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套路 还怀疑地打量着质检员,道:“我……


    第四十一章 套路


    “对了, 你也来交粮啊?你们大队那么多人,还让你这个大病初愈的人干这么重的活儿?咋滴,就差你一个啊?”


    身为好同桌, 李爱建国还是有点小小偏心的。


    他俩有着青葱少年的美好回忆, 比如趁着中午放学一起去学校不远处的小山坳熏兔子洞、打斑鸠, 然后偷偷烤着吃, 填补少年那永远没底儿的肚子。


    再比如, 他给陈茵写小纸条,在学校后面小路上约会, 李爱建国帮他打掩护, 当然,他也一样帮对方, 彼此彼此。


    燕九如眼睛一转,忽然想到这家伙是公社坐地户啊。


    他立马揪着人往边上走, 李爱建国刚要嚷嚷,叫他一个眼神儿给压了下去。


    “哎,啥事儿啊?神神秘秘的……”


    李爱建国贼头贼脑地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自己一拍脑袋, “擦,我说咱都多大了,还用得着鬼鬼祟祟的么?”


    他是不自觉代入到上学的时候了。


    燕九如不由好笑, 道:“有点事问你。”


    他把发现的猫腻刚那么一说, 李爱建国跟看二傻子似得打量着他, 还嫌弃道:“不是, 哥们儿,你这是打结婚就光顾着生孩子了吧?这你都不知道?”


    燕九如朝他踹出一脚:他应该知道啥?!还敢嫌弃他?


    燕九如就定定地看着他。


    李爱建国拍拍身上的脚印儿,莫名有些气短, 一把搂住燕九如的脖子,哥俩好地道:“这么跟你说吧,这场院上,不信你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问问,哪个大队不是心里有数的?”


    就差直接说就你一个傻啦吧唧的。


    不过,他想到什么,啧啧道:“也是,我忘了你们大队最穷,粮站生怕你们交不够公粮呢。”


    这些手段估计也不屑于用到凑公粮都费劲的杏花大队上。


    可见,穷也不是没一点好处的。


    说的什么屁话啊!


    燕九如甩开他,横了他一眼,李爱建国马上投降:“我说错了,说错了还不行,我真没贬低的意思。”


    他当然是明白了,不然早一拳让他享受肚子转筋了。


    “那什么,你不是都看见有人给质检员和主任塞华子了?下这么大本儿,人家可不仅仅是为了排个前后,想排第一,大不了半夜装车,也不是没人这么干过。”


    “那是为了质检员松松口,过磅秤和测水分的时候,别找茬扣粮。”


    ***


    对一个汗珠子摔八瓣的老农民来说,每一颗粮食都浸透着汗水,来之不易。


    从收割到晾晒,扬场,每一个步骤都十分尽心尽力,最好的粮食从来不是留下来自己吃,而是无偿上交给国家。


    当他们揣着一颗火热的心,千辛万苦地把粮食送到粮站,质检员轻蔑地拿空心的铁管子往粮袋里一捅一拉,倒手里看看,再捏几粒粮食丢嘴里拿牙齿咬一咬,然后撂下一句“过关。过磅秤!”


    这句话对交粮的农民简直就是如闻纶音一般。


    然而,如果是一句“不合格,回去重新晒一下再来交。”


    整个大队都要郁闷死了。


    要真是他们没挑好、晒好也还罢了,明明是合格的,偏人家嘴砸吧砸吧就说水分大了,要么你就地找地方散开晾晒一半天儿,傍晚再验一遍,要么折腾回大队,晒好了再来。


    可实际上,多少年的老农民了,明明晒透透的粮食昨天才装的袋自己会不知道?


    就是要折腾你到天擦黑和晚上交粮。


    到时候点着火把过磅秤。


    本来社员们大多是‘鸟QIAO蒙眼’天一擦黑就都看不清了,一百斤变成九十斤都算正常,变成八十几斤的都是人家一句话。


    要么你不交,几十上百号人跟这死磕等到明天早上也行,要赶上天不好,呵呵,看谁着急。


    要么就咬牙吃下这个亏,填补上少的空缺,早点‘过关’早点回去。


    这些年下来,这套路就没有哪个大队不知道的。


    交粮的时候也自然不会可丁可卯的,都会多拉十几袋子,为的就是应付这种情况。


    那么问题来了,多收上来的这些粮食去哪儿了?


    经过李爱建国这么一细说,燕九如总算明白黑市那些粮食的来处了。


    不能说全部都是怎么来的,但很大一部分是差不了。


    这跟明抢也没多大区别了。


    但是作为农民式的小狡猾,除了送烟送酒,其实也没别的好法子。


    燕九如很感谢这同桌,也搂着对方脖子,“走,一时半会儿轮不到,哥请你吃好的去。”


    “谁是哥啊?自己几岁没点数?”


    两个人吵吵闹闹走远了。


    ***


    等轮到杏花大队交粮的时候果然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


    秋后的天已经变短,这个时辰太阳已经偏西了,温度也由正午的热辣变得有些微凉。


    杏花大队带头的几个人都聚在交粮的磅秤跟前。


    燕九如盯着质检员,见他面无表情随意拿铁管子一捅一抽,捏起几粒稻子往嘴里咬得咯吱响,没等对方说啥,他忽然捂着腰侧整个人晃了几晃。


    陈茵和李爱建国忙一左一右扶住他,大声道:“九如,你没事儿吧?你可别吓唬我们啊,你这要是倒下了,别说大队了,就是公社领导也要挨处分了。”


    “就是啊,都说让你在家歇歇,你还非要来,这下可别把伤口给整裂开了……”


    程世杰和薛成林、郑重义等几个机灵的知青也忙跟着附和道。


    燕九如逼出几滴虚汗,脸色有些发白地半依靠在李爱建国身上。他这体格子再瘦也百十多斤,可不能全然让媳妇受累。


    “我没事儿,亲手种出来的粮食,亲手晒干挑好的,怎么、也要来看着上交给国家。”


    燕九如几句一喘地断断续续说着坚定的话,还朝质检员笑笑,道:“没事儿,别耽误同志你工作。继续吧。”


    质检员一顿,把嘴里的碎茬子吐掉,打量他两眼,“……你是?”


    他刚才也听见这些人的话了,总觉得有哪儿个地方似乎不大对。


    不用别人,李唉建国就挺身而出,奇道:“他你都不认识?”


    还怀疑地打量着质检员,道:“我说这位同志,你是不是前阵子没积极参加学习啊?整个公社都在学习燕九如同志的先进事迹,你竟然不认识他?!”


    质检员:难怪觉得有点耳熟,原来是他啊。


    质检员看着脸色苍白还艰难支撑的某个人,心里打起了小鼓。


    本来是要给这个最穷大队扣个十几袋子粮食的,不过,看这零头的样子就是个犟头,特务都刚不过他,更别说好像县里都挂了号的。


    较起真儿来,公社这几个头头可未必能保他。


    众人就眼看着质检员脸色变了几变,然后面无表情的脸上突然多了几分和蔼,“哎呀,这位就是先进个人和抓住敌特的英雄燕九如同志啊!”


    他几步走过来,热情地握住燕九如的手,“你好、你好,燕九如同志,向你学习啊!”


    燕九如:“你好,同志,你也辛苦了。我们要牢记主席同志的叮咛,不骄不躁,继续努力。”


    燕九如的语录不是白学的,他现在已经能随时随地化为己用了。


    质检员寒暄完,又张罗着从里面搬出一个凳子让燕九如坐下,再返回办公饭,等再出来的时候还跟着几个抬着两台磅秤的同志。


    他招呼道:“来来,你们的粮食过关,到这边来过磅称吧。”


    “早点交完,燕九如同志也早些回去歇歇,您这是咱们公社的先进,过些日子说不定还得代表公社到县里去呢,可别累坏了,耽误大事儿。”


    唔,他们倒是没想过还有这茬。


    后面的大队眼睁睁看着杏花大队一斤不差地交完了公粮,多带的几袋子粮食又原样拉了回去。


    目瞪口呆了。


    ***


    “哈哈哈哈……”回去的路上,杏花大队的人笑声随着晚霞飞到天边。


    燕九如靠在粮食袋子上歇着。


    他的虚弱其实并不全是假的,毕竟元气大伤,恢复起来没那么快的,加上秋收累狠了,他要不是有神识仔细梳理体内,指不定现在已经躺下了。


    “今天的事真的谢谢李爱建国了。”陈茵边给他擦着虚汗边说道。


    燕九如也笑了,“这小子,该机灵的时候还是那么机灵。”


    不枉请他吃了一大碗红烧肉。


    回到大队,陈茵把账本和粮站开的条子交给大队长和会计,现场对好账本,几个人签字后才算完成了。


    回家后,饭菜已经做好,大伙儿都忙活了一整天,吃了饭逗逗猫狗,跟没去交粮现场的家人说说笑笑。


    陈茵跟大伙儿说起他们一帮人制定的‘反套路’计划并成功实施了,爷爷和奶奶都乐呵起来,直说他们这些皮小子就是淘气。


    但结果是好的,少交十几袋粮食,不论是留种还是分到各家,总算没白白被人讹去。


    “赶明个,等分了新粮,请他们几个小子来家吃顿饭。”燕爷爷如此说。


    一个好汉三个帮,任你个人都大的能耐,也得有人搭把手,他们肯帮忙,不管是出于同学情谊还是自己多分点粮,总之,这个情分都要捡起来。


    人嘛,慢慢处,总能找到合适的相处方式,实在处不来也不勉强,在外面的时候能不拆台就好。


    第42章 打脸 当初选会计的时候,说我们家陈茵……


    第四十二章打脸


    赶在天气降温前, 燕家和其他社员家一样,忙着上山扒拉柴火。


    山上的树都是公家的不允许砍,但每年自然干枯、死掉的树木也不少, 杏花大队的人家不多, 这些枯木拾掇拾掇就基本够大伙儿用了。


    靠近村子的山坡一般都留给妇女和老弱病残去拾掇, 成年的男人基本都往稍微远一点的山里去。


    鉴于之前二道岭那边出过特务, 哪怕是部队已经撤了, 社员基本也绕着那边走。


    村子周围那么多大山,没必要非去个‘不吉利’的地方。


    尽管破四旧也搞得轰轰烈烈, 但在老农的眼里, 这种死过人的地方就‘不吉利’,管他是敌特还是啥, 反正私下里都互相叮嘱不要往这种地方去,免得被‘勾魂’。


    燕家人自然是不怕勾魂的。


    燕九如和他爹、他爷在这边捡了一个多星期的柴火。


    这天拉了一上午大木头回来, 中饭摆上来,主食还是玉米饼子。


    燕九如四下瞅瞅也没见陈茵的身影,儿子倒是在燕奶奶身边的小车坐得稳稳当当。


    他拿起一个玉米饼子,问他娘:“新粮食还没分吗?对了, 茵茵呢?”吃饭了还没见到人?


    燕爹和燕爷爷也都看过去。


    每年这时候好歹能吃几天新粮的,不至于天天玉米饼子啊。


    燕大娘都憋坏了,要是没人问她忍过这顿饭也得说。


    她气得一挥手, 道:“别提了, 一提就来气。大队也是, 整个二五子当会计, 结果啥也不会。


    连个大队的年终决算都做不出来,不懂你倒是赶紧说,赶紧问啊, 就是不吱声。


    等大伙儿都等不及了去大队部追问,才说不会做。”


    啊???


    燕九如爷几个成天忙着储备柴火,不知道还有这茬事儿。


    “那现在怎么说了?”几个男人都忙问道。


    “咋说?今天上午闹出来才知道这事儿,茵茵就是被大队临时找去帮着做决算了,公社那边还等着要呢,就咱们公社没交上去了。”


    “别说公社着急,社员也急得不行,尤其是知青,年初就借粮吃,就等着秋后分粮呢。”


    燕九如皱了下眉头,紧着吃了两个饼子垫垫底儿,丢下筷子道:“我去瞅瞅。这吃饭还不让人回来?大队部管饭啊?”


    ***


    大队部。


    书记,大队长、副队长,还有三个小队长,都闷闷地坐在那儿,看着陈茵和几个知青噼里啪啦打着算盘,低声核对数字。


    燕九如“当当”敲了两下门就自己进来了,


    他进门先就蹙了眉,见大队长几个抽着焊烟,忍不住火气,呲哒道:“大队长,你们这拉人头干活儿也不讲究啊,这都饭点了,你们也不张罗顿饭?


    再不济也放人回家去吃啊?我们家可还有吃奶孩子呢。”


    “还抽烟,不知道我家茵茵最烦烟味儿了。”


    说着,他拉起陈茵,“行了,该吃饭吃饭,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哪有饿着肚子帮人的。”


    他老丈人瞅瞅他。


    燕九如心里不乐意,还是打了个招呼,嘴上却不饶人地讽刺道:“大队这么些人,就是矮子里拔将军也不至于整个二五子当会计,当初选会计的时候,说我们家陈茵是党员,是干部子女,把工作留给其他群众。


    结果你们就选了这么个人?擦屁股倒是不说她是干部子女要谦让了。


    你们就没想过他交粮都整不了,比交粮还复杂的决算他就能做了?


    哦,这马上公社那边报决算就要截止了,要不是大伙儿追到大队问,是不是今年的粮食就分不了了?”


    “我是新党员,不比你们这些老党员思想觉悟高,我们饿肚子干不了活儿。”


    他拉拉着脸,招呼陈茵:“回家吃饭!”


    陈茵笑笑站起来,放下笔,揉揉眼睛,跟其他几个人道:“九如这一说我才觉得肚子饿得不行,眼睛都酸了。”


    她又对大队长道:“那我先回去吃饭。他们……不知道知青点做没做他们的饭?”


    郑重义等几个知青纷纷看向大队长。


    ***


    被燕九如呲哒了一顿,又被知青们这么一瞅,大队长等干部尴尬得很。


    当初不同意陈茵当会计的就有其中的副队长、一小队长和原来的特务保管员以及原来的老会计。


    陈书记避嫌,老会计一心想儿子接他的班,其他几个人也卖老会计的好儿,大队长就没坚持。


    现在可好,还得找陈茵帮着收拾烂摊子。


    被燕九如当着面毫不客气地揭出来,啪啪地打脸啊。


    副队长等人满脸通红,都不接茬。主打一个反正我不接话说的就不是我。


    也是这阵子各种表扬奖励,场面话说多了,大伙儿还忘了他原本就是个硬茬儿,平时不太爱说话,犯起倔来怼死个人。


    ***


    陈书记一言不发,他主管党政方面,大队里的日常实务一般不插手,要不是大队社员去告状,他也不会来。


    大队长硬着头皮:“咳,那啥,先头忙忘了,这么地,中午你们回去吃,晚上大队部给安排饭。


    你们帮忙的工分按二十个分一天算,十个是你们的满分,另外十个是罚江文武的补给你们。”


    大伙儿才不不管罚不罚的,给够二十个公分就行。


    他们加班加点、起早贪黑给人擦屁股,工分给少了就不干了,看谁着急。


    回去吃饭的路上,知青们嘀咕:“怪不得杏花大队穷,这样的领导干部不穷才怪呢。”


    ***


    等到秋粮终于发下来,杏花大队进行了干部换届选举。


    现在是社员当家作主,这届干部不行,大家不满意就要重新选。


    大队长和几个大队干部先在全体社员会上做了检讨,不但出了个特务保管员,还整个二五子会计接班,这些都是他们认人不清,选才看人情不看能力,结果出了大错。


    社员们一起投票,新保管员选了赵明理,新会计通过考核,最后选了知青点的薛成林。


    实在是这小子脑瓜贼好使,加减乘除人家张口就来,随机抽几页账考试,别人吭哧吭哧做一个多小时,他不到二十分钟就好了,还一点儿不错。


    简直是手到擒来。


    陈茵则因为已经预定了正式工作早晚得离开就不参加考核了。


    大队长功过相抵,暂时先继续干着,其他除了妇女主任,整个大队干部都换了。


    ***


    事后召开的杏花大队党支部会议上,陈书记也做了检讨。


    毕竟就在他们村后山上居然出了敌特的窝点,村里还藏着一个,怎么都是他们工作的失误。


    也幸亏燕九如等人把敌特给捉了出来,不然就不是做检讨的事儿了。


    当然,陈书记等人可不仅是在大队支部做检讨,在公社的支部会上也做了深刻检讨。


    整个公社现在都重新把防范敌特提到日程上来。


    ***


    这天,大队接到通知,县里武装部下达了秋冬季民兵训练任务:


    社员十六岁到四十五岁,所有民兵由排长带领集训十天,考核后基干民兵进行增减;


    此后基干民兵由民兵连长带领下进行七天加训,考核后选出精干,参加县里的民兵大拉练。


    时间从接到通知第二天就开始。


    燕九如和陈茵等基干民兵被王大力喊去开会。


    “训练场地就在原本后山根那一片,五天后有实弹训练,这次还有手榴弹训练,待会儿挨家挨户通知一下,明天开始不许人往训练场地那边去。明早民兵先清理场地,下午开始训练。”


    ***


    燕九如负责通知他家附近的二十户人家,回到家已经晚上七八点钟了。


    陈茵是直接回家的,此时正在收拾训练要用到的东西。


    见他回来,道:“都通知到了?”


    “嗯,不过实弹训练前一天还得在通知一遍。总有不长记性的。”


    陈茵抖开一件衣裳,问他,“训练你穿这件行不?”


    燕九如看着上面的大补丁摞小布丁的,“行,摸爬滚打的,啥衣裳也得坏,对了,裤子膝盖得多补两层吧?”


    不然不到一天就得破。


    “知道,我都补了两层了,还有胳膊肘这。”


    陈茵美滋滋地畅想着,“我可好长时间没摸枪了,手榴弹也没扔过几回。”


    “王排长说手榴弹先扔假的,过关的才能让扔实弹呢。”


    “哎呀,那也行啊!”陈茵拍着手差点跳起来。


    “哦哦、喔喔!”壮壮坐在小推车里也跟着笑呵呵地手舞足蹈。


    燕九如看陈茵把东西拾掇差不多了,过去把儿子拎出来,“走,咱去看看你太爷太奶。”


    该说不说,他爹娘还不到四十五,也得参加民兵训练。


    这小子明天开始就得丢给他太爷太奶了。


    ***


    晚上,燕九如把儿子留给了爷爷奶奶,还美其名曰训练儿子离开爹娘的独立性。


    反正陈茵挤了两瓶奶,也够壮壮喝到明天早上的,至于夜里拉尿折腾人,这甩出手去了,哪儿还管那么多?


    没了孩子在旁边碍事,这天晚上小两口正好干点没羞没臊的事儿。


    不过两个回合后,陈茵就一手紧紧抓着被子,一手推人,嗔道:“不要了,明天训练腿软,让人看笑话啊?我可没你脸皮厚。”


    “可真是翻脸不认人,先头是谁‘九如哥,我还要’的?用完就扔?嗯?”


    “去,再胡说‘戒严’半个月!”


    “行行,你说不要咱就不来了,不过训练结束你得加倍补给我。”


    两人在被窝里好一番讨价还价,结果不得而知。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民兵们踏着晨曦出门。


    空气清凉,天边一抹金红,脚下的杂草挂上了一层清霜。


    王排长看人差不多了,开始点名,然后选班长。


    每年九月份后,民兵这里都有超龄和到龄的人登记进行人员增减,还有新来的知青啥的,所以,各个班也没法固定。


    “……王志刚!”


    “到!”


    “郑三林!”


    “到!”


    “燕九如!”


    “到!”


    第43章 成绩突出 陈茵却难受的吧嗒吧嗒掉起金……


    第四十三章成绩突出


    这次民兵训练任务前所未有的重。


    除了最基础的队形队列, 正步走,还有三公里、五公里跑,然后是负重越野, 匍匐过铁丝网, 上板墙等。


    别的项目就不提了, 光一个匍匐过铁丝网, 他们特地打了两三层补丁的衣裳该破的地方还是破了。


    这个项目一般人都不会一遍就通过, 爬个十几遍都正常,尤其是女民兵掌握不好总抬头, 头发刮在铁丝的蒺藜上, 容易受伤不说,还缠上不好往下摘。


    陈茵也被刮了三四次, 最后干脆闷头往前飞快地爬,就不能抬头看了。


    燕九如第一次也没过, 他的帽子被刮了住。


    王排长喝道:“把帽子摘了,身体和头压低!注意枪!”


    燕九如第二次通过了,但速度不够快,又爬了三次才让王排长满意。


    这还算了, 五公里跑的时候,好几个穿布鞋的民兵都在路上鞋子就烂掉了,最后只能光着脚继续跑完全程。


    燕大娘原本还有点心疼崭新的胶鞋, 可看到光着脚的跑下来的, 心里只剩下庆幸了。


    训练苦点也罢了, 想到接下来的实弹训练, 大家还是能忍的。毕竟对民兵来说,最大的吸引力还是实弹训练,没有之一!


    燕九如也跟大家一样, 早盼着这一天了。


    他虽然跟敌特对战中开过几枪,那都是应激式的开枪,却并没有来得及仔细体会这种热武器的奥妙,而且,他觉得现在的他再系统学习一遍的话,肯定能更胜一筹。


    ***


    他们训练下发的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这种枪是目前在民兵中装备比较多的,它以火力、刺刀及枪托杀伤敌人,有效射程达四百米,集中火力可杀伤八百米内集结之敌人。


    据说装上专用的发射器还可发射枪榴弹,在前几年边境战场上经过了血与火的实战考验。


    “……这款枪整体比较轻、射击精度好、战术性能可靠、操作和携带都很方便,不论是近战还是白刃战,都表现优异,是非常优秀的单兵武器。”


    因为有新加入的民兵,所以,王排长对枪支的结构、作用等都进行了细致讲解,持枪的稳定、如何瞄准和开枪的后坐力也都讲得很详细。


    “三点一线瞄准法,实战中可以用我们的大拇指……”


    听着王排长的讲解,燕九如认真研究着手里的步枪,虽然在家里的时候没事儿也拆下来琢磨,可到底不如有过战场经验的王排长透彻。


    原本没在意的小细节,听了王排长的解说也有 “哦,原来是这样!”的豁然开朗的感觉。


    实操是时候十个人一组,先练习卧式固定靶射击,然后是单跪式射击,立式射击,还有移动靶射击。


    “砰、砰、砰……


    一组人打完,报靶的喊数:“零环、三环、零环、零环、四环、两环、三环……”


    多数民兵长时间不训练,手感已经没了,跑靶的不少,但基干民兵还是不错的,第一枪就有四环的。


    轮到燕九如这组,他稳稳趴在简易掩体后面,眼里的准星和靶心连城一道无形的细线。


    随着一声:“放!”


    又是一阵枪响。


    报靶的人舔舔嘴唇,喊了声:“零环,零环,五环,四环,两环,十环!零环,一环……”


    哎妈呀,第一枪就正中靶心,这枪法也太行了,比排长都厉害了!


    王排长以为看靶的看差了,等这组人收了枪,他亲自跑去看靶。


    果然,在燕九如的靶子正中心有个十分均匀的弹孔。


    “行啊,你小子,果然有进步!”


    王排长欣喜地跑回来拍拍燕九如的肩膀,又对陈茵道:“你也不错,第一枪打五环可以了。”


    每人十发子弹,第一枪最容易脱靶或者发挥失常,成绩差别有点大。


    “……据枪要稳,沉着冷静,记住要点‘有意瞄准、无意击发’!”王排长根据第一轮的问题,再次强调辅导。


    接下来第二枪好一些,第三枪开始成绩有回升,到七八枪的时候,很多脱靶和三环一下的民兵都能打出六环甚至七环了。


    燕九如一直稳定在十环。


    经过反复射击,他甚至感觉到风速和光线以及后坐力的影响,虽然仍旧是十环,但对他而言,已经有了更多不同的体验。


    第一轮十发实弹结束,燕九如稳居第一,陈茵平均靶数是七点九环,也相当不错。


    王排长对燕九如道:“你这个身手如果有好的条件训练一下,说不定可以成为专业的狙击手。”


    他想着跟上级汇报训练成绩的时候还是要跟上面提一提,不然真可惜了人才。


    燕九如对这个倒无所谓。


    他研究枪弹跟研究曾经的法器一样,必须得掌握透彻,才能发挥最大作用,关键是时刻更好的保护自己,打击敌人,尤其是现在没有那么符箓法宝之类的手段。


    倒是陈茵表现出来的冷静果断,不让须眉的成绩让他有些意外,这要是在修真界也是个不错的苗子。


    为此,第二轮实弹训练的时候,燕九如亲自手把手给陈茵辅导,毕竟王排长是男的,不像他那么方便。


    陈茵果然不错,在他的辅导下,打出的最好成绩是八点五环,很不错了。


    如果说固定靶成绩还差别不那么大的话,移动靶就把成绩拉开了。燕九如一骑绝尘,把其他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


    训练回来,陈茵脱了衣裳后,燕九如才看到她雪白的肩膀已经一片青紫了。


    燕九如赶紧找出药酒,把掌心搓热,倒上药酒给她揉搓:“忍着点疼啊,这得揉开,不然淤血了。”


    陈茵还是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你轻点儿。”


    “太轻了不行啊,宝贝,这已经不重了。忍忍啊~”


    这天,大部分人家都是这个情形。


    燕家几个男人都是燕爷爷给揉的。


    燕爹和燕九如都忍着没吭声,如山平时还好,这时候疼的鬼哭狼嚎,还想跑,被爷爷一把捉回来继续搓。


    如松和如月在旁边没心没肺地乐得嘎嘎的。


    如山朝两人比划道:“你们等着,你们也有这一天。”


    俩个小的:略略略~


    ***


    燕九如和陈茵等二十几个基干民兵参加了公社的集训,几轮考核选拔后,燕九如和另外四个人参加了县里的民兵大拉练。


    又半个月后,燕九如等五人踩着初雪回到了大队。


    与此同时,他们的成绩也一起带回来了,其中燕九如获得全县民兵个人成绩第五,团体成绩第二十三,是红星公社民兵史上最好成绩。


    小别胜新婚,小两口免不了几番深入交流。


    “……回来前几天,在县里接到消息,工作的事儿有眉目了。”


    “哦?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陈茵立刻翻过身,眼里亮晶晶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嗯,可能是听说我的枪法比较好,干别的浪费了,一个岗位是京城某派出所干警,”他顿了下,接着道:“还有一个是某研究所保卫处的干事。”


    陈茵蹙着眉,“这俩有啥不一样?”


    燕九如笑道:“是不太一样,干警是公安系统的,那个研究所隶属军队的,保卫处是军籍。”还有一个,他没说。


    “那你喜欢哪个?其实,你高中成绩也很好的,未必就要干这个。”


    陈茵知道他爱摸枪,她也喜爱射击的感觉,但那跟以枪为职业不一样,跟枪打交道的职业就没有不冒着生命危险的。


    唉,但她也知道很多事,由不得自己选择。


    燕九如沉默片刻,道:“如果要在这两个里选,我可能会选保卫处的吧。”


    “对了,你的工作有三个选择,想不想听听?”


    陈茵白了他一眼,躺回他胳膊上,手指在坚实的胸膛画着圈儿,低声道:“你说,我听着呢。”


    燕九如抱着人亲了亲,安抚道:“你要对我有信心才行。嗯?”


    陈茵却难受的吧嗒吧嗒掉起金豆子,好像他明天就要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似得。


    燕九如随手摸了个东西给她擦眼泪。


    陈茵躲了躲,待看清他手里的东西,顿时就是一巴掌,压着声道:“你拿什么给我擦的?!你这个坏蛋!”


    一顿粉拳捶下来。


    燕九如边躲边匆忙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这,呃——”


    “噗嗤~”他自己都乐了,忙赔笑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眼拙,我换个东西给你擦啊~”


    “滚~”


    两口子打闹了一番,陈茵气哼哼地重新躺下了。


    燕九如赔了好一通礼,才获准进一个被窝儿。


    他想继续刚才的话题,可想到……他还是忍不住伏在被子里又吃吃一顿笑。


    陈茵气得狠狠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可惜,这人练的皮肉紧致,根本掐不起来。


    燕九如强忍着笑,握住她的手,道:“……你的工作呢,一个是跟我同区的图书馆管理员,很清闲,书随便看,可以带孩子;


    还有一个是京都大学后勤管理处科员,这个按时上下班,大学有自己的附属托儿所,幼儿园,小学,初高中都有;


    还有一个……”


    “不用还有了,大学这个就很好。”


    陈茵可没那么大的心,自己就高中毕业,没机会上大学一直挺遗憾的,现在有机会在里面工作,还想啥自行车啊?


    燕九如摇头笑笑,还是继续道:“最后一个是某区人民银行的办事员,也是不错的。你可以多衡量一下。”


    “对了,过两天咱俩得去京都一趟,去那边跟相关单位对接一下,然后把岗位定下来,人家单位年前得把这事儿安排下来了。”


    第44章 启程了 两人看着手表的时间,在十点二……


    第四十四章 启程了


    出发前一晚, 燕九如和陈茵被老丈人喊去说话。


    陈书记也是叮嘱一些注意安全之类的老话。此外特别提了上面政治形式复杂,他们这些小虾米要谨言慎行,不要参与等等。


    最后, 交给两人一封信和几根小黄鱼, 神情凝重地嘱托道:“……是我参加革命时候的老首长, 对革命、对党忠诚无比, 慷慨仗义, 而且打仗非常厉害……子弹打伤了肺部,一直咳血还坚持指挥战斗……就这样的一位老将军, 听说前阵子被人迫害。


    我辗转收到消息, 说连警卫员和医护都给撤了,药品也给断了, 跟上面的通道完全被截断,有人这才千难万难往下面送消息。”


    他叹口气, 道:“我当年只是队伍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干部,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功臣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上,而是被自己人残害死。”


    “这是地址和联系人,有可能的话, 想法子去看看,照应一下。不计手段,先把命保住。”


    燕九如看着老丈人又气愤又难过的样子, 见他摩挲着信, 最后还是对两人道:“量力而行吧, 这事儿风险太大, 自己安全要紧。”


    燕九如接过信揣起来,把小黄鱼推回去,道:“爸, 你放心,只要人还有口气,我们指定想法子。”


    再多他也没说。


    魔尊大人轻笑一声,管它是什么界面,是人、神还是魔,很多东西都是相似的。


    说起来可笑,明明是争权夺利,非要按个什么高大上的名头,其实质上还不就是那么回事儿?


    想抓权无可厚非,但残害功臣就不对了。


    燕九如两人推辞了小黄鱼,但他老丈人摇摇头,“我也是受人之托,收下吧。”


    陈茵也道:“收下吧,不然托付的怕不会安心。”


    ***


    陈书记又连夜带着两人去趟牛棚。


    所谓牛棚其实也不是真的牛圈,牛马等牲畜在大队可金贵着呢,送来下放的人实际上被安置在牛圈旁边的几间透风的茅草屋里。


    陈茵早跟燕九如讲过这些人的来历。


    这里有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男人是数学家,妻子出身书香门第,被下放后,一家人不离不弃,死活要在一起。上面也有人保他,便下放到红星公社,这些读书人基本没啥劳动力,各大队都不爱要,陈书记就接收了;


    还有一对留洋回国效力的教授夫妻,这背景,可想而知了,也辗转被安排到这里;


    剩下两个是曾经战功赫赫的老革命,还有一个没跑路的大资本家,都是陈书记主动要来的。


    老革命不用说了,也是陈书记曾经队伍里的师长政委,他是必须要保护的。


    革命胜利后,队伍里活下来的人很多人进了城,当了官,只有他思虑再三回到了乡下老家,当个村里的书记。


    当年不少人还笑话他是当了个最小的官。


    现在看,这最小的官却是最有用的官,上面多少人辗转托付他,保住一些人的命。


    另外一个人是非常有名气的大资本家。


    不说县市里,连省城的好些产业和店铺、宅子都是他家的,胜利后他捐了不少产业给国家,但还是落得如此地步。


    ***


    这个人跟陈书记自然也是有些渊源的。


    他当年参加革命的时候,革命队伍经常面临经费短缺,战士和干部都是吃野菜,穿的衣裳鞋子都破烂不堪,更别提被老蒋和鬼子追着围剿时候,日子十分艰难。


    陈书记年少时给这个大资本家当过几年书童,知道他人不错,不然他也没机会认字。革命遇到难处时,他硬着头皮悄悄求上门借过几次大洋,少则一两百,多则两三千。


    当时队伍上也是打了借条,盖了章的。


    这些大洋说是借的,其实直到革命胜利也没还过一块大洋。


    这样的人都要被整被斗,陈书记作为出面借钱的人,第一个就不答应了。


    别看他平时不爱争抢也不咋吱声,但毕竟是战场上行活下来的人,触及底线也是要爆发的。


    他带着枪,风尘仆仆亲自去市革委会要人。


    不给是吧?


    跟他耍横是吧?


    他一个光脚的,还能怕穿鞋的?


    据知情人说,陈书记一把揪着革委会的头头拖到市政府门前的广场上,当着众多围观看热闹的人,扒开衣裳,露出十几处伤疤。


    他一手一支王八盒子,朝着对方头上方‘啪、啪’就是两枪,然后道:“老子穷得叮当响才去打鬼子闹革命,跟老子耍横?!儿子,老子哪个都不怕!


    鬼子要打,人也要做!咱革命人一口唾沫一个钉!


    咋滴?革命胜利了,鬼子打跑了,翻脸不认人了?!这些欠条大部分是老子经手借的,一共三万七千八百五十块大洋!


    来,现在谁连本带利把这钱给还上,老子二话不说就走人!


    不然的话,谁批他斗他,先跟老子比划比划对决吧!”


    革委会的那群人哪儿敢跟枪林弹雨出来的人对决枪法啊。


    而且,里面也有几个正经人,最最关键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人家已经回乡下种地去了,你还能把人咋样?


    最后只得妥协,让他把人领去乡下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去了,反正乡下的日子也艰苦。


    ***


    陈书记这辈子最大的爆发就是这一次把昔日的‘债主’保了下来安置到自己村里。


    这几年在大队虽然也清苦些,但足够安稳。


    他们大队也基本不搞批斗,顶多隔三差五去大队部搞政治学习,大伙儿读报纸,拿旧报纸写读后感,就当练字了。


    大队部烧炉子,又暖又亮堂,比呆在茅草屋舒服多了。


    公社和上面来人?


    呵呵,人呐,管你是谁,都怕不要命的。


    自打陈书记爆发一次后,从上到下,谁不知道这个不大咋吱声的书记其实不好惹啊。


    哪还敢上人家地盘上搞事儿?不怕去了回不来啊?!


    没见有一回一群红小兵吆吆喝喝地去了,结果好几个被打折腿,丢进山里自生自灭,剩下的几个鬼哭狼嚎地跑了。


    本来就穷得连只鸡都招待不起,从此以后更没人去杏花大队闹腾了。


    ***


    燕九如两口子来这里也是这些人知道他明天就要出发,还是有些托请的。


    带孩子的夫妻拿出一封厚厚的信,道:“如果方便,就帮忙送个平安信给孩子爷爷奶奶,还有外公外婆,这里的地址是原来的,不知道这几年他们还在不在那里,状况如何了……”


    那对留洋的夫妻,除了平安信,还给了一个联系地址和电话,道:“我这发小叫刘长义,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要不是他四处想办法,我们也没机会来这里落个安生。


    他这人看着有些不着调,但人很仗义,他是坐地户,你们要打听什么消息,或者需要帮忙,可以找他。”


    其他人不是首都的,只能给些建议。


    他们别看落魄至此,却都是心里有数的人。


    受人大恩,没机会回报还罢了,哪怕有一丁点可能都想法子尽尽心。


    燕九如一一谢过这些人,平安信看对方情况尽量带到。


    ***


    第二天一早,老张叔特地比平时提早半个小时赶牛车出门,就怕路不好走,耽误了他们上火车。


    到了公社又换汽车。


    现在农闲了,出门的人比以前多了,汽车也格外拥挤,燕九如揽着陈茵依旧坐在机器盖子上,屁股地下热乎乎的,一路颠簸到了县城。


    两人先去县武装部找人去取火车票,是两张明天上午十点四十五分发车的硬卧车票,后天下午十二点多到首都。


    “稍微早点去车站,咱们这边只有过路车,停车时间短,也经常会晚点,你们注意听广播……”


    又把两支手枪和满是子弹的武装带交给他们,还有特批的持枪证及介绍信,接洽公函等文件。


    陈茵认真检查后两人直接扎在腰间,手枪也别好,文件仔细收起来。


    “多谢齐部长!”


    齐部长点头,有些舍不得的叮嘱道:“你枪法这么好,尽量别丢了这个长处。人会的东西再多,本身的特长依然是立身的依仗。”


    枪子弹药是为了两人路上安全特批的,但这些临别赠言确实他的私人馈赠。


    燕九如和陈茵都是知道好歹的人,认真记在心里了。


    ***


    两人还是住在国营东风招待所。


    接待员沈芳大姐也还记得燕九如呢。


    陈茵把带的山核桃、榛子等山货特产送给她,两个人很快就聊熟了。


    当然,燕九如也没忘了食堂的大师傅等人,没法儿每人都送,就带了两大包,麻烦大师傅散给大伙儿一起吃。


    连澡堂的窗口的大爷都乐呵呵地磕着榛子,扫一眼两个人腰上隐约露出的形状,叮嘱道:“洗澡轮流去吧,一个人留下看东西。”


    国营招待所晚上有暖气,屋里有两张床,两人还是挤在一起说着话慢慢睡着了。


    ***


    第二天,吃过早饭,两人直接退房了。


    燕九如先带着陈茵逛了下百货大楼。


    两人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一个手提包,两个随身的军绿挎包,便在这里买了个大号的藤编手提箱子,补充了些日用品啥的。


    燕九如看时间还够,就拉着陈茵去成衣柜台买呢子大衣。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看好了,可惜他们在乡下基本没机会穿这么时髦的衣裳,这次正好去首都可以穿着了。


    虽然是基本款的呢子大衣,但料子是真的呢料,质量非常好,厚实又挺括。


    燕九如指着一件大红色的,道:“你穿这个肯定好看。”但价钱也好,要一百多块钱一件。


    陈茵白了他一眼,小声道:“好看是好看,太显眼了。我觉得驼色的挺好。”


    燕九如摇头跟拨浪鼓似得,“可别,太老气,不好看。”


    燕九如给自己看中的是长款黑色,陈茵也摇头,说他没到那个年纪,用不着装老成。


    最后还是听陈茵的,她干脆选了深灰,给燕九如选了藏蓝色,他俩个子高,选的是到小腿的长款。


    有了大衣,里面再穿棉袄就不合适了,又一人买了两件羊毛衫,这次陈茵挑了米白色和温柔的浅粉色,燕九如挑的黑色和浅蓝。


    再加上棉皮鞋。


    两人又在百货大楼附近理了发,两人看着手表的时间,在十点二十赶到火车站。


    第45章 火车上(补齐) “兄弟,你们到哪儿啊……


    第四十五章 火车上(补齐)


    “呜——”


    十一点不到, 火车吭哧、吭哧地缓缓进站了。


    “哎呀,今天运气不错,火车竟然准点到~”


    站台上等候已久的旅客们一窝蜂似得往前拥, 背包的, 抗行李的, 扯着孩子的, 也不顾铁路工作人员的呐喊, 只管跟着火车跑,生怕被火车拉下一样。


    燕九如和陈茵经过先头检票进站的洗礼, 已经完全放弃礼貌谦让的想法了, 也跟着大流儿跑。


    “硬卧在车头那边第三、第四节车厢。”


    燕九如记得检票员的提示。


    此时的他脖子上挂着两个挎包,一手提着藤箱一手拉着陈茵, 两人也顾不上形象,一路向着车头方向奔去。


    “况且、况且、况且……”


    “呜——”火车拉着长长的汽笛, 喷着雾气,终于慢慢停了下来。


    “都别挤,先下后上!不然都上不去——”


    铁路工作人员大声维护着秩序,一边还得给完全不顾车厢号的旅客看票对不对。


    “往后去, 你这是十三车厢的,这边是第八车厢。从车里根本挤不过去——”然而好像没什么人听他的。


    能挤上去就行,总能找到坐的。


    再说, 现在很多站票, 除了卧铺车厢不给站, 站哪个车厢不是站呢?


    “你也往后去, 哎不对,你这不是这趟车的票,你咋往这里挤?”……


    各种嘈杂拥挤中, 火车的门打开了,下车的人也是一窝蜂似得,不少人怕下不来车,直接从车窗翻出来,里面的人给递东西。


    “谢谢啊,谢谢大兄弟~”


    帮忙搭把手的可能只是坐车时身边说过几句话的人,但这年头出门都不容易,多数同志都挺热心的。


    ***


    燕九如两人的车票在第三节,上车的人不算多,但大伙儿还是习惯性的蜂拥而上。


    燕九如把陈茵护在胸前,双手奋力扒拉开一道缝儿,陈茵把提包梁穿在手腕上,两手勉强越过人群,扯住门边的拉手,借着身后男人的力道,一挺身上了小梯子。


    燕九如赶紧跟上。


    狭小的门口拥着七八个人,主要是行李多。进去的人忙着安置行李,阻碍了后面的人行进,磕磕绊绊中,甚至还有吵架的。


    燕九如接过陈茵手里的提包,一路簇拥着陈茵挤过人群,找到自己的座位。


    他们这是过路车,硬卧这里也都有不少人了。


    “这个中铺和下铺。”


    中铺空着没人,看样子是才简单整理过。


    倒是下铺,燕九如目光和一个坐在自己位置上的男人对上,“同志,麻烦让让。”


    他拿出车票向对方展示了一下。


    坐在这个铺位上的人本就想着有便宜先占,啥时候来人了再说。


    看到燕九如的大高个本来还有点嘀咕,但架不住小两口面嫩啊,对方眼珠转转,琢磨着如何继续占点便宜。


    燕九如先没催他,而是把藤箱举起来放到高处的行李架上。


    这时,跟那男同志一起的人踢了对方一下,抬下巴示意对方。


    男同志顺着对方的示意看过去,只见从刚上来的这个大高个衣裳底下隐约露出来的,可不是枪么!


    “嘶!”


    哎妈呀,这可惹不起。


    那男同志立马站起来,热情道:“那什么,同志,我在上铺,就是临时坐这歇会儿,这就让给您了哈。”


    连敬语都用上了。


    这俩小年轻能买上硬卧,还带枪肯定不是一般人儿。即便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啊。


    燕九如放好行李,朝他微微点下头,没搭茬。


    陈茵则把床铺重新整理了一下,从提包里掏出两个旧床单,让燕九如帮着抻开,铺到两人的铺位上,枕巾也搭上自己带的。


    原本燕九如对媳妇出门还带这些有些难以理解,现在看看谁都坐一屁股的铺位,嗯,确实有必要。


    两人刚安顿下来,就听火车汽笛长鸣,接着车厢猛然一震,“哐当”一声中,火车启动了。


    两人坐在下铺上,陈茵挨着窗户,两人静静地体验着第一次坐火车的感觉。


    车窗外的景物慢慢向后移动,送客的人不停挥手,喊着各种告别的话,有人默默流泪,有人捂嘴哭泣,还有人舍不得地跟着火车一路小跑着送别……


    绿皮火车渐渐加速,在又一阵长长的汽笛中,喷着粗气‘况且、况且’地驶向前方。


    ***


    “换票了啊,换票,把车票都准备好。”


    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列车长和列车员过来给新上车的旅客换票。


    燕九如和陈茵都是第一次坐火车,两个人对视一眼,默默掏出硬纸板车票。


    又过了十来分钟,终于换到他们这边了。


    列车长打量一下这间六人的小空间,直接把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刚上车的?到哪儿?”


    “泽县到燕城。”燕九如把车票和乘车证等递给对方。


    现如今坐卧铺,不光得有车票,还得有乘车证,为啥他是不知道,反正齐部长给他的时候就带着的。


    列车长接过来看了看,然后翻出乘车证下面的持枪证,整个人都有点……那啥。


    他快速打量两人一眼,明显不是军人,也不像公安,但能有武装部新鲜出炉的持枪证显然也不是一般人。


    他往两人腰间瞅了瞅,“请跟我来。”


    列车长让列车员继续换票,他把两人带去列车长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小小的隔间。


    列车长仔细核对了两人的持枪证和所持有的枪弹型号数量,对得上号,才问道:“执行任务还是?”


    燕九如看着对方,没说什么。


    列车长明白了,不能说就是保密,既然如此,他见两人年轻,还是叮嘱道:“遇到什么需要协助的,可以找我们。夜间注意上下铺和来往的人。卧铺车厢也不是没有小偷小摸的。”


    甚至有的小偷还专门想法子到卧铺车厢行窃,毕竟这边的人明显比硬座那边的有钱啊。


    “到站前半个小时会换回纸板票。上厕所过来这边上。”


    倒不是为了方便他俩,而主要是为了枪支安全。


    燕九如谢过列车长回到铺位。


    正好对上几双打探的目光。


    见两人好好的回来,顿时都转了头,若无其事一样。


    ***


    火车路过一片农田,如果是春夏甚至秋天都一定很好看。


    可惜,现在是冬天,外面除了大雪盖不住的杂草和偶尔裸露的黑土地,基本看不到什么景色。


    “车窗好像有点透风啊~”


    陈茵坐在下铺靠窗的地方,身上裹着被子,还是觉得有点冷。


    车厢里没有暖气,连列车员都带着棉帽子,两人庆幸没有换上新买的呢子大衣,不然早冻出鼻涕了。


    燕九如起身把上面的被子也拿下来给她披上,又拧开军用水壶看了看,都冻成冰坨了。


    “我去搞点热水。你自己注意些。”


    陈茵也带着枪,窗户有缝隙是冷,但门边不够安全,两人都还是靠窗更稳妥。


    好在,两人出门的时候,他娘非给熬了浓浓的姜糖水,现在是冻成一坨了,他还是可以想法子加热一下的。


    燕九如拿着两个军用背壶去了餐车,几分钟后空着手回来了。


    “怎么?”陈茵用眼神儿询问。


    “没事儿,一会儿列车员送水给带过来。”化冰带加热,咋也得半个小时,他不可能在那儿等着。


    有列车员主动帮忙,他就先回来了。


    ***


    “兄弟,你们到哪儿啊?”对面下铺的男人带着笑容搭话。


    燕九如也不是谁都不搭理的,他道:“去燕城。”


    华国的首都在燕城,也是这趟车的终点站。


    “终点站啊,那挺好,下车不用着急忙慌的。”


    “我是首都毛纺厂的,姓汪,你们是去探亲啊?”这人还挺健谈的。


    “我姓燕,和我爱人去首都办事儿。”


    再具体就不能说了。


    对方也是有眼力见的人,忙道:“原来是小两口啊,看着没多大,想不到都结婚了。”


    燕九如一笑,“我们孩子都一岁了。”


    现在都说虚岁,刚出生的孩子就算一岁,壮壮翻过年都算两岁了。


    “哎呦,这可真看不出来。”上边铺位的人也跟着搭话。


    ***


    交谈中,这小空间里的人很快就熟识起来。


    首都毛纺厂的汪同志是采购员,他们虽然是毛纺厂却也不仅仅生产羊毛产品,也加工驼绒毛毯和大衣啥的。


    但毛的原料供应不足,他们这些采购员得到处跑去找货源,而他这次就是刚去了内蒙,回来没买到直达的车票,转了趟车才买到这趟的票。


    “嚯!内蒙啥样啊?是不是遍地牛羊?”


    这年月去过内蒙的人少之又少,一时间,不但他们这个小空间的,边上的两间也都有人凑过来闲聊。


    大伙儿都殷切地看着汪同志,希望他给介绍介绍。


    “哎,是不是那边天天都吃牛肉羊肉?”


    还有人问:“是不是他们都骑马上班、上学?你会骑马么?”


    汪同志翻个白眼,这话他听太多回了,已经无语至极。


    他矜持地端起印着‘燕城第一毛纺厂’字样的搪瓷缸子,揭开盖子,荡一荡新沏的茶叶,‘噗、噗’吹一吹热气,抿上一口热茶,拿足了范儿,才道:“牧区的话,确实牛羊多,遍地跑也不是没有。


    至于每天吃牛羊肉,想啥呢?全国人民哪个地方能每天吃肉啊?农民种稻子、麦子也没见谁家能天天吃大米白面的,还不是都一样?


    骑马上班、上学的倒是有,不过如果是城市里,那也跟一般的地方一样,条件好的骑自行车,没条件的走路或者坐公交车,坐牛车的更多。”


    他耐心地打破了大家的幻想,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幻灭。


    占了燕九如下铺的那个同志嘀咕道:“唉,我还以为是遍地牛羊呢,看来也分地方啊……”


    汪同志也曾经有过同样的美好幻想,想了下安慰道:“如果夏天有机会去的话,那倒是能看到你说的场景,基本上牛羊一片一片像云朵似得,在绿色地毯一样的草地上慢慢移动,很美。”


    “哦?冬天也像杀年猪一样都宰了吃肉了么?”


    汪同志白眼都不翻了,直接用鼻息喷他,嗤笑道:“想的可真美,那是重要的国家财产,还过年宰了吃肉?谁敢宰?谁敢吃?”


    “只有冻死的牛羊才能吃,其他的养到来年生崽子,剪羊毛,挤奶,样样都是宝。”


    第46章 提醒(修) 他们排查出了两拨涉嫌拐卖……


    第四十六章 提醒


    大家凑在一起谈笑一番, 不管原来认识不认识,现在都有了几分香火情。


    燕九如俩人也了解到,这些人有回家相亲的, 有休假结束返程的, 有跑业务的, 也有出门开会, 参加年终表彰啥的, 还有个知青是因病返城的。


    当然,也有人可能跟他们一样, 有不方便多说的, 大谁心里都有点数儿,一面之交, 也没人细究。


    大伙儿天南地北的瞎聊,其中一个大爷好心提醒陈茵:“年轻女同志出门在外, 一定要小心,不要随便吃别人递的东西和水。


    尤其是老婆子、中年妇女啥的,嘴上说不识字、没见识、没出过门,求着帮忙去别处, 或者感谢你给点吃喝啥的,指不定就是人贩子钓鱼。


    要么把你骗到没人处有同伙,要么吃喝里面有迷药。


    到时候你迷迷糊糊的, 她说是那么妈, 你姑、你奶啥的, 回头就转手卖喽。”


    陈茵当然不是被吓大的。


    但她确实不知道出门在外还有这么些坏人和手段, 确实有点懵。


    她道:“出门不是哪儿哪儿都要介绍信的?”


    大爷老神在在地道:“干她们这行的,肯定有法子的。”


    “要么他们自己也是小偷,要么跟小偷有勾连买小偷的赃物, 什么介绍信没有?你长得年轻漂亮,总之,别叫人给盯上哄骗了。”


    大爷说完还长吁短叹。


    大伙儿不免都多问一句。


    这才知道,原来大爷前年坐车回家就在车站里遇到过。


    当时一个年轻姑娘好心帮助一个老太太,结果被骗去一个偏僻的地方帮忙找人,结果可想而知。


    “幸亏跟他一起下乡的同伴发现人半天没回来,听说跟个老太太走了,就赶紧找了铁路公安。”


    好在大白天的,火车站周围人多,总有目击者,找到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被敲晕了,又灌了迷药,一直昏昏沉沉的。


    “听说,人贩子都已经找好了买家,就等着晚上看货呢。听说卖到偏僻山里就不停给人生孩子,跑都跑不出来。一个村子都是同伙儿。”


    大爷最后陈述:“出门可不能不警惕,听说人贩子交代最过分的一次卖过母子三口人呢。”


    别说陈茵了,燕九如也哑然。


    “好几口咋被拐的?”


    “拿一个孩子的命要挟住母亲就足够了。”


    陈茵思索片刻,道:“大小好几口,人贩子想带走肯定不能迷晕,那位母亲应该想法找公安,实在不行就故意跟别人打架,破坏值钱的财物。


    这样人贩子想走,别人也不能让他们走啊。”


    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听了半天的列车长也不由叫好:“这位同志真是奇思妙想,这应该非常有效,我们会在列车的广播旅行小常识里播出。你不介意吧?”


    这年代讲究一颗红心,讲奉献,陈茵自然是没什么介意的。


    ***


    车厢里渐渐传来饭菜的香味。


    “盒饭啊,有吃盒饭的吗?”列车员除了给旅客免费倒开水,到了饭点儿还卖盒饭。


    此时,嘴里含着酸梅糖的陈茵还真有点饿了。


    这一上午忙活的,被香味这么一勾,肚子顿时开始闹饥荒了。


    燕九如挤车时候出力多,更是只吃了两颗奶糖挺到现在。


    “盒饭都有啥?”


    “一荤一素,荤菜是土豆烧肉,素菜是醋溜木耳白菜,外加二两米饭,三毛一份。”


    燕九如抻头看看扁扁的铝饭盒,那点儿量,他吃三四盒都未必够。


    不光他们没买,实际上,他们这一节卧铺车厢也只卖出去三四盒。


    大家多数都吃自己带的干粮啥的。


    “走吧,去餐车吃。”


    燕九如两人没带什么吃的,盒饭吃不饱,还不如去餐车吃个肚儿圆。


    ***


    餐车在另外一头,两人穿过挤挤挨挨过道,来到第十节车厢,这里是餐车了。


    这里的车窗上挂着洗得有些不那么雪白的窗帘,打着褶皱。


    陈茵跟燕九如悄声嘀咕:“这可真好看啊!”


    还有,空着的长方形餐桌是奶黄色的,上面铺子雪白的蕾丝边桌布,瓷瓶里还插着粉白色的塑料花。


    中午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给人一种窗明几净又明媚的感觉。


    这对二十年都生活在贫穷乡村里的陈茵来说,视觉和心灵上的冲击不小。


    她平日也会收拾屋子,却从来不知道还能这么收拾,怎么好看,甚至都不知道用什么词汇去描述。


    大城市果然不一样,连吃饭的餐厅都这么好看,那屋子里是不是更漂亮呢?


    此时餐厅里只有寥寥几个客人。


    有两个明显是干部衣着的人正一边闲适地说话,一边吃东西。还有几个散客,有的各自闷头吃,有的暗自张望。


    燕九如扫视一眼四周,扯开一把椅子让陈茵先坐了。


    “两位同志,吃什么?”餐车的服务员十分热情地过来询问。


    燕九如听着里面传来的炒菜声,问道:“有菜单么?”


    菜单是没有的。


    不过,服务员快速地报出几样菜名。这是在火车上,条件有限,能有炒菜都不错了。


    两人点了一个麻婆豆腐,一个酸菜肉丝,一个萝卜骨头汤,陈茵吃米饭,燕九如点了五个大馒头。


    服务员提醒他们:“勤俭节约,不能浪费。”


    燕九如:“我饭量大。”


    ***


    回来的路上,趁着人挤人的功夫,陈茵拿手指头捅了捅燕九如的胳膊,给他使眼色。


    燕九如微微点头,还把她用两个胳膊护着往前走。


    回到铺位上,陈茵还撅着嘴儿不大乐意。


    燕九如只好低声道:“我有数。”


    “你看,车上人这么多,也施展不开,对方要是跑了往人堆里一钻,根本找不出来。”


    “放心吧。”不过一个毛贼而已,真动手动到他们身上,分分钟让他尝尝断手的滋味儿。


    ***


    本来吃饱了犯困,陈茵躺在下铺想睡一会儿,结果脑子里开始不由自主地想儿子。


    一会儿想儿子是不是该吃奶了,一会儿想儿子是不是哭了,耳朵边儿总好像能听见儿子的哭声,也不知道上火没有?


    她辗转了几回,坐起身,道:“下午你先睡觉,我还不困,晚上要靠你呢。”


    自己枕边的人还能不了解?


    燕九如却不好提儿子,他也想儿子,可现在提等于火上浇油,整不好再让孩子他娘哭起来更不好哄。


    他只好装傻,道:“行,我先睡,你困了就喊我,不愿意上去就挤我身边。”


    燕九如脱了鞋,侧身靠着墙躺下。


    陈茵给他盖好两床被子掖严实了,就坐在他身前的小桌子边上,拿出《民兵训练手册》看了起来。


    这书在哪儿都挑不出刺儿来。


    燕九如则从被子里伸出胳膊环住她的腰,头靠在她身上,很快就睡着了。


    吃完饭的旅客渐渐都安静下来,开始午休了。


    没过多久,列车员提着水壶过来了。


    他看到两人挤在下面,跟陈茵的目光对上,互相点点头,又给她加了热水,溜溜达达走了。


    回到值班室,低声跟列车长说:“男的睡了,女的在下面看书守着呢。看样有点数儿。”


    ***


    火车停靠了两个站后,外面的天色开始暗下来。


    车厢里亮着白炽灯,陈茵抬头看向窗外,又扭扭脖子,发觉腿有点麻了不说,脚也冻得慌。


    不过,她回头瞅了一眼,悄悄捏着腿,没有起来活动。


    隔壁铺的一个女同志过来悄声问她,去不去厕所,两个人搭个伴儿。


    陈茵指指身后熟睡的男人,又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


    这时,火车上的广播也开始再次播音了。


    听了两首革命歌曲后,播音员提醒大家注意随身财物安全,防范小偷扒手,以及警惕人贩子。


    播音员手上的稿子显然是润色过的。


    不但有小偷常用伎俩,还提醒大家轮流睡觉,互相看护;提醒大家人贩子最常用的手段,哪些妇女儿童容易被盯上拐骗,遇到人贩子如何反应。


    其中有说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通过破坏他人财物引起对方不满来拖住人贩子自保,再想法通知公安等。


    当然,这一切损失都算人贩子身上。


    广播还提醒单身的女性,不要轻易相信他人,不要跟陌生人搭讪,不要吃陌生人给的食水,不跟陌生人到别出去,如果对方请求帮助,可以让对方找公安或者列车员,而不是自己去冒险。


    “旅客朋友们,请大家注意自身财物和人身安全,照看好自己的小孩,同时也请互相关注身边的人。


    如果发现有昏睡不醒的儿童或者年轻女性等异常情况,请及时与列车员取得联系。”


    别说,这提示一播出,引起不小的动静。


    不到一个小时,列车员就接到好几起疑似事件。


    ***


    天黑后。


    火车经过的地方除了车站,大多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


    燕九如这一觉睡得香,他精神奕奕地起身。


    陈茵朝他伸手,“我腿麻了,你帮我捶捶。”


    “这好办,看我的吧。”


    燕九如搓搓手,把陈茵安置到铺上靠着,双手给她揉搓麻酥酥的腿脚,实则是用神识疏通经络。


    果然,没几分钟陈茵就觉得好多了。


    “走,赶紧去厕所。”


    可把她给憋够呛。


    两人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然后特意去了餐车那边的厕所。


    排了半天队,忍着浓郁的骚气和冻屁股的寒风,两人轮流上了厕所,用冷水洗了手就赶紧往回走。


    “接下来我看还是不吃不喝得了!这上厕所实在太难忍了!”


    ***


    刚回到卧铺,列车长就找了过来。


    原来竟然是下午的广播还真起了作用,在疑似的事件中,他们排查出了两拨涉嫌拐卖妇女儿童的。


    “再过半个来小时,前方会有一站停车,我们不能确定这两拨人贩子会不会下车,只能同时抓捕。”


    他们一趟车上只有四名乘警,疑似人贩子加起来少说得五六个,这样一来,人力就有些不够。


    “我们已经悄悄找了几名车上的军人,也希望在不影响你们的前提下,获得你们的协助。”


    燕九如和陈茵对视一眼,正好,他们也有情况要反应呢。


    “我去吧。”燕九如跟着列车长走了。


    第47章 行动 他们不跑,咱们咋知道谁是人贩子……


    第四十七章行动


    燕九如过去不一会儿就回来把陈茵也叫走了。


    列车长办公室里在九号车厢。


    “……十三号车厢里的一位年轻女同志, 是在甘市上的车,曾说过要去某地随军。


    后来不知道哪个车厢一个没座位的老太太串过来,跟她搭上茬, 让她挤着坐下了。


    这位女同志没什么防范心, 跟老太太聊得挺多, 啥都说。


    据反应, 今天早上就开始迷迷糊糊, 老太太说她冻感冒了,总给她喂热水喝, 可到现在也没见好。


    反应情况的同志怀疑水里有问题。”


    “还有十七车厢的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小孩儿, 自打在文州上车到现在已经七八个小时了,孩子除了偶尔动一动, 就没吃没喝过,一直沉睡。


    跟咱们反应情况的几个同志里有人带过小侄子, 三四岁的孩子,不可能这么久不吃不喝不拉撒的。当娘的还一点儿不急不慌。”


    “老太太除了上厕所,基本不离开那个女同志;十七车厢的倒是经常有个男人溜达过来,说是没买到一起的车票, 分开坐的。


    别人想给换一起,他还不愿意,说是坐哪都一样。”


    “这两个是甄别后绝对有问题的, 而且, 对方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可能下站要跑。”


    燕九如皱眉, “老太太怎么跑?周围人都知道她和女同志不是一起的,她敢给带走?”


    列车长严肃地道:“这正是我们要找大家协助的原因。


    就在广播播出后不久,十三车厢里来了三四个男的, 有意无意在老太太周围盯着,还拿威胁的眼神儿打量女同志周围的人。”


    “还是两个出差的水泥厂的职工借着抽烟的机会跟列车员反应了情况,不然还真不定有人敢说什么。”


    嚓,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明目张胆直接抢人?!


    “我们要在这二三十分钟里,想法子把人救出来,抓住人贩子。”


    他们一共找到七个在车上的军人,各个一身正气,其中一个软卧车厢那边的杨副团长,一个姓方的连长,还有个田班长和另外四名战士。


    列车长和乘警都是转业军人,大家配合起来还是很有默契的。


    他们加上燕九如夫妻,一共十三个人。


    正常情况对付几个人贩子自然没问题,就在于不知道对方在车上的人数,是谁,分布在那节车厢,身上有没有凶器之类的,免得伤到别的群众。


    ***


    大家悄悄商量着如何接近,抓捕,然后审问等等,可不论哪种都有这样那样的隐患。


    最关键是时间不够。


    一时难以决定。


    陈茵看看燕九如,忍不住道:“为什么一定要悄悄抓?难道不应该大张旗鼓的抓吗?”


    一个乘警解释道:“那不打草惊蛇了,跑了怎么办?”


    “既然不知道谁是人贩子,藏在哪儿,不正应该打草惊蛇么?


    他们不跑,咱们咋知道谁是人贩子?跑了正好抓啊。”


    在场商量对策的列车长和副团长等人都停下谈话,一起看向她。


    陈茵耸下肩。


    燕九如明白她的意思了,插话道:“我觉得她说得对,咱们重点把控住这两个车厢,其他车厢也两头加中间都派人盯着,然后广播直接说发现了车上有人贩子,正在组织抓捕,让大家注意配合。”


    “这样的话,劫持人质怎么办?受害人受伤怎么办?”


    燕九如笑了,“人都可以惊动了,还能给他劫持的机会?怕受伤的话,可以提前广播找医生护士嘛。”


    这倒也行。


    副团长同志瞄了他一眼,问列车长:“咱们时间短,这确实是个有效的办法。除了往其他车厢逃窜,还有哪些地方可能藏身的?”


    “厕所。”


    “座位底下,还有餐车,这些都可以提前清理后锁上。”


    一个乘警沉吟着道:“……如果是有点本事的,还可能翻窗跳车,或者爬上车顶。”


    这个以往十几年来遇到过三五次,每次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杨团长拿着列车的车厢图,点了点,道:“先安排人清理厕所和餐车,务必都锁上,如果里面有人硬是不出来,直接扣起来再说。”


    列车长道:“厕所里有窗户,也能翻出去。”


    他话音一落,大家都朝已经冻了一层霜花的黑乎乎的窗外看去:


    好吧,这种情况下跳车不死也重伤,再在零下十几二十度气温中冻一晚上,咳咳,跳就跳吧,没人可怜人贩子。


    ***


    列车员和乘警动作很快,不到十分钟就把厕所和餐车都清理完了。


    一个乘警汇报说:“在十二车和十三车链接处有两个可疑人员。”


    他们长年在列车上抓各种坏人,哪些人都问题都是一眼就差不多有数了。


    另一个列车员道:“锁十七车厕所的时候,有人跟过来小声说,X号X座下面有个提包,里面偶尔有吭叽声,好像不大对劲儿。”


    列车长:“知道是谁的提包不?”


    列车员摇头,“对方就坐在靠窗位置,到没见到有人去拎这个提包。”


    情况还越来越复杂了。


    列车长也学会了简单粗暴法,他道:“别管那么多,过去直接把提包拖出来,速度要快,别人对方反应的时间,问就是收到举报,需要检查!”


    燕九如和陈茵主动请缨:“我们去十七车厢吧。”


    十三和十七车厢都是重点,自然不可能让他们俩个人去。


    杨团长和列车长合计后安排了两个乘警和方连长带一个战士一起去布控,燕九如夫妻见机行事。


    十三车厢由杨副团长亲自带人去布控,列车长居中协调。


    ***


    燕九如等人分散着挤过十几个车厢,好不容易到了十七车这里。


    方连长和一个战士分别去了两头把手,燕九如和陈茵则直接挤着摸到那带孩子妇女附近。两个乘警分别接近那名男子和放提包的座位。


    燕九如神识一扫就把车厢里看了全。


    确定孩子有问题,需要尽快救治,又瞄了眼X号座位底下的提包位置,这个孩子也不大好。


    他朝着已经靠近目标的两个乘警打个手势,对方比了个收到。


    陈茵见时机已妥,粗暴地‘啪’地拍了下那名妇女的肩膀,道:“同志!”


    那妇女先头被燕九如屏蔽了感知,被打了一下,才发现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年轻人。


    啧啧,这个姑娘可真漂亮,又年轻,这要是……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那妇女连被打了一下都不计较了,顿时笑得像朵花似得,“哎哎,同志,有事儿啊?”


    陈茵指着小孩的包被,瞎编道:“我是大队的赤脚医生,我看着孩子应该是昏迷了,这要是时间长了,可能变成傻子。”


    妇女顿时怒了,“你才变傻子,你家都变成傻子!”


    不过,她到底心里也泛起嘀咕:这要是真傻了可砸手里了。虽然是没花钱偷来的,可这车票和介绍信也是成本啊。


    燕九如都没让对方多想,在她扭头说话时,胳膊一探就把孩子带着襁褓一起拎过去了。


    陈茵也把枪顶在了妇女的腰上,笑着道:“走吧,咱们去找个地方给孩子看看。”


    而另一侧,乘警同志已经一把扣着了那男子的胳膊,“老实点儿!”


    与此同时,第二个乘警也已经把座位底下的提包拽了出来。


    确实沉甸甸的。


    提包的拉链没锁,拉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小婴儿。


    这孩子穿着普通人家没有的成套浅蓝色婴儿棉服,双手小拳头紧握着,面色发青,呼吸微弱。


    提包里隐隐有臭气传出。


    很显然,这也是人贩子干的!


    ***


    他们这里抓捕的比较顺利,几个人押着人贩子夫妻带着两个孩子赶去9号车厢。


    车厢里的乘客显然也发现不对了,大家不由窃窃私语,这是抓到人贩子了吧?而之前反应情况的几个人暗中松口气。


    还好,还好,总算没白费事儿。


    这时,列车上的广播适时响起。


    “旅客同志们,现在发布两则重要通告。”


    “本次列车上发现人贩子团伙,现正组织抓捕中,请大家不要随意走动,给与配合。


    接下来的时间,请不要使用厕所,请不要开窗,请注意保护自身安全,如果有人举动异常,请及时跟车厢里的军警同志反应。”


    广播一出,整个火车上一片哗然!


    啥时候咱乘警这么刚了!?


    不都是悄悄的进城,打枪的不要么?


    软卧车厢里的俩个领导模样的人,一个微微皱着眉头,另一个倒是笑呵呵:“这是阳谋啊。不错,不错,好胆色。”


    两人的警卫员倒是立刻提高了警惕,手放在枪上,随时准备着。


    这个通告连续播了三遍。


    然后又播了另一则通告:


    “旅客同志们,我们在人贩子手中解救出几个中了迷药的妇女儿童,现在寻求列车上的医护人员帮助,请有相关经验的同志跟所在车厢的乘警或者列车员联系。”


    同样播了三遍。


    软卧车厢皱眉的老同志听完道:“让随行的医生去看看,能帮就帮一把。”


    另一个也点头道:“去吧,去吧,我们现在又没事儿。”


    ***


    随着广播的播出,不但来了三个医生,两个护士,还多了几位便衣公安同志,还有几个单位的保卫干事啥的。


    不管是休假的,还是有别的任务出行的,只要方便,大家都积极参与进来。


    这样人手就充足起来了。


    列车长和杨副团长正在安排这些人负责审讯和继续布控抓捕,见到一号软卧的警卫带着医生过来,忙对警卫员道:“医生我们留下了,那边不能让人抽了空子。”


    虽然还有一个警卫,但还是小心为上。


    杨副团长早布控之前对车上的特殊身份人员就有数了。


    他看好燕九如这对不走寻常路的小两口,虽然不知道什么来头,但脑子特别聪明,他都有点爱才了。


    杨副团长干脆点兵:“这两位同志跟着去把控一号车厢吧。这边人手足够了。”


    第48章 抓捕 对人贩子尤其是老太婆进行了十几……


    第四十八章 抓捕


    这次行动初步还是成功的。


    经过专业公安初步审问, 十七车厢的人贩子就是这对公母没有别的帮手。


    俩人干这个不是一两年了,这次是收到消息有买家要小男孩肯出五百块钱,就是要年纪小、伶俐点的。


    因为超过五岁大多有记忆了, 他们就专挑小的下手。


    对于五分钱一个馒头的年代, 五百块钱实在是笔巨款, 两个人可耻地心动了。


    如果他们有自己的孩子, 二人会毫不犹疑地卖掉。


    但实际上, 他们自己的一儿一女早在前些年就被俩人几十块、一百块钱一个地卖了。


    为啥价钱不高?


    当然是受这公母连带的。


    这俩人皮相就不受看,孩子长相也不出挑, 也没多聪明伶俐, 能卖出去都算好的。


    原本这公母打算得挺好,卖了再生就是了。


    可是老天有眼啊, 此后俩人不论怎么费劲儿都没再生出来,一个都生不出。


    总之就是怀不上, 生不出。


    由于两人那几年跑了不少妇科男科的,顺便认识了不少孕妇和产妇及家属,其中有不少嫌弃生了女孩不想要的,俩人就三块五块地买来, 再加价倒腾出去。


    缺德事儿干多了,生意也扩大了,开始不满足于倒腾女孩, 还干起偷和拐卖男孩的买卖。


    因为更值钱。


    ***


    这次也是一样。


    两人故技重施, 假装去妇产科看病, 通过多次踩点, 认识了一个带着四五个月男孩去打针的妇女。


    这女的穿戴跟谈吐完全不搭界,明显就让人感觉有些问题。


    两人便有意无意地跟她套近乎。


    这妇女对外说是孩子的亲戚,但两人有经验, 他们猜测应该是雇的保姆。


    孩子连续打了三天针,她们也摸清了这家的一些情况:


    这家双职工家庭,条件很不错,而这个年轻妇女果然是熟人介绍的保姆,对外说是亲戚。


    这家男的经常出差,女的上班后每天只中午晚上回来给孩子喂奶,其他时间孩子吃奶粉,都是保姆在家带小孩的。


    两人通过跟踪发现,这户人家住独门小院,邻居都不近,而保姆每天下午孩子睡觉的时候都去买菜逛街。


    说是买菜,要这俩人贩子说,这保姆分明是出门显摆去了。


    她不但偷偷穿女主人的衣裳鞋子,还擦人家的雪花膏,带人家的头巾啥的。


    那衣裳他们前两天踩点还看到女主人穿过,过两天就被保姆穿出去嘚瑟一圈,连手表都敢戴出去。


    人贩子巴不得她在外面都溜达一阵子,他们好方便下手。


    这对两个人贩子来说简直就是量身定做的好下手的人家。


    ***


    就在前天,两人发现那保姆又偷偷打扮好了,挎着女主人的包,穿着女主人的小皮靴,亲眼看着她上了公交车。


    这次肯定是去逛百货大楼去了。


    两人赶紧带着提前准备好了的东西,翻进了小院儿……


    至于另外一个小孩纯属‘顺手’。


    他们跑路时路过一个集市,见这个小孩身边没大人,正吸吮着指头看人家吃糖葫芦流口水呢。


    于是,一串糖葫芦又成功拐了来一个三岁的小男孩,也算双保险了。


    ***


    这已经不是单纯个案了。


    不算在医院低价买来的,光是这些年拐的偷的也有十几个孩子。


    这种大案肯定得交由公安机关继续审理了。


    ***


    另一组那伙儿人贩子比较难搞。


    他们既然敢在明知女青年是军属的情况下还实施拐卖行为,敢这么藐视法律,要么胆大嚣张,要么有所仪仗。


    不论那种,都说明他们根本不怕。


    老太太不过是最末端的一环,专门负责搭讪和下药的,一旦得手就转给其他人了。


    抓到的三个男的都是不大好撬开嘴的,但经过初步大记忆恢复术,还是问到点东西。


    其中最要紧的是,车上有个漏网之鱼,外号‘奎三’。


    此人才是这伙人的核心人物,跟上面的联系啥的基本都是他在单线联系,其他人就是外围和打手。


    但是,他们都交代不出‘奎三’啥样。


    因为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经常变装。


    ***


    “唉!这可咋整?马上快要到站了吧?”


    这要是给什么‘奎三’跑了,基本等于泥牛入海,再难捞到了。


    燕九如本打算走了,扭头之际,瞥见那老太婆神情有一丝丝得意和窃喜。


    他转回来跟杨副团长两人道:“还是我来问问吧,我是农民群众。”


    大家都懂。


    军警都有国家身份,有些事儿反而不方便出手。


    燕九如拒绝了陈茵想旁观的要求,就自己一个人对人贩子尤其是老太婆进行了十几分钟的魔享版‘大记忆恢复术’,效果很不错。


    老太婆‘终于想起’奎三哥是三角眼,有时候看人的眼神儿阴飕飕的,口音里带点南省的调调。


    南省的调调是什么样儿,燕九如确实不知道,但他从另一个人口中得知,奎三特别羡慕妒忌别人当干部。


    他有时候爱在胸前别一只钢笔装成文化人,但实际上,他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对,‘奎’字总是少一横。


    但这些也只是缩小了点范围,并不能快速把奎三捉到。


    但眼下他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还不如枪毙了省事儿。”


    陈茵愤然嘀咕着。


    燕九如瞟了一眼几个人贩子,轻声道:“放心,一个都好不了。”


    他都打上神识标记了。


    人贩子不配活着,也不配为人!


    他们的结局只能是灰飞烟灭。


    ***


    燕九如和陈茵先去了一号车厢。


    燕九如的神识透过软卧的隔间门,‘看到’里面的两个老干部在下棋对弈。


    警卫员一个在一二号车厢入口门侧面的位置,面对外面笔直坐着,另一个则隐身在隔间门后侧。


    本来就没几个人,大家都不说话,陈茵甚至有些开始想念他们三号硬卧车厢的热闹气氛了。


    两人干瞪着眼儿,陈茵从挎包里掏出《民兵训练手册》打算消磨时间。


    燕九如伸出手,陈茵翻个白眼,只好给他了。


    自己又摸出一本□□翻了起来。


    ***


    不知不觉,火车速度慢了下来。


    陈茵蹙眉,“到站了?”


    恰好这时,列车广播再次响起:旅客朋友们,由于给特快列车让路,本次列车临时停车二十分钟。


    燕九如和陈茵对视一笑:哈哈,这可真是好消息啊。


    最好再多停一阵儿,给他们多点时间。


    希望列车长他们能有收获吧。


    ***


    “咕噜噜~”


    精神一放松,肚子唱起空城计来了。


    燕九如看了下手表,原来已经是晚上五点多钟了。


    就在两人都饥肠辘辘的时候,一个见过面的列车员推车过来给老同志送晚饭了。


    燕九如闻着饭菜的香味,悄悄跟对方打听消息。


    列车员瞄了一眼软间里头,小声道:“还没抓到,你们当心点。”


    燕九如从兜里摸出一块钱,朝对方挤挤眼,道:“我们是送盒饭,还是自己去吃?”


    列车员不收他钱,笑道:“下一趟就帮你们送!”


    “不是,我饭量大,一盒吃不饱,麻烦帮我多带一盒菜,外加五个馒头。”


    火车盒饭是没有馒头的,但工作人员自己是有少量馒头供应的。列车员知道他们抓人贩子出力了,也乐意帮忙带几个,大不了自己不吃呗。


    “那行,你们先等会儿啊。”


    “没事儿,不着急。”


    ***


    “盒饭嘞,盒饭,有吃盒饭的没?”


    列车员推车小车卖盒饭的声音隐约传来,燕九如闻声抬头朝前面的走道望了一会儿。


    过了一阵儿,小推车咕噜噜地从二号车厢穿了过来。


    燕九如靠在软凳上,支出一条大长腿,一手拿着书,吊儿郎当地朝列车员道:“多钱一份?”


    “三毛,不要票!”列车员低着头,服务态度挺好的,一点儿不嫌烦。


    燕九如抖着腿道:“来两盒,馒头来三个。”


    对方头也不抬地道:“不好意思嘞,同志,今天没馒头。”


    燕九如嘴角一动,曲起的腿猛地踹向小推车,嘴里骂道:“没馒头你卖个屁盒饭啊!”


    完全没想到卖个盒饭还会遭到打骂的列车员连同小推车一起‘噔、噔、噔’向后倒退了好几步,‘咣当’一声巨响,重重地倒在了二号车厢的链接处。


    “不许动!”门口的警卫员立刻用黑洞洞的枪口把人顶在地上。


    燕九如按住陈茵,几个大步过去,扳起对方的脸看看,冷声道:“奎三,是吧?”


    听到声响的老干部打开门,瞅了瞅情况,朝另一个警卫员示意了一下,又回去房间里去了。


    陈茵和另一个警卫员也赶过来。


    “送盒饭的列车员呢?”


    奎三恶劣地扯着嘴角冷笑,就是不吱声。


    “我去喊列车长。”怕晚了列车员出事儿。


    燕九如见陈茵走了,抬腿又是一脚。


    “咔嚓”一声,奎三当即一声痛叫,破口大骂道:“丝儿,擦你娘家妈个啷~”


    燕九如才不管他骂的啥,扯开奎三的裤腰带把双手给捆起来,另一个警卫员也反应迅速,三两下把奎三的棉鞋和棉裤都扒了下去,只剩下里头单薄的线裤和光着脚。


    嗯,袜子塞奎三嘴里了,省的他骂人。


    这零下十几二十度的车厢里,没多会儿奎三就打哆嗦了。


    “你们还得注意些,我把人先带走。”


    燕九如一手提着奎三,往列车长办公室去。


    附近二号和三号车厢的人都最先听到动静,不少人胆子大的还抻着脖子看热闹。


    见到燕九如提着人出来,三号车厢的一起聊过天的人还竖起大拇指:厉害了,咱一个上下铺的兄弟!


    第49章 大忽悠? 这个是特殊机构,保密性质的……


    第四十九章 大忽悠


    “呜——”


    汽笛再次响起, 火车‘况且、况且’又开动了。


    燕九如和陈茵穿过9号车厢时见几个便衣公安还忙着,就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往自己的三号车厢去。


    现在的这趟车上连小偷都变乖宝宝了, 基本可以保证消消停停到燕城了。


    抓人贩子虽然不累, 但精神上还是有些疲劳的。


    他俩这会儿只想早点回去躺一会儿, 哪怕不睡觉, 只是抱着心里也松快。


    ***


    迎面碰上列车长匆匆而来。


    “哟, 在这儿呢!快,正找你俩呢。”


    燕九如和陈茵互相看了一眼, 没等问个明白就被列车长拉着快速穿过走廊到了一号软卧车厢。


    列车长朝两人做了个‘好事儿’的无声口型, 然后眨眨眼,“去吧。”


    虽然不明就里, 燕九如也不怕啥,让陈茵跟在他身后, 自己上去敲门。


    “咚咚、咚”


    “请进。”


    另一个警卫员上前打开隔间的门,燕九如点点头,朝里看去。


    见过两次的老干部正在笑眯眯看着他俩,“哦, 来了,进来说话吧。”


    ***


    两人坐到两个老干部的对面,互相瞅瞅, 虽然莫名其妙, 倒也不怎么紧张。


    毕竟没干亏心事, 不怕鬼叫门么。


    再说, 真遇到麻烦事儿,这俩老头可不够他俩年轻人捯饬的。


    燕九如打量对面俩人一眼,先开口道:“不知道两位找我们有啥事儿?”


    别给他抻, 他还想早点休息呢。


    抱着软乎乎的媳妇不比互相干瞪眼强多了?


    那个看着和蔼的老干部道:“你是燕九如同志?这是你爱人陈茵同志吧?”


    “对。”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应道。


    “好好,我们先做个自我介绍。


    我姓乔,乔远光,是燕城地区组织部副部长,这位是咱们燕城的老公安局长吴德海同志。”


    燕九如和陈茵都是党员,党内都是同志,他两忙起身握手问候,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人家啥级别啊!


    他现在在村里都还排不上号呢,何况在地处首都的燕城了,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还是祭出出门大法:少说多听多看。


    ***


    乔同志还是很善解人意的,他道:“正巧,我和老局长在外地办事儿,就和你们凑一趟车上回燕城了。”


    新玄国这么大,差不多每天都有人立功,上面该奖励奖励,该表彰表彰,可不是谁都能凭着奖励往首都进的。


    燕九如能获得批准也是要经过另外的考核的。


    难怪呢。


    燕九如后知后觉地想到,怪不得他俩能坐三号车厢呢,这是就近观察吧?!


    他不由拧眉:“那这人贩子是……”


    吴局长瞪眼,严肃地道:“我们不论什么时候都不会牺牲人民群众的生命和利益的。”


    言外之意,你想多了。


    乔副部长笑呵呵:“这不奇怪,每年年底都是案件高发期,几乎每趟车都有这样那样的事儿,只看碰上哪种了。”


    燕九如和陈茵对视一眼,都明白:难怪列车长特地找他帮忙,看来也是有缘故的。


    他们的表现应该都被对方看在眼里了。


    两人自认为做了该做的,表现应该不差。


    那么,这算是通过了?


    这么高级别的人考核?他们何德何能啊?


    ***


    乔副部长道:“你们两个年轻人,很好啊。”


    “我们今天代表组织,再给你们聊聊。”


    “哦。好。”


    虽然,但是,工作证还是要看一下的。


    两个老干部倒也没不高兴,乔部长主动拿出工作证,还替另一个人解释道:“老局长回去接任新岗位,暂时还没有。”


    乔副部长人和蔼,说话和气,看似聊家常,但几句话下来,燕九如就知道,这人心思缜密,逻辑清晰,说话的内容一环扣一环,却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类型。


    陈茵就不由自主被对方的话引导过去了。


    倒是一脸严肃的老局长好像挺唬人的,但有一说一,相比之下算是实在人了。


    ***


    他直接问燕九如:“听说你的枪法神准,可你民兵训练的时间也不长,摸枪的机会就那么点儿,你怎么练出来的?”


    燕九如想了下。


    这次进燕城,他也想给自己加点砝码的。


    这俩人估计也是他能见到的最高级别了,机会么,该把握得把握住。


    他把门关严后,低声道:“我从小跟着我爷学功夫,打弹弓也好,射箭也好都挺准的,打枪也差不多。”


    “要说神准么,还是今年春天时候的事儿。”


    ***


    他挑挑拣拣把被两头狼差点撕了,生死之间,玄之又玄的事儿发生了,他仿佛能‘看见’眼睛看不到的一切,而且,激发出了更大的力气。


    “我只跟我爷爷说了,他说我这是悟了。”


    “我从前的力气被‘锁’在身体里,被危险激发后,自主释放出来了。”


    力气不力气的还在其次,能‘看见’眼睛看不见的一切,这就有些那啥了。


    老局长猛地向他一探手。


    燕九如一把握住老局长的手腕,“您可别做这么危险的事儿。我刚抓完贼,有应激反应呢。”


    “啧啧,你小子反应挺快。”


    老局长被拦住了手腕不算,伸出的脚也被踩个正着。


    虽有些不甘,却也心里有数了。


    “来,具体说说,什么叫看见眼睛看不见的一切。”


    ***


    燕九如和他探讨了一番‘神识’和‘意识’,还有‘第六感知’啥的。


    不过显然,老局长有些意外,却一点不吃惊。


    乔副部长也听了一耳朵,转而朝燕九如道:“这可真是巧了,现在老局长正好调去负责一个新成立的机构,里面都是民间的各种能人异士。


    你说的这个‘神识’仿佛也有,叫法可能不同。”


    “咋样?你想不想去这个地方工作?”


    燕九如现在觉得和蔼可亲的乔副部长像个大忽悠。


    他客气地问对方:“您说的这个机构叫什么?归哪个部门管?工作方式如何?待遇呢?”


    燕九如比较关心这些。


    他不想成为‘寻宝鼠’专门干暗地里的活儿。


    他是打算要往上走的,必须有公开且正规的上升路径。


    ***


    两个老干部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的:这小子还挺难搞的啊!


    最后还是负责安置人员的乔副部长道:“这个是特殊机构,保密性质的,对外并不公开。


    体系上,它隶属于燕城卫戍部队,但平常工作大部分可能跟公安和国家安全机关协调。


    你这种通过考核的,入职就是正式编制,有工资,完成任务有奖励,晋升按军职。


    有住房补贴,交通和吃饭都有补贴,出去办事,局里有车。”


    “保密性质的话,对外怎么说法?”燕九如眉头紧皱。


    乔副部长道:“对外么,有时候叫某研究所。”


    这样啊……


    燕九如身子往后靠了靠,不是很感兴趣。


    这个不符合他的上升通道。


    ***


    作为村民的燕九如可能会心动,但魔尊燕九如则有不同看法。


    他很清楚,这类性质的工作基本履历很难写,就像他这次立功一样,档案或者不记录,或者机密不能公开。


    要是上面一直平稳还好,一旦主管的领导层有剧烈动荡变化,甚至出现断层,他们这些机密档案的人很可能被坑掉。


    他这绝不是危言耸听,魔尊大人成长过程中就遇到过,虽然不是他,但宗门组织里也是有类似暗地干活儿的,好多都单线联系,一旦出现差错,上面找下线还容易些,下面往回找组织就有的磨了,关键是信任上。


    ***


    “这个机构应该不忙吧?可以兼职的话,倒是能考虑。


    全职的话,呵呵,我觉得不太方便。”


    燕九如面对鼓起腮帮子的老局长忙解释一句:“那啥,你们也知道,我们家上面爷爷奶奶,我爹我娘,中间还有三个未成年的弟弟妹妹,下面还有不到一岁的儿子。这一大家子呢。


    我是长房的长子长孙,工作上必须得是光明正道的。不然,我爷二话不说得先给我几鞋底子。”


    以为他没干正经事儿呢。


    ***


    好家伙!


    吴局长别看人严肃,还就稀罕他这种心里有家庭的小家伙。


    他不想放手这个好苗子。


    但不知道如何劝说。


    还是乔副部长想了想,道:“要不这样,给你编卫戍部队里去,平时跟着部队训练,这边也给你挂职,你拿两份工资,不冲突的情况下两边出任务,就是可能会有些忙。


    你看怎么样?”


    这个么,倒也不是不行。


    他也需要加强训练突破一下,在家的话,没这个条件。


    看出他动摇,乔副部长又乘胜追击,补充道:“你们可以住科研大院,也可以住部队大院,两边的条件你们可以先看看在说。”


    ***


    第二天下午三点,火车晚点到达燕城站。


    熙熙攘攘的人群,车站上方传来“东方红”的钟声,让人分外亲切。


    陈茵握着他的手,悄声说:“可惜,不能拍照。”


    燕九如回握了一下,低声道:“没事儿,等回去的时候咱留出足够时间,到时候穿呢子大衣来拍。”


    陈茵抿嘴乐了:“嗯,听你的。”


    两人带着自己的行李跟着两个老干部出了车站,人家有警卫员跟着,也不用他们搭把手。


    “乔副部长!”


    有人在不远处招手,应该是来接站的。


    几个人上了一前一后两辆吉普车。


    燕九如和陈茵跟着乔副部长带着一个警卫员坐上后面一辆车,吴局长带着警卫员和医生护士坐上前面的车先走了。


    燕九如也是后面才知道,乔副部长这次是去接原本在南边疗养的老局长回来接任的。


    燕九如看着车窗外稠密了许多的人流和自行车流,小汽车也一会儿看见一辆,也不算稀奇了。


    燕城很大,但就在他们路过的不远处,他也看到了大片大片的农田,房屋也都低矮破旧,直到城里才好些了。


    灰扑扑的街道足够宽敞,上面带着两个辫子说是叫电车,楼房倒是不少,工厂的大烟囱呼呼冒着黑灰的烟雾,街道边的树木都光秃秃的,偶尔有老鸹窝挂在树杈上。


    不过,看得出来,这边的气温比老家的高一些,应该没他们那么冷。


    就在他的眼睛忙着观察的时候,吉普车停下来了。


    ***


    “你们这几天就住在机关招待所,你们先逛逛,明天上午我一个会,下午我忙完了让人来接你们。”


    乔副部长把他俩交给早等在招待所的一个柳秘书。


    “有什么事儿,柳秘书会跟你们联系。”


    又安排柳秘书他招待两个人吃饭:“燕同志胃口特别大,要让他能吃饱。”


    ***


    两人和年轻的柳秘书在招待所吃了一顿燕城特色的炸酱面。


    味道很好,就是不大禁饿。


    燕九如看时间还早,就跟柳秘书打了个招呼,两人去招待所的澡堂子洗了澡,换了身衣裳,准备自己先逛逛。


    柳秘书离开后,燕九如摸出一张纸条,记下地址和联系方式就把纸条烧了。


    “走,先去买张地图,再打个电话。”


    第50章 见识 那里曾经是部队的火……


    第五十章 见识


    “别忘了给家里报个平安。”陈茵小声提醒他。


    “可不, 你要不说差点忘了。”


    燕九如脚步一顿,他真一点儿没想起来。


    肯定是媳妇一直在身边的缘故,燕九如在心里给自己小小辩解了一下。


    两人找了一个招待所的工作人员打听邮电局在哪儿。


    “您瞧见那个天桥了没?走天桥过马路, 下去就是咱邮电局大楼了。”


    那位工作人员是位三十来岁的大哥, 人挺客气的, 一口一个‘您’的。


    他还特地到门外面指给俩人看:“您跟地面走也成, 就是斑马线稍微有点远, 您得走两百多米儿吧,再走斑马线过对面儿去。”


    然后, 工作人员想到了什么, 略略打量两人一眼,迟疑道:“对了, 斑马线,您俩位知儿道吧?”


    他倒是没有瞧不起人的意思, 纯粹是怕这俩外地来的不知道。


    燕九如笑着谢过对方,“谢谢大哥,看着不远,我们去给家里打个电报, 报个平安。您忙着,我们这就走天桥过去。”


    “那可好,省得家里头惦记。您两位慢走~”


    ***


    两人走到路上相视一笑:燕城的大哥、大姐都挺能聊的, 先头吃饭、洗澡的时候就见识过了。


    “这边儿还真不怎么冷, 我感觉跟咱们那边十一月份差不多。”


    两个人到招待所这一路就发现了, 绝大多数的人还是穿得蓝的、灰的、军绿的衣裳, 补丁倒是少了许多,也有少数人穿呢子大衣、皮鞋啥的。


    他俩都没换新买的衣裳,那样太打眼了。


    半路上, 他们正好发现一个书店。


    “同志,请问有燕城地图吗?”燕九如跟售货员打听道。


    “四毛五一份。”


    陈茵数了五毛钱给售货员。


    “找零五分,发票拿好,要盖章吗?”


    燕九如和陈茵忙一问,这才知道,原来书店还提供免费盖章服务,主要是很多外地来的人觉得这样有纪念意义。


    这个当然不能错过了。


    俩人看着售货员拿着木柄的戳子‘啪啪’在印泥上蘸了两下,然后‘砰’地一声砸在他们买的地图空白处。


    手法干净利落,熟练极了。


    啧啧,真长见识了。


    可惜,两人没等细看,就被别的顾客挤走了,老多人排着队等着盖纪念戳了。


    ****


    燕九如拉着陈茵找了个角落打开地图。


    他神识一扫,就在东城区的一个地方发现了他老丈人给的那个地址的大致位置。


    他手指轻轻点了点,收起地图,“走吧,拍完电报,正好给刘长义打个电话。”


    等到走上天桥的时候,燕九如驻足张望了一下,从这里能看出他们住的招待所离燕城最宽大的长安大街只一个小拐弯的距离,算得上是中心城区了。


    从桥上看到斜对面的邮电大楼上有个硕大的钟表,指针正指向下午四点二十分。


    这里是五点半下班,他们得抓紧时间了。


    ***


    在拥挤的邮电大楼里好不容易拍完电报,来不及心疼七分钱一个字,两人又赶紧找到打市内电话的柜台。


    现在除了单位,个人家很少有装电话的,打电话也得通过总机转接,要是长途,不知道要转几个中转站呢,可费劲了。


    邮电大楼这里算是最方便的地方了,统共也就11部电话机,前面都有人排队等着。


    燕九如也去排号。


    他前面有两个人,光听着就觉得还挺麻烦的。


    十几分钟后终于轮到他。


    在电话机的圆盘上,‘的啦啦、的啦啦’一圈圈拨下去,等了一会儿,听筒里终于传来声音:“喂!这里是XX钢铁厂传达室。请问您找哪位?”


    燕九如忙跟着喂喂两声,道:“您好,我找下第五车间技术组的刘长义。”


    “刘长义……您稍等一下。”


    等了有三四分钟或者更久一点,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呼,喂,我是刘长义,您哪位呀?”


    这个电话是按分钟算钱的,市内也是两分钱一分钟,这会儿估计一毛出头了,难怪对方连跑带颠儿的。


    “您好,我是北省红星公社杏花大队的,我姓燕,您朋友给您带了封信。”


    “……呃、好好,他们、他们还好么?”对方挺意外的,显得有些激动。


    “挺好的。”


    电话费太贵,中间还有接线员,也不方便多说,对方问了他住哪儿,然后约定下班后见面再谈。


    “东方红,太阳升……”


    燕九如和陈茵办完事,也有心情了。


    俩人驻足倾听,这是他们第二次听见这首曲子了。


    “这是整点报时的。”


    邮电大楼里有热心群众给他们解惑,显然是看外地人这样看多了。


    两人谢过对方,出了邮电大楼不由噗嗤一笑,自嘲道:“还真是乡下人进城,啥啥都新鲜。”


    “走吧,趁着好有半个点下班,咱们去药店买点药,省得到时候现买还浪费时间。”


    ***


    两人跟人打听着找到一家大药店。


    燕九如盘算着都需要买什么药,“不知道有没有外伤,肺子上有伤,肯定是要消炎的……”


    “人参酒要是有最好。”他亲身体会过,对人类的凡体确实有奇效。


    陈茵低声道:“要我说,最好带些热乎的细粥,好些天没正经吃东西了,不知道怎么样了……还有棉被,棉衣,最好有热水。”


    越说越觉得心酸,堂堂革命队伍里的将军,何至于如此。


    燕九如低头劝道:“别担心,咱这不是来了么?我掐指一算,他福大命大遇上我,必然是乾坤扭转,险死还生的。”


    “放心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


    首都的药店就是不一般,人家中药柜台上就有人参酒卖的。


    一小瓶二两,两块八毛钱一瓶。


    燕九如一口气买了十瓶。


    坐诊的老中医胡子都翘起来了,拿眼瞪他。


    燕九如摸着鼻子解释:“那啥,我们是外地的,带点特产回家,我家里头爷爷奶奶,我老丈人和姥姥都年纪大了,还有我爹娘,我三大爷……”


    老中医:“行了,有孝心是好,别当酒喝就行。”


    燕九如忙点头,“那啥,你看我媳妇身体咋样?”


    陈茵生完孩子别的没啥,就是腿爱抽筋,卫生员也看不明白,正好来了燕城借机看看。


    “别的没什么大问题,夜里腿疼抽筋,还是得补些钙,毕竟奶孩子呢。开点钙片吃吧,另外有条件的话,最好每天喝一瓶鲜牛奶。”


    轮到燕九如把脉,老大夫足足把了十几分钟,脸色都变了又变。


    “最近受过什么重伤?”老大夫眉头低垂,看不出神情。


    陈茵有些紧张,“他……”


    燕九如用另一只手轻轻安抚她。


    “别乱动。”老大夫瞪他。


    “伤好后是不是没好好修养?做过长时间的剧烈活动?”


    燕九如十分佩服了。


    他知道对大夫不能撒谎,不然就是对自己不负责。


    他低声解释了几句,然后道:“……前些时候赶上民兵大拉链,集训了一个来月。”


    这也是没法逃避的事儿。


    老大夫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对他叮嘱:“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儿,再好的底子也不抗这么造的。


    我给你开副药你先吃半个月,要是方便的话,半个月后再来把把脉,不方便你就近找个大夫也成,方子给对方看看适当调整。”


    “你这还有些气血两虚,还得补补。温补啊,别整什么大补的,你现在的身体吃不消。”


    陈茵拿着单子去交钱取药。


    燕九如瞅着左右没人,悄声跟老大夫道:“老先生,跟您请教一下,如果一个病人被……肺部有旧伤,没药,又饥寒交迫,您看买点什么药能救急?”


    他也是看老大夫人气韵平和周正才开口,他不知道那个老将军现在什么情况,既然有机会就冒个险也值得了。


    老大夫定定地盯着他,燕九如也不退缩。


    半晌,老大夫给他写了张单子,临走,他听对方嘀咕一句:“人参酒也不是不能用一点,不能多用。


    咳血或者内出血的话,云南白药可以内服。


    严重的,最好还是送医院。”


    燕九如看着单子上的药剂名称,最后只买了几瓶葡萄糖生理盐水和云南白药。


    因为像单子上的青霉素注射液啥的,他和陈茵都不会打针,买了也没用。


    他可听村里卫生员说过,这玩意有打不好给人打瘫了的。


    ***


    两人提着几大包药回到招待所没多久,刘长义就找来了。


    初次见面,简单寒暄了几句后,燕九如把秦教授夫妻的信交给刘长义。


    信封没有封口,一个是信任,再一个牛棚那边也没条件特地弄浆糊。


    刘长义看完信,两眼都红了。


    他深吸一口气,道:“秦大哥他们家的人都特好……我从小儿跟在他后头玩儿。


    那时候家里孩子多,日子紧巴巴,没少在他们家蹭吃的……”


    “谁知道好人没好报……不说这些了,他们现在确实还好么?”


    一般人的信里都是报喜不报忧的,他还想确认一下。


    燕九如道:“吃住比不上燕城是肯定的,但我们村不搞批斗哪些,不会受气。”


    他指着陈茵,“我老丈人是村里的书记,扛过枪,打过鬼子的老革命了,不爱搞这些。”


    “那感情好,可得好好谢谢你们。”


    刘长义拉着燕九如要请他吃晚饭,燕九如可不会第一次见面就让人破费。


    他谢绝道:“日后总有机会的,不急一时。不过,还真有个事儿要麻烦您。我想跟您打听点事儿。”


    “你说。只要我知道的。”


    信里关照了他能帮忙尽量帮帮的,其实就算秦大哥不说,他也不会拒绝。


    ***


    燕九如扫视了下,见陈茵拿着本书坐在门附近,便斟酌着低声道:“是这样,我们也是受人之托,您懂的。”


    刘长义顿时腰杆直了起来,秦大哥就是他辗转托人照顾的,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燕九如看他神色,继续道:“有位朋友被人迫害了,现在情况可能非常不好,他之前好像被关在这个地方。”


    他手指在桌子上写了个地址,“我打算今晚就去走一趟,我只在地图上找了个大概,怎么走还得请教一下。”


    刘长义心里知道,这个时候被迫害的大多数都是好人,他虽然不能救人,但帮忙指路还是没问题的。


    “你说的这个地方以前叫云慈寺,但五几年的时候就拆了。


    那里曾经是部队的火炮修厂,后来火炮修理厂搬走了,旧址也废弃了。你要是去找云慈寺肯定是找不着,搞不好很可能被人怀疑上,招来红小兵了。


    这片除了民房,旧址上只有几间旧的寺庙的破屋子了。”


    燕九如暗自庆幸,多亏没去跟生人打听。


    “这个地方在东八里庄那片,现在那边是几家棉纺厂,113,115电车得坐一个多小时,不过这会儿已经过点收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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