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温瓷说完这话,混沌的脑袋意识到了些许不对劲,好像说错了,但是错在哪里,又不知道。她眯起眼,迟疑着重复了一遍:“我可以亲你吗?”
好像又没有错,她就是想问这个。
她看向卫陵。
卫陵好看的脸上漾出笑意,亦看着温瓷:“可以。”
卫陵往前倾身,距离温瓷更近,把自己送到她跟前。
咫尺之遥,触手可及。
温瓷迷蒙的眼神落在卫陵的眼睛上,而后缓缓往下,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定格在他好看的薄唇上。卫陵的唇型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温瓷怔怔盯着他的唇,慢慢伸出手,指腹轻|抚过他的唇。
而后,用自己的唇取而代之指腹,亲上这双好看的唇。
温软的唇瓣轻轻贴在一起,温瓷不由得眉眼弯弯,亲到了。
她好像一直都想这么做,是心愿得偿的那种喜悦。
她抬眸,与卫陵四目相对,从他漆黑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倒影,又仿佛被蛊惑,丢了片刻的心跳。
温瓷想,她记得自己好像亲过卫陵,但那时候不是这么亲的。
她记得自己依稀的回味,从那模糊的记忆中找回了一些片段。
温瓷微微启唇,
含住了他的下唇,而后又松开,往更深处探索。温热濡|湿的感觉将她的舌头包围,这种感觉先是令温瓷感觉陌生,随后又涌起些许熟悉之感,故地重游。
温软的舌将每一寸都探得认真,舌根齿根,悉数划过。狭窄的唇腔里其实没什么有趣之处,但又无端地令人迷恋,温瓷重复不休地进行纠缠。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温瓷觉得有些累,有些喘不过气,才依依不舍地退出来。她靠着枕头,大口吸气,迷蒙的眼神仍落在卫陵脸上。
卫陵眸色早已经变得浑浊,布满贪求。他对温瓷本就渴求,她往日里一颦一笑都撩拨他的心弦,更遑论此时此刻,她这般主动引诱。
简直令他疯狂。
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恨不能将她吞吃下肚。
卫陵哑声开口:“小瓷想继续亲吗?”
温瓷有些听不明白他的话,迟钝地反应着,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卫陵便又再次低头,堵住了她的唇。
卫陵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呼吸有些凌乱。温瓷将脑袋靠在他胸口,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直白说:“你的心跳得好快。”
卫陵:“它为小瓷而跳这么快。”
温瓷似懂非懂,只是轻噢了声,想到什么又问:“你说,是你自己解决舒服?还是别人帮你更舒服?”
她记得自己想过这问题,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
卫陵低低笑起来:“原来小瓷很好奇这个?”
温瓷承认:“嗯。”
卫陵的嗓音落在她耳畔:“小瓷帮我,更舒服。”
温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笑了起来。
她靠在卫陵怀里,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腿侧,不由伸手。
耳畔卫陵轻哼一声。
温瓷问:“这是什么?床上为什么会有这个?”
卫陵噙着笑:“小瓷认识的。”
温瓷迷茫且疑惑,她认识吗?她怎么不知道?
她低头看去,终于恍然明白了过来:“哦,我记得了,我摸过。”
她又傻笑起来:“我想起来了,那天卫陵特别好看。”
卫陵亲昵贴着她额角说话:“是么?那小瓷喜欢么?”
温瓷仰头冲他点头:“喜欢呀。”
她捧住卫陵的脸,在他唇上猛啄一口:“嘿嘿。”
卫陵低头缠住她唇瓣,再次索吻。
温瓷配合地张开唇,让卫陵进去,方才他们已经亲了好多遍,她已经有些默契。又是一吻结束,温瓷嘴角流下一丝津涎,被卫陵温柔用帕子擦去。
温瓷看着他用的那方丝帕,露出些许茫然的神色,抓住他手问道:“这帕子看着有些眼熟,像是我丢的。”
卫陵轻笑一声,并不说话,只是低头继续吻她。
温瓷被迫仰头承受他的吻,隐隐感觉到他这一次有些急切,狂风骤雨一般扫荡过她的唇舌。她无意识地轻吮,勾得卫陵眸色更是一凛,动作更为急切。
温瓷本就喝醉了,这一番亲吻结束,又困又醉,脱力地倚在他怀里,大口呼吸。
她感觉有些发热,热到感觉不舒服,手上便不由自主地解自己衣服。卫陵抓住她乱动的手,低声阻止:“小瓷。”
温瓷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挣脱开他的手,而后继续解衣服。她从琼华殿回来后,她们已经伺候她把外面的衣服脱了,只剩下里面的中衣,如今她把中衣也解了,只剩小衣。
温瓷皮肤白皙,虽说她懒得很,并不经常涂脂抹粉,但肌肤天生就是白皙细腻。加上她爱吃,比旁人略丰腴些,小衣包裹之下,可见倾泻而出的风光。
卫陵不由喉结滚了滚,眸色更沉。
温瓷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是觉得好热,她从卫陵怀里挣脱出来,往柔软的锦被里钻,将自己剥了个精光,衣裳一件件丢出来。
沾到枕头,温瓷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卫陵轻叹一声,无声失笑,即便如此,也觉得温瓷甚是可爱。总而言之,不论温瓷干什么,在卫陵眼里,都觉得她天真可爱,惹人喜欢。
卫陵低头将她小衣拾起,在掌心揉成一团,低头嗅闻。这等贴身衣物,自然是太过浓烈的温瓷的味道,叫人爱不释手。
他用过那件小衣,而后小心地收起,临走前,又替温瓷掖了掖被角,最后在她唇上印下一道吻。
温瓷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她从前没有喝醉过,不知道喝醉是这种滋味。
她扶着自己脑袋,缓缓坐起身。
头好痛,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温瓷只记得昨日是太后寿宴,她喝多了果子酒,然后被送回了栖鸾宫。
嗓子也好痛,想喝水。
“来人,我要喝水。”她唤了声,很快宫女们鱼贯而入,捧着盥洗的东西。
为首的是云雀和听梅她们几个,待看见温瓷的模样,几人都愣了愣,不过转瞬便恢复如初。
云雀赶忙给她倒了杯茶水,喂到嘴边,又拿来醒酒汤伺候她喝下。温瓷喝了杯水,接过醒酒汤,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云雀轻咳了声,她见过的世面没有听梅她们多,还是有些绷不住表情。温瓷注意到云雀的表情,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眼。
……
她怎么光着身子?她的衣服呢?
温瓷瞪大双眼,眉头紧皱,完全懵了。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闻有些人喝醉酒之后便如同换了个人似的,会做出一些有违常理之事,所以,她不会也喝醉酒之后干了什么吧?
温瓷捏着额角,试图回忆起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终于有些细碎的画面在脑海里闪过。
她亲了卫陵,她觉得好热……
温瓷的表情破碎了,整个人如遭雷劈。
她昨晚亲了卫陵!
亲了卫陵!
唇齿交缠的画面在她心头萦绕,挥之不去,她颓然跌坐,心情复杂。
听梅她们几个面色如常过来伺候温瓷穿衣服,又把她昨夜丢下来的衣裳捡起,只是找不见她的小衣。
温瓷看着那堆散乱的衣服,心又乱跳,不会昨晚除了亲吻卫陵,还发生了别的事吧?比如说,她霸王硬上弓什么的……
但关于昨晚的事,温瓷实在想不起更多了。
温瓷朝云雀招了招手,压低嗓音问道:“昨晚……”
云雀笑道:“昨晚娘娘喝醉了酒,回来便睡着了。后来皇上过来瞧您,坐了会儿,让奴婢们伺候您好好休息,便走了。”
温瓷听完云雀的话,重重松了口气,意思就是说卫陵后来就走了,应该只是亲了他,没有到霸王硬上弓那一步。
转瞬小脸又垮了下去,可是她还是亲了卫陵啊!
温瓷望天长叹一声,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梳洗之后,温瓷用早膳,听云雀她们闲聊。
云雀说:“昨日皇上收了姚丞相的二女儿进宫后,封了个美人的位分。这姚丞相也是,皇后都已经是他女儿了,怎的还要再送一个女儿进宫?若是他还有三女儿,不会也送进宫来吧?”
云燕说:“我听说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前些日子姚丞相被人弹劾了,姚家大公子好像还犯了什么事,叫大理寺那边关起来了,所以姚丞相才送女儿入宫争宠的。”
云雀不喜欢姚丞相,听了这话,眼前一亮:“那我希望这个新来的姚美人得不到宠爱,姚大公子那是什么混账,早就该被惩戒了,还有姚家,往日里那么嚣张跋扈,这回最好挫挫他们的锐气。”
云燕:“唉,可皇后是她姐姐,她们姐妹联手,不好说,万一姚美人得了宠,指不定皇上还是会放过姚家的。”
温瓷听着她们的话,想到了昨日姚菁菁跳舞的场面,媚眼如丝,身姿曼妙。她昨日还觉得,若她是卫陵,也定然会收下这等美人的。
可今日再回想,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情绪了。
温瓷不知道自己这丝异样
的情绪从何而来,索性抛之脑后,比起这微不足道的情绪,她还有更大的烦恼。
随着用午膳的时间越来越近,温瓷这心也越来越忐忑。
她要怎么跟卫陵解释啊?她记得是她主动亲的卫陵。
说自己昨天喝醉了酒?虽然这是事实,可……喝醉了就轻薄别人,那不是登徒子的行径嘛!
温瓷坐在雕花美人靠上唉声叹气,还未想出一个稳妥的解释,便听得云雀来禀报,说是步辇已经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温瓷硬着头皮到了凌霄殿,待进到后殿,心虚地觑了眼卫陵。
卫陵是一贯的风轻云淡的神情,并不见任何异色。温瓷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在桌边坐下,鼓起勇气解释:“我……”
她又说不出口。
卫陵:“小瓷是想说昨晚的事?”
温瓷点头。
卫陵:“昨晚的事……所以,小瓷是现在也想亲我吗?”
温瓷睁大眼睛,摆手:“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卫陵靠她更近,与昨晚的距离差不多了:“小瓷真的不想吗?”
温瓷心怦怦直跳,看着近在咫尺的美色,脑中想到昨晚的场景,她记得卫陵的嘴唇很软,很好亲。
温瓷吞咽一声,鬼迷心窍一般,竟是迎了上去。
记忆得到验证,卫陵的嘴唇真的很软,很好亲。
温瓷像昨晚那般,轻轻咬住他的唇瓣,像吮绵绵糕似的。她钻进他唇缝,重温旧梦。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雷,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脑子一团浆糊,完全停止了思考,单纯地享受着方寸之地间的纠缠。
理智一刹那回神,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温瓷吓得赶紧撤退。
谁料到,卫陵却掌住了她的后脑勺,断了她的退路,延续这个意乱情迷的吻。
温瓷挣扎了下,转瞬便被吞没。
待意识彻底回归,温瓷已然坐在卫陵怀中,面带春潮。
……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完全不清楚。
温瓷一阵赧然,挣扎着从卫陵身上跳下来,退回自己位置上坐下,脸却越来越热,心跳也一点没办法平息。
她垂着脑袋,不知道现在这是什么情况,但是感觉静不下来,索性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而后跑出了凌霄殿。
云雀她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温瓷从殿中跑了出来,而后竟是狂奔而去。
她们面面相觑好一会儿,才跟着追了上去。
“娘娘,等等奴婢。”
卫陵站在窗边,看见温瓷的背影越来越远,不由失笑。
高顺一头雾水,“皇上,贵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卫陵指尖轻敲窗棂:“无事,许是太过激动。”
他又问起姚菁菁:“姚美人如何了?”
高顺答话:“姚美人安排在云露宫了,今儿一早,皇后召见了姚美人。”
“随她去。”卫陵又看了眼温瓷离开的方向,唇角微扬-
坤宁宫中,皇后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姚菁菁,慢条斯理喝着茶水,仿若没她这个人一般。
姚菁菁跪得有些受不住,身子摇摇欲坠,小时候姚贞儿也常这样罚跪自己,她知道这个嫡姐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自己的姨娘,可嫡姐身份尊贵,她只能忍着。即便告诉了父亲,父亲也不会替她撑腰,反而会训斥她惹姐姐生气。
皇后像是才意识到姚菁菁还跪着,终于大发慈悲开口:“行了,扶姚美人起来。”
皇后就是要给这个庶妹一些下马威,让她知道,就算她进了宫,也得听自己的,否则下场只会很凄惨。
姚菁菁站都快站不住,被宫女扶着才勉强站稳,还得笑着谢恩。
“多谢皇后娘娘。”
皇后又道:“父亲应当已经交代过你,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姚菁菁应下:“是,妹妹明白。”
皇后叫她过来,也只是想教训她一下,没别的事,说了几句,就让她走了。
姚菁菁走出坤宁宫,眸中盈泪。她知道进了宫嫡姐也不会让自己好过,就算她能得到皇上宠爱,也不过是父亲和嫡姐的一个提线木偶。
她真恨自己生在姚家,倘若生在一个寻常百姓家里,也比在姚家好。至少,会有幸福的家庭,爹娘会疼爱她。
可是她偏偏生在姚家,无力摆脱。从小到大,什么都没得选,就连婚事,也没得选。
姚菁菁想到了自己深爱的陈公子,分明他们不久之前还在海誓山盟,陈公子说,待他考中功名,便来姚家向她提亲。她知道陈公子有才学,定然能考中功名的,虽然他出身不高,但有了功名,她父亲想必也会答应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一入宫门深似海,她这辈子都和陈公子无缘了。为了不连累陈公子,入宫之前,她就和陈公子斩断了这段情。
想到这,姚菁菁眼中热泪流得更多-
忠勇伯府,林氏原想命人唤温玉过来侍奉,想到昨日的事,又打消了这念头。
昨日太后寿宴,林氏担惊受怕了好一阵,待寿宴结束,林氏才问起温玉:“你没有跟你妹妹说什么吧?”
温玉:“儿媳只是与三妹妹聊了些家常。”
林氏哼了声:“你要知道,你嫁进了我们家,那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何况儿媳侍奉婆母天经地义,我也没怎样苛待于你吧?不过是偶尔见你过来学学规矩。你若是不知好歹,胡言乱语,倘若你那妹妹在皇上跟前为你打抱不平,皇上为难我们家正楠,那可怎么办?”
“我们家正楠可是很有出息的,日后仕途有得往上升呢。”在林氏自己看来,并不认为自己是恶婆婆,她当年嫁进来就是这么过来的,如今媳妇熬成婆,自然也该摆摆婆母的架子。何况别人家那恶婆婆,都是什么动辄打骂、罚跪的,她只不过是让温玉替自己倒杯茶,捏捏肩捶捶腿,也算不上什么。
温玉恭敬道:“儿媳明白。”
许是昨日的事让林氏有所顾忌,她今日都不曾唤自己过去了。温玉颇有些感慨,她从小看着宠着长大的小妹长大了,也会护着她了。
她收起衣裳,问丫鬟:“世子呢?”
丫鬟回答:“世子在书房呢。”
温玉往书房去寻杜正楠,说起这桩婚事,其实温玉还是很满意的,除了林氏有些刁钻,其他都很好。夫君才华横溢,风度翩翩,与她又是两情相悦,二人感情甚笃,成婚五年,还育有一双儿女。
在她有孕期间,婆母曾提出给丈夫纳妾,也被夫君拒绝了。他说,此生有她一人足矣。
温玉想到夫君,眼中情意流转,嘴角上扬。
她行至书房外,只见杜正楠正站在廊下发呆。
“夫君。”温玉唤了声。
杜正楠不知在想什么,没有听见。
温玉走近了些,到他身前,又唤了声:“夫君。”
杜正楠才回过神来,冲她一笑:“玉娘,你怎么过来了。”
温玉道:“我来看看你。”
杜正楠搂住她:“母亲今日没有为难你吧?”
温玉摇头:“没有。”
杜正楠叹息一声:“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玉娘。母亲她……是做得有些不对,只是她毕竟是我母亲,我也不好顶撞她。”
温玉摇头:“没什么。”
夫妻二人依偎在一起,看得人艳羡不已。
杜正楠拥着温玉,心中却万分纠结,他昨日看见了令安。多少年了,他本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令安了,可是她竟然回来了,听说她的驸马病逝了,所以她才回到京城。
杜正楠闭上眼,他原本以为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这些年他和温玉结为夫妻,温玉很好,好得让他慢慢忘了令安。可是昨日见到令安的那一瞬,杜正楠发
觉自己的心还是为令安激荡。
毕竟令安是他最初的爱,他曾捧着一颗心为令安神魂荡漾。
他知道自己什么也不能做,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令安当做一个陌生人一般,维持现在的幸福的安稳的生活。他应该这么做,也必须这么做,否则他怎么对得起温玉呢?
杜正楠看向怀中的妻子,似乎做了决定-
温瓷从卫陵那儿逃之夭夭之后,一路自己跑回了栖鸾宫。她跑得气喘吁吁,进了栖鸾宫后,就把自己埋进了床榻之中。
这下真的没办法解释了,昨晚还能说她喝醉了酒,可方才她在做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温瓷在心中尖叫,直到现在心还没完全平静下来。
她甚至一点都不敢回想自己方才做的事。
云雀她们在身后也追得气喘吁吁,见温瓷这般,彼此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所以。云雀上前试探:“贵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温瓷在锦被里瓮声瓮气回答:“没事,不用管我,你们出去吧。”
她们见状,都退了出去,留温瓷一个人在寝殿里静静。
她从锦被里探出头,终于小心翼翼地回忆起那个激烈又突如其来的吻。
温瓷碰了碰自己的唇,而后又把自己埋进了锦被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瓷的心情终于平复少许,她仰面躺在柔软的锦被里,一张小脸皱作一团。
现在怎么办啊?她玷污了她跟卫陵纯洁的友谊。
其实卫陵挺好的,他是皇帝,人又长得好看,对她也很好……
温瓷心里冒出这么个念头,感觉假戏真做也不错。
她呸了声,赶紧甩掉这个念头。她在想什么啊?
可是当时她想退的时候,卫陵加深了那个吻……
会不会卫陵对她也有些……
温瓷心烦意乱,完全不知道怎么办,她坐起身,又出了栖鸾宫,去宫中的几个园子里逛。
没想到正巧遇上了贤妃。
贤妃故意刺激温瓷:“哎,现在皇上又收了个姚美人,那姚美人舞跳得这么好,皇上肯定喜欢才收了她。你完了,温瓷,你要失宠了。”
温瓷心不在焉:“你会打叶子牌吗?”
贤妃:?
温瓷到底有没有在听她说话,她不满地重复:“我说你要失宠了,你要完蛋了,你还有心思打叶子牌,你真是个草包啊温瓷。”
温瓷点头:“嗯嗯,我是,所以你打叶子牌吗?”
贤妃:“……”
贤妃撇嘴,看了眼温瓷:“打!我肯定杀得你片甲不留。”
温瓷眼前一亮,当即命她们摆桌子,要拉云雀她们一起打。
贤妃嫌弃地看了眼她们,道:“我可不跟她们打,来人,去请江美人和朱美人过来。”
“云嫔就算了,清高得很,定然不愿意打叶子牌。”贤妃平等地对每个人都看不上。
朱美人和江美人没一会儿就到了,她俩听说贤妃有请,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以为是不是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贤妃,贤妃要找她俩兴师问罪。
结果来了一看,贤妃和贵妃坐在一块打叶子牌,差点惊掉她们下巴。
她们自是会打叶子牌的,贤妃和贵妃都比她们位分高,只好落座作陪。
江美人谦虚道:“二位娘娘,嫔妾的叶子牌打得不好,你们可莫要笑嫔妾。”
贤妃笑说:“行了,本宫不会笑你的。开始吧。”
贤妃又看温瓷:“你等着输吧。”
温瓷呼气,强迫自己全神贯注地投入叶子牌,忘掉卫陵。
贤妃原本自信满满,结果打了一圈下来,却输得最惨。最大的赢家是江美人,其次是朱美人,而后是温瓷,但她们三个人都在赢,只有贤妃一家在输。
贤妃不服气:“定然是意外,再来!”
又打了两圈,结果与先前一样,贤妃输得越来越多,手边的金瓜子都快输没了。
她气得瞪了眼江美人:“你还说你打得不好!”
江美人为难地笑了笑。
温瓷更是惊讶不已:“我还以为我的叶子牌已经打得很烂了,没想到你能打得比我还烂。”
贤妃气得要冒烟,偏偏还不服输,她从前打叶子牌都是大杀四方的,怎么今日手气这样差!
原是因为贤妃从前家世高,陪她打叶子牌的都捧着她,哪里敢赢她,都故意放水输给她,哄她高兴。
四个人不觉便打到了黄昏时分,朱美人率先告辞:“嫔妾实在是乏了,不如今日就打到这里吧。”
温瓷今日没午睡,这会儿也哈欠连连:“那就散了吧。”
只有贤妃斗志昂扬:“诶?!怎么就散了!罢了罢了,你们且等着,明日,明日本宫一定会赢回来的!”
温瓷坐了一下午,腰酸背痛,她伸了个懒腰,慢慢散步回栖鸾宫。待回到栖鸾宫后,便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是戌时,寝殿之中上了灯,温瓷揉了揉眼,想起晚膳的事。晚上还得跟卫陵一起用晚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惆怅叹气,唤人进来。
听梅她们进来服侍她洗脸,重新梳发,说道:“贵妃娘娘,您方才睡着时,高公公过来了一趟,说是今夜皇上不过来用晚膳了。”
温瓷还未反应过来,以为是说卫陵不来栖鸾宫,那她便去凌霄殿就好。
听梅小心看了眼温瓷的脸色,道:“不是,高公公说,皇上今夜去姚美人那儿用晚膳了。”
这些日子贵妃娘娘在宫里一枝独秀,如今皇上竟然去了别人那儿,贵妃娘娘心里定然不好受,她们也不敢多说,怕惹娘娘生气,都噤了声。
殿中安静非常,只余下灯烛晃动。
好一会儿,温瓷才道:“那便传膳吧,本宫饿了。”
她原本还担心不知如何面对卫陵,现下卫陵不来了,倒是好事。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心里竟有些难言的情绪。
这情绪不是第一次出现,今日晨起时也出现过,温瓷没当回事,压下去了,这会儿重新涌上来,更为浓烈,让人不能忽视。
她们很快摆好晚膳,还是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温瓷应该食指大动,可却没那么有食欲。她叹了声,拿起银箸动筷。
分明从前她一个人吃饭也吃得很快乐,今日不知怎么,总觉得一个人吃饭不如两个人吃饭香。
话虽如此,温瓷还是吃了两大碗。毕竟从小到大,她的食欲是很难被影响的。发生天大的事,该吃饭还是吃得下。
幼时有一段时间温瓷觉得自己也应该和别的小姑娘一样瘦瘦的,便想着控制一下体重,朝瘦一些。听闻人若是伤心难过了,就会吃不下饭。
她那天做错事,被温夫人痛骂一顿,伤心得不得了,哇哇大哭。结果哭完之后,猛吃了三大碗饭。
伤心归伤心,该吃的一点没少。
用过晚膳,温瓷便在榻上休息了会儿,数下午从贤妃那儿赢来的金瓜子。想到下午时贤妃炸毛的样子,温瓷不禁失笑。
片刻之后,那种莫名的情绪又萦绕上心头。
温瓷抓着那把金瓜子玩,撑着下巴思索这种情绪到底是什么。
有些像是小时候她阿爹承诺给她带东康坊那家很好吃的烧饼,她等了一个月,结果她阿爹却告诉她,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那天温瓷感觉特别伤心,特别难过,一下子眼泪就掉下来,抱着她阿爹的大腿哇哇大哭。结果那天她阿爹有同僚来拜访,看见温瓷这样,都忍俊不禁。
所以,自己这是为卫陵不来而伤心难过?
伤心难过也寻常吧,毕竟她俩都一起吃了这么久的饭了。温瓷觉得说服了自己,放下手中的金瓜子,去沐浴了。
她躺在浴池里,不禁又想,上回卫陵也去了皇后宫中用晚膳,但后来却来了她这里。今天晚上会不会也一样,在姚美人那儿用了晚膳,过来找她?
那她要怎么面对卫陵?
温瓷捂住脸,仰头叹气。
看着她这副模样,听兰还以为贵妃是为皇上召幸姚美人的事而难过,安慰开解道:“娘娘您别伤心,皇上或许只是一时新鲜,才宠幸姚美人,但心里一定
还是最爱您的。”
温瓷心想,她是个假贵妃,卫陵怎么会爱她?他只是让大家都以为她是宠妃,不被人欺负罢了。
想罢,温瓷又一怔,才反应过来听兰的话:“皇上他宠幸了姚美人?”
听兰点头:“皇上今晚已经留在姚美人的云露宫了,娘娘。”
温瓷哦了声,只觉得先前被她定义为伤心难过的情绪再次翻涌而来。
她想,留在宫里未必就是宠幸谁,譬如说卫陵经常留在她宫里,她们大被同眠,外人都觉得卫陵宠幸了她。可实际上,他们是纯洁的友情。
哦,现在也不那么纯洁了。
但这是她温瓷,是一个假妃子,可那姚美人定然不是,姚丞相送姚美人进宫是为了争宠,争的就是卫陵的宠幸。
温瓷眉目低垂。
这对卫陵来说是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毕竟他是皇帝,做皇帝嘛,总是三宫六院,绵延子嗣也是皇帝的责任。她未进宫之前,就是如此,她进了宫,自然也不会因为她这个假贵妃有什么改变。
可是为什么,感觉心里还是有点伤心难过呢?
或许也是因为习惯吧。
温瓷沐浴过,换上寝衣,便睡下了-
云露宫。
姚菁菁没想到皇上会来得这么快,她还未想到怎样去吸引皇上注意,皇上便自己来了,莫非是因为昨日她的舞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姚菁菁跪在地上,等着皇上开口。
她以为皇上会让她起来,可皇上却径自坐下,目光不曾落在她身上。
“一个月后,太医会诊出你有身孕。你若有孕,你猜你那位姐姐可能容得下你?”卫陵好整以暇。
姚菁菁有些听不明白这话,皇上怎么如此笃定她一个月后会有身孕?虽说不解,姚菁菁还是回答:“皇上说笑了,臣妾和姐姐是姐妹,姐姐怎会容不下臣妾?”
卫陵哂笑:“你要让她容不下你,留不下这个孩子。”
姚菁菁心中更骇然:“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臣妾听不明白。”
卫陵指节轻叩桌面,道:“皇后容不下你,谋害皇嗣,证据确凿。你失血过多,就此身故,从此可与你那位姓陈的情郎远走高飞。”
姚菁菁听到此处,颓然跌坐在地,有些惊恐地看向高坐榻上的天子,他竟然什么都知道。她意识到,这位年轻天子远比她想的聪明,也比她父亲以为的要更聪明,可笑她父亲还以为靠一出美人计便能挽救大哥和姚家。
她在迅速权衡,权衡到底是做父亲手中的提线木偶,还是选择和陈公子远走高飞。
只是……她能信得过天子吗?
天子既然要姚家倒塌,她也是姚家人,难道他便能放过自己?
卫陵没什么耐心:“你有一炷香的时间考虑。”
姚菁菁鼓起勇气发问:“皇上这般告诉臣妾,就不怕臣妾告诉父亲和姐姐么?”
卫陵漫不经心道:“这宫墙之内,最不缺的就是枉死的人。”
姚菁菁脸色一白,忽然明白自己其实没有选择的余地,皇上把这件事这样明白地告诉她,便意味着她只能选择皇上,否则她根本活不到明日。她只是一个庶女,皇上既然知道她和陈公子的事,想必也要知道父亲不重视她,所以只需要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就是她死了,父亲也不会怎样。
姚菁菁咬了咬牙,看向卫陵:“臣妾明白了,一月之后,臣妾会查出有身孕。”
她闭上眼,她相信陈公子,即便她已非完璧,陈公子也绝不会嫌弃自己。
可天子却并未有宠幸她的意思,他只是淡然坐在书案前,提笔作画。
时间缓缓流逝,眼看着夜便深了,姚菁菁终于忍不住开口道:“皇上,这孩子……从何而来?”
年轻天子头都不曾抬:“自然找你的情郎要。”
姚菁菁怔愣不已,又觉得看不明白天子的心思,却也只能应下。
“臣妾明白了。”
姚菁菁慢慢起身,看向天子书案上的画纸,栩栩如生的一张美人面,她认得,是那位温贵妃-
碧空如洗,明媚阳光透过纱窗落进寝殿之内。
温瓷伸了个懒腰,这一觉睡得不错。她唤宫女们进来伺候,状似不经意地问起卫陵。
听梅回她话:“听闻皇上一早离开了云露宫,又命人赏赐了姚美人好些东西。”
温瓷咬了咬唇,一时无言。
她才用过早膳,贤妃便又带着江美人和朱美人杀上门来。
贤妃抱怨她:“你怎么起得这么迟?怎么,被皇上去姚美人那儿气到了吧?我就说你要失宠了吧,滋味不好受吧。”
温瓷不爱听这话,故意气她:“那皇上怎么不去你那儿?”
贤妃被她噎得无话可说,一巴掌拍在桌上:“继续!昨天只是手气不好,今日本宫就让你们看看本宫的厉害!”
苦战一个时辰之后,贤妃气得大叫:“定是栖鸾宫风水不好!”
温瓷捏了捏眉心,赶客:“不打了,本宫要去找皇上用午膳了。”
贤妃嗤笑:“皇上有了新宠,还要你做甚?自然有新欢相陪。”
温瓷脚步一顿,还是道:“反正不打了。”
她觉得贤妃这话也有一定的道理,昨晚卫陵就没跟她一起用晚膳,今天会和她一起用午膳吗?
可是今日高公公又没来传话,她毕竟答应过卫陵要陪他一起吃饭的,还是去吧。
温瓷这般想着,有些忐忑地到了凌霄殿外。
高公公见她到,热情相迎:“贵妃娘娘来了,还请稍等片刻,皇上还在见几位大人呢。”
温瓷犹豫一番,还是开口:“皇上当真在见几位大人,不会是在见姚美人吧?”
这话酸溜溜的,高顺这种人精哪能听不出来,忙不迭替卫陵解释:“娘娘,您这就是误会了。”
温瓷自己说完,也觉得问得有些过分了。
卫陵怎么可能是这种爱美人重过爱江山的人?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那话就冒出来了。
才说完,几位大人便出来了。
温瓷一时有些赧然,跟着高公公进去了。
未几,她便看见了卫陵。
第24章
温瓷垂下脑袋,一时无言,只等她们布置好膳桌。
她情绪不高,全都写在脸上,卫陵哪能瞧不出来?
卫陵行至她跟前,关怀备至:“小瓷这是怎么了?谁惹小瓷不高兴?”
她很不高兴吗?温瓷抬头,挤出一个笑容,摇头:“没有呀。”
卫陵定定看着她,那神情仿佛已经把她看穿。温瓷一时心虚,她的确是情绪不高,但这点不高兴却是因为,她为卫陵宠幸别人而难过,这理由怎么能说出口?
温瓷想了想说:“许是因为,昨日我本想等太后寿宴结束后,找阿爹阿娘说会儿话的,结果我喝醉了酒,把这事儿都忘了。我有点儿想她们了。”
她扯了扯嘴角,她也确实想阿爹阿娘了。
温瓷又看一眼卫陵:“流云,我可以回家看看他们吗?”
卫陵含笑点头:“自然可以。”
温瓷听得他的回答,真心实意笑了起来:“那我可以在家里住两日么?”
她感觉自己得静一静。
卫陵还是点头:“小瓷打算何时去?”
温瓷道:“就今天下午吧。”
卫陵颔首:“好。”
片刻之后,又听他道:“那我陪小瓷一道去,说来也有许久未曾拜访温太傅了。”
温瓷怔住,看着卫陵:“你,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卫陵点头:“小瓷不愿我同去吗?”
他似乎有些失落。
温瓷摆摆手:“这倒不是,只是……我
才进宫没多久,你许我回家探亲已是破例,再陪我同去,只怕旁人会说三道四。”
她不明白,卫陵为什么要陪她一起回家,卫陵新得了姚美人,应当多陪陪那位姚美人才是吧。何况她想回家,就是想自己静一静,卫陵跟着她一起回去,那她还怎么自己静一静?
卫陵道:“那又何妨?如今谁人不知小瓷是朕的宠妃,既是宠妃,自然该有些宠妃的待遇。历朝历代,宠妃之所以为宠妃,不就是能得帝王偏爱么?”
温瓷听罢,一时又默然不语。
她这宠妃是假的,她知道,分明卫陵也知道,这戏要做得如何全套么?
温瓷还在纠结,卫陵已经自己拍板:“那就这么定下,下午我陪小瓷一道回去。”
温瓷只好答应:“那,那好吧。”
那厢膳桌摆好,二人入座吃饭,和往常一般。只是谁也没有主动提及昨日那个意外的吻。
温瓷不提,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既然卫陵不提,其实也是好事,索性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好了。
她不知道卫陵是不是也这么想的,所以才没提及。
温瓷坐在回栖鸾宫的步辇上,捋着这些事。
步辇经过御花园的时候,正巧撞上了姚美人。
姚美人位分比温瓷低,二人狭路相逢,自然是恭敬地行过礼。
“嫔妾见过贵妃娘娘。”
温瓷居高临下看向姚美人,道了声免礼,便吩咐他们继续往前。
姚美人也是往前走了,不知是不是去见卫陵。
温瓷轻啧一声,她今日是怎么了?怎么老在计较这些事?人家去找卫陵那不是理所应当么?
许是因为这两天贤妃老在她耳边叨叨自己要失宠了,可她本就是假宠妃,又怎会失宠呢?何况退一万步说,她入宫本就只是为了躺平养老,卫陵肯定不会亏待她的,至于别的,对她而言并不重要。
待回到栖鸾宫,温瓷命云雀她们收拾行囊回家探亲。
云雀她们俩听见消息,乐不可支。在宫里的日子固然过得舒坦,她们是贵妃的陪嫁,身份当然比别的宫女更高,那些宫女们也都捧着她们,给她们面子,月俸也比在温家时候高许多。可在宫里不够自由,在温家她们虽然也是做三姑娘的贴身丫鬟,可温家没那么多规矩,三姑娘更是不拘小节。在宫里可就不同了,她们毕竟是贵妃的人,一举一动都代表着贵妃,做起事情来当然也就得守宫里的规矩。何况她们二人是从小就被买回来伺候三姑娘,也算是从小在温家长大的。
云雀激动道:“娘娘,咱们真能回去探亲吗?”
温瓷点头:“皇上已经答允了,收拾好东西就可以出发了。哦,对了,皇上也跟着一起去。”
这下云雀和云燕一起瞪大眼:“啊?皇上陪着您一起回去?”
这可真是莫大的恩宠了。
就算是贵妃,说起来也只是皇上的妾室,皇后娘娘那才是正儿八经的皇上的妻子。可皇上竟然要陪着她们娘娘一起回家探亲,探亲探亲,重要的不就是个亲字吗?这说明,皇上把娘娘的母家当亲啊!
二人对视一眼,又掩嘴笑,看来皇上是真的喜欢她们娘娘。
原本今儿听闻皇上宠幸了姚美人的事,还真担心过皇上会不会冷落她们娘娘,如今看来,不用担心了,什么姚美人,哪里比得上她们娘娘?
温瓷只是回家探亲,要收拾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没多久,卫陵便过来了,还有准备好的马车。
卫陵换了身衣裳,不像九五之尊,只像一个世家公子。他解释说:“如此,还可以陪小瓷出门逛逛。”
温瓷点点头,被卫陵这么一说,更兴奋起来。虽然入宫才数十日,可进宫前的日子已经恍如隔世似的,她可以出去逛逛,去吃从前常吃的那几家小店小摊。宫里的菜好吃,全是山珍海味,可市井间的美食也同样好吃。
想到好吃的,温瓷心里那点别扭的滋味暂且烟消云散,她开心地和卫陵分享,哪家的烧饼怎样好吃,哪家的小馆子又怎样好吃。
“我带你去。”温瓷笑得眉眼弯弯,看向卫陵。
卫陵颔首:“好。”
二人上了马车,缓缓往出宫的方向走。
不多时,马车便驶出了皇宫,到了街上。那些久违的市井热闹重新回到温瓷眼前耳边,她听着倍感亲切,不由得掀起帘栊往外张望,空气中还会飘来食物的香味,温瓷馋得直流口水。
马车一路行驶,温瓷计划着今晚吃些什么,正想着,忽地马车来了个大转弯,直接将温瓷甩飞了。幸好卫陵眼疾手快,将她拉进怀里,否则她的脑门就该和车厢壁来个亲密大接触了。
温瓷惊魂未定,不知发生了什么,疑惑看向卫陵。片刻之后,她才意识到她正坐在趴在卫陵怀里,姿势颇为暧昧,一抬头时,更是差点撞上他的下颌。
这样暧昧的姿势让温瓷想到了那天那个清醒的情迷的吻,她心咚咚跳着,似乎有隐隐的期待。
“皇上恕罪,方才有人纵马经过,卑职等躲避不及,这才惊扰皇上和贵妃。”侍卫的声音打破了暧昧的气氛,温瓷回过神来,赶忙从卫陵怀中退出来,坐回自己位子上。
温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方才那一瞬,她竟然以为他们俩又要亲上了。
她有些尴尬,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尴尬,只好装作整理头发。
卫陵冷声道:“闹市纵马,是谁如此大胆?京都府衙是做什么吃的?”
侍卫道:“卑职马上命人去查。”
卫陵收回视线,看向温瓷:“小瓷没事吧?”
温瓷摇头:“没事,多谢你。”
这插曲再次搅乱了温瓷的心,她心绪不宁,直到马车到达温家。
温家邸舍简朴,并不在繁华街段,守门的小厮骤然看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出现,还怔了怔。待看见温瓷从马车上下来,更是难掩惊讶。
“三姑娘?!”
温瓷道:“我回来了,阿爹阿娘在家吗?”
小厮又看向她身侧之人,三姑娘是入了宫做贵妃,那陪着三姑娘归家的人岂不就是……当今天子?
小厮急忙行礼,又赶忙去通禀了温太傅和温夫人。
温太傅和温夫人今日都在家中,听得消息皆是一惊,匆匆出来迎接。
“臣参见皇上,贵妃。”温太傅和温夫人要行礼,被温瓷扶起来。
“爹,娘,都是一家人,别这么麻烦了。”
温太傅坚持要行礼,被卫陵扶住:“温太傅不必多礼,您是朕的老师,按说该受朕的礼。”
温太傅当年为皇子们授课,起初其中并不包括九皇子,是后来他才来的。九皇子不似其他皇子那般自幼读书识字,故而开蒙晚,但他勤奋好学,倒是时常向温太傅请教。只是因九皇子出身,时常被人嘲讽,道他不配做温太傅的学生。
温太傅笑道:“皇上这话可就折煞臣了。”
卫陵道:“进去说话。”
温夫人被温瓷挽着手,难掩惊诧,小声问:“小瓷啊,你这是被赶出宫啦?”
她就知道,她这三女儿哪里是能在宫里过活的人?
温瓷:“……”
温瓷:“阿娘你能想点好的吗?我这是探亲,探亲!”
温夫人这才放下心来,露出笑容:“探亲啊,那挺好。”
不过她看了眼一旁的天子,又有些笑不出来了,这探亲怎么把皇帝也一起带过来了?
卫陵正和温太傅说话:“老师,今日小瓷说想你们,朕便跟着叨扰了。”
温瓷也看了眼卫陵,笑嘻嘻打岔:“阿娘,我饿了,咱家今天有没有做什么好吃的?”
温
夫人无奈:“没有,你想吃什么,阿娘晚上亲自给你做?”
温瓷把头埋进温夫人怀里撒娇:“呜呜呜,阿娘真好。”
温夫人带着温瓷去了后院,让卫陵与温太傅说话。温瓷没有意见,她回到自己许久没回来的家,转了一圈,很是感慨,又拉着温夫人撒娇。
温夫人抱着她,不由叹气:“还像个孩子似的。小瓷,这些日子你在宫里过得好吗?”
温瓷点头,给温夫人讲她在宫里的事,讲她的栖鸾宫有多大,多少人伺候她,什么都不用操心,金银珠宝如流水一般。
“下回阿娘可以进宫看我,我带阿娘去看。”温瓷天真道。
温夫人却不甚赞同:“哪能说进宫就进宫。”
温瓷:“反正皇上会答应的。”
温夫人叹气:“皇上喜欢你,可你也不能仗着皇上对你的宠爱肆意妄为。”
温瓷也跟着叹气,她最不喜欢听训,敷衍应下:“我知道,阿娘。”
温瓷陪温夫人说完话,便和卫陵一道出门逛玩。她和卫陵走在前面,云雀云燕两个和侍卫们走在后头跟着,温瓷头发挽做妇人发髻,他们就如同一对寻常夫妻那般,走在街上。
看着眼前的热闹,温瓷的情绪重新被点燃,她东逛西看,不禁买了好些东西。卫陵跟在她身侧付钱,视线全身心地看着她。
卫陵十岁前都活在冷宫里,过着悲惨的生活,十岁之后,他开始争,想方设法在先帝面前露脸,让先帝注意到自己,一点点地表露锋芒。他要做的事太多,甚少有这般闲情雅致能在街上随意逛玩。
他安静地看着温瓷,如同看世上最珍贵的东西。
温瓷在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串糖葫芦,山楂里夹着糯米,却意外地好吃。她眼前一亮,激动地给卫陵分享:“你尝尝这个,流云,这个好吃。”
她正欲把手中没吃过的那串递给卫陵,却见卫陵抓住她手腕,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吃了余下半个。
“确实好吃。”
温瓷怔住,呆呆看着手里的糖葫芦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那是她吃过的,有她的口水。
但是卫陵并不嫌弃。
这不是第一次了。
温瓷又想到那个吻,或者说,那些吻。他们交换过的口水,不知几何了。
她感觉自己有些迷茫,她不敢那么想。
正发着呆,忽地被人撞了一下。
她一个踉跄,被卫陵稳稳护在怀里。卫陵身上好闻的松枝香气钻入她鼻腔,让人感觉很安心。
温瓷退出来,冲他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糖葫芦吃多了腻,温瓷把剩下那串给了云雀她们,她往前走,又瞧见了一个卖烧鸡的铺子。
温瓷道:“你等我一下,我去买个烧鸡。”
烧鸡铺子生意好,好些人在排队,好一会儿才轮到温瓷。温瓷要了两只鸡腿,又要了几只整鸡,打算分给云雀她们,还有跟着的侍卫们。
她自己迫不及待地咬了口鸡腿,回来时,却看见有位姑娘正和卫陵说话。
卫陵生了一张俊俏的脸,方才一路上频频有人侧目看他。卫陵身份高贵,但这些寻常百姓哪里认得他是谁,只知道是一位家世不俗的俊俏公子。不过碍着旁边站了个温瓷,倒没有人上前搭话,只是心中暗暗惋惜。
方才温瓷不在,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上前同卫陵搭讪。
“这位公子,不知你哪家的郎君?可曾有过婚配?”那姑娘一双眼睛恨不得长在卫陵身上,更是贴得极近,“若是没有婚配,不知你觉得我如何?”
温瓷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竟有几分酸涩。她正欲开口,便见卫陵朝她看了过来:“抱歉,我娘子来了。”
第25章
那位姑娘闻得此言,面上失望难掩,循着卫陵的视线朝温瓷看了过来。
温瓷信步走近,把手中的鸡腿递给卫陵:“这个特别好吃,他家铺子开了好些年了,我小时候就在了。小时候我想吃,求着我爹给我买,结果他忘了,我还抱着他的腿大哭了一场,结果被来家里的客人瞧见了,丢了好大的人呢。”
她说起此事,颇为赧然。
温瓷说罢,才看向那位姑娘:“这位是?”
温瓷打量着眼前的姑娘,那姑娘也同样在打量温瓷。
温瓷瞧着这位姑娘颇为眼生,想来不是京城贵女圈子里的,她们那些达官显贵家中的女子隔三差五就有个宴会聚会的,就算不常出现,温瓷也该有些印象。但温瓷看着她只觉十分陌生,像从未见过,或许是京城哪位小官之女吧。
那姑娘将温瓷上下打量一遍,她衣着装扮比自己华贵,想来家世比自己好,只是目光落在温瓷手中的鸡腿时,嘴角抽了抽,只觉得她丝毫没有淑女风范,举止粗俗,分明和这位俊俏公子一点都不般配。
那姑娘并不友好地开口:“这便是你娘子么?看起来跟你一点都不般配。”
卫陵眸色微沉,执起温瓷的手,清风朗月地开口:“是,我知道,我配不上我娘子。我娘子愿意嫁给我,那是我三生有幸才得来的福气。”
他说罢,一双含情眼情意绵绵地看向温瓷,仿佛眼里只能看得到她。
那姑娘原是想贬低温瓷,没想到卫陵会自我贬低,急道:“分明是她配不上你吧,你……你也是瞎了眼了。”
那姑娘有些恼怒,瞪了眼卫陵便走远了。
温瓷眨眨眼,看着那姑娘的背影,又咬了一口鸡腿。
“流云,你还真是招姑娘家喜欢呀。”温瓷打趣他,“其实我看方才那姑娘天真直率,长得也算漂亮,你若是喜欢她,完全可以把她纳了嘛。”
卫陵面不改色,宽大手掌包裹住温瓷小巧的手:“娘子说笑了,为夫能娶娘子为妻,已经是三世修来的福气,眼中心中都是娘子一人,再装不下任何人了。”
温瓷被他牵着手,脸上一热,她知道方才那些话是卫陵为了搪塞那姑娘的借口,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未出戏。她想自己不该当真,却无端生出一丝欣喜之感。
温瓷低头继续吃鸡腿,掩饰自己脸上的绯红。
周遭有人笑说:“这位夫人和您相公含情真好。”
温瓷被他们打趣得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拉着卫陵走开了。
待走远了些,温瓷撒开手,长舒了口气说:“他们可不认识咱俩,胡乱说的,我自然当不得你的娘子。”
她是贵妃,哪怕在外人面前威风凛凛,正儿八经算起来也是皇帝的妾,若说出去被旁人知道,那是僭越。到时候万一传到御史台那些人耳朵里,对卫陵名声不好。
卫陵低头看了眼,方才被她牵着的手还残留着余温,和浅淡的茉莉香气。他低喃了声:“很快就是了。”
这句温瓷没听清,疑惑地啊了声,卫陵又道:“没什么。”
温瓷哦了声,想起了手里的鸡腿,趁热吃最好吃,这会儿功夫一耽误,都有些冷了。她又嘱咐卫陵赶紧吃,卫陵笑应了声。
温瓷几口便将手里的鸡腿吃完,又拿出帕子把手擦干净,而后带着卫陵继续逛。她带卫陵去了她从前常吃的几家铺子小摊,一路走到哪吃到哪,温瓷吃得有些饱,又带卫陵去了一家她常去的卖饮子的小店。
苏记饮子店面不大,桌子加起来统共就四张,温瓷一行人进来就坐满了。
掌柜是个妇人,认得温瓷,见她来,很是惊喜:“小瓷,你好久没光顾苏姨生意了。今天喝点什么?”
温瓷问:“苏姨,我嫁人啦。就给我来一碗紫苏桃子饮吧。”
苏姨有些惊讶,看向温瓷身边的卫陵:“哟,这是你夫君吧?生得真是俊俏,风度翩翩。”
温瓷点点头,又问卫陵:“流云你要喝什么?”
卫陵道:“跟小瓷一样就好。”
苏姨顺势道:“那就给你们都来一碗紫苏桃子饮吧,这
可是咱们店里的招牌。”
温瓷点头,和卫陵说话:“这家店我以前常来,不贵又好喝,掌柜热情好客。我以前还想说,等以后我干脆不嫁人,自己开一家饮子店好了。”
卫陵认真听着:“嗯,然后呢?”
温瓷叹气:“后来我发现开店很累,就打消了这念头。”
努力是不可能努力的,她只想一辈子躺平,不拘什么大富大贵,只要日子能过得轻松些快乐些,就是她的梦想了。
温瓷又道:“原本我也想过,要不索性招赘个夫婿,这样就可以留在家中了。可惜,根本找不到愿意为我入赘的。”
她鼓了鼓腮帮子,又想到进宫之前她阿娘找的那些相看的公子们,“他们也是,见到我都傲慢得要命,好像跟我相看是给我面子。”
温瓷又叹气,明白这也没办法,谁让她自己确实也是这么一个懒散性子。人生总是如此,有得便有失,她舍弃了名声,获得了一定意义上的快乐,就得承担舍弃了名声之后带来的代价。
卫陵道:“那是他们眼光不好,小瓷分明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
温瓷被他逗乐了,这话说得也太夸张了,她自己都不信。
“好啦,我知道你是哄我高兴。我才不要做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呢,这世道定义的最好的姑娘不知有多少束缚,还是做自己最好最开心了。”
卫陵道:“没有哄你,小瓷的确是我心里最好的姑娘。”
他语气认真,温瓷不由得看着他,心也跟着跳得快了些。
若是从前,她只会以为这是朋友之间的纯洁的一种夸奖,但现在,她会多想。
“来,你们的饮子来了。”苏姨端了饮子上来,打破了气氛。
温瓷有些慌乱地把饮子推给卫陵,让他尝尝。
卫陵尝过,点头:“好喝。”
温瓷听见这话,有些得意:“是吧。”
比起得到失去意义上夸奖她是淑女,她更喜欢听到别人对她所分享的好吃的东西的赞同。
他们喝过饮子,时辰已经不早,晚霞挂在天边,烧红了一片天。温瓷和卫陵二人打道回府,马车停在温家门口,温瓷以为卫陵该回皇宫,和他道别:“那你路上小心,我后日定会回宫的。”
卫陵却跟着她一块进门:“我今夜不回宫。”
温瓷惊诧:“啊?”
她没想到卫陵会留下来:“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卫陵道:“无妨。”
温瓷就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她总不好赶人走。
温太傅和温夫人也没想到卫陵竟会在家中留宿一晚,可人家是皇帝,想留自然留得。对视一眼,温夫人匆忙吩咐人收拾房间。
卫陵拦住她:“师母不必费心,朕与小瓷同住便是。”
温夫人默了默,天子都开了口,她又能说什么,只好应下。心里却想,这倒真像寻常女婿陪女儿归宁似的。
原来温太傅说的话温夫人还将信将疑,经此一事,大信了。原来这位小皇帝还真很喜欢她家小瓷。
晚饭是温夫人亲自下的厨,做了一些家常小菜,都是温瓷爱吃的。温太傅道:“还请皇上恕臣招待不周之罪。”
卫陵却倒了一盏酒,敬温太傅:“老师这话可就严重了,今夜这里不论君臣,我敬老师一杯。”
温太傅接过酒盏,仰头饮尽:“好,好。”
温太傅对卫陵说不上偏爱,他当年教授皇子课业,对诸位皇子们皆是一视同仁。那时因着卫陵格外求知若渴,对他倒是有些好印象,可后来他渐渐出头,有些行事太过狠辣,温太傅却不认同。但说到底,他知道卫陵会是个好皇帝。
男人家喝起酒来,总是话多一些,温太傅尤其话多,每每喝多了酒,总恨不能从经到史讲个遍,温瓷小时候就领教过了,趁着温太傅还没喝醉,吃饱饭就先一步溜之大吉,回房休息。
温夫人也不好留下,吩咐了几句之后,过来温瓷从前住房间里找她说话。
温瓷趴在床上,两只绣鞋东倒西歪地扔在床边,她连袜子也扔了,两只脚光着晃来晃去,好没规矩。
温夫人摇头,语重心长叹气,把她的鞋子摆好,在床边坐下:“也是入宫为妃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没规矩?”
温瓷撒娇:“阿娘,我好不容易回来一回,你就别教训我了。”
温夫人搂着她:“我哪里是教训你,我是怕你啊……”
她只是叹了口气。
“你下半辈子毕竟要在宫里活下去,小瓷啊,你要知道,那是皇上,不是寻常人的夫婿。他今日喜欢你,你年轻,天真烂漫,不守规矩,可日后呢?你到娘这个年纪了,若还是如此鲁莽没规矩,难道皇上还会觉得你天真烂漫?后宫里的女人就像花圃里的花,一茬一茬地开,娘也是希望你过得好。”温夫人说着,更是感伤起来,眼眶都红了。
温瓷见她伤感,也跟着伤感起来,母女二人抱在一处。
好一会儿,温夫人深吸了口气,说起旁的:“上回你进宫太过仓促,娘有好多事都没跟你交代。你跟娘说说,你和皇上那事儿……还和谐吧?”
温瓷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温夫人说的是什么事,她脑海中便又回放过那天晚上她给卫陵弄的事儿。她红着脸,点点头,敷衍过去:“好着呢,没什么事儿。”
这种事说起来也羞人,温夫人听见温瓷这么说,便没再继续追问。只是又叮嘱起别的,让她千万别锋芒太露,别轻易得罪人。
温瓷尽数点头,想起了另一件事。她想,她娘比她大那么多,应该知道的也多吧。
她措了措辞才道:“娘,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温夫人说:“你问吧。”
温瓷便说了:“就是……皇上这些日子都会来我宫里,跟我一起吃饭,但是前两日,他去了别人宫里吃饭。我感觉我有点不高兴了……”
温夫人扶额,她这女儿真是,三句话离不开吃饭!
她一声叹息,教导女儿:“小瓷,你要知道,那是皇上,不是你一个人的夫婿,所以即便你拈酸吃醋,也不能表现出来,更不能因此使小性子,或是做一些为非作歹的事。”
虽然她觉得以这个三女儿的性子,为非作歹的事应当不至于,可那毕竟是后宫,万一时间长了,忽然哪天就鬼迷了心窍呢?
温瓷被温夫人的话长久地愣住了。
她的注意力都定格在了“拈酸吃醋”四个字上,原来她不高兴是因为她在吃醋么?
可是吃醋不是因为喜欢么?
所以难不成,她其实喜欢卫陵?
温瓷脑子都懵了,下意识想:可是她不能喜欢卫陵的,他们是朋友啊。
温夫人看着女儿完全呆住的模样,伸手在她跟前晃了晃:“想什么呢?莫非你还真想干什么为非作歹的事?”
温瓷回过神来,心突突直跳:“娘,我能做那种事吗?我只是忽然有些累了,想先睡了。”
她钻进被子里,温夫人见状,便先离开了。
温夫人走后,温瓷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还在消化方才温夫人说的话。
所以,她喜欢卫陵是吗?
她想亲卫陵,是因为喜欢他,而不是因为美色?
她因为卫陵宠幸了姚美人而难过,是因为她喜欢卫陵?
她下午时看见别的姑娘跟卫陵搭讪心里不舒服,也是因为喜欢卫陵?
……
温瓷正想着,听见脚步声在门外的走廊上响起,是卫陵回来了。
她做贼心虚一般,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卫陵踏进门,便看见了整个人不停颤抖着的温瓷,他眉眼含笑。
“小瓷睡着了吗?”
“睡着了!”
温瓷说完就后悔了,哪有人睡着了还说话的,她可真是笨蛋一个。
暴露了自己没睡着的事,温瓷也不好再装睡了,只好坐起身,看向卫陵:“你回来啦,我爹他是不是又拉着你说了好多话,他就是这样,每次喝醉了酒,就恨不得把那些东西讲个遍,特别无聊。”
温瓷心绪不宁,故意在转移话题,故而语气都比平时快了些。
卫陵当然听得出来,他
好整以暇看着温瓷,在猜他不在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让她对自己又产生了这么大的波澜。应当只有温夫人来过,陪她说了话,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
他只当什么都没看出来,回答温瓷的话:“还好,老师即便喝醉了酒,也能说出一些发人深省的话。让我想起了从前在崇文阁里听老师授课的日子,还有些怀念。”
温瓷反正不知道她爹那些醉话哪里发人深省,竟然还能让人怀念,或许是她不爱读书的缘故吧。她沉默下来,感觉这种安静气氛让她心里更发虚,又问:“你喝了很多酒吗?要不要让云雀她们准备醒酒汤?”
她可记得自己上回喝醉了酒之后,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的事。
卫陵笑说:“还好,我没喝太多酒。倒是小瓷……”
他说着,忽地起身,走到床边坐下,霎时间离温瓷近了。她闺房里的拔步床没有栖鸾宫中的大,卫陵高大身影一坐下,顿时便显得有些逼仄,他身影笼在温瓷面前,温瓷又仿佛嗅到他怀中的松枝香气。
“你看起来不太好?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瓷被他骤然一问,心更是慌得厉害:“没、没什么,我没喜欢你。”
第26章
话音从她口中落出,飘荡在安静的房间里,仿佛掷地有声。温瓷的房间算不得大,房间里只有他们俩,伺候的人都在外头,门没关,有晚风踏进门,拨动灯烛焰火,和映在墙上的他们的一双影子。
温瓷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双手捂住嘴,恨不能咬断自己舌头。
她真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到底在讲些什么?
温瓷脑袋飞速地思考着,该怎么圆回来,她心咚咚直跳,吞咽一声,解释:“我喝醉了,我说胡话。”
“对,流云,我喝醉了,我在说胡话,你别放在心上。我晚上喝了一杯,没想到那酒后劲那么大,我回来之后就一直觉得不太舒服,脑袋晕晕的,想睡觉。我得让她们准备醒酒汤,流云,你也喝点吧。”她絮絮叨叨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地为自己找补,试图说服卫陵。
她说完,尴尬地笑了笑,紧张忐忑地观察着卫陵的反应。
晚上那酒烈不烈,醉不醉人,卫陵自然明白。他眸底闪过一丝笑意,看着她丹唇一张一合,话多地解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亲她。
卫陵不动声色顺着温瓷的话说,语气关怀备至:“原来如此?那小瓷现在可觉得还好?还难受吗?”
温瓷见他没有怀疑,如释重负,赶紧唤云雀:“方才躺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云雀,快去准备两碗醒酒汤。”
云雀听得这话有些疑惑:“两碗?可是娘娘您……”不是只有皇上喝多了酒么?
温瓷打断她的话,催促:“你快去吧。”
云雀应下,下去准备醒酒汤了。
温瓷心还跳得好快,她心虚地看了眼卫陵,感觉应该说些什么,可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反倒对上卫陵视线让她心更虚几分,便垂下了眸子,无聊地揪着被角。
想了想,又强调说:“你也知道的,流云,我喝醉了酒就是做出一些离谱的事来,就像上回……”
温瓷是想增加自己说辞的可信度,可话说出口,又深觉不妥,上回的事好不容易过去了,她还提起来做什么?无端弄得两个人更尴尬。
温瓷掐断话音,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我的房间比较小,床也比较小,你会不会不习惯?”
卫陵:“上回小瓷喝醉酒……”
他一顿,似乎陷入回想。
温瓷闭了闭眼,懊恼自己这张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卫陵却道:“其实小瓷喝醉了酒之后,甚是可爱。”
温瓷尴尬地笑笑:“是么?我倒觉得日后得少喝酒,千万不能再喝醉了。”
好在云雀端来了醒酒汤,拯救了温瓷的尴尬,温瓷赶紧端了一碗给卫陵,自己也捧起一碗喝了。待喝过醒酒汤,温瓷又借口去沐浴,暂时逃避。
温家比不得宫里,沐浴都是烧了热水,倒进浴桶里。温瓷褪去衣裳,趴在浴桶里叹气,又想回了先前纠结的事。
她怎么会喜欢上卫陵呢?
她和卫陵都认识十几年了,她五岁就认识卫陵,这么多年,也没觉得自己对卫陵有什么超乎男女之间的情意,怎么进个宫才一个月工夫,她竟然会对卫陵产生心动?
卫陵自然是极好的人,或许喜欢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可是怎么会这么突然,以前不喜欢,现在就喜欢了?
这合理吗?温瓷心里烦得很,她想是不是她阿娘说错了,毕竟她阿娘还说出让她别干为非作歹的事这种话来。
至于先前发生的种种不同寻常的事,她也可以用别的解释吧。譬如说,她想亲卫陵,因为卫陵长得好看嘛,那她看见一只小猫咪长得好看,也会想亲的呀!
至于卫陵宠幸姚美人她不高兴,也可以是因为友情嘛,小时候她交朋友还会因为朋友和别人关系更好就难过呢。
温瓷深吸了一口气,总而言之,她和卫陵的关系,她不应该也不能喜欢上卫陵,连觊觎卫陵的美色也不可以!必须掐断这种心思!
毕竟如今卫陵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卫陵给了她贵妃的位分,给了她荣华富贵,她应该知足。
此事想想就能分出利弊了,若是她喜欢上卫陵,那这份关系势必会变得更复杂,牵扯不清。
万一她单方面喜欢上卫陵,那日后卫陵三宫六院,宠幸谁她全都拈酸吃醋,她吃得过来吗?还不得把自己撑死。人一旦拈酸吃醋,就容易变得不像自己,说话啊做事都会失了分寸,万一她在卫陵面前失了分寸,惹得卫陵不喜,甚至是厌烦了自己,那自己的好日子岂不是也到头了?
再说另一种情况,就算她喜欢卫陵,而卫陵也恰好有那么一点喜欢她,然后她们假戏真做了,日后万一他俩不喜欢了,那两个人多尴尬啊?
她今日去的那家苏记饮子铺,从前并不开在那儿,店面更大一些。掌柜苏姨早年间就是和朋友合伙开办的,结果后来他俩看对眼了,就成婚在一起了,变成了夫妻店,生意也红红火火。
结果成婚之后没几年,她丈夫又喜欢上了旁人,要纳小妾,苏姨不肯,要和丈夫和离,丈夫又肯轻易和离,两个人纠缠了许久才终于和离。和离之后,苏姨重新来这里开了这家铺子,因着温瓷常去买饮子,苏姨偶尔也和她提起这些事,话里话外都是伤怀与怨恨。
温瓷觉得她和卫陵的关系,某种意义上来说就像掌柜和雇工,她是被雇的伙计,虽说是个不干事儿吃白饭的。可若是牵扯到了感情,那日后吃白饭都不好意思吃了。
所以,她绝对不能喜欢卫陵。
温瓷在心里合计一番,最后下定决心。
待沐浴完出来,便该安寝了。
房间里的灯烛吹灭了,床帐落下,温瓷双手交叠在胸前,她闺房中的床比栖鸾宫的小许多,她和卫陵两个人一躺下,稍微有所动作,便能碰到对方似的。温瓷有些拘谨,不敢乱动,如今她睡在自己睡了十几年的床上,应当不至于再做出什么不轨之举吧?
温瓷掩嘴打了个呵欠,闭上了眼睛,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黑暗之中,卫陵缓缓睁开眼。
他毫无睡意,这是小瓷从小住的房间,充斥着小瓷的味道,令他兴奋。
他侧过身,单手支着脑袋,沉默地看着温瓷,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他的目光近乎疯狂,却又带着满足。
他想到温瓷今天说的话,她似乎开始思考关于喜欢自己这件事了,真好。
既然如此,距离占有小瓷还远吗?
他会给她完美的第一次,给她快乐,无尽的欢愉,无上的享受。他会吻遍她的全身上下,在她每一寸上都留下
属于他的烙印。比起让自己快乐,他更想让小瓷快乐,想让小瓷在他手里快乐。关于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每一句呢喃,他都会刻在脑海里的。
不能再想下去了,那太令人兴奋了。
卫陵阖眸-
翌日晌午,温瓷睁开眼时,发现她不仅又睡在卫陵身上,甚至更过分了,她把卫陵挤到了边缘,若非有床栏围着,卫陵只怕已经掉下去了。
温瓷一阵赧然,迅速往里面躺了躺,这就很尴尬了,她从前还能说是因为换了个环境不习惯,如今还有什么借口?
卫陵似乎已经习惯了,并未多说什么,只道了声早,和她一起起床。
待梳洗过,二人简单用了些饭食。
温太傅和温夫人是早就起了的,得知他们俩没起,也不敢催促,毕竟若是只有温瓷一人在,那便罢了,可卫陵也在,他们便只好等着,让后厨温着饭食,等他们醒来。
得知二人终于起来,温夫人估算着时间,待他们用过饭食,才过来寻温瓷。
卫陵还有国事在身,不能再耽误,和他们告了辞回宫。
卫陵一走,温夫人又忍不住唠叨温瓷:“小瓷,你说你从前做姑娘睡懒觉也罢了,如今你可是贵妃,怎的也起这么晚?”
温瓷道:“我进宫不就是为了起这么晚吗?”
温夫人以为她是仗着帝王的宠爱胡作非为,皱眉:“你在宫里这般没规矩,叫别人怎么想?你上头还有皇后娘娘呢。”
温夫人是担心她,这个小女儿,成日里就知道吃吃喝喝,后宫那种地方,她怎么生活?温夫人只怕她被人坑害了,话不由得多起来。
温夫人叹气,又说:“皇上都回宫了,你还赖在家里?叫别人知道了,定要说你恃宠生娇。”
温瓷道:“皇上都答应我了,让我在家里多住一晚,明日就回去了。好阿娘,就这一日工夫,您就少唠叨我两句吧。”
温夫人只得摇头,母女二人说了会儿话,下人来禀报,说是大姑娘带着小公子和小小姐回来了。温夫人和温瓷听得这消息,皆是惊喜不已,忙不迭出门迎接温玉。
“大姐姐!”温瓷拎着裙摆蹦跳着到了门口,喜笑颜开。
温玉正牵着一双儿女下马车,她身侧还有一位熟人,温瓷怔了怔:“沈大哥,你几时回来的?”
温瓷唤沈大哥这位,是温家的邻居,沈钧。他自幼丧父,母亲身体不好,艰难拉扯他长大,温夫人心地善良,看不得人受苦,时常也帮衬他们一家。五年前,沈夫人病逝以后,沈钧便去参了军,离开了京城,这几年都没再回来过。
沈钧看向温瓷,轻笑道:“就今日才到的京城。正巧,在路上遇到小玉了,小玉的马车坏了,我给修了修,便一起回来了。”
温玉道:“是啊,没想到这么巧。”
温夫人也是欢喜得很:“好事儿,既然来了,一起留下吃顿饭吧。你刚回来,家里肯定也没收拾好,就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吧。你温叔前些日子还念叨你呢,说也不知道你现在怎么样了。”
温瓷应和:“对啊,沈大哥,你就留下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沈钧推辞不过,只好应下,跟着进了温家门。
沈钧先去拜会了温太傅,又跟着众人一道说话,讲起这几年在军中的事。原来沈钧如今已经做了都尉,此番回京是升了官,做巡城司统领。
听见这消息,几人都替他高兴,温太傅道:“好好好,如今你也是有出息了。”
沈钧郑重道:“我沈钧能有今日,全仰仗温叔一家。”
温太傅摆手:“我们能帮你什么,还是你自己有能力。”
沈钧留在沈家用了午饭,温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好些好吃的。饭桌上,温夫人不仅问起沈钧可曾成家的事,沈钧垂眸,说:“在军中哪顾得上这个,我孤家寡人一个,不着急成家。”
温夫人却说:“那怎么成,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家了。你瞧小玉,她比你还小一岁,如今都有一双儿女了。你放心,婶子给你找合适的。”
温瓷听得这话,下意识看了眼温玉,又看一眼沈钧。她小时候便觉得沈大哥喜欢大姐姐,还期盼着他们俩能在一块,可惜后来大姐姐嫁给大姐夫,沈大哥家里又出了事,去参军了。
众人吃过午饭,沈钧便先一步告辞。
温瓷缠着温玉,和外甥外甥女玩。她这外甥和外甥女,生得粉雕玉琢,甚是可爱,温瓷每回看见他们,都忍不住逗他们玩。
温玉见状,打趣她:“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一个。”
温瓷心道,她这辈子估计是不会有孩子了。
她笑说:“我不生,别人的孩子才可爱呢,自己生的就不可爱了。”
温玉笑她:“小瓷,你在宫里终究不同,有个孩子也好傍身。皇上登基这么久,都还未有子嗣,若是你能为他生下长子……”
温瓷赶紧打断温玉的话:“大姐姐,饶了我吧,你和阿娘一人念叨一句,太可怕了。”
她和卫陵可是清清白白,生不出孩子来。至于卫陵日后若是和别人生孩子,那也跟她没有关系。
她昨夜已然下定决心,绝不能喜欢卫陵。这会儿心中想到这,却仍有几分不是滋味。
温瓷摇摇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和温玉说起二姐温檀的事。
是夜温瓷又在温家住了一夜,次日晌午回宫。
她出宫的事,宫里的人都已经知晓,不仅知晓贵妃回娘家探亲,还知道皇上陪着一块去了。
这是何等的恩宠,自然惹人眼红。
贤妃原本还拿姚美人气温瓷,结果转头皇上就给了温瓷更大的恩宠,她气得叶子牌都不想打了。她入宫这么久,她也想家,她也要回家探亲。
贤妃当即去了凌霄殿求见皇上,说自己也想回家探亲:“贵妃可以,本宫为何不可?”
第27章
结果贤妃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高顺委婉地传话:“贤妃娘娘,皇上国事繁忙,没空见您,您请回去吧。至于您的请求,皇上说了,贵妃是贵妃,您是您。”
其实还有后半句:她怎可与贵妃相提并论?
这话说出来可太得罪人了,高顺便隐去了。
但贤妃听完还是很不高兴:“意思就是本宫比不上贵妃呗?”
高顺赶忙哄道:“哎哟,贤妃娘娘,您可别恼。再说了,出宫这事儿一向是许的,您若是想回宫,去向皇上娘娘说一声就成了,何必还要来烦扰皇上呢。”
贤妃气得瘪嘴,昭国后宫规矩没那般严格,上至宫妃,下至宫女,都是可以出宫的。宫妃若是想出宫,和皇后禀报一声,便可以去。只是这种出宫,却不许在宫外留宿。
也正因如此,贵妃连着两晚宿在母家,才被众人艳羡。
这和高顺说的能一样么?贤妃心中不满,可望向巍峨气派的凌霄殿,她连皇上面都见不到,遑论讨得恩宠。
贤妃轻哼一声,打道回府。
还未回到自己宫中,贤妃心里生着闷气,并不高兴,又叫停了步辇:“去栖鸾宫,再去请朱美人和江美人。”
这两日温瓷不在宫中,她苦练了一番叶子牌技术,今日正好去栖鸾宫把前两日输的都赢回来。
坤宁宫中,皇后与姚美人正在说话。
皇后正在给瓶中的花修剪,姚美人小心侍立一边,不敢多言。
“怎么你也是个没用的,皇上不是宠幸了你一回么?怎么转头就给了别人这么大的恩宠?你就不能像那个草包一样,把皇上留在你宫里么?”
皇后修去半截花枝,又觉得放在一起甚是难看,有些不悦。
姚美人道:“是妹妹无能。”
皇后睨她一眼:“姚家的事,你与皇上说了没有?”
姚美人摇摇头:“妹妹想着,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机。”
皇后
把剪子往桌上一拍,冷笑一声:“那什么时候才是时机?等哥哥都砍了头,过了头七才是时机?还是等姚家被皇上猜忌,父亲被夺了权,才是时机?蠢货,真不知道父亲送你进宫是为了什么?”
姚菁菁垂下头,不敢反驳:“妹妹不敢,妹妹会尽力的。”
皇后:“那还不滚去皇上跟前献媚讨好,在本宫面前杵着做什么?”
姚菁菁赶紧告退了。
皇后看着她的背影,眸色阴森森的。卫陵如今是越来越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才是昭国正儿八经入了皇家宗祠的皇后,他巴巴地上赶着去一个妾的家里,这叫什么?
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姚家被他猜忌,这一年来他明里暗里小动作不断,打压姚家,若是姚家有一天失了势,她这皇后当然也不可能保得住。
皇后想到姚丞相说过的孩子,倘若她能有个孩子,趁现在父亲手中还有权力,或许可以大胆一些。可她和卫陵相看两厌,绝不可能有个孩子。
那姚菁菁,倒是可以指望一番。倘若姚菁菁能争气些,有个孩子,到时候她再把孩子拿捏在自己手中,再想法子把卫陵杀了,那天下不就从此是姚家的囊中之物了?
可惜,那姚菁菁的肚子也不知能不能争气些。其实即便她肚子不争气,也未尝不能有个孩子。天底下的孩子还少吗?到时候随便上哪儿找一个,都能为他们所用。
只是这事须得和父亲那边商量一下。
皇后又问起温瓷:“贵妃那边是什么情况?”
绿梅道:“贵妃那边,倒没什么异常的,只是贤妃和江美人朱美人近来常去栖鸾宫,一坐便是许久,说是打叶子牌。”
皇后娥眉微蹙:“贤妃如今是越活越回去了。竟也能贵妃那种人交好。”
呵,只要她们威胁不到自己的地位-
温瓷想到不久前的事,不禁失笑。
卫陵注意到她的笑,问:“小瓷想到什么高兴的事?”
温瓷笑说:“是贤妃。”
卫陵剑眉微低:“贤妃怎么了?她找小瓷麻烦了?”
温瓷摆手:“不是啦,她没找我麻烦。就是前些日子我找她打叶子牌,才知道贤妃的牌技竟如此之烂,比我还烂,输了好多金瓜子。今日我才回宫,她不服气,苦练了两日叶子牌,便又来了,结果还是输。她竟气哭了,还说皇上偏心我,不许她回家探亲。”
温瓷想到贤妃耷拉着脸,眼尾泛泪的模样又是一阵好笑,她从前对贤妃的印象说不上好,只觉得她是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进了宫后,贤妃待她的态度也不好。可今日忽然觉得,其实贤妃也有可爱之处。
卫陵听罢,颔首:“她说得没错,我是对小瓷一人偏心。”
温瓷被他说得一愣,对上他一双含情脉脉的凤眸。
温瓷在心中默念好几遍:不可以喜欢卫陵!
她扯了扯嘴角:“我知道,这也是为了让她们都以为我是你的宠妃嘛,这样就没人敢欺负我。”
卫陵静静看着她,看得温瓷没来由心虚。
“快些用膳吧,不然都凉了。”温瓷岔开话题,心思却又不住地往那上头拐。
她自己的心,她摸不清楚,甭论什么心思,通通打算掐断。可是卫陵的心呢?
她从前觉得卫陵待她种种,皆是因为她曾救过卫陵,卫陵要报恩。可是那天那个吻呢?她要退,他却不叫她退。
温瓷一刹那走神,又忙不迭把这些不相关的心思都掐了,甭管卫陵的心思她的心思,总之,他们俩就不能打破这个关系。
在凌霄殿陪卫陵用过午膳,温瓷便回了栖鸾宫。
回宫的路上,温瓷遇上了令安长公主。
太后寿辰虽然过了,却还未离宫。太后自己是想离宫的,被皇后又劝下来多留几日,令安长公主也陪着太后娘娘。温瓷待令安长公主一向印象好,便与她多说了几句。
令安长公主忽地说起:“我记得,你大姐姐嫁的是忠勇伯府的世子。”
温瓷听她提及大姐温玉,有些惊喜:“对,长公主认识我大姐姐么?”
令安长公主摇了摇头:“不认识,只是对她有些印象。”
她一顿,又问:“她同那位世子过得可还幸福?”
温瓷隐约觉得这问题有些怪异,不过也没多想,还是点头作答:“自然,我大姐姐和大姐夫是京城里令人艳羡的一对。”
令安长公主闻言,竟有些晃神。
温瓷又唤了声:“长公主?”
她好似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我该去见母后了,便先告辞了。”
温瓷点头,看着令安长公主的背影走远了。
直到几日之后,温瓷心中的怪异感得到了解答。
温玉的小女儿两岁生辰,家中办了个小宴会,邀请了一些关系亲近的宾客,温瓷自然在受邀之列。
温瓷收到帖子,便开始准备给小外甥女的礼物。卫陵赏了她不少金银珠宝,她便从库房里挑了一个精美的长命锁,金子打造,上头还嵌了一圈宝石,除此之外,还有一对玉如意。
温瓷要出宫,不必向皇后禀报,只需要求得卫陵准许即可。这是卫陵许她的特权。
温瓷便向卫陵说了这事:“明日我小外甥女生辰,我想去赴宴。”
卫陵颔首:“好,明日我陪小瓷一起去。”
温瓷:“啊?”
可是她并未说要卫陵陪自己一同去啊?
她眨眨眼:“不用了,你国事繁忙,不用特意抽空陪我去的。”
卫陵却坚持:“既然是小瓷的姐姐姐夫,名义上也是我的姐姐姐夫,自然也是我的小外甥女。”
温瓷觉得他这话不太对,他可不是普通人,他是皇帝,皇帝的姻亲哪能按普通人那般论?
她咬唇,还欲推辞:“不太好吧,大姐姐不想大操大办,只是一个小宴会,都是关系亲近之人。你若去了,只怕让大家惶恐。”
卫陵叹了声,轻笑说:“小瓷这话是说,我是吃人的猛兽不成?”
温瓷:“我不是那个意思,但是你是皇上嘛。”
卫陵又叹气,眉目微垂,好一张失落的美男脸。温瓷看他这神情,当即有些愧疚,改口:“好吧好吧,那你陪我一起去吧。”
卫陵陪她一起去也好,正好给那个忠勇伯夫人一些震慑,让她以后不敢再随便欺负她大姐姐。
卫陵听她同意,当即转悲为喜,眉目含笑。他又命人在温瓷准备的礼单上添了不少,霎时间礼单好长一页。
二人到忠勇伯府时,的确让众人惊讶不已。
贵妃会来,不令人意外,毕竟是贵妃的亲外甥女,只是谁都没想到,皇上竟会跟着贵妃一道来。
一时间有人窃窃私语:“听说上回皇上还特地陪贵妃回家探亲了,你们说,皇上这意思莫非有让贵妃为后的意思?”
“这可不能胡说,皇后还在呢。”
“可姚丞相近来被弹劾,被姚家大公子牵累,姚家隐隐瞧着要出事啊。在这节骨眼上,皇上又如此宠爱贵妃,莫非是想废后新立?”
“即便姚家出事,皇后的废立也没这么简单,大昭组训,皇后若是没有错处,便不能废。”
当年成宗皇帝宠爱贵妃,冷落皇后,偏要废皇后立贵妃,结果引得皇后母家不满,起兵造反,带来了长达二十年的内乱。从那之后,昭国皇室便添了这条规矩。
当今皇后虽说脾气不好,可在大事上并无错处,将后宫也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皇上在做皇子时先帝便赐的婚,自然不可能轻易被废,那些大臣不会答应。
他们说罢,只见皇上和贵妃已经到了跟前,便噤了声,齐齐行礼迎接。
卫陵道了声:“免礼,都起来吧。”
温瓷明显感觉到他俩一进来,这里的气氛便紧张了起来。她叹气,余光瞥见那林氏也是战战兢兢,又轻哼了声。
温瓷上前和温玉说话,把带来的礼物送上:“念念,这是姨母给你准备的礼物,你喜欢不喜欢呀?”
温玉的小女儿名唤杜念雨,小名念念,长得和温玉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那叫一个可爱。念念接过礼物,倾身在温瓷脸上亲了一下,奶声奶气说:“谢谢小姨母,念念很喜欢。”
温瓷抱起念念,念念看了眼一旁的卫陵,伸手要他抱:“小姨父抱。”
温玉闻言一惊,正欲阻拦,却见卫陵伸手将人抱了过去。
温玉的动作一顿,只好道:“还请皇上恕罪,念念她年岁尚幼,并非有意冒犯皇上。”
念念接话说:“小姨父不气,小姨父喜欢小姨母,小姨母喜欢念念。”
卫陵嘴角噙笑:“嗯,对。小姨父不生气,小姨父喜欢小姨母,小姨母喜欢念念。”
温玉和杜正楠见状,松了口气。
几人正说着话,下人进来禀报,说是令安长公主到。
一时间,众人皆是惊讶。
杜正楠更是惊得手中的玩具都掉了。
温玉疑惑:“夫君,你邀请了令安长公主么?”
杜正楠恍然回神:“或许……或许是母亲邀请了。”
这倒也有可能,温玉未曾多想,还是出门相迎。
杜正楠跟着温玉一起前去迎接,和令安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他心跳得很快,不准痕迹地收回视线。
令安看向温玉,笑说:“听闻今日你的小女儿生辰,本宫备了一份礼。”
温玉命人收下礼物,道谢:“多谢长公主。”
温玉迎了令安长公主入席,令安长公主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
“本宫只是过来送份礼,便不多叨扰了。”
温玉要送她,也被她推辞了:“世子夫人不必多礼。皇上与贵妃在,夫人便多陪陪他们吧。”
温玉只得作罢,命贴身丫鬟送长公主离开。
杜正楠见令安离开,再坐不住,他寻了个由头也离了席,而后便追去找令安了。
杜正楠快步往前,怕追不上令安。
他心急如焚,却倏地脚步一顿。
一袭素衣的温婉女子就静静站在那儿等着他,并未走远。
杜正楠快步跨上前:“长公主,不知长公主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令安答非所问:“我知道你会来找我,所以我没有走。守青,我今日见你过得幸福,心中甚慰。当年之事,是我对不住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心里始终对你感到愧疚,也许是我的报应,如今也孤身一人了。”
杜正楠听在耳中,心中悲痛难忍。
令安道:“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回去吧。”
她说罢,转身离开,被杜正楠抱住。
温瓷从西厢房回来时,便看见这一幕。
她方才喂念念吃东西,不小心打翻了盘子,来西厢房换衣服,没想到撞上这种事。她想到那天令安长公主问她的问题,原来……她想问的是世子。
温瓷心中悲愤,她不知道这位长公主和世子之间有什么旧情,可是世子既然已经娶了她大姐姐,怎么能做出对不起她大姐姐的事呢?
温瓷几乎马上就想去告诉温玉自己所看到的,可转念又想,万一是她误会了呢?她还是得搞清楚,世子和令安长公主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瓷想罢,蹑手蹑脚地从后头的假山摸近杜正楠他们,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温瓷正要靠近,忽地听见卫陵的声音:“小瓷?”
温瓷一把捂住他的嘴,拉着他躲去了假山之后。
她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眼下顾不上卫陵,只想弄清楚杜正楠和令安长公主之间的事。她靠近了,终于能听见二人说话。
杜正楠道:“令安,其实你离开之后好几年,我心里一直在想你,从未忘了你。”
令安道:“不,不要说了,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如今你已经成了婚,儿女双全。”
杜正楠悲愤道:“就连温玉,我起初也是因为她生得像你,所以才……”
令安叹气:“守青,不要说这种话了。既然你们夫妻和睦,便好好珍惜吧。”
温瓷听到这里,已经出离愤怒了。
她从未想过,杜正楠接近她姐姐竟然是因为……
她原本还为此觉得很奇妙,却原来,如此令人作呕。
她原本以为杜正楠至少为人不错,待她大姐姐也好,结果他竟是这么一个烂人!
温瓷气得发狂,小声道:“我要气死了,我要去告诉我大姐姐,我要……我要吹枕头风,给他穿小鞋!”
她是胡言乱语,没想到卫陵竟然还点头答应了:“好。”
温瓷一怔:“这样太是非不分了吧?”
卫陵道:“这种小事是非不分,无伤大雅。”
温瓷撇了撇嘴,红了眼眶,靠在卫陵肩头低声啜泣:“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告诉我大姐姐,流云,你都不知道,大姐姐她真的很喜欢世子,她每回提起世子,都是一脸笑容。”
温瓷不忍心戳破温玉幸福美满的婚姻,她不知道怎么办了。可若是她咽下不发,日后若是温玉发现真相,只怕伤得更深。
“流云,你说,我该怎么办啊?今天还是念念的生辰,我若是选在今日告诉她,岂非太过残忍?可他们二人却在今日做出这种事!”温瓷又气愤起来。
卫陵揽着她的肩,轻声安慰:“别着急,我来想办法。”
温瓷靠在他肩上,听着他的话,又感觉要喜欢上卫陵了。
她只好又自己提醒自己:不可以心动!不可以喜欢卫陵!
可是……可是她现在好迷茫,暂时喜欢一下卫陵,也没事吧?
明日,明日再不喜欢他好了。
温瓷这般想着,闭上眼睛,放任自己靠在卫陵怀里,被他身上的松枝香味包围,让自己沉湎在这一份心安里。
第28章
温瓷在卫陵怀中又哭了会儿,才擦干眼泪和卫陵一道回宴上。
杜正楠倒是比他们俩回来得早,他坐在温玉身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得温瓷生气。温瓷恨恨瞪了他一眼,挤到他身边和念念玩。
“念念乖,小姨母陪你玩好不好呀?”
念念点头:“小姨母喜欢念念,以后和小姨父也生一个念念。”
童言童语何其天真可爱,温瓷被她逗笑:“才不呢,你都不知道你以前哭起来多吓人。”
念念撅起嘴:“念念才不哭呢,小姨母骗人。”
她一顿,又说:“大人都爱骗人。”
温瓷听得这话,有意无意地扫了眼杜正楠说:“那可没有,只有一些坏的大人才爱骗人,好的大人是不会骗人的。”
温玉看出来了她对杜正楠的敌意,小声询问:“小瓷,你这是怎么了?”
温瓷张了张嘴,又说不出口,只好瘪嘴:“没什么。”
温玉见她不说,也只好作罢。
因着今日温瓷和卫陵都在,林氏从头到尾都非常老实,不敢磋磨温玉半分。若换了从前,这种场合,林氏少不得又要发作自己的婆母威风,折腾温玉。
林氏安坐在一旁,陪着几个同龄的亲戚夫人说话,有人提起温瓷:“夫人,您这媳妇的妹妹如今成了贵妃,忠勇伯府也能连带着沾光了。”
林氏嗤声道:“沾什么光,倒全拿贵妃的威风来压我了。”
林氏说罢,往温瓷那边瞥了眼,正被温瓷瞧见。
温瓷瞧见林氏的眼神,心中愈发悲愤,这一家子人,全是烂人,没一个好东西。想到这,便更生气了,这个该死的杜正楠,难怪这么多年他母亲欺负大姐姐,他从来不从中调和,只一味叫大姐姐忍一忍,原来根本待大姐姐便没有真心。
温瓷想到此处,猛地一拍桌子,动静把众人都吓了一跳,齐齐看向她。
温瓷恨恨看了眼林氏:“无事,本宫只是想到了一些旧事。”
林氏自觉今日又没惹她,被她一看,莫名心虚不已。
温瓷深呼吸,看了眼温玉,将温玉拉至一侧:“大姐姐,我有话同你说。”
温玉觉得她从换了身衣裳回来
便奇奇怪怪,温婉一笑:“说吧。”
温瓷道:“大姐姐今日见到了那位令安长公主,可曾觉得你们二人之间很是相像。”
温玉笑道:“是有些像,不过世上相像之人亦不少。怎么了?”
温瓷张了张嘴,又说不下去了。
她看着温玉,温玉比她大五岁,自幼便乖巧懂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对两个妹妹也是极其照顾,温瓷特别喜欢她。后来她出嫁的时候,温瓷还躲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她认为她的大姐姐值得这天底下最好的夫君,也值得最幸福美满的姻缘,所以后来得知大姐姐在婆家被婆母磋磨时,温瓷特别讨厌忠勇伯夫人。
只是,即便她告诉了大姐姐杜正楠的事,大姐姐又能如何呢?
大姐姐的性子一向温婉贤淑,即便她知晓杜正楠和令安长公主的事,除了心中膈应,也做不了什么。若是说出来了,反而叫她心中难过。
最后温瓷还是没能说出口。
回宫的马车上,温瓷垂头丧气,又痛骂了杜正楠好多句,又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看向卫陵:“流云,你说此事我该告诉大姐姐么?倘若我不告诉她,至少她自己会觉得幸福。可若是我告诉了她,她便会难过了。”
卫陵道:“从今日的情形看,忠勇伯世子对令安长公主显然余情未了,既如此,那所谓的幸福便是虚幻的。虚幻的幸福终会有破裂的一日,由你来戳破,倒不如让她自己发觉。我相信,你大姐姐是个聪明人。”
温瓷一怔:“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杜世子没什么错呢。”
毕竟他是皇帝,自己就有三宫六院。
卫陵笑容无奈:“小瓷,我的心也很小,只能装得下一个人。”
温瓷一顿,想问那如今他的心里可有装着人?
转念一想,应当是没有的。如今这宫里几个后妃,没见卫陵表现得特别喜欢谁。
所以,那天和她的那个吻,想来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
其实温瓷也明白这种情况,就如同她有时候夜里突然特别想吃某个东西,但就那一会儿,抓心挠肺地想,那劲儿过了哪怕那东西摆在眼前,也不想吃了。
不知日后他若是心里装着谁,待那人会不会好得宠上天去?
温瓷这般想罢,放在膝上的手微曲了曲,心中有些堵塞。
她深吸一口气,想,不必等到明日,从此刻开始,她又该默默遵守自己的准则:不可以喜欢卫陵。
待回到皇宫,卫陵召来了暗卫。
帝王身边除了明面上保护的禁军侍卫,还有暗中听命的暗卫,暗卫负责暗中保护帝王的安危,以及做一些明面上帝王不方便做的事,譬如说,若是帝王需要除去谁,他们便会暗中将人除去,伪装成意外。
暗卫统领跪在御前,等候帝王发号施令。
片刻之后,却听见帝王让他们去查忠勇伯世子与令安长公主的私情。
暗卫统领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几日之后,天气晴朗,阳光正好,温玉替杜正楠将书房里的书拿出来晒一晒。搬书之时,她意外发现了一叠书信,信封已经泛黄,想来有些年头了。鬼使神差的,温玉打开信封,而后看见了她丈夫熟悉的字迹。
信都是写给一个人的,那位与她长相有五分相似的令安长公主。
信中甜蜜跃然纸上,一个少年人忠诚的肝脑涂地的爱情,就这般在温玉眼前铺开。
那是一个有些陌生的杜正楠,温玉颤抖着手打开了每一封信,最后颓然跌坐在地上,双目失神。
她的确是个极为聪明的人,霎时间便联想到了那日小女儿生辰宴上,令安长公主的突然到访,和小妹无故对她丈夫的敌意,几次的欲言又止。定然是那日小妹发现了什么,想告诉她而不能。
温玉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她从小便是才女,才情名满京华,虽性情温婉,却也有自己的傲气。倘若,她的丈夫从未真心待她,这样的婚姻,她不能接受。
只是这些书信到底是多年之前的了,如今是何情形,也未可知。或许,他们只是之前曾经有过一段情,但那已经过去了。
温玉深吸一口气,重新站了起来,她决定今夜待夫君归家后,与他谈一谈。
可这日夜里,温玉却并未等到夫君归家。
次日一早,温玉才看见杜正楠回来。
“夫君昨夜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温玉上前迎接,接过他的衣裳时,隐约嗅了些脂粉香气。
温玉心下一凛,动作顿住。
杜正楠避开温玉的视线,道:“是有些要紧事,梁兄他昨日心绪不佳,陪他喝了一夜的酒。”
事实上,昨夜令安突然生病,她的婢女初回京城,不知该怎么办,便来寻他帮忙。他听闻后,匆匆赶去了长公主府,在那儿照顾了令安一晚。
纵然如此,他与令安之间却是清白的,他只是怕温玉多想,所以选择了遮掩。
温玉听罢他的话,心沉沉往下坠,他说去喝酒,可身上都未曾沾染酒气,倒是沾染了脂粉香气。杜正楠是个不会撒谎的人。
温玉垂下视线,默了默,道:“我昨日替夫君晒书,偶然看见了夫君旧时的一些书信。”
杜正楠动作一僵,有些慌乱地看向温玉,解释:“我……玉娘,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有告诉你,只是怕你多想,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温玉抬起头来,含着一抹端庄的笑:“真的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么?”
杜正楠一时哑然,而后道:“昨夜令安生病,我只是去照顾她。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温玉仍是笑:“嗯,我信你。”
杜正楠看着她的笑,心里的慌乱却更深了:“玉娘……她如今新寡,我只是觉得她有些可怜。”
温玉点头:“嗯。”
杜正楠想到她这些年一向温婉端庄,即便被母亲磋磨,也不曾和自己抱怨过半分,又渐渐放下心来。他想,玉娘是这样通情达理的女子,她会体谅自己的。
只是他没想到,这日下午,温玉便带着一双儿女回了娘家,说是小女儿想念外祖父与外祖母了,这一住,便是半月有余-
温瓷得知此事时,温玉已然在家中住了几日了。一对恩爱夫妻骤然分居两家,定然是出了什么事,而今京城之中流言纷扰。
温瓷听闻消息,猜到是大姐姐知道了杜正楠和令安长公主的事了。她想到卫陵答应过她的话,不知道卫陵从中做了什么。
这日卫陵来栖鸾宫用午膳时,温瓷问起此事。
卫陵道:“也没做什么,就是依小瓷说的,给他穿了小鞋。”
温瓷失笑:“那也是他活该。”
她撑住下巴,看着卫陵,没想到卫陵连这样的小事都记着。卫陵待她,用千依百顺来形容,也不为过。
“此事多谢你了。”她道。
卫陵顺手从旁边拿过一颗枇杷,仔细剥了皮,又将籽也去了,只留下果肉。温瓷原以为他想吃,正想说这枇杷她吃了,很甜,一点酸味都尝不到。
才张嘴,却见卫陵把那颗剥好的枇杷送到了她嘴边。
“听闻这白玉枇杷细腻鲜甜,小瓷尝尝。”
温瓷迟疑片刻,还是吃了卫陵递来的枇杷:“是很甜,我已然尝过了,你吃吧。”
她微微抬眸,对上卫陵含笑的一双桃花眼,心又漏跳一拍。
不可以喜欢卫陵,不可以喜欢卫陵,不可以喜欢卫陵。
温瓷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赶紧把心思往回拉。
好险,差点又动心了。
眼下入了夏日,天气渐热起来。尚衣局的女官们新制了些夏衣的样式,送来各宫供娘娘们挑选。
钟掌衣来的时候,便瞧见这么一幕:年轻英俊的帝王专注地剥着枇杷,喂一旁的贵妃吃,贵妃倚在美人榻上,姿态惬意,仿佛帝王为她服务理所应当。
钟掌衣对这位贵妃得宠的事早有耳闻,她入宫已有五年,从十岁入宫,一步步进了尚衣局,到坐上掌衣之位,花了不少心思。只是掌衣官位还是太低了,她想要出人头地,更往上爬。可杨司衣却是尚宫的侄女,无论如何,钟掌衣也越不过她。
钟掌衣于是想到了另一个出人头地的办
法,做妃子。
从前她没想过,是因为皇上久不来后宫,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皇上已然宠幸过贵妃与姚美人,她的机会便也来了。
她自幼生得比旁人丰腴一些,这一点与贵妃倒是相像。帝王既然能宠幸贵妃这么久,想必也会喜欢她的身材。至于长相,钟掌衣也颇为自信。
这么想着,钟掌衣缓缓走近帝王与贵妃,将手中的图样呈上:“贵妃娘娘,这是尚衣局新制的夏衣的图样,还请贵妃娘娘过目。”
云雀接过图样,呈给温瓷。
温瓷对这些兴致不高,随意看了眼,挑了几件。
钟掌衣应下,又微微抬眸看向帝王,咬了咬唇,而后起身之时,故意踉跄了下,往帝王身上扑。她今日过来之前,特意将衣领往下拉了拉,又将腰带也掐紧了两分,确保能露出自己丰腴的胸和细腰。
她踉跄之际,又特意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能让自己以最美的姿势扑倒在帝王身上。
她预想的一切都很美好,可唯独没料到,当她唯美地往前扑倒的时候,帝王的眼皮都不曾抬起,仿佛根本没看见她这个人似的。她以为自己是一只蹁跹的蝴蝶,结果好似在帝王眼里,只是一片落叶。
钟掌衣栽倒在地,赶忙坐起来,请罪:“臣一时头晕,请皇上恕罪。”
年轻的帝王只是把手中的枇杷籽去了,而后喂给贵妃,待做完这一切,才轻飘飘地道了一句:“御前失仪,该当何罪?”
他的语气那样云淡风轻,好似这初夏拂过的一阵风,一点都不像是在惩罚她,倒像是在调情。
钟掌衣心中一喜,咬唇正欲开口,而后听得一旁的高顺道:“钟掌衣,请跟奴才走吧。”
钟掌衣心中喜悦更甚,她以为这是帝王看上了她,要带她去宠幸她。她欢天喜地地跟着高公公出了栖鸾宫,而后却看见了一条长凳,她认得那长凳,是打板子时叫人趴着的。
钟掌衣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有些慌乱地看向高顺:“高公公,这是何意?”
高顺叹气:“御前失仪,二十大板,行刑吧。钟掌衣,你说你何苦呢。”
皇上心里只有贵妃,竟还妄图当着贵妃的面勾引皇上。
第29章
温瓷听见了卫陵的话,猜到了他是要罚那位钟掌衣,她求情:“别罚她了,或许她只是一时没站稳,也不是故意的。”
她并未看出钟掌衣的别有意图,只当她是不小心在卫陵面前跌倒。
卫陵慢条斯理在一旁的铜盆中洗净手,而后用帕子擦干,看向温瓷:“好吧,既然小瓷为她求情,那就饶她这回。”
他手段狠辣并非一日,只是在温瓷面前,一向如清风朗月,不曾叫她发觉过一点。
若非因着温瓷在,方才那女人他会直接要了她命。
他看了眼高顺,高顺会意,退了下去,对那行刑之人道:“贵妃娘娘为她求情,皇上的意思是免去一半,就打十板子。”
高顺甩了甩手中的拂尘,眼神在众人之间逡巡一圈,道:“今日之事,都记着。日后不论是谁,都警醒着些,若再有人敢怀着这种心思故意妄图勾引皇上,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其余人等喏喏应下。
钟掌衣受了十板子又被夺了女官之位,叫挪去冷宫伺候了。众人看着钟氏的下场,一时间都歇了心思,原本也不止钟氏一个人起了这种心,自打贵妃进宫,多少人都做了飞上枝头的梦。
皇后掌管后宫,尚宫局的人出了事,卫陵便又借机训斥了皇后。皇后无端被卫陵训斥,心中愈发不悦,命人查明了前因后果后,冷哼一声:“贱人,出身卑贱,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竟还连累本宫,来人哪,找个机会把她除掉。”
皇后掐断手中的花枝,没了插花的心思,所以连那一瓶也丢到一边。近来卫陵对她的态度越发不好了,那姚菁菁也是个废物,从上回被宠幸之后,便被冷落至今。
还有那个温瓷,自从她进了宫,也是出尽了风头。原本皇后还不把她放在眼里,不屑对付她,可现在看来,也得想办法杀杀她的威风,只是卫陵拿她当个宝贝疙瘩似的护着,连来她宫里的请安都免了,得找个机会。
皇后揉了揉眉心,让人叫姚菁菁来坤宁宫。
她从前在家里便是如此,不顺心时就去找姚菁菁母女麻烦,她喜欢投壶,便叫姚菁菁背着那铜壶四处走动,她来投。投壶的壶筹虽说不至于伤人,可若是被砸中,还是很痛的。
皇后自从嫁给卫陵,倒是没再这样取乐过,今日忽然想起来,便叫了姚菁菁过来玩。
姚菁菁原本以为今日又是姐姐心情不好,叫她来发脾气,待看见几个背着铜壶跑动的宫女时,姚菁菁脸色就变了。
此情此景她再熟悉不过,幼时她便常常背着那个大而重的铜壶走来走去,被嫡姐的壶筹砸得浑身青紫。父亲对此从来不管,那个家里没人给她们娘俩撑腰。
姚菁菁本以为,那噩梦已经过去了。她脸色惨白站在原地,皇后居高临下看了她一眼,笑道:“怎么了?是不是很熟悉?”
姚菁菁终于挤出一个笑容:“姐姐今日好兴致。”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就算皇后今日又想起来了小时候的玩具,也未必就是要折磨她。现在不就是那些宫女们在跑么?她如今也是姚美人了,或许……
姚菁菁念头未落,便听得皇后道:“你把铜壶给姚美人。”
姚菁菁脸色霎时更苍白几分,却又不能拒绝。那些宫女们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大概在猜,她这位美人,还是皇后的妹妹,怎么也要沦落到跟她们一个样?
姚菁菁心如死灰地接过铜壶,背在背上,而后走下庭阶。壶筹砸在她背上,痛楚袭来。
姚贞儿投得随意,压根不曾瞄准,就是在用壶筹扔向姚菁菁。姚菁菁闭着眼睛,一阵心酸,她庆幸自己答应了皇上的交易。
皇上给的时间快到了,这些时日,她时常偷摸去寻陈公子,有皇上的默许,倒是没人发觉。为了能尽快有孕,她甚至用了一些助孕的方子。距离她的月信只有几日了,届时就能知道……
入了夏,日头也渐渐毒起来。眼下刚过了午时,太阳正是最晒的时候,姚菁菁背着铜壶跑动一番,已经累得汗湿了衣裳,她停下来,有些气喘吁吁。
姚贞儿心中有气,见她停下来,不满道:“继续跑啊,不许停下来。你怎么回事?叫你做什么你都做不好,皇上的宠幸你留不住,龙胎你也怀不上,让你陪本宫玩你也不会么?”
姚菁菁已经有些眼冒金星,听得她的训斥,只好继续跑,岂料一个踉跄,竟是跌倒在地,而后晕了过去。
姚贞儿不屑地抿唇,骂了声废话,叫人把她抬进殿内休息,又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太医很快赶来,为姚菁菁把了脉,而后惊喜道:“回皇后娘娘,姚美人有了身孕。”
姚贞儿惊站起身:“你说什么?”
她心情复杂地看了眼躺在榻上的姚菁菁,甚是惊喜。
姚贞儿已然将自己的计划和父亲说过,可父亲并未曾答应,父亲瞻前顾后,姚贞儿很是不满。可此事若由姚贞儿一人,定然完不成。如今姚菁菁有了身孕,机会近在眼前了,她就不相信,父亲这次还不心动。
就算父亲不同意她的计划,这个孩子她也必须夺过来,养在自己膝下。她此生绝不会向卫陵低头,若有了一个孩子,日后她的地位自然更稳固了。
姚贞儿慢慢笑起来,吩咐人去给卫陵报喜。
绿梅亲自来栖鸾宫报喜,求见皇上。
温瓷听说皇后身边来人时,还以为又是来请卫陵的,上回皇后给卫陵下药的事后,温瓷对皇后的印象便很差劲,她猜想若是皇后来请,卫陵是不会去的。
温瓷看了眼宫女,吩咐道:“叫她进来吧。”
卫陵就坐在温瓷对面,这两日他国事不忙,得空便在栖鸾宫中陪她。其实温瓷觉得自己也不必卫陵相陪,毕竟她的日子何其无聊,吃吃喝喝,困了就
睡。
可卫陵却说:“这样的日子很是惬意,我可难得体验。”
他这么说,温瓷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想了想也是,卫陵毕竟是皇帝,那么多事要处理,像她这么清闲的时候的确少,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这么也不错。
她倚着小桌嗑瓜子,卫陵便帮她剥瓜子,剥好一盘子再给她。这种事其实让宫女做就好,可卫陵说:“宫女来做是宫女的本分,我来做,是我的心意。”
什么心意呢?
温瓷觉得自己又要多想了,她赶忙又默念了几遍:不可以喜欢卫陵。
这十来日,她发现自己默念这句话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这样下去,她很担心自己会把持不住。毕竟她也不是什么有自制力的人。
绿梅从外头进来给两人请了安,她面上带着笑意,看向卫陵:“奴婢是来给皇上报喜的,就在方才,姚美人被太医诊出,已经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温瓷手中的瓜子霎时间掉落在地,她下意识看了眼卫陵,只见卫陵面露惊喜,笑道:“是么?竟有这等喜事,那是值得开心。这可是朕的第一个孩子。来人,传朕旨意,阖宫有赏。再晋姚美人为祥嫔,不,直接晋为祥贵嫔,赏!”
美人之上还有嫔,而后才是贵嫔,卫陵一口气给她晋了两级,还有流水一般的赏赐,可见卫陵有多高兴了。温瓷听罢笑意,心中自然也为卫陵高兴,只是除了高兴之余,又隐隐有些失落。
她明白自己不应该失落,只应该高兴,强行将心中那股失落压下去,起身笑道:“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来人,替本宫送些贺礼给妹妹。”
卫陵又笑说:“摆驾坤宁宫,朕去瞧瞧她。”
绿梅笑着应下,先一步回坤宁宫回禀皇后。
姚菁菁已经醒了,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也是十分惊喜。
姚贞儿坐在床边,换了一副姐友妹恭的嘴脸:“妹妹也真是的,有了身孕怎么也不早说,若是因本宫一时贪玩,伤到了妹妹身子,那姐姐可真是罪孽深重了。”
姚贞儿轻轻抚上姚菁菁如今还平坦的小腹,眼中闪着惊喜的光,这反应和姚菁菁预料的相差甚远,她本以为姚贞儿知道此事之后应当会大发雷霆。可她看起来,竟然有些高兴?
姚菁菁垂首:“妹妹也不知道原来我竟有了身孕,并非有意瞒着姐姐。”
姚贞儿道:“妹妹没事就好,太医说了,妹妹只要好好休养,没有大事。”
姚菁菁点头。
姚贞儿又道:“你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日后生下来,便养在本宫膝下。若是个皇子,本宫是皇后,他便是嫡长子,日后定然是太子。待日后他继承大统,那本宫与妹妹,便都是太后。”
她这话当然是骗姚菁菁的,若是个皇子,只要姚菁菁生下他,她便会立刻杀母夺子。一个卑贱庶女,也配跟她平起平坐?
姚菁菁这才知道原来姚贞儿竟是打的这个主意,她心中冷笑,凭她对姚贞儿的了解,姚贞儿怎么可能容得下她,只怕生下孩子,就会杀了自己。可惜,姚贞儿的如意算盘只会落空。
姚菁菁沉默不语,不多时,便听见外头禀报,说是皇上和贵妃到。
卫陵和温瓷二人走进殿内,卫陵满面笑意,似乎真是为姚菁菁这一胎而欣喜不已。
“好啊,真是太好了。朕已经晋你为祥贵嫔了,你就好生养胎。”卫陵看了眼姚菁菁。
姚菁菁当真佩服这位天子的演技,他分明如此冷血,却在此刻装得滴水不漏。
姚菁菁要下床谢恩,被卫陵拦下:“你如今有了身孕,不必谢恩了。”
温瓷站在一边,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只维持着笑。
她是真心为卫陵高兴的,撇开那点似是而非的情意,站在一个朋友的立场上,真心为他高兴。
后宫出了这么大的事,贤妃她们又岂能闲着,也都赶来了坤宁宫。
贤妃出声讽刺:“祥贵嫔还真是好福气,按说皇上宠幸贵妃的次数才是最多的,结果贵妃一点动静没有,祥贵嫔一次就有了身孕。”
她这话就是故意刺温瓷,等着看温瓷的好戏。结果温瓷八风不动,半点不见有情绪波动,就这么摆着一张笑脸,好像完全和自己无关。
贤妃一拳打在棉花上,感觉甚是无趣,看向了姚菁菁。她心里其实很妒忌姚菁菁,这姚菁菁命也太好了,进了宫又得了皇上恩宠,又一次就有了身孕。
来了个温瓷,又来一个姚菁菁,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自己!
云嫔她们几个也很是羡慕,可她们不管怎么努力,这皇上就是连看都不曾多看她们一眼。朱美人原本也想讽刺一下温瓷,可还记着上回吃的亏,不敢当皇上皇后的面说什么,只是奉承了姚菁菁几句。
江美人秉持着一贯讨好温瓷的原则,并未出言讽刺温瓷,而是低声安慰她:“娘娘您也别伤心,相信不日您也会有身孕的。”
温瓷只是笑笑:“本宫不伤心,本宫为皇上高兴。”
姚菁菁看了眼卫陵,轻咬下唇,而后忽地跪下:“皇上,臣妾有个不情之请,求皇上饶过臣妾的兄长吧。兄长是做错了事,的确该惩罚,只求皇上能够网开一面,饶他性命,否则臣妾心里总是不安心,也不能够好好将养龙胎。”
卫陵道:“你先起来,朕答应你还不行吗?”
众人听得这话,一时间都噤声。
姚家的事,她们或多或少都听说了一些,听说皇上对这件事一直没有松口,不论谁求情,谁的情面都不给。可今日,竟然答应了祥贵嫔的事。
可见皇上对这个孩子有多看重了。
也是,毕竟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
姚菁菁千恩万谢,躺了回去。
这日夜里,卫陵便去了云露宫陪祥贵嫔用晚膳。
卫陵去之前,还问温瓷:“小瓷,你会生气吗?”
温瓷摇头:“我怎么会生气呢,流云,我真心为你高兴。”
卫陵轻叹一声:“小瓷,你也可以不高兴。”
温瓷笑道:“我很高兴,你快去吧,好好陪陪她。”
卫陵走后,温瓷长叹一声,这两日以来的摇摆,到此刻是真切不摇摆了。
卫陵是皇帝,他的身份就注定了如此。她不能掺和感情进去,否则她进宫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能舒服地做一条快乐的咸鱼么?
若是喜欢上卫陵,那和嫁给那些相看的公子们有什么分别?都是麻烦事一堆。
她已经想通了,她和卫陵只能是朋友。
第30章
因着祥贵嫔有孕的事,近来云露宫风头正盛,太医院的太医围着云露宫转,补品也是流水一般地往云露宫送,总之就是一个热闹。
其他人看在眼里,好不羡慕,酸溜溜的话不少。就说贤妃,自打祥贵嫔有孕后,她成日里往温瓷的栖鸾宫跑,就为了刺挠她几句:
“唉,从前贵妃娘娘的栖鸾宫才是最热闹的,如今也是不同往日了。”
温瓷面无表情地打出一张牌,道自己胡了,气得贤妃吹眉瞪眼。
朱美人道:“那位祥贵嫔倒是令人侧目,进宫时娇娇柔柔的好性子,结果如今一朝得势,竟是换了一副面孔。前两日我好心去看她,结果被她阴阳怪气了一顿,又是炫耀皇上给她赏赐的东西,又是挤兑我。真叫人不知说什么,要我说啊,她如今这孩子才刚一个多月就这么嚣张,不知道日后要飘到天上去。”
朱美人对祥贵嫔很是嫉妒,她多么希望怀上龙胎的是她自己,若是如此,她哪里还要受人家的气。
江美人也应和了一句:“这祥贵嫔的性子是有些过了,听闻她如今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昨日我瞧见皇后娘娘从云露宫出来时,脸色好难看,两个人好像还吵起来了。”
皇后在坤宁宫中大发雷霆,她的确和
姚菁菁吵了一架,这个姚菁菁,竟然敢如此!
皇后的如意算盘都打好了,原本姚菁菁也是低眉顺眼,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今天突然改口,趾高气扬扶着肚子说:“可是姐姐,我后悔了。皇上如今如此重视这个孩子,若是个皇子,我便能母凭子贵了。”
她竟敢违抗自己的命令,实在可恨。
她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皇后想到姚菁菁的嘴脸,又是一阵恼怒。既然姚菁菁不肯答应自己,那也怪不得她了。
皇后阴森笑了下,而后竟是主动去了一趟凌霄殿求见卫陵,说她身为皇后,又是祥贵嫔的亲姐姐,祥贵嫔腹中的龙胎她会全心全意照料。
皇后打的主意就是,照顾祥贵嫔龙胎的事到了自己手里,等她生产之时,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她难产而亡。左右她只是应下照顾龙胎,孩子活得好好的就行了。
卫陵淡淡瞥了眼皇后,应了。
“既然皇后有心,朕自然不能驳了皇后的面子。”-
这日午膳,卫陵来栖鸾宫陪温瓷一起。
卫陵歉然道:“近来都忙着陪祥贵嫔,小瓷会不会生我的气?”
温瓷摆手:“原本陪你用膳,是怕你不准时用膳,伤了身子,如今有祥贵嫔督促你,也是一样的。何况祥贵嫔毕竟怀着身孕,这可是你第一个孩子,你应当多陪陪她的。”
她又问起姚菁菁腹中的孩子:“祥贵嫔腹中的孩子一切都好吧?”
卫陵颔首:“太医说一切都好。”
温瓷弯了弯唇:“那真是太好了,还真有些期待这个孩子出生。”
卫陵看着她的笑容,眸色幽深道:“小瓷喜欢孩子么?”
温瓷摇头,又点头:“喜欢,也不喜欢。准确来说,是喜欢别人的孩子。别人的孩子,只需要觉得他们可爱就好,左右哭了也不是我来管,可若是自己的孩子,万一哭了,还得哄他。”
卫陵若有所思:“也无妨,小皇子小公主自有乳母照料,多几个乳母,便不用自己照料了。”
温瓷点点头:“也是。”
卫陵又问:“小瓷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温瓷眨眨眼,这是她喜欢能决定的事吗?虽然感觉有些怪异,但还是诚实回答:“女孩吧。男孩太过闹腾,皮猴子似的。”
卫陵微微颔首:“我倒觉得,男孩女孩都好。”
只要是和小瓷生的,他都会喜欢得不得了。
他一顿,又问:“小瓷觉得,生两个好不好?”
温瓷道:“挺好的啊。”
她又觉得奇怪,卫陵是皇帝,皇嗣自然是越兴旺越好吧?二十个倒差不多。
卫陵嗯了声,含笑道:“那就生两个。”
温瓷终于明白自己的怪异从何而来了,这一番对话,怎么像是卫陵在和她聊生孩子,而不是在聊祥贵嫔腹中的孩子。她觉得是自己想岔了。
次日是十五,按规矩要去皇后宫中请安。不过温瓷有卫陵的赦免令,不必去,舒舒服服睡到自然醒。
这几日贤妃老爱往她宫里跑,分明也不喜欢她,过来了还得挤兑自己两句,可又隔三差五地来。虽说打叶子牌好玩,可这么个玩法,温瓷都玩得有些累了。她想着,若是今日贤妃再来,她就称病躲了。
近来天气炎热,温瓷从入宫开始就期待去碧风轩避暑的事终于可以安排上。她命人搬了把躺椅置在廊下,又在放桌上摆了各色瓜果,舒舒服服躺下。
两边站了十几个宫女伺候,一边一个替她摇扇子,另一个喂她吃东西,还有替她捶腿捏肩的。温瓷躺在椅上,实在惬意至极。
右偏殿那个舞台子,说是改成戏台,可温瓷后来便忘了,今日倒想起来了。她唤来听梅,让她去准备此事。
听梅应下,而后退了下去。
躺椅边放了紫竹鱼竿钓鱼,温瓷闭着眼睛,静静等着鱼上钩。池中的荷花已经开了不少,一眼望去,精致赏心悦目。初夏的葡萄还有些酸,温瓷吃下一颗,皱起眉头。
额上按摩的力气忽地有些大,温瓷道:“听兰,你轻一点。”
听兰没回话,但力气确实小了下来。
只是按了一会儿,温瓷觉得她今日按得不大好,正欲开口说话,睁眼却对上卫陵的一双桃花眼。
温瓷怔了怔:“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她坐起身,看向卫陵,赶紧命人再搬把躺椅过来给卫陵。卫陵垂下手,轻笑说:“见小瓷如此惬意,不忍打扰。”
宫人们搬了躺椅过来,卫陵在一旁坐下。温瓷见卫陵脸色不太好,关切道:“发生了什么事么?”
卫陵道:“是祥贵嫔,她今日来找我,说皇后故意欺辱她,让我给她做主。”
温瓷啊了声:“皇后娘娘既然自请揽下照顾龙胎,应当不至于如此吧?我听说近来祥贵嫔颇为娇纵,会不会是故意的?”
卫陵捏了捏眉心,轻叹一声,在躺椅上躺下:“所以来小瓷这儿躲清闲。”
当然是故意的,就是要众人皆知姚菁菁与姚贞儿不合,才能顺理成章地让姚贞儿谋害姚菁菁腹中的孩子。皇后谋害皇嗣,加上她此前虐打宫人,飞扬跋扈,种种罪名,足以废后。
至于姚贞儿是否真想谋害皇嗣,不重要,重要的是,种种证据都会指向她谋害皇嗣。
这一日,很快了。
他因着姚菁菁的身孕赦免了姚治元的死罪,又宽恕了姚家不少罪责,姚家这会儿想必也正高兴着。
且让他们高兴片刻吧,之后,再使其灭亡。
这日的坤宁宫中,自然是精彩纷呈。
姚菁菁怀着龙胎,却还是主动来请安。可原来人家不是来请安,是来找事儿的,进了坤宁宫的门,原本妃嫔该行大礼,可姚菁菁扶着肚子,借此为由竟是只福了福身。皇后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碍于这么多人在,不好发作。
没多久,姚菁菁又说自己站累了,想坐下。皇后给她赐了椅子,她又嫌椅子不够软,要换个更软的。给她换了把椅子之后,她又嫌天气太热了,更是使唤皇后身边那个贴身婢女绿梅给她扇风。
皇后脸都绿了,实在没忍住,便开了口:“祥贵嫔还真是金贵,只可惜这孩子才两个多月,能不能生下来还未可知呢。”
祥贵嫔听罢,霎时间哭哭啼啼,说皇后娘娘这是诅咒她腹中的孩子生不下来,容不下她。竟还说,皇后娘娘打从闺中起便容不下她。
祥贵嫔哭完,便闹到了卫陵跟前。
这些事,是温瓷第二日才从江美人口中听说的。
江美人讲得绘声绘色,让温瓷都有些后悔没去坤宁宫赶上这趟热闹,她惋惜地吃了一口手中的零嘴。
而皇后似乎一语成谶,这祥贵嫔的孩子还真没生下来。就在祥贵嫔大闹坤宁宫几日之后,祥贵嫔喝了碗甜汤之后,便出了事。
出了这么大的事,众人自然很快赶到了云露宫。云露宫中血腥气味颇重,太医们匆匆忙忙进出,皆是面色凝重。
卫陵更是眉头紧锁,温瓷与她们站在身后,也是为其揪心。
过了会儿,几位太医出来禀报,说是祥贵嫔的孩子保不住了。
祥贵嫔听得这消息,悲痛欲绝,大呼是皇后要谋害她腹中的孩子,言之凿凿,令人悲愤。卫陵冷冷扫了眼赶来的皇后,厉声道:“来人,把皇后请回坤宁宫,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她踏出宫门半步。”
“来人,给朕查,彻查此事。”
皇后百口莫辩,被人带回了坤宁宫暂时禁足。皇后气急发笑,觉得卫陵愚蠢至极,她从未做过这种事,竟也冤枉她。好一个姚菁菁,也是蠢得无可救药,为了诬陷自己,竟然连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都不要了。
皇后在殿中踱步,自信等着卫陵被打脸的一日。
可几日之后,等来的却是确凿的铁证。
送给祥贵嫔的那碗甜汤里,放了大量的落胎药,而那药,从皇后贴身宫女红樱的住所里搜出。红樱供述,一切皆为皇后指使。皇后自幼便与这位庶妹不对付,因此庶妹进宫后,也多有
嫌恶,所以才做出这般祸事。
皇后心胸狭隘,飞扬跋扈,曾因一些小事便虐打宫女,更曾经无故残害宫女。亦是证据确凿。【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