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动 桂念安随口编的,哪敢吭声。 ……
桂念安随口编的, 哪敢吭声。
她都不曾见过薄雪浓口中的师尊,又怎会知道薄雪浓师尊在想什么。
在桂念安不知说什么是好的时候,屋门被推了开, 一束光投了进来,跟光一起进来的是两个美貌女子。桂念安这几百年间美人见过无数,还是会觉得惊艳,尤其是走在前面的那个女子,容貌堪称……
她盯入了迷, 突然见薄雪浓捂着新长出来的耳朵, 朝着那个女子冲了过去,口中还哀怨不已地叫着:“师尊。”
桂念安眸光很快就低了下去, 惊艳神色也随之消失,偷偷祈祷薄雪浓千万别留意到她刚刚看过她那师尊好几眼。
她这些年混在天肴宗也是什么都见过了,天肴宗这帮人为了提升修为什么都不管不顾,单说何永鞑因天赋绝佳, 跟天肴宗半数以上的长老都双修过, 其中好一两个还是太上长老级别了。
师徒是道侣算什么,祖孙辈的她都见过了。
要是一般道侣关系, 看了也就看了。
薄雪浓明显过于在乎她师尊,桂念安的脖颈还在隐隐作痛, 她可不想再被掐脖子。
桂念安不知道是薄雪浓看到了她眸中转瞬即逝的惊艳, 还清楚地看到了桂念安眸中没有贪婪, 薄雪浓恨不得所有人都跟她一样将沈烟亭奉若仙子,介意的一直都是别人落在沈烟亭身上的眸光不够尊敬,而不是桂念安这样的欣赏。
薄雪浓快步冲向沈烟亭,右手死死捂着多出来的动物右耳。
薄雪浓的速度很快,捂着耳朵哀哀戚戚叫唤的样子推着沈烟亭的记忆一下回到了几百年前, 刚刚被她带在身边的薄雪浓很依赖她,磕着碰着总是要第一时间给她看,大概是小孩心性唆使着她,一点儿伤口也要闹出很大动静,生怕沈烟亭听不见。
后来。
大概是她太冷漠了,也可能是薄雪浓一日日长大了,她不再那样缠人,也不再那样闹脾气。
沈烟亭也说不上来具体是从哪天开始的,薄雪浓开始变得很乖,很拘谨,脸上时时刻刻挂着那敷衍人的假笑,她偶尔都会替薄雪浓感到累,薄雪浓却乐此不疲,努力扮演温柔和乖顺,披着一张假面生活。
离开御宁宗后,薄雪浓好像变得鲜活灵动了不少,逐渐压不住脾气,逐渐跟她越来越亲近。
沈烟亭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只是薄雪浓朝着她跑过来,不住叫唤着模样,看着会比以前可爱许多。
沈烟亭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接住薄雪浓。
像……很久很久以前,面对那个走路都不太稳的薄雪浓一样。
薄雪浓却没有顺势冲向沈烟亭的怀抱,她在快碰到沈烟亭的时候停了下来,神色恭敬了不少:“师尊,你那边的人也解决了吗?”
沈烟亭感受着怀抱的空荡,有些怅然地收回了手:“没有,我没杀他。”
何永鞑将沈烟亭送去了天肴宗长老金元良的住处,她从前就跟金元良打过交道,她揭了盖头站到金元良跟前时,金元良立刻跪地求饶,还声声痛诉是天肴宗宗主武凉意威逼他,他才会干出这种事。
沈烟亭当然没信他,不过金元良是个出窍境修士,要想解决还得缠斗一会儿,如果惊动其他人事情只会更麻烦,她着急救柳怀柔也就没动手。
分到柳怀柔的那位长老名唤花坊祁。
沈烟亭过去时,他正好被宗主叫走了,根本没给沈烟亭动手的机会。
她们来找薄雪浓的路上就更顺利了,那些弟子根本不敢上前拦她,这也导致沈烟亭到天肴宗这么久,还没出过手。
薄雪浓不知道这些,她以为沈烟亭不愿意手上沾血。
她冥思苦想了好久,还是放弃了提醒沈烟亭天肴宗作恶多端,死有余辜的事实。
薄雪浓坚信沈烟亭拥有着最顶级的辨认善恶能力,这些根本不需要她一个血脉有问题的人来说,沈烟亭只是不想动手而已,又有什么错呢?
她师尊是仙子,心怀苍生。
不愿杀人也很合理。
正好她很愿意杀人,只要沈烟亭点头,她可以当刀。
薄雪浓暗暗点点头,对自己的想法满是赞许:“如果师尊不愿意杀人,那我来做师尊的刀!”
沈烟亭眸光停留在薄雪浓身上,看着她的倔强和坚定,不太赞同地摇头:“浓儿,你不是任何人的刀。”
她声音顿了顿,刻意放柔了点,确保薄雪浓能听进心里:“我也不可以。”
薄雪浓的血脉好好利用,的确会是把杀人利器,可沈烟亭不缺刀。
“为什么!”薄雪浓没有就此改变想法,她分外执着:“师尊,你在嫌弃我吗?我现在是不太厉害,但我刚刚突破元婴了,以后还会变得更厉害的,我绝对会是把很锋利的刀!”
她恨不能原地化作锋利的利器认沈烟亭为主。
以后沈烟亭指谁,她杀谁。
“你突破元婴了?”沈烟亭没有薄雪浓突破的欣喜,她只觉得心慌,忙拽住了薄雪浓的手腕。
她能闻到薄雪浓身上的血腥味,那就是说薄雪浓是在杀人后突破的。
沈烟亭听莫听姝说过,薄雪浓这一族血脉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以杀突破不需要渡雷劫,修士最惧怕的便是渡雷劫,不需要渡雷劫的诱惑太大了,普通修士都容易迷失,更何况是血脉有问题的修士。
沈烟亭认真望着薄雪浓的眼眸,确定自己不会错过她一丁点神情变化,才问:“浓儿,你现在会想杀我吗?”
她是想确定薄雪浓杀人的欲望有没有提升,没想到刚刚还兴奋不已喊着要给她当刀的薄雪浓,眸子一瞬间便红了起来,薄薄的水雾盈满了眼眶,淡淡的绯色缠住眼尾,让她看起来多了些柔弱。
“师尊!”
薄雪浓叫得很可怜,就像是被突然被遗弃的小兽。
哀戚绝望的模样,满是对主人抛弃她的控诉:“师尊,这世上所有人伤害你,我也不会伤害你的。”
这完全不在沈烟亭的预料之中,她记忆里的薄雪浓是不爱哭的,可这短短几日她已经惹哭了她两回,她有些手足无措,只有把话移开的想法分外强烈,她慢慢动唇,犹豫地抛出一句:“我人缘没有那么差。”
薄雪浓眼眸更红了。
沈烟亭翻出绣帕,替她擦拭滚落的泪珠。
她只在薄雪浓极小的时候哄过她,旁的人也不需要她哄,这方面的经验实在是欠缺,好几次想张口都只是咬咬唇瓣作罢,她也想过要严厉些苛责两声让薄雪浓闭嘴,可是看到薄雪浓哭得可怜,她实在是不忍心再说什么重话。
滴落的泪珠砸在了沈烟亭手背上,留下一片滚烫彻底让沈烟亭慌了神:“你……不哭了好不好?”
又低又柔的声音飘向了耳朵,薄雪浓手掌遮掩下的耳朵颤了颤。
沈烟亭好像是第一次跟她说话这样轻柔,还有些哀求的意味,这不仅没能让薄雪浓止住泪,反而让薄雪浓哭得更凶了,还趁机提出了一个不算过分的要求:“师尊,我现在可以给你当刀了吗?”
薄雪浓的神色仿佛在说,只要她答应下来,她就不哭了。
沈烟亭眸色无奈极了:“不可以。”
她自然很想哄好薄雪浓,只是薄雪浓所说的话有些违背她的原则,她不能答应。
沈烟亭坚信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论是怎样的关系都不能让其中一方成为附属品,哪怕对方是自愿的也不行。
其实薄雪浓的血脉要是愿意依附她,她对她的监视会更轻松些,可她不愿意。
沈烟亭渐渐严肃:“你只属于你自己。”
沈烟亭想做个尊重徒儿生命的好师尊,可事与愿违。
薄雪浓反对的情绪十分强烈:“我愿意属于师尊,师尊,我什么都想听你的!”
这是不对的。
不对就该改正。
沈烟亭明白过来故作冷漠并不能淡化她和薄雪浓之间的牵扯后就有立刻改正,现在自然也要改。
她板着一张脸,尽可能冷漠地说话:“我要你的命,你也给吗?”
沈烟亭只想着矫正薄雪浓的思想,却忘记了薄雪浓最不怕死。
“好呀!”薄雪浓黑亮的瞳孔忽然亮了许多,她殷切地将脑袋凑近了沈烟亭许多:“师尊想让浓儿怎么死?死于剑下,还是死于掌风?不然死于献祭吧,这样师尊还能涨点修为?”
沈烟亭说不上话了,薄雪浓还一脸真诚地问:“师尊,你觉得哪个死法更好?”
薄雪浓好像很期待死亡。
这让沈烟亭感到有些心慌,平时的从容不迫有崩塌的迹象。
她抓上薄雪浓的手臂,微微颤抖的手掌彰显着她此时的慌乱:“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
薄雪浓眸中涌出少许困惑,她不太明白沈烟亭为什么会前言不对后语:“师尊,你怎么了?怎么就不要我的命了?我愿意把命给你的。”
薄雪浓生怕沈烟亭听不见,努力往沈烟亭耳边凑了凑:“我真的很愿意!”
细软温热的呼吸吹打在了耳垂上,沈烟亭觉得耳尖有些烫。
她下意识地抚摸微微发烫的耳垂,指尖却恰好蹭过了薄雪浓离她耳朵很近的唇。
更烫了。
这次是指腹。
沈烟亭隐约觉得人生第一次收徒,这份师徒关系好像被她搞砸了。
一心想为她死的徒儿。
总有些不对劲。
若是有朝一日莫听姝遇险,她也是愿意用命相护的,可她不会上赶着去为沈烟亭的死。
她也不期待死亡。
沈烟亭静静凝望着薄雪浓,还是犹犹豫豫地张了口:“死就那么好吗?”
“那要看怎么死了!”薄雪浓还是不肯放弃,她尝试着继续说服沈烟亭:“如果是被仇人杀了,那我肯定会很生气,不过要是为师尊死,我求之不得!”
这跟莫听姝对她的教导不太一样了。
甚至可以说完全相反。
莫听姝常说:“烟亭,你生得好,这世上自然很多人愿意跟在你身边,可你要明白这不是真情,而是他们有所图,等着你哪日不美了他们也就散了,甚至不用等你变丑,一旦你落入险境他们不趁机踩上你几脚都已算得上良善之辈,你只有不断修炼来提升修为才能保护自己,在修仙界遇不上遇险能为你豁出去命的人,哪怕是遇上了,事后也必定落下诸多埋怨。”
……
沈烟亭从前都觉得莫听姝说的话十分在理,她自修炼开始每日都十分勤勉,双灵根只择一道却还是会学术法、阵法,符术,甚至是御兽之术来加强自身,没有一日敢懈怠,此时倒是不太确定了。
她很想问问莫听姝,她现在遇上一个修士不用她遇险就要为她死该怎么办。
可惜莫听姝现在离她甚远,名义上她们甚至不再是师徒。
莫听姝不能为她答疑解惑。
沈烟亭站在原地,院外的喧嚣打扰不到她分毫,她忽然很认真地问薄雪浓:“浓儿 ,若是我有一日变老变丑落入险境了,你可还愿意为我死?”
“当然!”薄雪浓应得很快,她还挣开了沈烟亭的手,将左手举了起来:“我什么时候都愿意为师尊死!我可以立誓!”
沈烟亭扯下来了薄雪浓想要立誓的手,语气淡淡:“不必,我不要你的命。”
薄雪浓小声嘟囔着:“怎么能不要呢?”
她处处都显露着对为她死的渴望,任谁都不会怀疑薄雪浓愿意为沈烟亭死的决心。
沈烟亭眸光微微沉落,呼吸快了一点。
烫。
这次是心。
沈烟亭摁着心口,压住那份古怪的跳动:“只要你活着,我会永远陪着你。”
薄雪浓兴奋极了:“真的吗?”
“嗯。”
沈烟亭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见到薄雪浓打消死志,她又觉得这句话理该她说。
院外更加热闹,沈烟亭仍旧平淡,她开始询问柳怀柔想要先去找谁。
柳怀柔样貌因为争蕊符有了很大的变化,听到沈烟亭喊柳怀柔的名字,桂念安才知道眼前这个苍白美貌少女的身份:“你,你是我娘?”
“……”不敢相认的可不止桂念安,柳怀柔同样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脏兮兮,一身血污还阴鸷寒冷,更贴近于一具尸体的姑娘是她女儿,她惊得合不拢嘴,泪水很快挤着垂落下来:“你,你是安儿?”
桂念安这下可以确定柳怀柔身份了。
她虽没回过岚寿村,但她在天肴宗几百年,见过不少争蕊符改变样貌的灵补了。
她立刻明白了过来柳怀柔的情况,狠狠地啐了口:“天肴宗真是一帮|生!”
桂念安被尸气浸染得太严重了,她跟本来的样子也有很大的区别,散发还遮住大半的样貌,任谁看过去都不知她面貌如何,只能感受到阴冷潮湿几个字,要不是那微弱的呼吸,她浑然就是一具尸体。
柳怀柔上前拽住桂念安的手,想要抚摸桂念安这张已经有些陌生的脸:“安……安儿,你还好吗?”
眼看着那只手靠过来,桂念安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半边身体都藏进了薄雪浓身后,不太自在地说:“娘,我……我身上都是尸体的味道,你还是等我洗洗,你……”
桂念安话都没说话,柳怀柔已经绕开薄雪浓将她抱了个满怀:“安儿。”
桂念安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此刻还是会有低泣的冲动,她安抚地拍了拍柳怀柔的背:“娘,我挺好的。”
她尽可能简短地将刚刚跟薄雪浓说过的话,再次跟柳怀柔讲了一遍,跳过了她在天肴宗过如何凄惨的部分,柳怀柔一颗心还是揪了起来:“你,你们受苦了。”
桂念安摇了摇头,仔细替柳怀柔擦了擦眼泪:“娘,我还好……不过其他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柳怀柔眸中满是悲色。
她望了眼沈烟亭,见沈烟亭没有动,失落地收回了视线。
听到天肴宗接纳低阶灵根弟子,不是好心,是想用低阶灵根的命堆起来养出有天赋的魔修,而那些岚寿村孩子已经纷纷踏入魔修一途,这些年不断吞噬低阶灵根拥有者的生命来提升天赋,还成了天肴宗的帮手,帮天肴宗骗岚寿村的人,让她们继续心甘情愿地做灵补,沈烟亭就没了再动的想法。
岚寿村那些人苦苦熬着就为了再见见自己的孩子,殊不知那些孩子早就成了仇人的帮凶,甚至期盼着能够分到一口灵补。
争蕊符都不是受到胁迫送去的,而是心甘情愿地替天肴宗布下的骗局。
沈烟亭先前还在想,要是救的人太多了,她可能无法保护所有人的周全,眼下一群人变成了两个人,其中还是一个元婴期修士,这份把握就大了。
沈烟亭明白柳怀柔对那些孩子的感情,可靠着人命堆起来的灵根。
这样的魔修能救,沈烟亭也不会救。
他们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还有同村人的性命,这不是一句身不由己就能搪塞过去的了。
御宁宗那些跟着何永实来天肴宗的弟子,如今怕是也成了那些魔修灵根的一部分。
薄雪浓早已听过了,她也不是很关心。
沈烟亭怎么安排,她就怎样去做。
对于她来说,无论是岚寿村那些灵补,还是岚寿村那些孩子跟她关系都不大。
薄雪浓早就因那一声永远把喜悦写上了脸,一边傻笑,一边伸手掐自己,仿若在确定她是否听错,怪异的是她的右手仍旧放在脑袋上,一动不动的,似乎她手心藏着什么。
沈烟亭困惑:“浓儿,你在遮什么?”
薄雪浓右手不自觉地颤了两下,她那写满喜色的脸也跟着垮了下去,咬着唇轻声道:“师尊,你刚刚可是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我要是……要是变丑了,你可千万不能反悔不要我。”
沈烟亭更困惑了:“变丑?”
薄雪浓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松开了手,右手从脑袋上滑落下来,将那只多出来的耳朵暴露出来。
纯黑色的耳朵贴近于大耳狐,仔细看又太不像。
浓密乌黑的毛发看着十分顺滑,冒着莹莹光泽,颜色形状都是好看的。
沈烟亭抬起手,下意识地扯了扯那只耳朵。
扯不掉。
是真的。
虽然物种不明,但这绝不是人能长出来的耳朵。
沈烟亭先前就觉得薄雪浓像小兽,可那也是感觉像,现在薄雪浓真长出了兽耳,还是让她有点猝不及防。
问题出在哪里呢?
难道是因为以杀突破了元婴?
不太可能的。
薄雪浓那些同宗又是杀人又是吃人,他们身上也没有出现兽的特征。
她们是有凶兽血脉,可血脉经过一代代与人结合稀释,早就没有兽的特征了。
沈烟亭手指忍不住沿着耳朵轮廓打转,想要找到耳朵突然出现的原因。
沈烟亭的手指极为纤长柔嫩,摩挲着耳朵落下滑嫩的一片触碰,耳朵上的绒毛被轻轻扫动,薄雪浓只觉得爬上来了一股痒意,痒意钻进耳朵里,一路爬到了心口,她忍不住揉了揉胸口,可痒意还是没能消退。
那股痒意越演越烈,薄雪浓从揉变成了按。
她用了力气,不仅痒意没有消退,胸口还被摁疼了。
薄雪浓松开了手,迷茫地向着沈烟亭张望。
眸光落在走了神的沈烟亭的脸庞,望着那张无瑕的面容,痒意更生。
她像是遇见了数只缺德鸟类妖兽,它们纷纷取下最柔软的羽毛,有的刮过她耳朵,有的刮过她心口,有的……
太痒了。
薄雪浓漂亮的耳朵在沈烟亭指腹下止不住地抖颤,忽然耳朵轻轻一折,竟是扁平地贴在了脑袋上:“师尊,痒 。”
沈烟亭回过神,薄雪浓刚刚哭过 ,此时还有些湿意的眼眸正一眨不眨盯着她。
软乎乎的眼神不太像只凶兽,更像是只摇尾乞怜的小妖。
“嗯……”沈烟亭慢慢抽回手,冷淡的声音藏不住瞬间的抖颤,竟是下意识地哄薄雪浓:“不丑,很好看。”
薄雪浓紧贴着头皮的耳朵又竖了起来,不受控制地前后摆动,还左右摇晃。
她忽然扯起桂念安的手,不管不顾地在桂念安手心轻拍了一下:“你真聪明。”
桂念安有些怕薄雪浓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着急慌忙将手抽了回来,怯生生地偷看了一眼沈烟亭。
薄雪浓自然看到了,不过猜不到桂念安在想什么,她也没心思猜。
她只知她现在挺感激桂念安的。
要不是桂念安拦着她,她刚刚真把耳朵割了,现在也就听不清沈烟亭这一声夸赞了。
沈烟亭说她耳朵好看,打消了薄雪浓对突然出现的妖化迹象全部的不满,她忍不住将耳朵凑近沈烟亭,细软的毛发无意识地蹭过沈烟亭的面颊,蹭出淡淡的绯色,她还无知无觉:“师尊,你等着我 !我肯定能找到办法,把另外一只耳朵也长出来!”
薄雪浓恨不得立刻就开始寻找办法,院子里忽然传来了一声怒喝:“沈烟亭,你出来!”
第37章 愧疚 嘈杂的脚步,混乱的议论声。 ……
嘈杂的脚步, 混乱的议论声。
院子里竟是悄无声息地多了许多人。
薄雪浓和柳怀柔她们都很意外,沈烟亭还是没太大变化,她牵起薄雪浓走了出去, 随意叮嘱着桂念安:“你应该有照顾你阿娘的本事吧?”
她在示意桂念安她们不要离开这间屋子,桂念安怕沈烟亭她们认为她和柳怀柔是累赘,连忙往前跟了两步:“沈……沈前辈,我能帮忙的!”
沈烟亭睨了眼她们:“不必。”
薄雪浓看了眼桂念安的方向,以目示意她好好待着, 跟着沈烟亭走向了院中。
她完全听从沈烟亭的所有决策, 不论对错,只论人。
刚刚迈进院子就看到了黑压压的人群, 她还没看清院里都站着谁,好几股强大的威压已经迎面而来,她背脊好似背上了万斤重石,不受控制地微微弯下, 就连双膝都不受控制地朝着地上弯曲。
薄雪浓咬住唇, 刚想硬扛威压,一团淡金色的灵雾忽然从沈烟亭身上散开。
金雾和一股强劲的气流缠绕, 在瞬间震退了朝着薄雪浓靠过来的威压,击碎了压着薄雪浓的‘巨石’。
沈烟亭手掌贴住了薄雪浓的后背, 掌心将她弯曲的背脊往上推了推。
薄雪浓只觉后背一轻, 完全感受不到那几股压迫感了。
薄雪浓这才能抬眸去看院里的情况。
院里不知何时挤满了人, 看数量差不多有上百人,他们都穿着统一的,绣着天肴宗印记的长袍,看着都是天肴宗的内门弟子。
他们当中为首两人都穿着红衣,一副新郎官的打扮。
这些人当中就属他们两气息最强大, 灵力更是深不可测,只不过他们有点奇怪。
他们站得很近,身体有意无意往后缩,皆是一脸防备地看着沈烟亭。
两人对望一眼,那个略微年长一点的男修说:“沈姑娘,你突然造访天肴宗怎么没有提前告知一声,我们也好去迎你!”
他话一出,身后的弟子一片唏嘘:“花长老,这妖女一看就是来闹事的,说不定跟御兽宗的人是一伙的,你跟她说话这么客气做什么!”
这位就是那位分到柳怀柔的花长老。
花坊祁擦了擦额心的冷汗,恶狠狠地扫了眼身后的弟子:“闭嘴。”
他身边那年轻一点的长老张口道:“花长老,我一人不是她对手,你我两人联手,再加上这数百位顶尖弟子,难道还怕她不成!”
沈烟亭盯着那位长老,忽然说:“原来你与我求饶是为了等救兵。”
金元良面色一僵:“我……我何时跟你求饶了,你休要胡说!你以为你现在还是云烟宗宗主首徒吗!你现在不过一个弃徒,莫听姝可不会再与你撑腰,你身后空无一人,得罪我们天肴宗的后果,你可想清楚了!”
“谁说我师尊身后空无一人了!”薄雪浓往前走了一步,迎上了金元良一众人的眸光:“师尊有我!”
金元良轻蔑地看过一眼薄雪浓:“元婴初阶也敢跟我们叫板。”
他朝着薄雪浓的方向轻轻拍下一张,掌影裹挟着势不可挡的灵压朝着薄雪浓袭来。
依着薄雪浓的修为硬扛下这一掌,不死也要受伤吐血。
沈烟亭连动都没动,指尖轻轻一抬。
绕着她身侧的金雾瞬间迎上了那只手掌虚影,不仅推散了虚影,还裹一股气流冲向了金元良,金元良被撞得连退两步,气流散开的余威还震得离金元良近的那几位弟子连退好几步。
花坊祁袖口抬起,挡住了靠近他的气流。
他没有被气流余威震退,可他看沈烟亭的眼神还是变了。
原本只是提防,现在多了点忌惮。
“没想到沈姑娘离开了云烟宗,实力非但没有后退,还长进了不少,不知沈姑娘是如何修炼的,可否指点我们一二啊?”
花坊祁话里奉承的意味很重,沈烟亭却不吃这一套:“心术不正,空有修为。”
冷意浸透了嗓音。
似冰雪初融化极寒的溪水。
花坊祁额心汗珠更多了,他故作平静:“沈姑娘,我们天肴宗没有你要找的人。”
沈烟亭摇摇头:“我不找人。”
花坊祁探究的眼神飘向了金元良,沈烟亭也不等金元良给他解释,淡淡道:“花前辈,我从岚寿村来,还是坐着你们花轿来的。”
“什么!”花坊祁恶狠狠地剜了眼金元良:“你怎么没跟我说清楚!”
花坊祁和金元良同是天肴宗长老,他的修为和辈分都要高于金元良,按照辈分金元良还得喊他一声师叔。
他刚刚被宗主叫走了,没能在房中见到沈烟亭和柳怀柔。
只是从金元良口中得知沈烟亭上了天肴宗,害怕沈烟亭知晓天肴宗的秘密才匆匆赶了过来,此时才注意到沈烟亭身上的嫁衣,那独特的嫁衣除了多出一条撕痕,跟天肴宗给岚寿村那些灵补准备的一模一样。
这也就是说沈烟亭已经知道了天肴宗的秘事。
花坊祁眸光阴沉下去,他不再奉承沈烟亭,声音刻意往下压了压:“沈姑娘,聪明人该懂得装聋作哑。”
他想威胁沈烟亭。
薄雪浓往前走了半步:“师尊,我能杀他吗?”
花坊祁:“凭你?”
花坊祁想嘲讽薄雪浓的不自量力,没想到沈烟亭缓缓点了点头:“等会儿好吗?”
沈烟亭那认真的神情仿佛元婴初阶的薄雪浓真能杀死天肴宗镇宗长老之一的花坊祁一样,花坊祁有些气急败坏:“沈姑娘,我好歹也是你前辈,我比你师尊还要年长一千八百岁。”
沈烟亭没有看花坊祁,她还在认真和薄雪浓商量。
花坊祁一张脸气到扭曲,他边上的金元良也是愤怒到了顶点:“师叔,我们动手吧!她沈烟亭再厉害,离开了云烟宗的资源供养,修炼速度也不可能赶得上从前了,她五百年前不过出窍境巅峰,现如今顶破天不过是分神境初阶,我是出窍境巅峰,您是分神境巅峰,我们难道还怕她不成!更何况我们身后还有这么多天赋顶尖的优秀弟子,她身后可只有一个小元婴。”
金元良才是出窍境巅峰啊。
说实话金元良的修为比薄雪浓想象中要低,因为她从金元良身上感受到的气息是不弱于花坊祁的,不过这也是合理的,她才是元婴初阶,修士突破到元婴修为以后,往后突破可以说是步步艰难,需要的灵力都是百倍增长,修为差距也会越来越大。
初阶和中阶都有着云泥之别,更别说是元婴初阶和出窍境巅峰的差距了。
因为品阶差太多了。
薄雪浓才没办法通过气息来判定花坊祁和金元良谁更强。
碰上这些大宗门长老,她有些太弱了。
薄雪浓暗暗发誓以后要百倍努力地修炼,她小心翼翼观察着两人,提防着他们突然动手,没想到花坊祁明明气得火冒三丈了,动手的想法还是不太坚定:“你该明白,她是剑修,你是灵修,我是阵修,真打起来我们吃亏。”
阵修。
花坊祁不会就是给岚寿村布阵的修士吧。
沈烟亭显然跟她想到了一处,眸光飘到了花坊祁身上。
花坊祁和金元良还在围绕他们该不该对沈烟亭动手展开争论,金元良并不认同花坊祁:“剑修又如何,她连剑都留在云烟宗了,没有本命剑的剑修又能有多厉害!”
薄雪浓思绪顿住。
她恍恍惚惚想起,她还真是从未见沈烟亭用过本命剑。
那件神器不会就是沈烟亭的本命剑吧。
一个大胆的设想突然出现在了脑海中,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决了。
剑修之所以战斗力是八大正统修仙路里战斗力最高的,是因为她们会和剑一起成长,炼到后面自身躯体就是一柄锋利尖锐的剑,最后靠着自己的灵气和淬炼替本命剑炼出了剑魂便可飞升成神。
神器本就有魂,根本做不了本命剑。
说是剑修,沈烟亭一直都在用术法,符术,甚至是阵法。
书里也没写过沈烟亭的剑。
薄雪浓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烟亭,沈烟亭却没有要告诉她的意思。
她好奇心不强。
可跟沈烟亭有关的事,她想知道。
薄雪浓记得凤锦说过系统可以兑换这个世界拥有的一切,她忙把系统面板翻了出来,花了十积分兑换了沈烟亭本命剑的消息。
莫听姝算个极好的师尊,沈烟亭又是她第一个弟子,自是百般疼爱。
只要她有的宝物,她都愿意给沈烟亭。
她是丹器双修,沈烟亭本该继承她的衣钵。
沈烟亭接受命运的指引择了剑道,莫听姝也没有跟门中其他长老一样指责她,而是下意识地要将门中唯一一把没有认主的神器银霜剑给她,可惜神器并不能作为本命剑,只能认主。
这当然难不住本身就是器修的莫听姝,莫听姝照着银霜剑打造了一把灵剑,又引银霜剑气息入灵剑,复刻出来了一把跟银霜剑类似的鱼寒剑,因沾上了银霜剑的气息,还能和银霜剑一起用,甚至因为气息相同的原因,银霜剑也认可了拥有鱼寒剑的沈烟亭。
虽然没有认主,但银霜剑一直都是沈烟亭在用。
只是银霜剑是云烟宗传承上万年的镇宗神器,别说是没认主,就算是认了主,脱离云烟宗也得将神器留下。
沈烟亭带不走银霜剑,鱼霜剑是她的本命剑,倒是可以带走。
只是双剑待在一起时间久了,好似双生。
鱼霜剑一走,银霜剑便跟着飞。
沈烟亭为了不让莫听姝为难,主动将本命剑封印在了云烟宗。
她身上真的无剑。
剑修是不能和本命剑分开太远的,本命剑折损,修士跟着丢命的不在少数。
不过元婴期修剑骨,出窍境练剑身。
出窍境圆满以后,剑修自身已经可以说是一把剑了,身骨能当作第二把本命剑用,再跟本命剑分开是不会影响修行和生命的。
所以金元良说错了。
沈烟亭离开云烟宗时不是出窍境巅峰,她那时已经出窍境圆满到达分神境了。
薄雪浓震惊于沈烟亭的实力,更震惊于沈烟亭为她的付出。
她愿意为沈烟亭赴死,因为她除了沈烟亭以外,再无一物。
沈烟亭是她最珍视的人,也是她唯一在意的。
薄雪浓本就一无所有,因为沈烟亭的怜惜,有了活下去的权利,有了容身之所,有了师尊,有了宗主,有了师妹,还有了师叔……
她拥有的东西越来越多,沈烟亭却跟她相反。
沈烟亭一直在失去。
沈烟亭遇上她是云烟宗宗主首徒,背靠修仙界第一宗,师尊是修仙界难得一见的丹器双修,本命剑是仿神器,佩剑是神器,不止受人崇敬,还令人生畏,花坊祁一个分神境巅峰的阵修,至今都还在忌惮沈烟亭这个小辈的力量。
这样一个应有尽有的人,因为怜惜她,不愿让她丧命,瞬间失去了所有。
宗门、师尊、神器、修炼资源……众人的敬仰和畏惧也变成了一声声嘲讽,她们每个人都在沈烟亭如今不过是云烟宗弃徒。
那声声嘲讽是说给沈烟亭听的。
痛得却是薄雪浓。
她先前是没有反应过来的,只觉得将一切都给了沈烟亭,让沈烟亭回到云烟宗便是最好的结局。
现在的想法又有了变化,她就算把命给了沈烟亭,好像也还不尽沈烟亭的恩情。
一个剑修身上没有本命剑。
薄雪浓眼眸微微酸涩,呼吸越来越慢。
沈烟亭情感和语气都是淡漠的,付出却是浓烈的。
薄雪浓声音都多了些喑哑:“师尊。”
沈烟亭转过头看她:“浓儿。”
薄雪浓有许多话想说的,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她忽然想起似乎她只要她喊师尊,无论何时何地何等境况,沈烟亭都会应她一声浓儿。
多少师尊连弟子的诉求都忽视,沈烟亭却连一声称呼都没有让她落过空。
沈烟亭是世上最好的师尊。
她能给的太有限了,补不全沈烟亭为她失去的。
她害沈烟亭失去了那么多,沈烟亭不厌烦她就已经是极好,真有可能喜欢她吗?
薄雪浓眸光黯然了几分,沈烟亭轻轻搭住她的手腕,深深地看过她一眼,这才问金元良:“你如何知道我身上没有本命剑?”
经过沈烟亭这么一问,薄雪浓才反应过来,既然沈烟亭本命剑缺失的事书中都没有写过,那金元良如何能知晓,花坊祁为何一点也不意外。
唯一的解释大概就是云烟宗有天肴宗的眼线了。
云烟宗出了叛徒,沈烟亭怎能不在意。
金元良没有回答沈烟亭,他还在怂恿花坊祁:“师叔,不能再犹豫了!”
花坊祁定了定心神,忽然出声指责沈烟亭:“沈烟亭,你从前仗着银霜剑和鱼霜剑作威作福,如今没了你还敢擅闯我们天肴宗,完全不把我们宗主放在眼里,你如此嚣张,我今日必定要代替莫宗主除了你这逆徒!”
他完全换了副嘴脸,不提岚寿村分毫,将沈烟亭推向了背离正道的一方。
肃穆的神情,仿若真的占理一般。
薄雪浓更恨花坊祁了,她视线在花坊祁身上转了又转,仔细思考着如何能让花坊祁死。
沈烟亭从前见过不少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看向面具被撕破还坚持自己一方代表正义的花坊祁,眸光没有一点波澜,她也没有抢先动手,语气很平淡地说:“花前辈,晚辈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花坊祁冷笑一声,忽然抬手示意大家一拥而上。
包括金元良在内的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薄雪浓本来要迎上金元良的。
她人还没靠过去,藏进嫁衣里的那根红条布忽然被沈烟亭拽出来了一点。
沈烟亭扯着红布控制住薄雪浓的身体,轻轻一拽一抛,将她砸向了那些天肴宗内门弟子,自己迎上了金元良和花坊祁两人。
薄雪浓明白沈烟亭是觉得她没办法对抗金元良。
哪怕是事实,还是会勾起薄雪浓的愧疚。
她想给沈烟亭做刀,可她这把刀未免太钝了。
薄雪浓目光在花坊祁和金元良后背转了转,毫不犹豫地抽出悬墨剑朝着天肴宗那些内门弟子冲了过去,她下手凌厉又疯狂又是剑修,品阶高过她一点的修士都挡不住她。
跟薄雪浓的凌厉攻势不同,沈烟亭出手就要慢多少,花坊祁他们出招,她才破招。
沈烟亭一边跟他们缠斗,一边将她的三个问题说了出来:“花前辈,岚寿村的事,你们可都有参与?逼岚寿村的孩子成为魔修,你们可都知情?云烟宗叛徒是谁,能否相告?”
三个问题自然都不会有答案。
沈烟亭也不要答案。
她问过心中便已经有了底。
沈烟亭双眸微凝,忽然抬起双臂,袖口快速旋转两圈,打出两道小旋风震开了花坊祁和金元良。
她连退数步,回到了房门前。
冲着薄雪浓招招手:“浓儿,到我身后来。”
薄雪浓只觉得系在脖颈上的红布忽然一紧,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后飞去,速度快到花坊祁都没来得及抓住她。
沈烟亭伸手接住了薄雪浓的身体,手掌贴着她后背轻轻一推,瞬间卸掉了控制薄雪浓身体的力,顺势将她护到了身后。
指腹摩挲着储物戒指,冷眼看着逐渐靠近的花坊祁一众人:“看来,你们都不无辜。”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仿佛突然压下的巨石 ,金元良气息乱了几分,羞恼地冲着沈烟亭大吼:“你又不是神阁的人,别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没有资格审判我们!”
沈烟亭不再说话,她刚想从储物戒指里取物,眸光忽然瞧见了薄雪浓倒映在跟前的影子。
此时的薄雪浓正紧紧握着悬墨剑。
沈烟亭眸光微动。
那把剑。
沈烟亭忽然转过身问:“浓儿,将你的剑借给师尊用用可好。”
沈烟亭是没有本命剑,可她储物戒指里还有其他灵剑。
她本该等天肴宗事定以后再问薄雪浓要剑的,此时却是个试剑的好机会。
薄雪浓毫不犹豫地将剑递了出去:“好。”
沈烟亭还没碰到悬墨剑,悬墨剑剑身忽然不住颤抖,看起来惧怕极了沈烟亭的触碰。
薄雪浓一下就想到了桂念安说她的本命剑在吞噬尸气的事,现在想想她以前一提沈烟亭,悬墨剑就会变得安分或许不是懂她,而是它真的害怕沈烟亭。
这让薄雪浓很是不悦。
她皱着眉心,硬是将悬墨剑塞给了沈烟亭。
沈烟亭接过悬墨剑,右手随意挥动两下剑身,左手单手结印,一个印记淡金色的莲花印飘进了悬墨剑里,这个印记能让薄雪浓的本命剑暂时听命于她。
跟两把好剑培养出的剑术不太适用于一般的灵剑。
沈烟亭确实很久不用剑了。
摸到剑居然会有些手生,她转了转手中的悬墨剑,忽然将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以最快的速度汇聚手心朝着悬墨剑涌去,吸收沈烟亭灵力的悬墨剑没有变得更强,反而灵气越来越弱,连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
金元良望过来的眼神更轻蔑了:“沈烟亭,你徒儿的本命剑都不愿给你用,你今日必死无疑!”
花坊祁跟金元良反应截然不同,他隐约感觉不妙,朝前迈的步子不自觉停了下来。
“这可由不得它。”沈烟亭还是不住将灵力朝着悬墨剑传去,直到悬墨剑彻底丧失灵剑光芒,这才轻轻抬起。
金元良恰好到了跟前,悬墨剑尖点在了他额心。
毫无气力的轻轻一点让金元良笑出了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觉得眉心一阵温热。
眼前很快就被血水模糊,他不可置信地抬头,运转着浑身灵力朝着额心涌去,想要替自己止血。
沈烟亭眸光轻轻转动,双眸在瞬间变成了淡金色,她朱唇轻启:“惊封,四合。”
声音落下的瞬间,金元良的额心裂开了一个口子。
悬墨剑尖插进了伤口,剑尖亮了起来,金元良的头颅忽然爆开。
“砰”的一声巨响后,血肉混合着脑浆四溅。
沈烟亭身前迸发出一道光壁替她挡下了碎肉和血,那些天肴宗弟子就没那么好运了,尤其是追赶金元良最近的那十几个弟子,每个人脸上都溅到了温热的黏稠物。他们惊恐地瞪圆了眼眸,纷纷停下了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那突然没了头的金元良。
悬墨剑剑身忽然爆发出跟她双眸一样的金光,金光以极快的速度散开,金光触碰到金元良身体溅出的血液后,血液会瞬间化作一柄跟悬墨剑完全相同的剑,刺穿沾上血液的位置后消失不见。
不过一个瞬息,整个院子天肴宗的人只剩下花坊祁一个人还完好无损地站着了。
其余人因身体不同部位被刺穿 ,有的当场死亡,有的倒地哀嚎不止。
薄雪浓站在沈烟亭身后将这一幕看得十分清楚。
她眼睫颤了颤,满眸全是惊叹。
浓郁的血香味缠上了鼻腔,薄雪浓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看了眼沈烟亭。
见沈烟亭没有看她,眸光停在花坊祁身上,她摸出来一把刀偷偷朝着那些倒地不起的弟子过去,干脆利落切断了他们的生机。
她没有想杀人。
她是……他们全是积分。
薄雪浓捏了捏凤锦给的玉牌 ,瞧着那不住在惩恶扬善板块跳转的名字,每个都闪烁着象征绝世恶人的夺目金光,下手更狠了点。
等着沈烟亭留意到她时,她已经赚了一千多积分了。
沈烟亭本该解决花坊祁的,见薄雪浓往那些倒地不起的人身上捅刀子,还是先叫住了薄雪浓:“浓儿,你在做什么?”
薄雪浓将染血的刀往怀里藏了藏:“师尊,我就是想看看他们还……还有救没救。”
沈烟亭唇瓣轻颤,她本来想让薄雪浓停下来的,手中的悬墨剑忽然飞了出去,直直地飞向了那些尸体。
她要是没看错的话,那把剑在吸收尸气。
它吸得很小心,每个都只吸一点,可这里的尸体太多了,剑身上的尸气浓郁了起来。
她……害了薄雪浓。
是她轻信罗阙宗送剑人悬墨剑能压制薄雪浓血脉,见悬墨剑灵气充裕到接近神剑,想着罗阙宗宗主极好的人品直接把悬墨剑给了薄雪浓,她甚至没有仔细检查过悬墨剑。
一把会吸尸气的剑怎么可能压制凶兽血脉,不进一步刺激薄雪浓的杀心就不错了。
她被骗了。
替换本命剑不死也得重伤,还会根基全废。
沈烟亭望着薄雪浓,满心皆是愧疚。
薄雪浓那般信任依赖她,她却辜负了薄雪浓。
到嘴边的斥责,成了柔声纠正:“浓儿,他们都是恶人,不必救。”
薄雪浓乖顺点头:“我听师尊的。”
她是点了头,手可一点不慢,又补了几次刀。
薄雪浓也不想忤逆沈烟亭,可这些积分是她快速变强变锋利的契机,今日一战她方才知自己的羸弱。
积分。
全是积分。
没等沈烟亭再说话,忽然响起来一道低哑的声音。
【骗鬼呢】
格外突兀的一道声音响了起来,薄雪浓猛地看向了天肴宗唯一还活得好好的花坊祁。
花坊祁嘴唇没有动,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
【该死的!我就说沈烟亭没那么好对付,早知她是知道岚寿村的事来天肴宗的,我就该提前跑路,岚寿村的阵法不是我弄出来的,但我这具身体的原主毕竟参与了布阵……金元良就是个蠢货,现在……这原主身体是阵修,我是合欢修,境界没有绝对的压制,单打独斗绝不是她对手,看来只有把她也困进阵里了……本来还想等合体境了去抓她双修,先得到她的人,再得到她的心,可惜了……好在俞岑挽也不错】
花坊祁也是异世界魂魄。
果然。
事情如薄雪浓预料的一样糟,他们确实有部分人早早地替代了濒死的宗门长老,没有行动是在蛰伏。
他们是比关采寐聪明的人。
凤锦兑换这半折读心术好像有点时灵时不灵,薄雪浓可不信花坊祁此时才刚刚在心中说话。
薄雪浓一下站了起来,指了指花坊祁,传音给沈烟亭:“师尊,他想驱动阵法,围困我们。”
沈烟亭硬是将悬墨剑抓了回来,还没动手,忽然听到花坊祁说:“沈烟亭,我本来不想跟你为敌,可你杀了我们天肴宗众多弟子,比那御兽宗的少宗主还要可恶,我只能送你去陪她了。”
御兽宗少宗主。
沈烟亭将悬墨剑递还给了薄雪浓,薄雪浓不确定地问:“师尊,我们不拦着他驱阵吗?”
沈烟亭静静看着地面快速裂开的缝隙:“浓儿,我们进阵看看。”
桂念安和柳怀柔偷偷看许久了,她们震撼于沈烟亭的实力,更震惊沈烟亭的决定。
桂念安有些慌乱,她知劝沈烟亭无用,只能跟薄雪浓说:“入阵再想破阵就难了。”
薄雪浓捏紧悬墨剑,不掩对沈烟亭的钦佩和迷恋:“师尊敢进阵,自然能出来!”
她对沈烟亭是百分百的信任,桂念安她们待在阵外更危险,只好跟着她们一同入阵。
缝隙越来越大,沈烟亭一手扯住了薄雪浓脖颈上的红布,一手扯住了无力对抗下坠的柳怀柔。
随着身体陷落得越来越深,薄雪浓她们听到一声谩骂:“天杀的天肴宗!有本事单打独斗啊!自己能摇人,本姑娘摇两只妖来就不行!打不赢还用阵,缺不缺德啊!千万别给本姑娘机会,不然本姑娘一定让你们全宗上下连只活鸡都不配有!”
第38章 旧友 漆黑的环境伸手不见五指,一丁点……
漆黑的环境伸手不见五指, 一丁点微弱的光亮都没有,那道女声在黑暗中久不停歇,越来越响。
薄雪浓身体还在朝下坠落, 她们离那道女声越来越近,还是没有一点光照过来。
薄雪浓忽然想起在灵阵里,整个屋子只有她修炼灵光颤动时,沈烟亭会下意识地坐得离她很近。
师尊喜欢光亮。
薄雪浓忙运转灵力,双臂浮出了青绿色的灵雾。
灵雾散发的青光照亮了一小方位, 围绕着薄雪浓身躯飘动。
她们还是没能看到说话的女人, 不过那女人感受到动静在黑暗中突兀地尖叫一声:“谁!”
声音是从底下传上来的。
沈烟亭手指卷了卷缠着薄雪浓脖颈的那条红布,指尖微微冒出淡金色的光芒, 身体下坠的速度快了许多。
薄雪浓诧异地望向了沈烟亭。
沈烟亭好像很想见那个说话的女人。
在即将落地的瞬间,无数根青色藤蔓朝着她们缠了过来,薄雪浓的思绪被朝着面门抽来的藤蔓惊断,她握住悬墨剑用力一挥, 斩断了朝着她们围来的藤蔓, 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藤蔓没有就此收手,挥舞得越来越嚣张, 爬过来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沈烟亭松开了薄雪浓和柳怀柔,脖颈处力减轻的瞬间, 薄雪浓动作迅速地冲了上去, 斩断了离着她们最近的藤蔓, 她带着悬墨剑穿梭在藤蔓间,这才发现藤蔓并不太好对付,每根藤蔓都格外粗壮还能吸收灵气,藤蔓上是肆意生长的长刺。
长刺尖锐锋利,一个不留心就被长刺刮伤皮肤。
藤蔓再生的速度还非常之快。
薄雪浓余光朝后撇去, 沈烟亭已经在结印了,一颗心往下沉了沉。
她想要成为沈烟亭的刀。
锋利的刀。
薄雪浓不愿意这点小麻烦都需要沈烟亭来解决,她捏紧悬墨剑,剑身抵住左手心,用力一拽。
剑身割开了手掌,鲜血浸染了剑身。
手指顺着剑身一推,鲜红的血液忽然成了火种,在剑身烧了起来。
薄雪浓站直了身体,双手紧紧握住剑柄用力朝着藤蔓的方向挥出一剑,火焰脱离悬墨剑在瞬间化作一只只火鸟冲向了藤蔓,青色藤蔓瞬间烧了起来,连绵的火越烧越凶。
滔天的火光照亮了整个阵法,薄雪浓她们也终于看到了刚刚说话女子的全貌。
她被密密麻麻的藤蔓缠住了身体,只有一颗脑袋还完整地露在外面。
藤蔓上的长刺扎穿了她的皮肤,鲜血顺着藤蔓流出,染红了缠在她身上的所有藤蔓。
她模样生得极好,因长时间没进水还缺血,面色看着有些苍白惨淡,黑亮的眼眸没有焦点地直视前方。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双眸中才映出熊熊燃烧的火焰,瞳孔猛地一缩:“天肴宗的畜生杀我能不能别用火烧啊,给个痛快啊!”
沈烟亭深深地看了眼薄雪浓,身形轻轻晃动就出现在了女修跟前。
在女修还没有反应过来以前扯断了缠在她身上的藤蔓,将她从藤蔓里解救了出来,刚想牵住她手臂把人带出来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她……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女修脖子上缠着一条银白色的小蛇,小蛇身体很长顺着她左肩缠上了左臂,一直缠到了她手心。右肩上趴着一只灰毛兔,右臂上缠着一条手臂长的紫色蜈蚣,后背趴着一只身形巨大的金壳乌龟,怀里还挂着一只白色巨型蜘蛛。
沈烟亭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中。
女修看着像被阵法耗空了灵气,身上本就没有气力还挂着一堆兽,失去了藤蔓的支撑,身体摇摇欲坠。
眼看着她就要摔下去了,沈烟亭挥出一道灵力,灵力化作半透明的长鞭卷住了女修和她身上的乌龟和狼,一下拽了起来,带着她离开了藤蔓中心。
薄雪浓迎向了沈烟亭。
她见沈烟亭好像很在意女修,很是郁闷地低下了头。
薄雪浓有些怕沈烟亭怪她放火,指责她这样会误伤到女修,可沈烟亭将女修带离火中心后就将她放到了地上,抓起了薄雪浓的手,盯着她手心多出来的伤疤,眉心拧了起来:“浓儿,灵火术好像不是这样用的。”
“师,师尊。”薄雪浓心虚不已地低下头:“这样快。”
她学阵法符术天资不算好,术法倒是还行,尤其是杀人的术法。
薄雪浓甚至还能将温和术法改得更快更具有杀伤性的本事。
因血脉里的好战嗜杀,薄雪浓在这方面天赋很不错,她之前第一次接触搜魂术就成功读到了关采寐的记忆。
沈烟亭薄唇轻轻抿动,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她翻出药膏替薄雪浓涂在了手心。
微凉的指腹在手心慢慢蹭动,薄雪浓应该觉得疼,或者觉得冷的,先感受到的却是热。
薄雪浓偷偷吐了口气,手心却更热了点。
还有点痒。
眸光下意识地在阵法中乱飘,女修跌坐在地上,呆愣愣地望着那滔天的火光,有点难以相信她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桂念安和柳怀柔看到浑身挂满妖兽,奇奇怪怪的女修,不约而同地站得离她远了点。
藤蔓越来越少,火光也逐渐减弱。
薄雪浓收回上好药,微微有些发汗的手,指了指女修:“师尊,她是谁啊?”
薄雪浓的声音惊醒了女修,她终于反应了过来:“你们不是天肴宗的人,你们是谁?”
光线有些暗了。
沈烟亭抬抬手,一团团金雾从她掌心散开。
淡金色的光雾快速汇聚成了一个个小灯笼升了起来,幽暗的阵中忽然亮如白昼。
女修眼睫快速颤动两下,难以置信地盯住沈烟亭:“天啊!沈姐姐!我们五百多年没见了吧!没想到在这碰到了你!你是特地来救我的吗?”
沈烟亭微微颔首,疏离客套不似女修那般热络:“司道友,许久不见。”
女修坐在地上,身上挂着一堆重物往前蛄蛹两下: “沈姐姐,咱们都这么熟了,能不能少客套两句,我挺疼的,快来帮我分担一下,不然我的心肝们都要死了。”
沈烟亭眼皮抖了抖。
没动。
女修冲着沈烟亭眨眨眼:“沈姐姐?”
沈烟亭伸出手,淡淡的金雾裹住了手掌,在女修期待的眸光中朝前伸了伸,然后猛地停住。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将手伸向了灰毛兔。
手掌碰到灰毛兔的瞬间,金雾将灰毛兔裹了起来,确定灵气所化的金雾将灰毛兔每根毛发都裹好,沈烟亭才将灰毛兔从女修身上提起,放到了自己左肩上。
沈烟亭肩头铺上了淡金色的光芒,灰毛兔的体型缩了缩,两只小爪子勾住她肩头的布料,稳稳地趴在了上面。
女修冲着沈烟亭挤眉弄眼,示意她再看看她身上其他的妖兽。
沈烟亭翻出两颗补元丹和疗伤丹喂给了女修,忽视她哀求的眼神。
女修不满地嘟囔着:“沈姐姐,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是只偏心灰灰,我们银银也跟过你啊。”
她将脖子往沈烟亭跟前伸了伸,示意沈烟亭看她脖子上那条蛇。
沈烟亭神色复杂地看着女修:“你还没到油尽灯枯的时候,你的心肝们死不了。”
女修还想说服沈烟亭,余光忽然瞧见跟沈烟亭很近的薄雪浓,看清薄雪浓脑袋上那只毛绒耳朵时眼眸陡然亮了起来:“沈姐姐,我刚刚听她叫你师尊,这是你徒弟吧?想必跟你一样也是个品行极好,天赋极高的修士,不如你跟她说说让我的心肝挂在她身上,它们肯定很乖的。”
沈烟亭有些犹豫,薄雪浓立刻上前一步:“好。”
薄雪浓不等沈烟亭问她就答应了女修。
沈烟亭神情古怪地看向了薄雪浓,薄雪浓冲着她笑了笑:“师尊的好友,我们理应相帮不是吗?”
这是假话。
真话是这女修刚刚夸她跟沈烟亭一样。
沈烟亭心情颇好地将手伸了过去,淡青色的灵雾裹住了手掌先伸向了那条蛇,她学着沈烟亭那样将银色长蛇从女修脖颈上取了下来,刚想放到脖子上就被沈烟亭推了推手臂,最后银蛇只缠住了她左臂,只不过比起在女修身上时多绕了几圈。
薄雪浓留意到蛇头上有个极淡的‘灵’字,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女修的身份,她应该是御兽宗的人,而她身上这些都是她的御兽。
御兽跟普通妖兽最大的区别就是它们身上都会有主人的字,兽修可以和御兽共用力量,相应的受伤养伤也需要一起,刚刚那么大的火光,她都没看清沈烟亭长什么样,必定也是因为受到了妖力的反噬,视觉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主人受伤可以依靠御兽的妖力来修补身体,御兽受伤可以依靠主人的灵力来修补身体。
要是双方都受了重伤便只能像女修和这几只妖兽一样,紧紧依附着彼此才能维持生命,一般来说这种情况要等人修靠丹药和灵草修补伤口后,御兽再从主人身上吸收灵气来修补自身,而这种情况下一旦主人身上灵气停止运转,御兽就会死亡。
这女修身受重伤,随时都有可能昏迷。
她一昏迷灵气就会停止运转,那她的御兽就会全死。
这也是女修非要把灵气分给沈烟亭的原因。
御兽虽然不能从别的修士身上获得灵气,但在别的修士愿意把灵气分给它们时,它们可以暂时依附别的修士存活,不至于彻底拖垮主人,也不至于主人一昏迷就死亡。
此时把御兽全部从女修身上剥离是最好的。
沈烟亭只拿走灰毛兔,大概是……她不太喜欢没有毛的御兽。
薄雪浓一边思索,一边将女修身上的御兽都挪到了自己身上,全都挪完她才明白沈烟亭为什么只拿走了灰毛兔。
银色长蛇浑身湿黏黏的,因为重伤控制不住黏液滚落,很快就浸湿了她右边衣袖,怀里的蜘蛛时不时朝着她面门吐出两口蛛丝,背后的乌龟也是湿答答的,左臂的蜈蚣毒液也是不住在落。
沈烟亭只拿走灰毛兔是对的。
女修身上血太多了,刚刚她都没发现这些。
薄雪浓嘴角狠狠抽了抽,勉强往上扬了扬:“这位姑娘养得御兽还挺特别的。”
此时减轻了身上所有重量的女修伸了伸手臂,直接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地上,她身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鲜血染红的衣裳贴着地面,骂天肴宗十分有力气的她此刻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不过听到薄雪浓的话,她还是将手抬了抬:“好眼光!”
回应完薄雪浓,她在地上翻了个身,困倦的眼皮耷拉了下去。
仿若下一刻就会睡着。
她看起来真是虚弱极了,刚刚能够重伤不昏迷,不过是为了御兽在强撑。
沈烟亭低眉凝视着女修:“司道友,别在这睡,我们得出去。”
“天肴宗那帮缺德鬼将困阵跟护宗大阵相连,除非我们能破了天肴宗的护宗大阵,不然是出不去的。”女修阖上的眼眸勉强睁了开,眸光转到了沈烟亭身上,惨白的唇动了动 :“沈姐姐,等我恢复力气再与你联手破阵。”
护宗大阵不同于其他阵法。
它要庇护是一个宗门的根基所在,护宗大阵基本上是一代又一代往下传承的,每一代的阵修都会往里面补灵石,每一代宗主长老都会往里面补灵力,一代又一代叠加下去,护宗大阵的力量远超高阶灵阵。
越是厉害的宗门,传承越久的护宗大阵越是强悍。
天肴宗根基颇深,实力增长迅速,护宗大阵里面蕴藏的灵力是难以衡量的恐怖。
沈烟亭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还是肯定地说:“不必等,我现在就带你离开这。”
“真的?”女修眼眸陡然亮了些,没持续太久那张脸再次垮了下去:“沈姐姐你纵然能把我们带出去,那时候必定也耗尽力量了,到时候还是没办法从天肴宗那帮畜生手里全身而退,不如等我养养更有把握一点。”
沈烟亭不经意地扫了眼桂念安和柳怀柔:“我等不了。”
现在天肴宗的人已经知道沈烟亭得知岚寿村的秘密了,说不定他们会去岚寿村抹去灵补存在过的痕迹,那时事情就变得糟糕了。
她将女修拽了起来,眼看着她要将女修背起,薄雪浓没忍住上前说:“师尊,我来背吧。”
女修靠沈烟亭扶着才能站立,她眯着眼看了看薄雪浓:“那个……小徒弟,挂不下了。”
薄雪浓身上全是御兽,还真没有空的位置。
这是事实,可薄雪浓不太高兴。
薄雪浓忍不住想,这女修为什么不是死人,要是死人就可以放进储物玉镯里了。
桂念安在发现沈烟亭和女修认识后就走近了一些,她留意到了薄雪浓脸上细微的变化:“那个……薄姑娘,我来背吧?”
沈烟亭看了看薄雪浓,还真将女修递了出去:“多谢。”
女修没什么意见,顺从安排趴上了桂念安的背。
刚刚趴上去就打了个哆嗦:“你身上好冷。”
尸修自然没什么温度。
桂念安没有解释,余光留意到薄雪浓缓和一点的脸色。
薄雪浓将怀里的蜘蛛往上托了托,认真询问沈烟亭:“师尊,我们现在往哪走?”
“找阵眼。”
沈烟亭双指轻轻贴合,慢慢挥出一个图案。
淡金色的雾瞬间涌上了没有具体形状的图案,逐渐化成了一只金蝶。
金蝶在彻底化形后,翅膀轻轻抖落下一些金粉,忽然朝着东方而去。
沈烟亭忙牵住薄雪浓脖子上那根布条:“走。”
桂念安背着女修,横抱起没有修为的柳怀柔,跟在了两人身后。
昏昏欲睡的女修看清沈烟亭牵起那根红布条的瞬间,困意一扫而空,眼眸越来越亮,她叫了声:“沈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徒儿叫什么呢?”
沈烟亭走得不算太快,她听到女修声音指了指薄雪浓:“这是我徒儿薄雪浓。”
想了想又指向了柳怀柔:“她叫柳怀柔,岚寿村人。”
“我是桂念安。”桂念安主动介绍了自己,将柳怀柔往上抬了抬:“这是我娘。”
女修朝前伸了伸脑袋,努力看清两人的脸:“你娘比你好看许多。”
桂念安和柳怀柔同时神色暗了暗,争蕊符带来的美貌并不能让人欣喜。
女修还在自说自话:“我们还挺有缘的,我也没我娘好看。”
女修提起她娘,沈烟亭忽然想到要跟薄雪浓说一句了:“她叫司仙灵,御兽宗的少宗主,她娘是莫宗主师叔,以前是我的师叔祖。”
薄雪浓诧异地挑挑眉,她不确定沈烟亭是不是在告诉她,为什么她会和司仙灵这么熟的原因。
司仙灵想也没想就接了话:“我阿爹阿娘没解道侣印以前,我常去云烟宗玩,还喜欢缠着沈姐姐打赌,当时还把灰灰和银银都输给她了,还好沈姐姐对御兽兴致不高,给了我机会将御兽都赢了回来。可惜我阿爹阿娘解了道侣印以后,阿娘就不允许我去云烟宗,阿爹也不允许阿娘来御兽宗了,我每次见阿娘还得传信给她,让她去别的地方跟我见面。”
聊起御兽宗和云烟宗这段往事,沈烟亭忽然想到了她们上天肴宗时感受到的百只御兽气息:“司道友,你们御兽宗除了你,还有谁能调动百只以上的御兽?”
“竹凝芙呗。”司仙灵趴在桂念安肩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她是御兽宗现任宗主,自然有这个权利的。”
沈烟亭错愕:“御兽宗宗主换人了?”
“沈姐姐,你离开云烟宗后到底躲去什么地方了?怎么连这件事都不知道?”司仙灵嘟囔着,眸中难得有了悲色:“我阿爹四百年前死了。 ”
司仙灵身份有点特殊,修仙界道侣大部分都只为增长修为,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情爱上,她爹娘算是比较特殊的,不止相爱,还愿意孕育生命,共同传承一份血脉。
只是娘是云烟宗太上长老,爹是御兽宗宗主的司仙灵生下来天赋并不高。
这也是她会养在御兽宗,而不是云烟宗的原因。
御兽宗有特殊血脉的传承灵兽,一旦签订契约可以增强司仙灵本身的天赋,她爹娘为了让特殊血脉的灵兽看得上她,连司仙灵的姓氏都随了灵兽,在有了灵兽傍身以后还寻找各种灵草为她温养血脉和灵根。
司仙灵算是很幸运的仙二代,天赋差也没有被爹娘放弃,更没有被送到俗世,而是被她爹娘呵护着养好了灵根,养好灵根后,她爹娘也没有要求她替她们脸上增光,逼着她努力修炼。
司仙灵一直以来都被呵护极好,这还是她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薄雪浓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句司仙灵:“司前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天肴宗?”
说起这个,司仙灵脾气一下就上来了:“我那日在神月城玩乐,嗅到了一个魔修的气息,见那魔修跟天肴宗的人混在一起就跟了上来,我起初还以为是天肴宗混进了魔宗的奸细,没想到那个魔修居然是天肴宗养出来的!天肴宗在养魔修啊!我当然不能放任不管,本来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没想到他们把我弄进了这么个地方,用阵法耗尽了我的力量,我这才落了一身的伤,连御兽都快死了。”
司仙灵遇上的大概是岚寿村那些孩子其中一个。
薄雪浓暗暗思量,沈烟亭她们也神色如常,司仙灵有点怀疑自己说得不够清楚。
司仙灵怪异地抬抬眉骨:“天肴宗一个正道宗门养魔修啊,你们怎么一点也不吃惊?”
“天肴宗可不止养了魔修。”
薄雪浓简单地将岚寿村的事说了一遍,司仙灵听得目瞪口呆:“怪不得他们着急把我困进这个鬼地方,原来他们还藏着这等腌臜事怕被我发现了,果然是一帮畜生,等我出去了,非得让所有人都知道天肴宗的恶行不可。”
沈烟亭不赞同地摇头:“司道友,这件事不能闹大,人符和灵补的事要是传开了,岚寿村几百口人,一个也活不了。”
司仙灵绕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烟亭在担心什么:“沈姐姐,你是不是有些多虑了,除了魔修那帮人,正常人谁会连别人血肉都惦记。”
“你不惦记是因为你不缺。”沈烟亭一语道破了关键:“天肴宗那些人谁不是明面上正道修士。”
司仙灵听得进去劝:“那我不跟任何人说。”
她再看桂念安和柳怀柔时,眼神有了明显的变化,里面多了些同情。
沈烟亭往后看了好几眼,主动问了司仙灵:“司道友,你和御兽宗现任宗主的关系如何?”
“不错啊,怎么了?”
沈烟亭便将在御兽宗外感受到上百只御兽气息,怀疑御兽宗和天肴宗有勾结的事告诉了司仙灵,本来她看到司仙灵已经否定了这个想法,听闻御兽宗换了宗主,司仙灵还死了爹,这才再次有了猜疑。
司仙灵听到外面有数百只御兽,嘴角按捺不住翘了起来:“看来灭天肴宗有指望了!”
司仙灵乐完才想起跟沈烟亭说:“沈姐姐你放宽心,竹凝芙是我后娘,那些御兽估摸着是她带来找我的,她对我挺好的,而且……她想不对我好,她的御兽也不会同意的,她完整地继承了我爹的御兽,我爹那些御兽对我有多好,你也是知道的。”
薄雪浓不明:“完整的?”
“嗯。”司仙灵点点头:“对,连本命兽都继承了,所以是完整的。”
沈烟亭都有些困惑了:“其他御兽也就算了,本命兽怎么……这怎么可能?”
薄雪浓同样困惑,她一个不会御兽术的人都知道,想要成为兽修同样要在筑基圆满时挑选本命兽,才能继续修行。虽说因妖兽整体寿命会远高于人修会出现好几代人用同一只本命兽的原因,但不太可能两任宗主同用一只本命兽,总不能上一任宗主死时,现在宗主修为才堪堪能择道吧。
司仙灵明白她们在困惑什么,小声咕哝道:“她跟沈姐姐你一样是双灵根只择一道,原是个分神境丹修,我阿爹跟我阿娘分开以后就跟她在一起了,她比我娘厉害不止抓牢我爹的心,还让我爹觉得御兽宗下一任宗主非她不可,还把御兽全留给了她。”
沈烟亭:“竹凝芙有问题。”
司仙灵困惑:“沈姐姐为什么这么说?”
沈烟亭:“双灵根只择一道,一旦展开修行就只能专心一道,要是修炼到一定境界后再择另一道,修为境界都会下跌。”
双灵根是天赋的象征,但修炼起来极难。
两道要都突破方才能进入下一境界,这对于没有耐心的人来说是种极致的煎熬,还有可能会因心神分散到浪费天赋,两道都无所成,莫听姝之所以能年纪轻轻坐上第一宗宗主的位置,便是因为她不止修了两道,还两道皆有所成。
那竹凝芙在分神境择另一道,修为境界不止会下跌,甚至在御兽本领赶上炼丹本领以前,炼丹之术再难精进分毫,倘若她还是金丹境界以下,处在较低的修为,那另择一道还情有可原,分神境的话就有些不合理了。
沈烟亭也是双灵根只选一道,这方面她比司仙灵她们懂得多。
薄雪浓认真倾听着沈烟亭的话,然后点点头:“师尊说得在理。”
司仙灵没有立刻接这个话,她想了好一会儿才说:“竹凝芙可能真有所图,但她绝无可能跟天肴宗合作来害我,我阿爹的本命兽是灰灰她娘啊,竹凝芙想害我,她本命兽都不会同意的。”
灰灰她娘。
薄雪浓记得司仙灵喊那只灰毛兔灰灰来着。
她不太确定地指了指沈烟亭肩上那只看着很柔软温顺的灰毛兔:“司前辈,这只兔子是你的本命兽。”
司仙灵点点头:“对啊。”
薄雪浓感觉更怪了:“它不该姓司吗?你不是跟着灵兽姓的吗?”
司仙灵扬了扬下巴:“对啊,它全名叫司听瑄,小名叫灰灰。”
沈烟亭见了老朋友,表情都更鲜活了一点。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嘚瑟不已的司仙灵:“你最好等它醒来的时候也这样喊。”
司仙灵瞬间噤声。
薄雪浓一下明白了过来,根本没有什么小名,司仙灵根本就是趁着司听瑄它们都昏迷着,在给她自己找乐子。
那只灰兔不只是司仙灵的本命兽,还是能管住司仙灵的特殊灵兽。
等等。
她刚刚说把兔子和蛇都输给过沈烟亭。
……
连本命兽都输?
司仙灵这跟拿半条命下赌注有什么区别?
薄雪浓看司仙灵的眼神都变了,司仙灵还无知无觉,她现在不太能昏睡过去了,开始寻觅着好玩的事让自己清醒。
她眸光在薄雪浓单只的毛绒耳朵上转了又转,终于问出了口:“小徒弟,你怎么只有一只耳朵?”
薄雪浓下意识地去遮耳朵,沈烟亭一边跟着金蝶,一边将薄雪浓推到了她前面走,替她挡住了司仙灵的眸光,纠正着司仙灵的称呼:“浓儿是我徒儿,不是你的。”
这算……宣示主权?
薄雪浓别提有多高兴了,连耳朵都顾不上遮了,欢声应下:“对,我是师尊的!”
“我也会喊。”司仙灵手指朝上抬了抬:“我是属于我娘的!”
薄雪浓嘟囔着:“娘和师尊又不一样。”
司仙灵反驳:“哪里不一样了,你没听过一日为师终身为母吗?”
“听是听了。”薄雪浓看了沈烟亭好几眼才说:“师尊说了,她不会是我娘。”
司仙灵顿时不困了。
她瞬间精神抖擞,趴在桂念安肩头,转了转眼珠子,突然喊了声沈烟亭:“沈姐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了。”
薄雪浓脚步停了下来:“我已经许过了,你不能跟我一样!”
司仙灵眼眸冒着光,直直地看向沈烟亭。
此时别说是困倦了,连满身伤痛都抛之脑后了。
沈烟亭感受到身后一道追着她的炙热眸光,身体微微一僵,扯着红布,牵着薄雪浓走得快了点。
红布勒着脖子,扯得太急,落下了浅浅的红痕。
薄雪浓吭都没吭一声,脖颈往前伸了伸,跟着加快了脚步。
司仙灵眼眸更亮了。
她平时牵御兽,御兽都不可能这么乖。
司仙灵捏着嗓子,故意叫了声:“沈姐姐,我现在需要装瞎吗?”
沈烟亭和薄雪浓回过头的时候就看到她在笑:“如果有必要,我还可以装聋。”
第39章 请求 灵雾灯照清了司仙灵眸中的戏谑,……
灵雾灯照清了司仙灵眸中的戏谑, 沈烟亭望向司仙灵的眼神满是无奈之色:“司道友还是跟从前一样,无论何时何地都与自己找乐子。”
司仙灵没有半分羞愧,她颇为得意地将下颚抬了抬, 冲着沈烟亭举起了手,比划了两下:“沈姐姐,我仇家多,指不定哪天就死了,要是不及时行乐, 死时必定不甘心, 说不定会化作冤魂来纠缠你哦。”
她想化作冤魂纠缠沈烟亭。
薄雪浓敏感的神经再次被触碰,冷漠如刃的眸光落到了司仙灵身上。
她可以跟司仙灵保证, 司仙灵绝不会有化作冤魂的机会。
搜魂术可就能灭魂。
沈烟亭有所觉察那浮出的杀意,拽着红布的手紧了紧,手指贴上了薄雪浓的脖颈,压着她脖颈转了个方向, 挪开了薄雪浓在司仙灵身上停留的目光, 牵着薄雪浓往前走,一边跟上金蝶, 一边继续跟司仙灵说话:“你仇家虽多,但敢杀你的很少。”
司仙灵更为得意了:“这是自然, 他们怕我娘嘛。”
话音刚刚落下, 司仙灵得意的神情就烟消云散了:“没什么用, 天肴宗就不给伍清舒面子,本姑娘今日要不是碰上沈姐姐你了,怕就是要死在这鬼地方了。”
“司道友,你说错了。”沈烟亭否定了司仙灵的话:“在我来以前你已经被灵藤耗尽了力气,面对那些灵藤可以说束手无策, 那些灵藤想要你的命很是容易,不过它们仅仅是捆住了你,甚至还给你留了最后一点灵力,让你能够运转灵力维持你御兽的生命,我们就算不来,他们应该也不敢杀你,天肴宗的人怕伍长老,也怕御兽宗。”
因兽修可以分到御兽力量来提升灵根和天赋,御兽宗和其他宗门的能者居高位不同,它们宗主是家传制。
上任宗主是司仙灵她爹,再上一任是司仙灵她祖母……御兽宗现今不少长老都是司仙灵血脉相连的长辈,哪怕竹凝芙真的另有所图也很难更换掉司仙灵这个少宗主。
御兽宗还有比较特殊的一点,御兽平均寿命远比人修长,而且妖兽的身体会比人修坚固,因为御兽宗都签的是平等契约,并非一方奴役另一方,所以人修自然死亡后,御兽便会毫无损伤的脱离契约。
御兽宗大部分御兽都习惯了被人修饲养,它们上一任主人自然死亡后都会尽快找个新主人,这也导致御兽宗的关系错综复杂,人和人之间都有着御兽带来的亲属关系,御兽宗比其他宗门要团结许多。
就比如现在司仙灵和竹凝芙虽然不是亲母女,但司仙灵的本命兽是竹凝芙本命兽的女儿。
兽修和本命修共命还能同享血脉,真碰上什么母女契印,她和竹凝芙的血也是能签订一印的,这是修仙规则都承认的母女血脉。
普通御兽虽然不能跟兽修共享血脉,但是她们跟兽修朝夕相处,互相促进成长的关系,这样的感情说是亲如一家也不为过,那家人的家人自然也是亲人。
修仙界每个宗门都有上下同心的宗旨,可事实上数十万年以来只有御兽宗做到了。
虽说大宗门护短是共性,但御兽宗在这方面尤其严重。
司仙灵这样特殊的身份,要是命息消散在这,御兽宗怕是会跟天肴宗不死不休。
更何况司仙灵背后可不只有御兽宗,她娘伍清舒可是云烟宗的太上长老,沈烟亭曾经的师叔祖,在云烟宗的地位非常高,还是她们那一代修士的天骄榜第一,实力深不可测,对云烟宗的贡献也难以衡量。
她要是想为女报仇,云烟宗大半弟子怕是都会出动。
修仙界人人都知伍清舒可不是什么生儿不养的冷血修士,伍清舒向来爱女如命,跟相爱的道侣分开还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两人因女儿该养在何处多次大打出手,沈烟亭第一次见司仙灵就是伍清舒将御兽宗上任宗主毒打了一顿,硬是将小姑娘偷藏在袖中带回来云烟宗。
她那日符术小有所成,兴冲冲跑去向伍清舒请教更高级的符术,刚刚摸上师叔祖的袖口,里面就掉下来一个浑身缠着奇形怪状御兽的小娃娃,还在混乱中被蜈蚣咬了一口,因她当时的身体吸收不了太多灵药,那条手臂肿了半月有余。
当时沈烟亭也年幼被吓得不轻,导致她对那些会咬人的妖兽都避而远之。
尤其是身上有毒的。
偏偏司仙灵五只御兽只有灰毛兔身上无毒,当时司仙灵非要把御兽输给她,她挣扎好久才选了灰毛兔,想着司仙灵舍不得本命兽知难而退也好,没想到司仙灵不但认罚,还因怕灰毛兔孤单,硬是把小蛇一并给了她。
这件事还有个小插曲。
因御兽宗那边全是司仙灵亲眷,伍清舒在抢孩子方面一直都落于下风,那次司仙灵因将本命兽输给了她,她自己又不能离本命兽太远,硬是在云烟宗待了百年,赢回了本命兽才离开,很大程度地满足了伍清舒亲自养女儿的愿望,伍清舒对她亲厚了不少。
她刚开始学符术有进步了才去找伍清舒请教一二,因为无意中帮伍清舒留住了女儿,往后她再学符术都是伍清舒亲自教的。
沈烟亭当时自请离开云烟宗,伍清舒还给了她不少高阶符。
想起以前的事,沈烟亭露出了几分怀念。
她有点想师尊了,想师叔祖了。
大概是她在云烟宗的日子太舒心了点,总是轻易就能想起。
引路的金蝶越飞越快,沈烟亭带着她们也越走越快,忽然一只浑身毛发如红焰般的兽冒了出来,它拍散了金蝶,在瞬间冲向了沈烟亭一行人,沈烟亭将薄雪浓推到了身后,率先迎了上去:“浓儿,你守着司道友她们。”
沈烟亭没有再用薄雪浓的剑,而是翻出来两张红色符纸。
沈烟亭指腹在红符上轻轻摩挲,两张红符瞬间烧了起来,化作两条火蛇冲向了炎兽。
司仙灵趴在桂念安背后,小声叫了声:“那炎兽就属火,沈姐姐怎么拿烈阳符打它,该用凝水符才对啊 。”
薄雪浓一双眸子死死盯着沈烟亭的方向,听到司仙灵好像很在理的话,便问了问她:“凝水符会更好吗?”
司仙灵疑惑:“咦,你不是沈姐姐的徒儿吗?沈姐姐符术造诣可是上了百名符修实力排行的人,难道没有教你符术?”
“我没有师尊那般聪慧,符术学得不好,勉强算是入了门。”薄雪浓还是盯着沈烟亭的方向,做足了随时冲上前的准备:“师尊只教了我一些基础符术,带我见识过一些比较常见的符纸,其他的我就不太了解了。”
司仙灵伸出手,朝着薄雪浓的方向够了够。
桂念安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背着她靠近了薄雪浓一点。
司仙灵手指勾住薄雪浓身上的一片布料:“没想到小徒弟你是我的知音啊,实不相瞒我的符术也学得很差,咱们都属于名师出差徒了。”
薄雪浓只知道司仙灵是兽修,还真不知道她也学过符术:“司前辈的师尊很厉害吧。”
“我娘就是我符修的师尊啊。”司仙灵指了指跟炎兽缠斗在一起的沈烟亭:“沈姐姐符术就是跟我娘学的,我娘天秀册符修排行榜第一。”
“符修第一。”桂念安和柳怀柔此时才对司仙灵的背景有个清楚的认知,她们都惊讶于司仙灵的来历,唯有薄雪浓不算太吃惊,她看过沈烟亭的天秀册了,虽然没有全部记住,但还是对不少人都有些印象的。
伍清舒确实是排在符修第一,不过这个名字她好像还在别的地方瞧见过。
薄雪浓一时有些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下意识地想要从系统那得到一个答案,刚刚拉开那个面板便愣住了。
伍清舒的名字赫然写在情比金坚板块上,她的名字和薄雪浓一样都是银色的,属于二级可攻略对象,更为意外是她不止看到了伍清舒的名字,还有竹凝芙的名字,竹凝芙的名字也跟她们一样是银色的。
薄雪浓一开始就对自己能从情比金坚板块拿到积分不抱期待,只留意了四个一级攻略对象,她们金色的名字,倒是没有仔细看过其他的人名字,更别说是记住了,没想到司仙灵她亲娘和后娘都在攻略板块上,还是二级攻略对象。
可惜系统只能选择一个副手,不然把系统也分给司仙灵,她们拿到积分一定会容易很多。
既然攻略对象级别是根据原书戏份而定的,那竹凝芙和伍清舒都是二级攻略对象的话证明她们笔墨都不少,司仙灵和她们这样的关系,居然连三级攻略对象都没混上,她在原书设定里不会一开始就死在天肴宗了吧。
薄雪浓暗暗猜测着原书的剧情,下定决心等离开天肴宗,要找时间问系统兑换完整的原书剧情。
司仙灵可不知道薄雪浓想到哪里去了 ,她只看到了薄雪浓眼眸呆呆地盯着前方,她拽了拽薄雪浓:“你不会被伍清舒的名头吓傻了吧,你师尊也很厉害啊,她不主修符术还能在排进前百,她还不到一千六百岁,伍清舒都六千岁了,我感觉沈姐姐以后比伍清舒更厉害些!”
薄雪浓十分认可司仙灵的说辞。
她自来是这样的,谁夸沈烟亭,她便会看谁顺眼一点。
薄雪浓回过神,她收起系统面板,再跟司仙灵说话时,语气好了不少:“没有,我是在想凝水符的事。”
司仙灵常年耳濡目染,懂的还是比薄雪浓更多的:“烈阳符和凝水符虽然都是六品符纸,不过那只炎兽属火,按照五行相克的规律,对付炎兽用水符会比用火符更好,其实还可以用皇羽雪凤符,沈姐姐现在已经是分神境修为了,大概也学会了三品紫符了。”
丹药品阶区分在灵气和丹纹,符术品阶区分在灵气和灵纹。
灵纹也就是符纸的图案,灵纹一共有七种颜色,一品为金色,二品为银色,三品为紫色,后面是蓝青红白四色,分别对应着不同的品阶,品阶对应着不同的修为境界。
三品紫符对应的便是分神境。
分神境吗?
其实薄雪浓至今也不知道沈烟亭的具体修为,天秀册排行虽然排得很详细,但只有天骄榜这样的排行榜会有修士的具体修为,其他排行榜都只有排名,没有实时更新的具体修为和品阶,而且只要不与人动手,排行榜就不会发生变化。
毕竟能上修仙路前百排行的人都是宗门底蕴,其中不少都是加入了神阁的人,神阁自然不会傻到把自己完整的实力暴露出来,她们那些人基本上挤进自己修仙路排行榜后都不会再轻易与人动手,会尽可能隐藏实力。
薄雪浓在天秀册看到的有关沈烟亭的排行,全是沈烟亭五百年前留下的排名。
那些排名早就过时了。
花坊祁他们和司仙灵都猜沈烟亭是分神境,估计沈烟亭就是分神境了,不过分神境低中高三个品阶差别很大,还不知沈烟亭是哪个。
薄雪浓有些好奇,桂念安她们就更好奇了。
桂念安还好一点,柳怀柔完全没了解过这些。
桂念安忍不住问司仙灵:“司姑娘,制符师只能学对应品阶的符纸吗?将我祖母炼制成人符的制符师,他只有分神境的修为,可他被天肴宗奉为一品制符师,他好像能制出一品符纸。”
“虽然都说品阶对应着修为,但其实并不绝对。”司仙灵望向沈烟亭的方向,好心跟她们解释着:“你们也都知道被誉为正道主流修仙路的一共有八种,剑修体修灵修和妖修都属于提升自己实力的战斗型修士,而符修、阵修、器修和丹修都属于依赖外物的辅助型修士,她们可以为别人提供战斗装备,但自己战斗力较弱,她们没有灵修那样夸张的灵力,没有剑修那样极致的战斗力,没有妖修额外的天赋能力傍身,更没有体修那样强玄铁的体魄,渡雷劫和克服心魔都会更吃亏一些,也更容易陨落一些。 ”
“按照修仙路的传统规则来说,她们出窍境符修确实是只能炼制三品和三品以下的符纸,不过她们辅助型修仙路会比战斗型修炼路难走许多,每次突破都等同于赌命,很多人都会愿意付出一些代价来提前炼制出更厉害的符纸,甚至是直接放弃修为突破,一心扑到研究符纸上。”
“分神境是她们的一个转折点,因为对于辅助型修士来说,无论是制符还是炼丹,分神境拥有的灵力都足够支撑她们挑战一品符纸和丹药了,而且分神境修士的寿元有万年之多,对于不少人来说已经完全够用了,所以她们辅助型修士大部分突破到分神境以后都不会选择继续再突破,而是会舍弃部分灵根,彻底放弃求仙问道来换取修为不突破境界也能炼制更厉害符纸丹药的可能。”
“听起来是不合算的,可修仙界大部分辅助型修士都会这么选,甚至很多人都熬不到分神境,刚刚元婴就会这么干,因为她们突破的风险太高,修仙不只要看天赋和灵根,还得看能否遇到合适的机缘,辅助型修士她们的体质过差,连争机缘的可能都会弱于战斗型修士,这也是不少人都说选了辅助型修仙路,等同于一开始就没想成仙的原因。”
司仙灵说得很明白了,桂念安还是有些不明白:“修仙界不是强者为尊吗?放弃境界突破的可能,岂不是很容易被欺负?”
“谁敢欺负她们啊。”司仙灵没好气地白了眼桂念安:“炼丹师、炼器师、制符师和布阵师是修仙界最赚钱的四种职业了,尤其是炼丹师,她们想要灵石多的是人排着队去送,我们御兽宗那两个二品炼丹师都只有出窍境的修为,你去问问宗门里谁敢欺负她俩,她俩要是在外面被欺负了,竹凝芙没当天去把这件事解决,那两祖宗第二天就该闹着要离宗出走了,我堂堂一个少宗主,竹凝芙都不敢教训我,她俩还敢跟我抢糕点吃。”
桂念安好奇:“御兽宗没有一品炼丹师吗?”
司仙灵小声嘟囔:“都说了她们很容易陨落了,一品炼丹师只有三大宗门才有。”
她忽然拍了拍薄雪浓:“云烟宗的一品炼丹师就是你师祖莫听姝。”
沈烟亭恰恰好走回来,听到了司仙灵这一句话,她想了想还是纠正了司仙灵:“司道友,我如今已经是云烟宗弃徒了,莫宗主不是我师尊了。”
司仙灵撇撇嘴:“我才不信,莫宗主最是宝贝你这个徒儿了,我娘教你符术,莫宗主都要盯着,生怕我娘抢她徒儿,我可不信她会把你驱逐出师门,虽然我没从伍清舒那打听到原因,但我觉得你们这个弃徒名声肯定是用来掩人耳目,骗人的!”
该说不说,司仙灵猜得很准。
薄雪浓这个害沈烟亭成为‘弃徒’的罪魁祸首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沈烟亭没有留意到薄雪浓的愧疚,她重新牵起了那条红布,倒不是养成了习惯,主要是薄雪浓身上全是司仙灵的御兽,除了脖子上这条红布,沈烟亭还真没了下手的位置。
沈烟亭没有再说话,重新祭出一只金蝶,带着她们往前走。
司仙灵被桂念安背着走了一段路,才突然反应了过来那只御兽在她和薄雪浓她们说话的时候已经被解决了。
她很是夸张地叫了声:“沈姐姐,那只连着天肴宗护宗大阵的炎兽,你两张六品烈阳符就解决了?”
“嗯。”沈烟亭点了点头。
司仙灵眸中的崇拜都快要溢出来了:“天啊,沈烟亭!天肴宗的护宗大阵比不上三大宗也跟我们御兽宗差不多了,那是多少代传承养出来的力量,连着护宗大阵力量的炎兽,我家灰灰对抗它都应该挺费劲的,你两张六品符纸就解决了,人怎么可以厉害成这样! ”
沈烟亭摇摇头:“那只炎兽没那么厉害。”
她声音刚刚落下,金蝶再次被击碎了。
黑暗中一只只绿油油的眼睛亮了起来,直勾勾盯着她们的方向。
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眼睛居然有上千只之多,司仙灵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伤口都重新感受到了剧烈的疼痛。
沈烟亭手掌往上轻轻一推,那一路跟着她们的灵雾灯瞬间变得更亮了,灵雾灯的光将那绿眼睛的主人暴露到了光亮下,那居然是数百只跟刚刚那只一模一样的炎兽,它们的气息更为强大,气势也更为骇人。
刚刚那只炎兽应该只是个探察情况的,真正强大的炎兽在这里。
沈烟亭紧皱眉心将司仙灵从桂念安背上抓了下来,把银蛇丢回了司仙灵身上,又将蜘蛛放到了司仙灵背上,这才将司仙灵背起来,她叮嘱着桂念安:“保护好你娘。”
她刚刚嘱托完桂念安,还没来得及跟薄雪浓说话,薄雪浓就已经提着悬墨剑冲了出去。
司仙灵挂在沈烟亭背上,指了指穿梭在炎兽之间的薄雪浓:“沈姐姐,你徒儿好像不太对劲。”
沈烟亭没有应话,背着她追上了薄雪浓。
薄雪浓紧握着手中悬墨剑,一剑刺穿了炎兽的腹部,炎兽的血液顺着悬墨剑涌向了她,在瞬间化作了炽热的火焰,吞没了薄雪浓的手臂,薄雪浓低下头看着那烧起来的火焰,竟是不同寻常地笑了两声。
她没有松开悬墨剑,也没有去管那火焰,而是彻底将炎兽腹部刺穿。
双手同时握住悬墨剑,用力转动剑身,在剑身横在炎兽腹部时,用力一推将炎兽拦腰斩断,剑身带着炎兽的血肉冲向了另一只炎兽,悬墨剑抵住另一只炎兽腹部的瞬间,那新沾上的血肉烧得更旺了。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煳的味道。
薄雪浓居然是用炎兽的力量去对抗的炎兽。
司仙灵紧张兮兮地看着薄雪浓左臂上的蜈蚣和右臂上火焰:“沈姐姐,你……你徒儿是不是疯了。”
薄雪浓没疯,她只是些烦。
烦自己的弱小,也烦沈烟亭背司仙灵。
她很明白沈烟亭是为了方便对付这成群的炎兽才会这样安排,而这也恰是她最烦的地方,如果她够强,能够轻松解决这群炎兽,沈烟亭就不用背司仙灵了。
不然司仙灵是尸体也不错,死物可以放进储物玉镯里……不,她不能这样想。
司仙灵是沈烟亭的朋友。
她要是死了,沈烟亭会难过的。
不能杀司仙灵。
杀炎兽,全杀了!
薄雪浓咬紧牙关,下手更狠厉了一点。
薄雪浓越战越勇,身上的火焰也越烧越凶,很快右臂的长袖就被烧成了灰烬,仅存的理智让她在火焰烧到她左臂时,运转灵力护住了手臂上那条蜈蚣,手臂的灼热感没能让她心生怯意,反而让她心中杀意越来越重。
她不断告诉自己。
杀,尽快杀光炎兽将司仙灵挪到自己背上。
炎兽的血液比不得人修血液香甜,薄雪浓杀心还是越来越重。
沈烟亭抓住机会绕到了薄雪浓身边,替她熄灭了身上的火焰,凝视着她被烧得通红的手臂,目露不忍:“浓儿,你……”
沈烟亭想叮嘱薄雪浓要爱惜自己一点,可薄雪浓很快就挣开沈烟亭的手,挡在了沈烟亭跟前,替她挡住了扑过来的炎兽,她嘴里还在小声低喃:“薄雪浓,你可以保护师尊的,可以的!”
薄雪浓没有给沈烟亭说话的机会,她注意力都在御兽身上。
她提着悬墨剑再次冲进了兽群,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厉,只有毛茸右耳的脑袋忽然冒出一团淡金色的光芒,另一只左耳也慢慢长了出来,两只耳朵的光泽都更为亮眼了些。
忽然一只炎兽腾空而起,照着薄雪浓新添的耳朵而去。
薄雪浓腰背微微弯曲,双膝跪在地上,往前一滑,悬墨剑将那只炎兽腹部劈开,从那炎兽身下滑向了围过来的炎兽群。
腹部被劈开的炎兽从薄雪浓头顶飞过,炎兽血滴在了毛茸耳朵上。
薄雪浓的耳朵忽然变得很长很宽,像是……像是长耳兔的耳朵,只是更长更宽一点。
两只长耳忽然挥动起来,重重地扇到了炎兽身上。
细软浓密的毛发没有半点损伤,那看着凶猛无比的炎兽被抽的倒退了好几步。
司仙灵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她紧张地抓住沈烟亭:“沈姐姐,你这徒儿不是人啊!”
沈烟亭看着薄雪浓那两只突然冒出还变长帮她对抗炎兽的毛茸耳朵,那颗坚持薄雪浓是人修的心彻底死了,薄雪浓的血脉好像兽化,这是她那些同宗都没有的状况,她本来就有一身凶兽血脉,现在身体还妖兽化了,怕是会给足一些人找薄雪浓麻烦的理由。
忧愁涌上了心头,沈烟亭捏着符纸的手紧了紧。
她视线低了低,腕间的血莲印记果然已经再次出现。
薄雪浓今日杀了太多人了,颜色变深了许多。
她放下手腕,深深地看了眼穿梭在兽群里的薄雪浓,看着她不要命的打法,心口狠狠地揪了一下。
沈烟亭叹了口气,一边对抗炎兽,一边传音到了司仙灵耳边:“司道友,今日只要我不死,一定带你出去!我不要你以身相许,我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司仙灵愣了愣,不太确定地看向沈烟亭。
依着她对沈烟亭的了解,沈烟亭并不是那种挟恩以报的人,她很难得要求别人为她做什么。
挺怪的。
司仙灵觉得奇怪,还是爽快地应了下来:“沈姐姐,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就算你今日没救我,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你。”
沈烟亭传音道:“今日救你,浓儿也有份,我要你立仙誓,若是日后有人要杀浓儿,你需得护她周全。”
司仙灵现在没多少灵气,她传不了音,只能把声音压了压:“沈姐姐,有你护着,她就算是半妖,又有谁敢杀她?”
沈烟亭沉默了很久,才继续给司仙灵传音:“可能会是我。”
“……”
司仙灵要不是无力站立,她现在一定从沈烟亭背上跳下去,然后高声问上一句薄雪浓:你师尊是不是疯了。
她现在得老老实实待在沈烟亭背上,只能轻声问上一句:“你认真的吗?”
沈烟亭转过头让司仙灵看清她此时认真严肃的神情:“司道友,你该知道的,我从不与人说笑。”
司仙灵一时无话,沈烟亭击散数只炎兽后,再次传音道:“如果那时要杀浓儿的是我,请你杀了我。”
司仙灵现在真想自己是个聋子了,她压住了声音在沈烟亭耳边叫:“你是让我杀你?”
沈烟亭轻嗯一声,司仙灵顿时心如死灰:“你徒儿给你灌迷魂药了?”
沈烟亭摇摇头:“我亏欠她许多,如有必要还她一命,未尝不可。”
司仙灵困惑极了:“你能欠她什么了?”
“她待我一片真心,我却待她不够真诚,连自由都……”沈烟亭没有将话说完,她重新传音给司仙灵:“司道友别问这么多了,只需记得出去以后立誓便好。”
司仙灵不甘心地继续抗议:“沈姐姐,我虽然不弱,可也没有杀你的本事。”
沈烟亭极为认真地扫过司仙灵一眼,在司仙灵觉得她要改变主意时,再次传音过去:“你是杀不了我 ,伍长老可以。”
司仙灵:“……我改日一定让我阿娘自废修为!”
第40章 兑换 司仙灵不过说说而已,她才不会真……
司仙灵不过说说而已, 她才不会真劝伍清舒自废修为,可她也不能真随了沈烟亭心意,在未来某一日让伍清舒将她杀死。
灵雾灯下是那顶着两只毛茸长耳的怪异少女提剑挥舞, 一次次斩断炎兽四肢,两只毛茸长耳不断抽打在炎兽身上的诡异画面,司仙灵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终于发现了不太对劲的地方。
这些炎兽都是天肴宗用来守护宗门的,跟天肴宗的护宗大阵紧密相连, 随随便便一只炎兽都有好比元婴修士, 其中厉害的更是有出窍境的修为,还因是妖兽皮毛外壳都坚硬异常, 生来还跟火焰紧密相连,战斗力很是恐怖。
沈烟亭面对它们尚不能说轻松。
薄雪浓一个元婴初阶的修士穿梭在其中却显得游刃有余。
炎兽身上的火焰会随着它们修为增强而威力倍增,薄雪浓被烧了那么多次,没用灵力相护, 胳膊不仅没有被烧断, 连皮肉都没有被烧开,更诡异的是她那两只看着就很好点燃的毛茸耳朵, 一次次打散火焰抽在炎兽身上,居然一点火星都没沾上。
面对沈烟亭凶狠异常的炎兽, 面对薄雪浓好像速度都会变慢。
似乎只剩一个解释了。
薄雪浓的血脉对炎兽有克制作用。
兽不同于人。
它们血脉等级分明, 同一境界足够特殊的血脉几乎能压得普通血脉妖兽毫无还手之力。
可炎兽也算是特殊血脉的妖兽了。
司仙灵视线转到了沈烟亭肩头, 那只灰毛兔的身体缩小了不少,温顺地趴在沈烟亭肩头,一动不动。
她的本命兽在沈烟亭身上倒是更乖一点。
说起来司听瑄的血脉已经足够特殊,司听瑄就压制不了炎兽。
能压制这种特殊血脉妖兽的血脉…… 司仙灵忽然想起五百年前被三大宗联合神阁一起剿灭掉凶兽血脉了,神阁对外公开凶兽血脉覆灭却延后了整整一百年, 知道三大宗动手时间的司仙灵当时还困惑过,倘若薄雪浓是凶兽血脉就好解释了,神阁是为了隐藏沈烟亭带着凶兽血脉离开云烟宗的消息。
司仙灵被心中猜想吓了一跳。
她咬住唇瓣微微使力想要把这样的想法压下去,想法却事与愿违地越来越清晰。
司仙灵没有窥探到秘密的喜悦,甚至有点忧愁。
此时她方才知道为何当初任凭她怎样追问伍清舒,伍清舒都不肯告诉她,沈烟亭离开云烟宗的真相了。
司仙灵猜不到她们这样安排的用意,她唯一知道的是沈烟亭是她多年好友,品貌皆是最好的。
她不知不觉中将唇瓣越咬越紧,竟是磨开一道口子,尝到了淡淡的腥咸味。
腥味刺激着司仙灵头脑清醒几分。
沈烟亭有句话没说错,救她薄雪浓也有份。
司仙灵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压着声音说:“沈姐姐,只要你别动杀她的心思,日后旁人要杀她,我必定以命相护,待我们出去,我立刻就立下仙誓。”
沈烟亭背着司仙灵凌空而起,指尖飞出两张五品青符,瞬间轰散了朝着她们聚拢的数十只炎兽,这才能有空隙侧头看上司仙灵一眼,见司仙灵一改平常的戏谑玩乐的模样,她轻轻抿唇:“多谢。”
“这么客气做什么。”司仙灵不太习惯接受沈烟亭如此,没力的手轻轻挥了挥:“你不想杀她,应该也没人会杀……”
沈烟亭打断了司仙灵:“浓儿的本命剑有缺陷,很有可能会指引她入魔。”
“什么!”司仙灵难以置信:“你给的?你怎么会给她一把有问题的剑?”
沈烟亭眸中的愧疚瞬间溢满:“司道友,我被人骗了。”
司仙灵好像明白沈烟亭的愧疚从何处来了,同时涌出了新的疑问:“谁敢骗你?”
沈烟亭也说不好:“剑是罗阙宗送的,送剑的人说是居宗主相赠。”
司仙灵瞪圆了眼眸:“你是说居槐芳?”
司仙灵惊讶的神情很好地诉说了沈烟亭当时知悬墨剑有异的震惊,三大宗向来同仇敌忾,神阁也是它们一块建立的,哪怕门内弟子间偶尔有些小摩擦也会很快解决,还每隔百年都会有一次三宗门大比联络感情,三大宗宗主感情都极好,居槐芳和莫听姝可是至交好友,在外名声口碑都是极好。
她既然同意给薄雪浓活命的机会,怎会在本命剑上另动手脚?
会不会是桑樊?
当时要不是罗阙宗这位太上长老带头反对,三大宗对薄雪浓的考验也不会变得这样苛刻。
沈烟亭将心往下压了压没有将那些疑问都说出口,她低眉看了眼腕间白色的血莲印记,当时薄雪浓杀关采寐,这白莲还只有一片花瓣变成了极淡的绯色,现在这片花瓣已经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红艳,似血。
第一瓣血莲已成。
天肴宗那些内门弟子个个都是知情者,秘密被揭露每个人最先想到的都是杀人灭口,没有生出半分愧疚,他们哪个不该死,要是因为他们否定了薄雪浓生存的权利,沈烟亭是不会认的。
沈烟亭第一次有了忤逆莫听姝,甚至是挑战三大宗权威的想法。
薄雪浓愿意为她死,她也可以为薄雪浓死。
只是……沈烟亭让司仙灵立仙誓杀自己时是坚定的,心中有了对抗三大宗的想法就不太想拖就旧友下水了。
“司道友,我刚刚说的话,你当我没说过。”
司仙灵还算了解沈烟亭,一下明白了过来沈烟亭在顾虑什么,她眸光飘向了那不顾自己身上火焰却又记得用灵力护着身上蜈蚣和乌龟的薄雪浓,伍清舒从小教导她要知恩图报。
她不算很懂事,但还是有些优良品质在身上的。
司仙灵拍了拍胸脯:“沈姐姐,本姑娘是谁?”
她本就重伤在身十分虚弱,一掌下去喉咙涌出口腥甜,司仙灵忙捂住嘴将那口血咽了回去,她可不想被人看到她自己把自己拍吐血了。
感受着那股咸味,再次在心中骂过天肴宗上下。
司仙灵缓过来一点,不等沈烟亭回答就自顾自说了:“本姑娘背靠御兽宗和云烟宗,亲娘是符修第一,后娘是丹修第二,姑婆是兽修第一,大姑是兽修第二,小姑是兽修第三……兽修前二十全是我家的,在修仙界不说横着走,面子还是有一些的,我说要帮你小徒弟就不怕被连累,谁敢对我下手,先得问我娘同不同意。”
沈烟亭击散五只炎兽,转头问司仙灵:“竹凝芙是丹修第二?”
“我吹的!”司仙灵毫无说大话的羞愧,她低咳两声,极细的血丝飘了出来,声音倒是更洪亮了几分:“其实天秀册上没有她的名字,不过分神境的丹修很罕见不是吗?没有名字估计是神阁那帮人办事不力,绝对不是竹凝芙本事不够。”
逃过神阁眼线的可能很小,不过丹修境界突破艰难。
分神境丹修要是愿意放弃突破都已经可以冲击一品炼丹师了,天秀册上无名确实是不太合理。
司仙灵决意要帮她们,沈烟亭也不好再推辞。
既然修仙界强者为尊,那是不是只要愿意帮薄雪浓说话的强者够多,三大宗也会愿意重新考虑对薄雪浓的考验内容?
沈烟亭沉思没有持续太久。
司仙灵余光瞥见了逐渐有些不敌的桂念安:“沈姐姐,那小姑娘坚持不住了。”
虽然大部分炎兽都被薄雪浓和沈烟亭拖住了,偶尔一两只窜到最后面的桂念安那,还是让桂念安有些吃不消,这里可没有她能控制的尸体,最大的仰仗无法发挥又要顾及背后没有修为的柳怀柔,不能散开太多的尸气,桂念安身上已经多了不少伤口。
沈烟亭绕到了薄雪浓身侧,扯住了她还在不住挥剑的手,快步往后退去。
“师尊,我能……”
保护你三个字还没说出口,沈烟亭食指指尖已经摁上了她的唇,堵住了她所有想说的话。
淡淡的冷香驱散了缠绕鼻尖的血香味,替陷入偏执的薄雪浓找回了些许理智。
薄雪浓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想要占据更多的香味。
沈烟亭身上的香味很淡还微微透着凉意,偏近于初晨沾过露水的竹叶,怪异是这样淡雅的芳香却能盖住浓烈到几乎会让她浑身血脉都燃烧起来的血香味。
她有些贪恋这股能令她冷静的味道,薄雪浓忍不住将沈烟亭指腹贴得更紧了些。
薄雪浓几乎是吻在了她指腹,沈烟亭忙将手收回。
薄雪浓也没有多想,她本能地跟着那股冷香,鼻尖追着沈烟亭的指尖挪动。
沈烟亭手指都落回了腿侧,薄雪浓居然是侧弯着腰追了上来 ,鼻尖再次靠上了薄雪浓指腹,抵在她指腹轻轻蹭动。
怪异的行为撞进了不少人眼中,司仙灵惊呼声传进了耳朵,沈烟亭手指划过薄雪浓鼻尖,一下揪住了她毛茸长耳,拽着她的耳朵扯正了她的身体,一本正经地将话绕回了正经事上:“浓儿,在你成长起来以前,先由师尊保护你。”
她板着脸,一脸正色。
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司仙灵好奇的眼神在她们身上转了又转,桂念安一手捂住自己的嘴,一手伸向身后捂住了柳怀柔的嘴。
薄雪浓倒是没觉得刚刚有任何问题,只是迫不及待告知沈烟亭她并不弱:“师尊,我……”
沈烟亭揪着毛茸长耳的手指松了开,变成了温柔地抚摸:“听话。”
耳朵传来的酥麻感,惊得薄雪浓舌头打了个结:“好……好。”
微凉的指尖抵在耳朵上,柔嫩的手心贴住了绒毛,轻轻抚动勾起根根毛发,让不住挥舞颤动的长耳温顺地垂落下去,长耳也越变越短,变成两只宽厚的半弧耳朵挂在了脑袋上,贴着沈烟亭手心小心翼翼地颤动。
可能是浓密细软的毛发太厚,沈烟亭忽然觉得手心有些热。
她将手缩了回来,祭出了一张三品紫符。
三品符纸属于高阶符纸了,跟中品和下品符纸有着天壤之别,仅仅是拿出来就震得那些炎兽徘徊在原地不敢上前了。
它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试图寻找时机。
沈烟亭没有给它们这个机会的打算,她将紫符抛出,指尖在紫符上轻轻拂过,指尖被紫符化开涌出一滴鲜血,血珠浸透了紫符,紫色的灵纹瞬间光芒大现,耀眼夺目的光晃过,炎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眼眸。
沈烟亭趁机将紫符往前一推,紫符在瞬间燃烧,灵纹从符上跑出化作一只紫色的凤凰。
紫凤仰起头发出一声长鸣,瞬间震慑住了数百只炎兽。
它们庞大的身躯晃了晃,不约而同地有趴向地面的冲动。
最末尾的炎兽忽然将前足抬了抬,一道低吼传了过来,那些炎兽同时清醒了过来,疯了一样涌了上来。
沈烟亭指尖轻轻一弹,第二滴血珠落在了紫凤眸中。
紫凤再次仰天长鸣一声,眸中映出了炎兽群的影子,瞬间冲向了炎兽群,展翅高飞的样子好似真有了生命一般。
这便是高阶兽形符纸的妙用了,一滴血赋予生命,二滴血替兽引路。
在符纸力量消失以前,仿若有真凤出现在了眼前。
紫凤飞得很低,翅膀好似世上最坚韧的刀,瞬间割断了两排炎兽的头颅,打得那些炎兽毫无还手之力,熊熊燃烧的烈火吞噬了一只只炎兽的尸体,不过转眼之间,唯一站立的炎兽就只剩下那看着最强的一只了。
它冲着紫凤龇牙,凶狠地吼叫了一声。
紫凤冲上前,用翅膀将它裹住,带着它跃向了炎兽尸体堆起来火堆。
炎兽和紫凤同时烧了起来,战场被火焰摧毁得十分干净,连一点尸体碎片都没有留下。
紫凤消失的瞬间,沈烟亭唇色淡了些,脚步也不自觉地晃了晃。
薄雪浓忙伸手扶住沈烟亭:“师尊,你还好吗?”
沈烟亭:“无碍。”
薄雪浓心知肚明沈烟亭在宽慰她,她沉默地往沈烟亭嘴里喂了颗补元丹。
辅助型修士炼制的东西虽好,但都更有利于自身。
比如丹修可以拿丹药当糖吃,别的修士要是那样做一定会被丹药撑爆。
符修也是一样。
符纸需要相应的灵力催动,符修用符需要的灵力会少很多,别的修士催动符纸需要的灵力是符修的三倍还多,修为越低的人动用高阶符纸越是困难,如若现在是薄雪浓在用这张紫符,她身上半数灵力都会被抽空。
这也是大部分人购买高阶符纸不到最后都不会用的原因。
沈烟亭学过符术,还能自己制符,可她也不是真正的符修。
当然用自己绘制的符纸,催动所需灵力也会减不少,但也没法跟符修比。
剑修用符始终是吃亏的。
司仙灵一眼就看出来沈烟亭刚刚那张符是谁的手笔了:“沈姐姐,你怎么不用你自己制出的紫符?难道你还没有突破分神境?这不可能吧。”
沈烟亭语气中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无奈:“司道友,我是突破了分神境,但我是剑修,不是符修。”
理论上分神境可以开始制作三品紫符,但沈烟亭并非真正的符修。真正制符师都很难制成高阶符纸,沈烟亭要想挑战高阶符纸付出得要更多,这对于只是想多个保命手段的她来说很没有必要。
薄雪浓确定沈烟亭气息已经平稳了,可她没有第一时间松开沈烟亭,她还是扶着沈烟亭:“师尊不是上了天秀册符修前百排行吗?”
沈烟亭沉吟片刻,缓缓道:“符修人少。”
桂念安忍着疼问:“不是说辅助型修士都会被大宗门奉若珍宝吗?人怎么会少?”
沈烟亭给桂念安递了一瓶疗伤丹,才说:“大多数人修仙都是冲着成神去的,除非灵根特别不合适,不然都会选更接近仙的路,所谓的八大正统修仙路,自来选择剑修灵修的人是最多的,体修仅次两路,再后面便是修士需求量最多的丹修,然后是器修,再就是阵修,最后才是符修和妖修。”
“妖修多少取决于半妖数量,人一直都不算太多,符修少则是因为炼丹可以一批一批炼,阵法和灵器都能维持很长的时间,只有符修不止符纸得一张张的画,还消耗的非常快,一张符纸只能用一次,耗费大把精力制成的特殊符纸也最多用七次。”
司仙灵狠狠地点了点头:“制符很难的,灵墨调配出错不成,灵气分配出错不成,材料差一点也不成,炼制极难,耗费极快,还需要消耗大把灵力催动,入门都很难了,想要有所成就更难了,这也是她们符修都想炼出人符的原因,不死不灭还能自我成长的符纸,还……”
“司道友。”沈烟亭喊了声司仙灵,堵住了她后面的话。
司仙灵这才发现桂念安和柳怀柔极其难看的脸色,她较为迟钝地记起来了桂念琴是人符的事,颇为尴尬地动了动嘴唇:“我……我阿娘绝对没有这种想法。”
桂念安将头埋得低低的。
细长惨白的脖子泛着青色,还沾着血污,散发着淡淡的死气。
司仙灵越发觉得天肴宗可恶了:“等着我们出去了,我一定帮你们报仇 。”
桂念安嘴唇轻轻抖动:“多谢。”
背司仙灵的任务又回到了桂念安身上,四只御兽重新爬到了薄雪浓的身上,沈烟亭气息恢复得很快,不过炎兽并非此阵中最难应对的存在,这阵法真正难在破阵。
她们现在已经深陷阵法,要想出阵只能强行破阵。
天肴宗的护宗大阵又岂是能轻易破开的。
解决完炎兽,接下来的路好走多了。
金蝶很顺利地带着她们找到了阵眼,望着那形若十瓣莲花,盛开在潭水中央的阵眼,薄雪浓一颗心提了起来。
修士布阵都会尽可能将阵眼藏起来,这样将阵眼明晃晃摆出来的阵法,布阵的人必定有信心无人能破此阵,而且那十瓣莲花薄雪浓在沈烟亭给她的书中见过,阵法种类繁多,哪怕是阵修也难将所有阵法都学会,若是同归一个宗门培养,她们往往会将阵法分为困阵、杀阵、灵阵、死阵,分别交给不同的阵修去钻研,尽可能让它们在自己擅长的地方走向巅峰。
这样的好处是钻研一路阵法更容易成功,但只会一路阵法缺陷也十分严重,所以布大阵时,宗门都会几位阵修分开布阵,每阵阵眼汇聚成一瓣莲,最后将数瓣莲合成一朵,几阵合成一阵便能保证此阵既有杀招,也有围困之力,各方面都是最顶级的,而且只有高阶阵法能够将阵眼凝实成物。
十瓣莲意味着天肴宗护宗大阵由十个高阶阵法组成。
阵法的威力不仅仅取决于布阵人的修为,还取决于是否舍得下本钱,堆砌灵石灵骨。
天肴宗这方面必定是十分舍得的,她们怕是真不太好出去了。
眼看着沈烟亭面色也有些凝重,薄雪浓连忙翻开系统面板,看着多出来的三千积分,默念兑换破阵之法。
兑换板块弹出来一条系统提示音。
【系统检测到副手面临十阵合一的顶级护宗阵法,破阵难度十颗星,依照副手目前的实力,推荐副手兑换两瓶极品补元丹,再兑换两瓶极品聚灵丹,兑换十张一品金符,再兑换两颗一品护心丹,确保服用丹药和运转高阶符纸时不出现意外,共计需要一万两千积分】
……
薄雪浓瞬间共情了凤锦。
死系统果然很贵。
她新赚到的积分连兑换所需的一半都没有。
等等。
积分怎么会涨这么多。
薄雪浓刚刚在外面最多也才杀了十几个天肴宗内门弟子,积分一人一百都不可能涨这么多。
薄雪浓下意识地瞥了眼情比金坚板块,忽然看到几条多出来的系统提示。
【副手薄雪浓得到沈烟亭的愧疚之心积分+200,系统提示愧疚是一段感情的开始,还请副手继续努力】
【副手薄雪浓得到沈烟亭的愧疚之心升级积分+200】
【副手薄雪浓得到沈烟亭承诺永远相陪积分+200】
【检测到沈烟亭对副手薄雪浓的愧疚心达到了巅峰积分+500】
【检测到沈烟亭愿意为副手薄雪浓死亡积分+1000】
……
一共多了三千积分,其中两千一百积分都是沈烟亭给的,怪不得凤锦说情比金坚才是系统的主要任务,她做任务拿到的积分都只有凤锦一半,这要是凤锦去攻略金色目标,拿到的积分会成倍增长。
薄雪浓再次看了眼所需积分一万二,恨得咬了咬牙。
凤锦必须去攻略俞岑挽!
她说的!
可……沈烟亭的愧疚之心,还有那句沈烟亭愿意为薄雪浓死是什么意思啊?
师尊能愧疚她什么?
师尊要做什么吗?
难道师尊现在就想自杀了吗?
薄雪浓慌乱不已地回想她做过的事,天肴宗那些人都是恶人,她杀他们,沈烟亭应该不会失望至此才对。
难道说师尊在介怀她刚刚有杀死司仙灵的念头?
可她隐藏得很好啊,师尊不应该发现才对的。
薄雪浓越想越远,越想越着急。
等着她回过神时,沈烟亭已经准备动手了。
“师尊。”薄雪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心慌,她拽住沈烟亭的袖口:“师尊,不然我来吧。”
她是实力不够。
有沈烟亭指挥破上两阵还是有可能的。
薄雪浓想要给沈烟亭减轻负担,沈烟亭安抚地拍了拍她手背:“浓儿,此阵你破不了。”
司仙灵趴在桂念安背上,脖子往前伸了伸,仔细瞧着那十瓣莲:“沈姐姐,十阵合一妙就妙在,要是不能一鼓作气破掉十阵,阵法便会立刻恢复灵力,重新汇聚,你有把握吗?”
沈烟亭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一把灵剑,想了想还是放了回去,重新取出了一张银符:“有。”
薄雪浓见沈烟亭先取剑,犹豫过后将剑放回去换符便知她用剑更有把握,但普通灵剑怕是又扛不住阵法的冲击。
她将悬墨剑递到了沈烟亭手边:“师尊,给你!”
沈烟亭摸了摸悬墨剑,短暂的犹豫过后,还是张了口:“浓儿,这剑我不能用,你……你也要少用。”
要求一个剑修少用她的本命剑,沈烟亭自己想想都觉得离谱。
这跟直接告诉薄雪浓剑有问题没什么区别,她有点担心薄雪浓追问她是不是给了她把有问题的灵剑,那她将不知该如何面对薄雪浓炙热真诚的眸光,好在薄雪浓什么都没问,她立刻将悬墨剑收了起来:“好。”
薄雪浓没有管剑,眸光注视着沈烟亭泛起灵光的手。
她有拦下沈烟亭冒险的冲动,可又很清楚自己不应该捣乱,只能目不转睛地盯着沈烟亭的一举一动。
沈烟亭感受到身侧灼热关切的目光,伸手摸了摸薄雪浓的耳朵:“浓儿,我不会有事的。”
薄雪浓温顺地点点头,内心却并没有被安抚到,眸光还是直直地落在沈烟亭身上。
沈烟亭吞下一颗聚灵丹,从储物戒指里又拿出来三张紫符和五张蓝符,最后是一张金符。
沈烟亭指尖轻轻一点,金银紫蓝十张符纸都飘在半空中,她左袖轻轻一挥,薄雪浓和桂念安的身体急速朝后退去,退到了十米开外的位置方才停下来。
“师尊。”薄雪浓想走回沈烟亭身边,一道忽然出现的光壁阻碍了她的脚步。
她难以前进半步,沈烟亭已经施展开符术。
十张符纸同时被点燃,强大的气流瞬间震碎了光壁,从里面冒了出来逼得薄雪浓她们继续往后退去。
强劲的气流吹散了灵雾灯,只剩下灵符的光线照亮着沈烟亭无瑕的容颜,好似一轮冷月盛辉垂落在她脸上,美不胜收。
随着一张张灵符化作虚影冲向十瓣莲,灵力转动得更加疯狂了,薄雪浓她们几乎快睁不开眼眸,那站在灵符跟前的美人也逐渐露了狼狈之色。
狂风卷乱了她盘好的发,墨黑发丝跟着身上的嫁衣一起胡乱飞舞,发出簌簌声响。
薄雪浓摧动灵力挡下狂风,继续瞪圆了眼眸看沈烟亭的方向。
随着五张蓝符和三张紫符全部祭出,沈烟亭脸上逐渐露了疲态,倦意爬上了眉梢。
沈烟亭吞下一颗补元丹将跟前的银符用力一推,鲜血顺着手指涌向了银符,银符爆发出的光竟是在瞬间连破两阵,而沈烟亭的脸色一沉,只觉喉咙一股热流淌过,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涌了出来。
无瑕白玉染了片红格外触目惊心,薄雪浓下意识要往前靠,强大的灵力却逼得她难以前行半步,她这一瞬间对积分和修为的渴望都达到了巅峰。
她双眸一片猩红,泪珠无意识地滴落下来。
司仙灵余光瞥见了她的眼泪,忙说:“你别着急哭啊,沈姐姐还没死呢。”
薄雪浓忽然想到了一桩事,她们本来可以不入阵的,是沈烟亭听到花坊祁说御兽宗少宗主在这里面放弃抵抗,主动踏进来的,可以说沈烟亭是为了救司仙灵进来的。
怒意和杀意同时挤上了心头。
薄雪浓忍不住想,如果没有司仙灵,那沈烟亭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司仙灵差不多猜到了薄雪浓的身份,如今再见她眸光有异,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你不会想杀我吧”
薄雪浓心思被点破,干脆往前走了半步。
她慢慢抬起手,还没碰到司仙灵就放了下去,不紧咬住唇瓣冷吭一声:“师尊救你救得很辛苦,我不可以杀你。”
感情这小丫头还真想杀她啊。
司仙灵心沉了沉,很快又重新恢复了希望,薄雪浓没有丧失思考能力,愿意为沈烟亭止住杀意就证明她和那些凶兽不太一样,值得她帮。
前提是她们得从这成功出去,不然想帮也没有以后了。
沈烟亭面前只剩下最后一张金符了,阵法也只剩下最后一层了,她再次咽下一颗聚灵丹,将手放在了金符上,金符附在了沈烟亭手心,灵纹陷进了她血肉里,在她手心化作了一条金龙,瞬间飞向了十瓣莲。
最后一瓣莲花被金龙吞进了腹中,阵法终于开始一点点瓦解,属于白昼的光芒一点点透了进来,阵中的世界像是个巨大的筛子,越来越多的日光透了进来,直至阵法彻底瓦解。
她们重新暴露在了阳光下,一切却没有结束,阵法外早就聚满了人,大概有数千之多,为首的还是花坊祁,他不知在此守株待兔了多久。
花坊祁见到面色苍白,唇角带血的沈烟亭冷笑一声:“没想到你真有本事破了我们的护宗大阵,不过你现在也应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我劝你束手就擒,你要是……要是甘愿做我道侣,我可以饶你一命,替你向宗主求情,原谅你破坏我们护宗大阵之仇。”
找死。
薄雪浓怒不可遏,沈烟亭仍旧从容。
用符过度遭到反噬的身体没能拖垮她,她见花坊祁虽跟她说着话,眸光不住朝后飘去,勾了勾唇:“你好像很怕,怕御兽宗的人找过来吗?”
“你闭嘴!”
花坊祁怒喝一声就要冲过来,沈烟亭抬了抬手,盘旋在她头顶的金龙忽然朝着花坊祁一行冲了过去,金符的可怕力量在瞬间席卷了数千人,他们有的被卷碎了身体,有的苦苦支撑,花坊祁这样厉害的长老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薄雪浓此时才明白沈烟亭亏空灵力强行催动这十张符是算到外面有人的,她要是出阵以后再用符纸,花坊祁他们怕是不会给她机会,可要是把没用完的力量牵引出来,花坊祁他们想拦都没有办法。
随着金符最后一点力量溃散,沈烟亭身体也变得摇摇欲坠,她支撑不住朝着地上摔去。
“师尊!”薄雪浓将怀里的蜘蛛挂回了司仙灵背上,迅速飞奔上前,接住了沈烟亭即将摔下去的身躯,让她单薄纤弱的身躯砸在了柔软的怀中。
“咳咳。”沈烟亭真是力竭了,她本就在阵外之时就消耗了不少力量,后面还对抗炎兽,强行催动太多符术,连破十阵,她身体开始被灵力反噬。
她每咳一下都会有血丝飘出,还是下意识地安抚躁动的薄雪浓,靠在她怀中,轻轻摸了摸她的脸:“浓儿,我没事。”
薄雪浓又不是瞎子,她看得到。
沈烟亭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她喂着沈烟亭吃了两颗疗伤丹,可沈烟亭现在的身体好似一口枯井,根本无力吸收疗伤丹的灵力。
薄雪浓一边替她催化药力,一边急匆匆翻出来了系统面板,不断在心中默念:兑换能给我师尊疗伤的东西。
系统弹出来的可兑换物品基本上都是疗伤丹这一类的丹药,还有灵草,薄雪浓有些着急:这些疗伤丹我都有,你能不能给点我没有的!能瞬间给我师尊止痛的!让她感觉不到疼痛的!
【叮,特殊通用道具替身娃娃兑换成功】
替身娃娃?
什么东西?
薄雪浓还没反应过来,一颗不太像丹药的粉色圆球就出现在了她手心,一股力牵引着她的手将圆球喂给了沈烟亭,沈烟亭看到薄雪浓递过来下意识张了口,吃完才想起问:“浓儿,这是何物?”
沈烟亭话音刚刚落下,一道粉光闪烁过后,身体居然迅速缩小,原本靠在薄雪浓怀中的她居然缩小了数十倍,变成了一只巴掌大小的白瓷娃娃……【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