熬,脑海中无法控制地闪过最坏的场景。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立在门口。
预想中血腥的场面并未出现。仓库中央冰冷的水泥地上,松尾佑三如同一滩毫无生气的烂泥瘫在那里,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而就在这瘫倒的躯体旁边,仁王有以正抱着双臂,微微低着头,俯视着脚下的犯人。
听到破门声,她缓缓抬起头,看向门口逆光的身影。
“降谷,你来了啊……松尾佑三用的是乙/醚。他用□□放倒毫无防备的年轻女性,再带回到这个仓库里。”仁王有以开口了,声音出乎意料地平静,甚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陈述感,清晰地回荡在空旷的仓库里。然而,降谷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平静声线底下,如同被极力压抑的细微的颤抖。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昏迷的松尾佑三,嘴角勾起一个冷淡的弧度,带着浓重的自嘲,“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还想等我清醒之后再下手……”她顿了顿,声音里那丝颤抖似乎更明显了些,“大概是想欣赏猎物最后的恐惧?或者,是为了完成他那套变态的仪式感?真是多谢他这突如其来的善心了,不然,我大概真的活不到现在。”
说完,仁王有以耸了耸肩,明明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无所谓的态度,却让降谷零莫名地对她心疼。
明明,她不应该面对这一切的。
“我在。”降谷零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没有丝毫犹豫,大步走到仁王有以面前。他伸出手,稳稳地扶住她的肩膀,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轻轻按在一旁一个相对干净的废弃木箱上坐下。“坐下休息会儿……你,在发抖。”
冰冷的木箱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仁王有以顺从地坐下,一直强撑的脊背似乎终于允许自己微微松懈了一丝。她深吸了一口气,仓库里浑浊的空气带着血腥和尘土的味道涌入肺里,让她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他手里有枪,”她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沾了些灰尘的手,语速快了一些,像是在解释一样,“他用枪威胁了综艺节目的其他工作人员,几十条人命……不然,我肯定不会跟他走的。”她顿了顿,抬起头看向降谷零确认,“对了……他们应该报警了吧?”
“你不接电话的时候,我就怀疑你出事了。”降谷零一边说,一边迅速蹲下身,动作利落地检查着松尾佑三的生命体征,确定他还有微弱的呼吸和脉搏。“定位信号显示你被带离了日卖电视台,正在向这个废弃工业区移动,我就自己顺着发信器的信号先赶过来了。”他抬起眼,目光落在仁王有以耳垂上那枚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闪着一点微光的精致耳钉上,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这枚耳钉以后也别摘了。万一以后再有危险,我……”他停顿了一下,将“我”字硬生生吞了回去,换成了一个更稳妥的表述,“我们……还能及时赶到。”
“我这真的不算什么,没必要麻烦你们。”仁王有以下意识地回答,见到降谷零变差了的脸色,她才讪讪一笑,开始找补:“而且,我知道你们会来救我的——”
不。”降谷零打断了她,声音陡然变得冷硬。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木箱上的她,那双深邃的紫灰色眼眸里,此刻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你不是相信我们,而是只相信你自己。你相信自己的价值不如那些人的价值更大。所以,你选择了牺牲自己作为诱饵,换取那几十个人的绝对安全。”
他太了解她了,更了解自己亲手教给她的那些格斗技巧。以她的反应速度和身手,在演播厅那种复杂环境下,如果不是她心甘情愿地被胁迫离开,松尾佑三根本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带走她。她有无数种方法制造混乱,寻求脱身的机会,哪怕风险极大,也总有办法。
仁王有以微微一怔,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沉默了几秒,没有去看他的眼睛,而是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脚下的一小块空地上。
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坦荡,直视着降谷零。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坦诚:“如果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跟他走的。我不能用那么多人的生命去赌。虽然……我有信心能够一招制服他……但是万一……”
万一激怒了他,万一他不管不顾地开了枪,万一有哪怕一个无辜的人因此丧命……
她没有说完,但种种可能性都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
降谷零没有立刻说话,他快速而专业地处理着现场。
确认松尾佑三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小心翼翼地将他掉落的手枪和匕首用证物袋分别封存好,放在远离仁王有以的安全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才重新将目光投向仁王有以。
“试着相信一下我们吧。”降谷零叹口气,“你的耳钉有发送求救信号的功能,但你却一直没用。从演播厅到这里,你明明有无数次机会。为什么?为什么非要一个人面对这一切?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几乎必死的境地?”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在见到诸伏景光后,降谷零曾在私下询问过,为什么会选择仁王有以作为仁王雅治的继任者。
他本以为是因为仁王有以也会仁王幻影这种能够随意变换成他人形象,或者根据精神力波动判断对方真实身份,几乎超越了人类常识的技能。却没想到在听了他的话后,诸伏景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有以的性格。如果有一天,面临重大突变,需要在苟且偷生与坚守信念之间做出选择,她绝不会选择背叛和妥协,她会毫不犹豫地走向死亡。哪怕前路是悬崖,她也会眼睛都不眨地跳下去。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个性,可以为任何人牺牲自己的一切。所以,哪怕她的能力有所欠缺,她的这份心志,也让她无比适合做卧底。”
明明早就知道答案了。
明明早就知道了她骨子里的这份决绝与自我牺牲倾向。
可为什么亲眼看到她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看到她用那副无所谓的姿态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他心底还是会翻涌起一股强烈到无法抑制的,想要说服她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或者再直接一点,干脆把她彻底保护起来的冲动?
明明,如果易地而处,站在那个演播厅里,面对松尾佑三枪口下瑟瑟发抖的无辜者,他自己也毫不犹豫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认知带来的无力感和矛盾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半晌,降谷零再次叹了口气,轻轻说:“至少,对于我来说,你不是可以被轻易牺牲掉的人。”
仁王有以一怔,心中思绪万千,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她已经习惯这样了,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错,但听到降谷零如此真诚的、温柔的话语,还是会忍不住被触动。
不能让氛围这样下去了。
她看着降谷零,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近乎孩子气的、带着点小得意的笑容,试图驱散空气中残留的沉重:“我用的可是你教给我的那一招。”
降谷零的目光却落在了她右腿膝盖下方的皮肤上,一片明显的擦伤正渗着细密的血珠。
他眉头瞬间拧紧,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任何言语,他蹲下身,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碘伏棉签。
撕开包装,掰断棉签,深褐色的碘伏液逐渐打湿棉花。
“你的腿擦伤出血了。”他陈述着,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他伸出手稳稳抓住了仁王有以的小腿,阻止了她下意识想缩回去的动作。
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常年训练留下的薄茧,与她腿上冰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别乱动。”他低声命令道,语气不容置喙。
沾满了碘伏的棉签精准地落在了伤口上进行清理与消毒。
“嘶——!”一阵尖锐的刺痛瞬间从伤口处炸开,沿着神经直冲大脑。仁王有以倒抽一口冷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
降谷零拿着棉签的手立刻顿住,动作停在了半空。他抬起头,眉头皱得更紧,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很疼?”
仁王有以吸着气,缓过那阵尖锐的痛感,看着降谷零那副如临大敌般的严肃表情,有点不好意思地扯了扯嘴角,小声嘟囔:“嗯……有一点儿……”
真犯规啊,怎么像是在撒娇一样。
降谷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次低下头,目光专注地落回那片渗血的擦伤上。然后,在仁王有以有些错愕的目光中,他微微俯下身,凑近她的伤口,轻轻地、极其温柔地,对着那片火辣辣刺痛的地方,吹了吹气。
降谷零抬起头,深邃的紫灰色眼眸中映着她有些怔忪的脸。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笨拙却无比真挚的安抚,“这样,就不疼了吧?”
第47章 交易
冰冷的铁栅栏门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缓缓拉开,通道尽头,是一间被厚重防弹玻璃隔开的房间。玻璃后面,富田耕造穿着灰色的囚服,形容枯槁,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一双布满血丝、充满戒备与恐惧的眼睛,像一头被逼入绝境随时会袭击人的困兽。
降谷零迈步走了过去。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挺拔,周身散发着一种毫不收敛的冰冷寒意。他径直走向探视窗口,步履沉稳,明明听不见他的脚步声,但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重量,踏在富田耕造紧绷的神经上。
玻璃内外,两个世界。
降谷零抬起眼,目光隔着这块玻璃直直刺向富田耕造。那目光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绝对冷静,比任何咆哮的威胁都更令人胆寒。
他拿起电话听筒,冰冷的声音就这样传进了富田耕造的耳朵里:“抱歉,处理了一些事情,来晚了。”
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丝毫歉意,更像是一种事不关己的陈述。说完,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笑了出来,目光带着一丝玩味的嘲讽扫过富田茫然又紧绷的脸:“哎呀,我忘了,你在这里根本不会知道外界的具体时间。”
富田耕造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嘶哑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你……你是公安的人!”
这不是询问,是绝望的确认。
“没错。”出乎富田耕造的意料,降谷零爽快地承认了。
“听说,你在这里表现得不太配合,让我的同事很头疼。”他的声音透过听筒的电流传出,清晰地敲打在富田的耳膜和心脏上,“所以,我特意来和你聊一聊。”
降谷零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令富田耕造不寒而栗的意味。他像是被这平静的宣判激起了最后一丝反抗的勇气,猛地抓起自己面前的听筒,凑到耳边,发出一声短促而神经质的冷笑:“呵呵……聊一聊?怎么?是终于想起来要和我做司法交易了吗?”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显然在强装着镇定:“怎么,很奇怪怎么被我看穿了?公安不是一直都这样嘛,想用减刑或者别的什么狗屁条件,撬开我的嘴?我告诉你……”
降谷零挑了挑眉毛,一脸嘲讽地打断了富田耕造未尽的话语。他微微歪了下头,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纯粹的嘲弄和毫不掩饰的轻蔑,仿佛在欣赏一场拙劣的表演。“司法交易?富田君,你似乎误会了。”他慢条斯理地,一字一顿地强调,“我,可不是来和你做交易的。”
富田耕造脸上的冷笑瞬间僵住,握着听筒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我只是,”降谷零的声音依旧平稳,饶有兴趣地看着富田耕造的反应,如同猎手在欣赏猎物徒劳的挣扎,“来威胁你的。”
“威胁?!”富田耕造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冒犯的震怒和难以置信,他几乎要从椅子上弹起来,却被手腕上的镣铐扯回,“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威胁我?!”
“凭你的父母。”降谷零的声音不高,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富田耕造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将他所有虚张声势瞬间砸得粉碎。
“虽然你反应不慢,在与组织交易前紧急把他们转移到了北海道,但还是太明显了。”他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语速平缓,“A市,C区,靠近森林公园边缘,一栋外墙刷着米黄色涂料、带个小院子的二层小楼。环境确实不错,很安静,适合养老。”
听了降谷零的话,富田耕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手铐撞击在金属台面上,发出细碎而急促的“叮当”声。
他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转移,在对方口中,如同儿戏般被轻易道破。
“你……你怎么会……”他语无伦次,声音抖得不成调子,眼神也变得空洞涣散。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降谷零毫不留情地打断他,“重要的是,无论你自以为多么精妙的安排,总会留下蛛丝马迹。我能查到,你效忠的那个组织更可以查到。他们找人的效率,以及找到之后的手段,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他微微前倾,隔着玻璃,那双紫灰色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清晰地映出富田耕造惊恐欲绝的脸。
像是嫌弃隔着玻璃看得不够真切,无法完全欣赏猎物彻底崩溃的细节,降谷零甚至还缓缓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他的身影几乎完全覆盖了富田面前的玻璃。他微微俯身,饶有兴趣地、近距离地打量着玻璃后那张因绝望而彻底失色的脸。
“很不错的表情,非常真实。”
富田耕造的身体猛地一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整个人瘫靠在冰冷的椅背上,冷汗瞬间浸透了身上的囚服。他仿佛看到了父母在熊熊烈火中惨叫,或者倒在血泊中的景象……那是组织清理叛徒亲属最常见的方式,即便是外围成员的他也再清楚不过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选吧,富田君。”降谷零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清晰地、不容置疑地传入富田耕造的耳中,“是说出你知道的一切——发现警视厅卧底信息的经过、与组织搭线的契机、泄露出去的所有信息……是用你知道的所有换取你父母下半生的平安,还是继续在这里扮演那个对组织忠心耿耿的硬骨头,用你父母的命,来证明你那点可怜又可笑的忠诚?”
降谷零的姿态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优雅,冷酷地宣告着最终的结局:“出卖了同伴、背叛了警徽
的你,无论怎样都很难活下去了。你心里也很清楚,组织现在最想做的就是让你永远闭嘴,但他们不会为了你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喽啰,去策划劫狱或者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静,那风险太高,收益太低,不值得。”他顿了顿,突然笑了起来,“更何况,就算你真的侥幸活着离开了这里,你以为,组织会放过一个知道不少内情、又失去了利用价值的叛徒吗?灭口,是成本最低也最保险的选择。”
“组织的清算,或者法律的审判,终点都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你的父母是能安度晚年,还是在某个清晨,无声无息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你——!”富田耕造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瞪着降谷零,仿佛要用目光将他撕碎。
降谷零平静地迎着他的目光,甚至轻轻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怜悯的嘲讽笑容:“‘你’?富田君,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事到如今,我还会用所谓的司法交易来保住你这条命吧?”他缓缓摇头,动作带着一种宣判般的沉重,“你的命,可没有那么有价值。”
“甚至是一文不值。”
冰冷的、不容置疑的宣判。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防弹玻璃那头,富田耕造脸上所有的愤怒、怨毒、不甘,如同潮水般瞬间退去,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彻底的崩溃。他失去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下去,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凉的金属台面上,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呜咽般的抽泣声。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淌,只有富田耕造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在狭窄的空间里里回荡。惨白的灯光无情地照着他蜷缩颤抖的背影,将他此刻的狼狈和绝望放大到极致。
降谷零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隔着玻璃,如同一个冷漠的观众,耐心地等待着这场崩溃的落幕。他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计划顺利推进的、冰冷的计算光芒。
他在耐心地等待,等待这场由他亲手导演的、主人公情绪崩溃的戏剧,落下最后的帷幕。
终于,那令人窒息的呜咽声渐渐微弱下去。富田耕造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极其缓慢地、艰难地抬起头。他的眼睛红肿,布满血丝,脸上涕泪横流,狼狈不堪。他失焦的目光茫然地在空中停留了几秒,最终于艰难地转向降谷零。嘴唇翕动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一个干涩嘶哑、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挤出来的声音:
“我说……”他闭上眼,两行浑浊的泪水再次滚落,“但是……你要保证!你必须保证!我父母的安全!用你们公安的一切力量!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是无辜的!你必须……!”
最后的词语变成了无声的嘶吼,富田耕造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降谷零,那眼神里充满了卑微的乞求和最后一点执拗。
降谷零看着他,没有任何承诺性的语言,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随后,他快步离开。
第48章 饼干(收藏加更)
当降谷零拖着审讯后略显疲惫的身躯,回到木马公寓熟悉的楼道时,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楼道里,一个纤细的身影正斜倚在他公寓门旁的墙壁上。
是仁王有以。
她似乎等了很久很久。头微微歪着,银蓝色发丝有几缕散落在额前,眼睛紧闭着,睫毛随着平稳的呼吸微微颤动。她整个人以带着倦怠的姿态倚着墙壁,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方方正正、系着漂亮金色丝带的饼干盒。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无比柔和轮廓。那光芒温柔地包裹着她,让她看起来如此美好,仿佛天生就该沐浴在这样的光明之中。
是啊,她从来也不应该属于黑暗。
降谷零放轻脚步走过去,细微的声响还是惊动了她。仁王有以猛地惊醒,身体一个趔趄又迅速站稳。她抬起头,睫毛扇动了几下,眼神里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和一丝慌乱,在看到降谷零的瞬间,脸上绽开一个激动的笑容,却又带着点不好意思。
“仁……”降谷零下意识地开口,却在瞥见她笑容瞬间收敛、皱起眉头时,立刻意识到不妥,极其自然地改了口,声音也放柔了些,“有以。怎么在这里等?做完笔录了?”
他走到门前,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嗯,”仁王有以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进玄关。“按照你说的,我和弦一郎交代过了,关于仓库那边的所有情况都必须隐藏你与这起案件的任何关联。所以,他只记录了我趁其不备制服松尾佑三的部分。善后工作都是弦一郎做的,包括其他的一切,都与你无关。”
松尾佑三恢复意识后坦然承认,他报警的理由是因为抛/尸地点过于荒凉,过了很久也没人发现。他不忍浅井樱的尸体就这样在那里腐坏,于是决定亲自报警,让她早点入土为安——他说,如果不是因为爱她的话,他才不会这么好心。
真的是一个十足十的疯子。
降谷零脱下西装外套挂好,转身看向她。她的脸色好像比平时更苍白一些,显然下午的遭遇和后续的折腾耗费了她不少心力。
但她此刻抱着饼干盒,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一种一眼就能看破的期待和紧张。
“那就好。我现在的情况还不适合在那种公开案件里留下痕迹。”降谷零微微颔首,目光落在她怀里那个盒子上。
仁王有以像是被他的目光提醒,又像是终于等到了开启话题的契机,立刻将饼干盒往前递了递,动作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急切。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给自己打气。
终于,她鼓足了勇气,声音比刚才略微高了一点,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真诚:“那个……我烤了一些饼干!你要不要尝一下?”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怕被拒绝,又飞快地补充道,语气近乎请求:“还请你务必尝尝!”
降谷零看着她难得流露出的、带着点笨拙的恳切,眼底深处那点审讯带来的冰冷寒意悄然融化了些许。他点点头,接过那个还带着她体温的盒子:“好啊。”
两人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仁王有以小心地解开丝带,打开盒盖。
一股浓郁的、温暖甜蜜的黄油香气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公寓里最后一丝冷清。盒子里,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满满一大盘饼干,分成了三种不同的颜色,但都是樱花的形状。
哈罗闻到味道也飞快地跑了过来,亲昵地蹭着仁王有以的小腿。
“哈罗,你不可以吃哦。”降谷零冲着它摇了摇头。
回应他的,是哈罗极为委屈的一声“汪”。
仁王有以有些不好意思地指着盒子,轻声介绍:“我只会烤这种饼干……就是最基础的那种黄油饼干。”她抬起眼,飞快地看了降谷零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刚搬到你家旁边,第一次见面打招呼的时候,我送给你的也是这种黄油饼干。只不过那时候用的模具不太一样。”
降谷零拿起一块原味的饼干,听完仁王有以的话,他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中。
他当然记得那份礼物。
出于职业习惯的极度警惕,以及对她的怀疑,接过纸袋时脸上明明维持着客套的笑容,心底却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回到公寓后,他打开袋子把所有饼干一口气全都倒了出来,确定里面没有夹带什么额外的礼物后,就毫不犹豫地将那袋饼干扔进了垃圾桶。
他该找一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不伤害到她的心?
就在他陷入沉默时,仁王有以却忽然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直视着他,仿佛看穿了他此刻的犹豫。
“没关系,我明白的。”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手中那块樱花饼干,眼神柔和下来,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些,“至少,现在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品尝我的手艺了呀。”
降谷零看向她。她的眼神干净、坦荡,没有委屈,没有埋怨。有的只有理解和包容,正好抚平他心底那丝隐秘的愧意。
太犯规了。
降谷零沉默了片刻,紫灰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缓缓沉淀下来。他不再犹豫,将那块樱花饼干送
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咔嚓。”
浓郁的、纯粹的黄油香气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焦糖般的微甜,却不会过分甜腻。口感酥脆,入口即化,带着手工饼干特有的、质朴而踏实的温暖感。比他记忆里任何昂贵的点心都要美味。
“好吃吧?”仁王有以的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像等待老师打分的小学生。
降谷零细细咀嚼着,感受着舌尖那份简单却真实的满足感。他咽下饼干,迎着她期待的目光,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仁王有以脸上瞬间绽放出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她像是卸下了一个巨大的包袱,长长地、无声地松了口气。“太好了,我真的很害怕你不喜欢……没想到,我的手艺竟然得到了波洛咖啡厅金牌服务生的认可。”
接着,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放在茶几上的饼干盒,声音轻快地说:“对了,饼干盒最底下我特意放了一个我今天下午才学会做的幸运饼干!你一定要等我回家之后,立刻打开看哦!不许提前偷看,也不准忘记看!”
她强调着,眼神里带着不容错过的认真。
幸运饼干?里面藏着字条的那种?
降谷零看看饼干盒,又看看她眼中那抹混合着期待和忐忑的亮光,点了点头:“好。”
送走了仁王有以,公寓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淡淡黄油甜香,像是她留下的温暖印记。
哈罗冲着降谷零“汪汪”叫着,对那一盒饼干还是不死心。降谷零无奈地笑笑,蹲下身把它抱起来安抚:“别闹了……明天,我拜托有以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汪!”得到许诺,哈罗叫了一声表示同意,从主人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欢快地跑走了。
降谷零这才转身,走到沙发旁坐下,将盒子放在膝盖上。他打开饼干盒,小心地拨开上面几层,果然在最底部的角落,发现了一个被单独放置、用透明小袋子装着的深褐色饼干——就是那种中餐馆常见的、掰开会有小纸条的幸运饼干。
他拿起那个小小的、略显粗糙的饼干。稍稍用力,饼干裂成两半。一小卷被仔细折叠好的、边缘裁切整齐的白色纸条,从饼干中显露出来。
降谷零用指尖捻起那卷小小的纸条,缓缓地、极其小心地,将纸条展开。
纯白的纸条上,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只有一行娟秀的字迹:
“抱歉。以及,谢谢你,零。”
纸条上没有落款。
是的,对于仁王有以来说,的确也不需要落款。
降谷零想,这不过是她表达过的众多真诚善意中微不足道的一次。
降谷零盯着这张小小的纸条,看了许久,仿佛要将这几个字的每一笔每一划都刻入脑海。然后,他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那一行字的旁边又添上了几个刚劲有力的字:
“抱歉。以及,谢谢你,零。
——有以。”
纸条上需要落款。是的,对于降谷零来说,需要一个落款。他需要铭记住这份善意的来源。
独行黑暗久了,微光也显得格外珍贵。
他盯着这张纸条看了许久,久到窗外的霓虹似乎都闪烁得有些倦怠。终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拿起纸条,走到厨房。打开燃气灶,将那张承载着歉意、感谢、回应与名字的纸条停在火焰上方。火焰迅速蔓延,吞噬了娟秀的“抱歉”,吞噬了刚劲的“有以”,吞噬了那句“谢谢你,零”。
所有的字迹在炽热中扭曲、模糊、最终化为细小的、飞舞的黑色灰烬,带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变成一小撮无人能辨的尘埃。
在获得真正的、彻底的、能将名字暴露在阳光下的胜利之前,他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妥善地、安全地珍藏这份善意。
没有保险箱足够隐秘,没有角落足够安全。任何实体存在的痕迹,都可能成为未来致命的破绽,为自己,也为她,招致灭顶之灾。
除了,自己的记忆。
记忆才是最精密的存储器,能将那张纸条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连同那黄油饼干的香气、她等待时倚着墙壁的剪影、递过盒子时眼中的期待与紧张……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地、不可磨灭地镌刻其中。
降谷零转身走回客厅,拿起一块饼干送入口中,慢慢地咀嚼起来。
第49章 新一
“偶像百分百,新闻天天见!欢迎大家收看今天的《偶像新闻》节目。首先让我们聚焦昨天发生的重大案件:当红偶像歌手樱井有以于《周末挑战ING》录制现场遭不明身份歹徒持枪绑架,现场一度陷入极度恐慌!所幸警方反应神速,行动果决,最终成功解救人质,樱井有以小姐目前已确认平安无事。此事件引发社会各界对艺人安保问题的强烈关注……”
电视屏幕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略显凌乱的客厅里兀自闪烁着,女主播字正腔圆的播报声带着一种职业化的、事不关己的戏剧性腔调,将一场惊心动魄、关乎生死的数小时危机,轻飘飘地压缩成了几十秒的娱乐快讯。
画面切换,是演播厅外混乱的警戒线、刺目闪烁的警灯,以及无数记者伸向警视厅发言人的话筒。背景音里,记者们嘈杂的提问声被刻意压低,只剩下发言人公式化的“案件正在调查中,暂无更多信息公布”。
毛利兰忧心忡忡地、紧紧地盯着屏幕,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持枪绑架?!有以姐怎么会遇上这种事?!那些人想干什么?!”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一旁深陷在沙发里、正对着电视机悠哉悠哉喝着罐装啤酒的父亲。毛利小五郎脸颊泛红,眼神带着醉后的朦胧和事不关己的轻松。
“爸爸!”毛利兰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虑和一丝恼火,“有以姐出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关注一下吗?!这可是持枪绑架!新闻里说得轻描淡写,谁知道实际情况有多危险!”
毛利小五郎被女儿突如其来的高分贝惊得手一抖,啤酒差点洒出来。他打了个带着浓郁酒气的嗝,醉眼朦胧地瞥了毛利兰一眼,又懒洋洋地看向电视屏幕,仿佛在确认一件无关紧要的旧闻。
“啊?哦……这个啊……我当然知道……没关系啦,都是昨天的事情了,不是都解决了嘛……我没有跟你说过吗?节目组的人当场就报警了,真田警官带着人火速就赶过去了,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个混账歹徒给制服了!有以小姐好得很……”他顿了顿,后知后觉地又补充了一句,“说起来,那个绑架犯,就是最近闹得人心惶惶的连环杀人犯……真是丧心病狂,不过这回算他踢到铁板了!”
专挑名字带‘Sakura’读音染发年轻女性下手,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幸好,这个连环杀人犯已经被绳之以法,不然美容院的生意都得被他影响。
“这怎么能叫没事?!”毛利兰的声音微微发颤,她激动地站起身,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滑动,准备编辑信息,“那可是连环杀人犯!他之前杀了四个人!有以姐落在这种人手里,哪怕只有几分钟,那也很危险!不行,我得赶紧问问有以姐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需不需要人照顾?”
“喂,小兰,”毛利小五郎试图安抚女儿过度的担忧,带着醉意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就算她需要人照顾,也轮不到……”
“就算轮不到我去照顾,但我们也可以去探病啊!”
就在毛利兰焦急地输入文字时,一个带着笑意的、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放心吧,小兰,我真的没事哦!”
毛利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浑身一激灵,手机差点脱手掉到地上。她猛地回头,发现樱井有以正笑盈盈地站在门口。她的身边,站着正推着眼镜框、一脸呆滞表情的江户川柯南和左手端着一盘三明治、右手帮忙拎了好几
个袋子的安室透。
“有以姐?!”毛利兰惊呼出声,几步冲上前去,一把拉住樱井有以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个人是真实的、完整的,“你怎么来了?身体真的不要紧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看到新闻真的吓死我了!”
樱井有以任由她拉着,被仔细地打量个遍。她指了指身边的江户川柯南:“我去波洛吃个晚饭,结果就在楼下碰到这个小侦探要回来。我想着,干脆我也上来一趟。”她说着,目光转向沙发上因为她的突然出现而显得有些局促、正试图把啤酒罐藏到身后的毛利小五郎。
樱井有以收敛了笑容,神色变得郑重而真诚。她松开毛利兰的手,朝着毛利小五郎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毛利先生,”她的声音充满敬意,眼神真挚地看着毛利小五郎。“谢谢您!真的非常感谢!听真田警官说,在我被绑架、警方全力搜救的时候,您提供了非常关键的分析思路,帮了很大的忙!如果没有您敏锐的洞察力,后果恐怕不堪设想……真的,万分感谢!”
毛利小五郎被这突如其来的隆重感谢弄得手足无措,脸上瞬间涨得更红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后脑勺,发出几声尴尬又心虚的干笑:“啊……这个……哈哈哈哈哈……哪里哪里,都是……都是我应该做的嘛!保护市民,协助警方,侦探本分哈……”
说完,他又指了指安室透:“安室他也很努力,第一个发现了受害女性都染过头发,也是他第一个冲出去救你的……”
他眼神飘忽,努力在酒精麻痹的大脑里搜寻关于昨天案件的更多片段,但只能回忆起安室透离开后,警视厅突然接到了《周末挑战ING》工作人员的报警电话,其余的记忆都是一片混沌。就像他破获过无数案件,却记不清其中绝大多数细节一样,那些辉煌的推理瞬间,于他而言完全是一片空白。
难道,昨天推理出连环杀人犯真实身份的人其实是他?
但是真的什么也记不起来的啊!
毛利小五郎甚至有些懊恼地想,是不是该抽空问问那个在职业网球界混得风生水起的毛利寿三郎,问问他能不能记得自己比赛的情形。
说不定,家族能力就是睡眠时会增强实力,但清醒时就毫无印象啊……
樱井有以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窘迫和茫然,脸上的感激依旧真挚。她直起身,从安室透的手中接过袋子里,开始往外拿东西:“啊……我特意带了些小礼物,想表达一下谢意。这是送给毛利先生的四玫瑰波本酒,一点心意,希望您喜欢。”
毛利小五郎看到酒,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尴尬也消散了不少,搓着手嘿嘿笑着:“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樱井有以又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毛利兰,笑容温柔:“小兰,这是送给你的,新上市的热门色号口红,我觉得这个颜色特别适合你的气质。”
“啊!谢谢有以姐!”毛利兰惊喜地接过,脸上的担忧终于被喜悦取代。
最后,樱井有以的目光落在了自她进门起就努力降低存在感、此刻正悄悄往沙发角落挪动的江户川柯南身上。她脸上浮现出一抹带着点狡黠的笑意,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得同样精美的书。
“新一。”樱井有以顿了顿,看着江户川柯南僵住的身体,继续说,“这是星新一的科幻小说,柯南,是送给你的礼物哦!我精挑细选的”
樱井有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凑近僵在原地的江户川柯南。
在毛利兰和毛利小五郎看来,她只是亲切地靠近小朋友说话。但只有江户川柯南能清晰地看到,她那双漂亮的、此刻却带着一丝玩味探究的眼睛,正牢牢锁定着他镜片后的瞳孔。
她蹲下身,保持视线与江户川柯南平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音量,伏在他耳边,一字一顿,清晰而缓慢地问:“怎么了?柯南,你是不喜欢科幻小说吗?”
紧接着,她的声音压得更低:“还是说……‘新一’这个名字,让你想起了什么不该想起的事情呢?”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着,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江户川柯南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在身体里炸开。
樱井有以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安室透呢?
波本是不是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柯南,你怎么了?”安室透突然注意到了他的不适,也蹲下来体贴地关切,“发生了什么事吗?”
樱井有以叹了口气:“可能,柯南并不喜欢新一老师的作品吧。都怪我不好,还是应该选择柯南道尔的书才对。”
她甚至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江户川柯南僵硬的肩膀:“或许,江户川乱步的书也可以?”
“这样啊……”安室透转向毛利小五郎,若有所思地问,“毛利先生喜欢喝波本酒吗?感觉,您还是喝啤酒多一些啊……”
毛利小五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对我来说,什么都无所谓,是酒就可以!”
“那希望毛利先生会喜欢波本酒。”明明是和毛利小五郎说话,樱井有以却冲着江户川柯南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其实,恰恰酒也很美味哦。”
第50章 名字(营养液加更)
仁王有以步伐轻快地走下楼梯,脸上还残留着与毛利父女交谈后的轻松笑意,眼底深处藏着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她甚至忍不住轻轻哼起一段不成调的旋律,音符在破音的边缘挣扎,却充满了纯粹的、孩子气的欢快。
跟在她身后的降谷零快走几步,抢在她前面帮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哇哦——我还真是受宠若惊。”仁王有以发出一声带着点夸张的惊叹,嘴上调侃着,动作却无比自然地坐进了副驾驶位,拉过安全带利落地扣好。
降谷零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同样扣好安全带。他听着身边人又开始断断续续、毫无章法地哼起刚才那首跑调的歌,那声音里没有半分偶像歌手应有的专业技巧,偏过头,有些无奈地问:“吓唬小孩就这么开心吗?”
“没错!”仁王有以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狡黠地眨了眨眼,笑着反问:“安室,你不是也乐在其中?”
降谷零微微一怔,随即低低地笑了一声:“好吧,的确。总感觉这个孩子太逞强了,想帮他感受一下世界的黑暗面啊。”他目视前方,缓缓启动车子,“但他真的很聪明,让人想帮他提前感受一下这世界的另一面,算是一种另类的挫折教育吧……毕竟,以他的资质,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一定会成为支撑这个国家的栋梁。但在通往那个高度的路上,不能走得太轻松了。总得有人,适时地站出来,充当那个给他加加担子、甚至泼点冷水的坏人吧?”
仁王有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侧头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嘴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我倒是没你那么高尚。我纯粹是觉得逗小孩挺好玩的,特别是聪明得有点过分的小孩。”她坦率地承认,又顿了顿,语气带着点怀念,“我家里那两个弟弟,一个精明的像只狐狸,从小就能把别人耍的团团转;另一个明明年纪不大,却老成持重得活像个小号的弦一郎,一点都不可爱。唉……还是别人家的弟弟逗起来比较有趣。”
想起江户川柯南刚才瞬间石化的表情,仁王有以就忍不住再次轻笑出声,肩膀都微微耸动。
“弦一郎?”降谷零的注意力似乎被她话中的名字吸引,微微偏了下头。
“嗯,就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真田弦一郎警官。”仁王
有以解释着,语气变得随意而家常,“他是立海大网球部的副部长,当年是雅治的队友。我们家雅人,就是那个超级老成的弟弟,小时候见过弦一郎训练一次,就被他那股子严肃认真的劲儿彻底征服了,从此奉为人生偶像,立志要成为像他那样刚毅木讷的男人。”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用手托着腮,脸上露出一种为熊二弟弟操碎心的表情,不停地碎碎念着,“但弦一郎那家伙,骨子里也挺风趣幽默的,私下里也不是那么一板一眼。可雅人呢?就只学到了表面的板着脸,整天绷着个脸,我真想不通他以后谈恋爱怎么办……难道要对着女朋友也念‘太松懈了’吗?安室,你说……”
“其实,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降谷零突然打断她,语气格外认真。“弦一郎、景光、雅治……你还是喜欢叫别人的名字吧?”
昨天留下的纸条上明明写的也是他的名字,怎么当面又变成了姓氏?
“诶?”话题转变得猝不及防,仁王有以下意识地看向他。她试探着喊了一声,“透?”
安室透,他目前使用的假名,机智聪慧的仁王有以绝对不会犯风见裕也同样的低级错误。
降谷零没有回应。仁王有以只能默默的看着他。
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上下滚动了的喉结,看着他深呼吸一口,随之微微起伏的胸膛。
“有以,”降谷零先叫了她的名字,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像是一种邀请,“其实,你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降谷零似乎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注视和无声的疑问。几秒钟的沉默后,就在时间久到降谷零要忍不住去看她的表情的时候,他终于等来了仁王有以的回答。
“好啊,”仁王有以露出一个异常轻松灿烂的笑容。她明明是笑着说的,语气却格外郑重,“零。”
车子驶过一个长长的路口,霓虹广告牌的光影透过车窗,在降谷零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图案。等待红灯的间隙,降谷零忽然开口:“有以,我突然有个问题想问你。”
仁王有以转过头,看向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降谷零的目光依旧直视着前方闪烁的红灯,仿佛在凝视着更遥远的虚空,声音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没有遇见现在的这些事情,你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没有恰恰酒,没有仁王雅治的意外,没有黑衣组织,没有波本与苏格兰,没有铃木号特快列车上的对峙,没有这些接踵而至、颠覆你整个人生的危险……
如果没有这些事情,仁王有以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子?
仁王有以几乎没有思考。她靠在椅背上,声音笃定:“当然是继续当偶像歌手,做樱井有以。”
她闭上眼,仿佛置身于某个被聚光灯笼罩的、璀璨夺目的巨大舞台。观众席坐满了粉丝,从世界各地涌来的粉丝为她打Call呐喊,她就置身于他们的爱与陪伴中,不断地继续向前。
她语速平缓,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规划好的人生蓝图:“继续尝试创作,一张接一张的发行单曲,冲击各种榜单;举办签售会,和所有支持我的粉丝见面,回应他们的爱意;参加各种各样的综艺节目,努力制造话题,保持曝光度;接拍广告,代言化妆品、饮料、电子产品……也许还会尝试演戏,从偶像剧的女配角开始……说不定有一天,我会成为藤峰有希子那样有名的女演员。其实,我也很喜欢沙朗哦!”
她的描述具体而充满细节,仿佛在脑海里无数次幻想过过这条光鲜亮丽、却也充满竞争的道路。如果仁王雅治没有遭遇意外,她的人生轨迹本该如此清晰而耀眼。聚光灯、粉丝的尖叫、舞台上的汗水与笑容、不断攀升的事业……
这就是“樱井有以”这个身份所承载的全部意义、荣耀和触手可及的未来。
“但是……”
她盯着车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声音很自然地停顿了下来,似乎在寻找最准确的表达,又像是在确认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最终,她转过头,目光认真地落在了降谷零的侧脸上。
“但是,那样会很遗憾吧?”她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问自己。
“遗憾?”降谷零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啊,很遗憾。”仁王有以肯定地点点头。她偏过头,不让降谷零看见自己的表情。窗外的灯火流动成璀璨的光点,转瞬即逝,在她眼中倒映出细碎的光芒。
“虽然这样说听起来很自恋,但如果这一切真的从未发生过的话,我一定正站在更大的舞台上,享受着更多的掌声和鲜花,过着无数人羡慕的、光鲜亮丽的生活。”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车窗外,巨大的广告牌上正在播放她拍摄的广告。樱井有以在广告商搭建的舞台上卖力地唱跳,青春洋溢的笑容被灯光无限放大。
车窗内,仁王有以深吸一口气,真诚地回答:“可是,如果那样的话,我就不会知道,在看似平静的日常之下,原来真的有人在黑暗中负重前行,用鲜血、谎言甚至生命,去守护那些阳光下的人们永远无法察觉的底线。同样,我也不会知道,当绝望笼罩的时候,真的会有人如同撕裂黑暗的光,不顾一切地冲进来。”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降谷零,这一次,带着毫无保留的坦率和感激。
“我可能永远都不会理解,‘责任’两个字可以沉重到什么地步,而‘信任’又需要付出怎样的勇气去建立和维系。我更不会有机会认识像你这样的人,降谷零。”
仁王有以的语气格外认真,又重复了一遍:“认识你真是太好了,零。”
那个在组织深处如履薄冰的卧底,那个会教她实用防身术的老师,那个告诉她仁王有以也很珍贵的同伴,那个会在她受伤时笨拙地对着伤口吹气的降谷零。
“景光、小兰、毛利先生……还有许许多多因为这场意外,而走进我生命里的人。能认识你们,能经历这一切,哪怕充满了危险、谎言、痛苦和身不由己,也真的太好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宣告般的坚定:“这种危险,如果是为了遇见你们而必须付出的代价,那么,我心甘情愿。”
最后四个字落下,如同投入湖水的小石子,在封闭的车厢内激起无声却巨大的涟漪。车厢内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引擎低沉而恒定的轰鸣。
降谷零依旧沉默地开着车。他没有回应,甚至没有侧头看她一眼。只是那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绷得异常分明。
在仁王有以温柔地注视下,降谷零听见自己的声音,同样温柔又坚定:“认识你,我也很开心,有以。”【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