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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第 20 章 “裴大人不过就是跟她玩……


    陈大娘从屋外进来, 拉起沈知懿的手就往外拖:


    “三虎他们来了!你们快走!”


    “陈大娘——”


    裴淮瑾握住沈知懿的另一只手腕,眼神冷肃:


    “你口中的三虎,是谁?”


    “哎呀!”


    陈大娘一拍大腿, 急道:


    “没时间解释了!你们快走!他们马上就过来……”


    陈大娘话未说完,只听院门“咣”的一声应声倒地, 影影绰绰的火把照亮屋外乌泱泱的人群。


    为首之人是一只独眼,脸上一条从耳根到嘴角的刀疤使他看起来分外凶神恶煞。


    “陈秋霜!给老子出来!老子知道你回来了!”


    那人将肩上的长刀举在手中挥了挥,嗓音粗犷:


    “你是自己出来, 还是我进去捉你!你若不出来,你男人他二叔的狗命可就没了!”


    沈知懿吓了一跳, 和颤颤巍巍的陈大娘一起朝门外看去。


    她这一看才发现,那个独眼男人身后的“小弟”还挟持着一个男人,那男人四十出头, 应该就是他口中的“二叔”, 陈顺的二弟。


    那“二叔”哆哆嗦嗦求饶,口中大喊着“大哥!大哥!你快让秋霜出来啊大哥!快救救你弟弟!”


    他们身后站了许多村民, 那些村民闻言也跟着帮腔:


    “是啊陈顺哥!你就将秋霜和翠丫交出去吧!自打她们娘俩回来!给咱们村子惹了多少祸事!”


    “对啊!陈福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儿子都死了, 你还留着那俩赔钱货做什么?!”


    “不许!我不许你们动秋霜!!”


    忽然,嘈杂的人群中窜出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 他手中高举着一个斧头,眼底发红, 冲过来就要找那独眼男人拼命。


    独眼男人脸色一沉,抡起大刀回头砍了下去。


    众人还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儿, 只听“噗”的一声,温热黏稠的液体喷溅而出。


    那人在原地愣了一下,忽然瞪着眼睛直挺挺倒了下去。


    剧变发生在一瞬间,现场刹那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停了几息,人群尖叫着冲散开来。


    沈知懿木木的脑袋终于回过味来,看着那还在抽搐的青年身子底下缓缓流出一大滩红色血迹,重重吞咽了一下,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身后伸出一只手适时地托住了她的腰肢,裴淮瑾将人往自己身后一带,低低道:


    “这里没你事,先进屋去。”


    沈知懿视线落在右手边陈秋霜和翠丫那间紧闭的房门,抿了抿唇,拖着发软的腿悄悄往自己身后的房门里退去。


    然而才刚走出两步,那眼尖的恶霸就瞧见了这边的动静。


    那个叫三虎的独眼男人一把夺过身后人的火把,往前伸过来,眯眼朝着沈知懿看了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想不到这里还有个更漂亮的小娇娘!这样吧!”


    他豪气地把长刀往地下一立,手肘撑着刀柄,大方对陈顺道:


    “乡里乡亲的,我也不为难你,陈秋霜和翠丫我不要了!把这个女人给我,我就放过你弟弟!”


    陈顺的弟弟陈福早就吓得尿了裤子。


    尿液和着三虎刀刃上流下来的猩红血液,一起缓慢渗透进门前的雪地里。


    陈顺往沈知懿这边看了一眼。


    沈知懿心头猛地一跳,以为他要答应,却见他突然举起手中的烟斗朝着三虎他们冲了过去,口中喊着:


    “我跟你们拼了!!”


    “陈大叔不要!”


    “不要!”


    沈知懿和陈大娘的声音同时响起,却只听“咔嚓”一声,陈顺陡然跪倒在了地上,手中的烟斗在雪地上咕噜噜滚出去好远,拉出一道长长的印子,最后停在了三虎身后的小弟脚边。


    那小弟用手里的木棍把烟斗砸了个粉碎,就像方才砸断陈顺的腿那样。


    “陈三虎,你背信弃义,对得起陈家祖宗么……”


    陈顺抱着双腿蜷缩在雪地中,满是褶皱的脸比身下的雪还要白,豆大的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沈知懿走到陈大娘身边,紧紧扶住她的手臂,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哼!狗屁的陈家祖宗!当初你们将我逐出陈家村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陈家人?!”


    那陈三虎往陈顺身上啐了一口,重新抬头看向沈知懿,笑容□□:


    “小美人儿,怎么样,跟哥哥走吧,哥哥……”


    “我家公子请你借一步说话。”苏安上前一步,打断陈三虎的话。


    陈三虎一愣,这才用正眼打量了一下苏安,继而将视线落在裴淮瑾身上。


    见那两人一个瘦小白净,一个一身华服清隽容雅,不由笑了起来。


    他一笑,他身后的小弟也跟着笑起来,七嘴八舌地嘲讽:


    “这男人怂了!”


    “哈哈!小美人儿,你还是跟我们老大吧!我们老大身强体壮!这男人……啧啧,能满足你么?”


    “哈哈哈!就是!!”


    沈知懿紧张地瞧了眼裴淮瑾。


    男人侧脸轮廓分明,眼睫低垂,投下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情绪,唇角似有若无地绷着,连带着唇形都显出几分冷漠。


    漫天飞雪中,他穿着一身单薄的青竹色直裰,腰身遒劲,肩背紧实宽阔,就那般从容地站在火把的光影中,没什么表情的注视着那群人。


    等到那群人的笑声小了,苏安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我家公子请你借一步说话。”


    陈三虎挥了挥手,“成!借一步就借一步!就怕你到时候被爷爷我吓哭出来哈哈哈!”


    裴淮瑾回头看了沈知懿一眼,语气温和:


    “先回去睡觉,不必等我。”


    说完低头理了理袖摆,慢条斯理地走下台阶,步履从容,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距离上。


    苏安立刻上前来,将一件狐毛领的雪白色大氅披到他身上。


    走到院中的时候,陈三虎抬手不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鼻腔里冷哼一声。


    裴淮瑾却脚步一顿,视线瞥过他放在自己肩膀上那只手,厌恶地皱了下眉头。


    “李夫人……你家夫君……”


    陈大娘哆哆嗦嗦地拍了拍沈知懿,担忧不已。


    沈知懿下意识望了眼裴淮瑾的背影,掐了掐掌心,强装镇定道:


    “还是先去看看陈大叔吧!”


    话音刚落,她的余光便瞥见右手边陈秋霜房间的门悄声打开了。


    陈秋霜的半张脸从门里探出,她看都没看地上方才那个青年的尸体,只紧紧盯着裴淮瑾的背影,一双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沈知懿眉心突地一跳,全当没看到,跟陈大娘一起过去将陈顺扶到了走廊下面坐着。


    冬季的树林里四处透着萧瑟。


    皑皑白雪将地上的枯枝覆盖,踩起来咯吱作响,尤其在这寂静的暗夜中尤显诡异。


    裴淮瑾每走一步,苏安的心就跟着揪上一下,旁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自己主子的洁癖有多严重。


    果然,还未走到密林深处,裴淮瑾便不走了。


    他寻了个相对干净的地方,淡声道:


    “就在此处吧。”


    陈三虎回头看了看,笑得粗犷:


    “行!此处景色好,那株梅花树下刚好埋骨。”


    他说这话,本意是想吓吓对面的男人,让他知难而退。


    却不想是对面的男人没听懂他的话还是真的不知道害怕,陈三虎见他说完后,那男人居然不为所动。


    锦衣华贵的男人一言不发,缓缓抬头,将视线平静地落在他身上。


    男人周身冰冷的气息下散发着极其强烈的危险气息。


    仅仅一眼,那种压迫感便如潮水般向他涌来,令人窒息。


    陈三虎心里咯噔一下,隐隐发虚。


    他挥了挥手中半人高的长刀,往身后的小弟们身上一扫,使了个眼色,回头怒瞪着仅剩的一只眼睛,语气凶狠:


    “老子的耐心可是有限的,老子劝你趁老子现在还有心情同你谈判,趁早将小娘们儿交出来,老子可以放了你……”


    “的确是个埋骨的好地方。”


    清隽容雅的贵公子嗓音清越,语气中甚至含着一丝笑意。


    他微微弯起唇角,撩起削薄的眼皮扫了他一眼,然后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子,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楚鸿。”


    苏安将身上的黑色披风卸下来,挡在裴淮瑾身前,与此同时,四周忽然窜起数十个黑衣侍卫。


    那些侍卫训练有素,几十人未发出一丝声音,也未让陈三虎他们来得及发出一丝声音。


    一切都是在一瞬间开始,也是在一瞬间结束的。


    只有几声鲜血溅出的“噗噗”声渲染进寂静的黑夜里。


    裴淮瑾走到三步之外的树下站定转身,低头卸下手指上的白玉扳指翻来覆去看了看。


    苏安将溅了血的披风收起来,楚鸿带领着其余人如来时一般训练有素的退下,只留三人押着陈三虎。


    对面雪地上鲜血汇聚成河,裴淮瑾衣角纤尘不染。


    陈三虎看着四周小弟们的尸体,就像是看一场恍惚的梦,梦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他平生第一次知道“怕”字怎么写,哆哆嗦嗦的样子比之方才的陈福还不如,双腿一软就瘫在了地上,又高又壮的男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求饶都忘了。


    裴淮瑾寡淡的视线从他右手上扫过,“砍了。”


    他的神情淡漠,游刃有余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再稀松不过的事情,说话的同时,从苏安手里接过帕子低头擦拭扳指。


    陈三虎倏地瞪大眼睛,原本还瘫软的身子如同脱水的鱼一般开始奋力挣扎,却被其中一个黑衣侍卫一脚踩进雪地里。


    手起刀落,陈三虎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密林。


    远处村子里隐隐浮动着灯光,裴淮瑾眼睫微垂,神情中透着一抹冷漠而厌世的疏离感。


    他仿佛没听到面前的动静一般,仔仔细细地擦拭着扳指上面的血痕。


    那是方才那青年溅出的血。


    素来有洁癖的男人不□□露出一抹不悦。


    等到将扳指彻底擦拭干净,反复确认再无脏污之后,他将扳指重新带回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男人压着削薄的眼帘,居高临下看着被踩进泥里的陈三虎,勾了勾薄唇,语气客气问道:


    “夜挺深了,三虎兄,现下,我可以回去就寝了么?”


    陈三虎巴不得眼前的瘟神赶紧走,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了,只能死命点头。


    裴淮瑾轻笑:


    “那小娇娘……”


    “不、不敢了!!我有眼不识泰山!!再也不敢了!!我、我回去就自宫!!再也不敢了!!”


    裴淮瑾厌恶地瞧了眼地上的脏污,褪下身上的大氅,吩咐苏安:


    “脏了,拿去烧了”。


    说罢,平静地压回视线,转身朝林外走去。


    从始至终,他只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正眼看了陈三虎一眼,仿佛那人如肮脏的蝼蚁,根本不值得世子爷一个眼神的光顾。


    林子外面站满了陈家村的村民,各个噤若寒蝉。


    方才林中陈三虎的惨叫声,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见到裴淮瑾出来,脸色一白,眼神哆哆嗦嗦地闪躲着,全都不自觉让开了一条路。


    裴淮瑾面色不变地从人群中经过。


    星星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清冷矜贵的公子哥儿侧脸轮廓分明,带着些漫不经心,低垂的眼眸中情绪寡淡。


    周围的人群面面相觑。


    其实对于陈三虎,他们每个人几乎都深受其害,对于陈三虎的行为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虽然他们让陈顺将秋霜交出去确实做的不地道,但更多的也是出于自保。


    如今见裴淮瑾为民除害,除了对他心生畏惧之外,不免也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其中一个小朋友在裴淮瑾经过的时候,小声道了句谢,旁边的人见状也小声跟着道了谢,随后那道谢之声越传越开。


    众人见他并无不悦,慢慢的,道谢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虽不敢靠近裴淮瑾,但除掉恶霸的激动心情让他们不由得小声欢呼起来。


    裴淮瑾回到陈顺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湢室沐浴,等他从湢室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早就围满了村民。


    有人拿了自家治疗骨折的膏药,送到陈顺家,有人拿了自己种的的瓜果蔬菜,站在陈顺家门口犹豫了好久,最后一跺脚,鼓起勇气递到了裴淮瑾面前。


    也有些女子拿了自己最喜爱的荷包和帕子,送到沈知懿面前,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对她腼腆一笑。


    其余众人左右看看,没什么送的,干脆一齐将陈顺家的院门给按了回去。


    一时间,陈顺家院中热闹得像是过年了一般。


    裴淮瑾虽对那些人不排斥,但家世煊赫的镇国公府世子爷,也实在没什么同这些村民深交的必要。


    他低头理好袖摆和衣襟,扫了苏安一眼,让他留下来善后,自己走到沈知懿身边,接替她扶住陈顺,嗓音低低的:


    “我来。”


    陈顺他们几人自然也听到了密林那一声。


    沈知懿倒是寻常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受伤后放下心来。


    而陈顺和陈大娘,看向裴淮瑾的眼神里,则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但他们到底同裴淮瑾他们相处了两日,也算是了解他的为人,没有那些村民那般惧怕他。


    陈顺的腿方才已经有别的村民替他接上了。


    裴淮瑾扶着他坐下后,放缓了语气,安慰道:


    “陈三虎之流,今后不会再来了。”


    陈顺知道,高门大户里一般都有一些不欲让旁人知晓的秘辛,至于眼前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将那些人摆平的,他自然也不会多问。


    只唉了一声,想了想,还是提醒道:


    “李公子,到底是麻烦你了,不过那陈三虎的义父是永州同知,此次遭了这样的事,你们一介商贾,可如何是好……”


    陈顺摇了摇头,下意识摸去腰间,结果摸了个空,他一抬眼瞧见旁边桌上粉碎的烟斗,咂咂嘴,又不由叹了口气。


    陈大娘在一旁悄悄觑着裴淮瑾的脸色,不无担忧道:


    “可不是,只是这今夜将那陈三虎得罪了,也不知道你们走后……”


    “行了!”陈顺打断陈大娘的话,烦躁地敲了敲桌子,“去给我把卧房炕桌下那个新烟斗拿过来!”


    陈大娘瞪了他一眼,嘴上边念叨着让他少抽两口,边出了门。


    裴淮瑾如何能听不出陈大娘话外之音,不过他既能将陈三虎摆平,又怎会再给他留后手的机会。


    但这些事情,他也没必要同他们任何人解释。


    他扫了眼院中收拾的差不多了,拍了拍沈知懿,“回去就寝了。”


    经了方才的事情,沈知懿也心有余悸,全然忘了更早的时候她还在同裴淮瑾商量回京后离开裴府一事,乖顺地点点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两人刚绕过走廊,走到自己房间门口,忽听身后传来柔柔低低的一声“李公子”。


    沈知懿脚步一顿,侧身视线往裴淮瑾脸上扫了一眼,同他低低道了声“我先回去了”。


    等了须臾,见他并未答话,她抿了抿唇,转身先回了房间。


    关门的时候,她瞧见陈秋霜与裴淮瑾并肩,往另一边的石凳旁走了过去,男人背影高大,女子娇小,瞧着倒也赏心悦目。


    沈知懿默默低下头,将门关了起来。


    “今日之事,多谢李公子解围,否则,我和翠丫还不知道能不能逃得过今晚。”


    陈秋霜本就生得肤白貌美,又因为生了孩子,自有一股成□□人的风流韵味,低低的说起话来,语调中都似是含了一丝无辜的媚。


    裴淮瑾撩起眼帘扫了她一眼,“翠丫睡了?”


    “睡了。”


    陈秋霜双手捧着一个香囊递到裴淮瑾面前,语气真挚:


    “这香囊中的药是我亲手配制的安神药,感谢公子对我和翠丫的救命之恩,只是村子里没什么好料子,我手艺又粗浅,怕是入不了公子的眼……”


    “知道入不了我的眼,就不必拿出来。”


    裴淮瑾视线丝毫没有往那香囊上看一眼,语气中已明显有了不耐。


    陈秋霜似是没料到他说话竟这般不留情面,不由愣了一下,眼底微微泛起了一抹红,嗓音里带了委屈:


    “到底是我粗鄙了,我只是想感谢贵人的救……”


    “感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罢了。”


    裴淮瑾眼帘微微下压,眼底有着洞穿一切的冷漠,瞧着她时,神情虽平静,却让人轻易便能感受到他的倨傲和不屑。


    他从小生在权势已极的高门之中,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更遑论大理寺中审过的犯人。


    眼前这个女人太简单,简单到从她第一眼看他的时候,他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


    “内子今夜受了惊吓,恕不奉陪。”


    陈秋霜还欲再说,裴淮瑾却似是没了同她说下去的耐性,蹙了蹙眉,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气息。


    陈秋霜透过他淡漠的神情,恍惚间仿佛能看到他方才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画面。


    她吓得一个激灵,不禁后退了半步。


    矜贵清雅的男人神色淡淡地在她泛白的脸上扫了一眼,没什么同情心地直接转身离开了。


    裴淮瑾推门进来的时候,沈知懿正独自坐在桌边。


    在她的手边还放着半杯未喝完的桃花酒,酒杯边沿泛着明显的水光。


    他迈进门的脚步一滞。


    还不等沈知懿做出反应,男人忽然大步上前,带着丝丝凉意的气息侵入鼻尖。


    他抓起她的手腕,将人往床上一扔,“闭眼,睡觉。”


    沈知懿被摔得头晕目眩,刚缓过神来,男人也已经脱了外裳在她旁边躺了下来。


    逼仄的床笫间刹那间充斥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沈知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知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是怎么回事儿。


    “还看么?”


    “什么?”沈知懿一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裴淮瑾闭着眼抬手捏了捏眉心,语气中终于有了几分疲惫:


    “我是说,看我同旁人说话,有意思么?”


    哦,沈知懿这下明白了,敢情是方才陈秋霜惹了这位爷不快?


    那他拿她撒什么气?


    她暗自撇了撇嘴,没回答他的话,干脆眼睛一闭,许是酒精催眠,真就这么睡了过去。


    夜里亲眼目睹了杀人,沈知懿半夜噩梦连连,一晚上翻来覆去都没怎么睡好。


    等她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


    她睁开眼就瞧见自己占据着裴淮瑾那半张床的睡姿,恍惚了片刻,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时一旁恰好传来一声小狗的哼唧声。


    沈知懿循着声音回头,愣了一下。


    一袭竹青色长衫的男人端坐在半旧的椅子里,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毛团子,那小狗微眯着眼趴在他的胸口,小小的黝黑的鼻子往他怀中拱了拱,似是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了过去。


    男人身形本就高大,便越发显得怀中抱着的毛团子只有小小一点。


    此刻外面天色已经放了晴,暖阳透过薄薄的窗纱跳跃在他身上。


    裴淮瑾修长白皙的手在阳光下如玉一般温润。


    他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低头看它的时候,阳光打在他的侧脸上,映出莫名温柔。


    同昨夜那个暴风雪中冷峻的男人判若两人。


    裴淮瑾自幼便端方克制,打从沈知懿认识他的时候,便从未见过他亲近过任何一只小动物,她还以为是他不喜欢。


    许是听到了床上的动静,裴淮瑾回头,他怀里的小狗也跟着一起看过来。


    小狗短而卷的尾巴在裴淮瑾怀里摇了两下,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盯着床上的沈知懿。


    沈知懿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谁轻轻挠了一下一般,一股酥酥痒痒的感觉顺着血液来回乱窜,这一刻,清晨,岁月都变得温柔而静谧。


    她抿了抿唇,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怕惊扰了眼前这美好的一幕,只轻声道:


    “淮瑾哥哥也喜欢团子么?”


    “原来你叫团子。”裴淮瑾唇角轻轻勾起,将它往地上一放,拍了拍小狗的屁股,“去吧。”


    他道:“方才它进来找你,怕它吵着你,便抱了会儿。”


    团子晃动着尾巴,拨动四只小黑爪子,摇晃着圆滚滚的小身体朝着沈知懿床边跑来,临到床边的时候,它一个没刹住,小脑袋咚的一声轻轻碰到了床边。


    它仰着小脑袋,扯着奶声奶气的嗓子嗷嗷叫了两声。


    沈知懿忍不住笑出声,伸手将它抱了起来,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哄道:


    “给你呼呼就不疼了哦。”


    裴淮瑾视线从沈知懿娇俏恬静的面容上扫过,喉结向下轻滚,“喜欢小狗?”


    沈知懿点头。


    她认识裴淮瑾的时候,家中已经不允许她养狗了。


    裴淮瑾盯着床上的小姑娘和小狗看了半天,“若是喜欢,回去让苏安给你也寻一只来,你那海棠苑也热闹些。”


    沈知懿蓦地抬头看向裴淮瑾,漂亮的瞳仁里映出日光明亮的暖色。


    然而随即,她的眸光又是一黯,慢慢垂下眼帘,手指缓缓收紧,低声道:


    “不必了,我……也不是很喜欢。”


    她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何必耽误一条小生命跟着她受苦。


    裴淮瑾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诧异地瞧了她一眼,见她一副不欲再说的样子,他嗯了一声,也没多问:


    “既如此,起身吧,今日我们该返京了。”


    “淮瑾哥哥!”


    沈知懿见他起身要走,急忙唤住他,在他看过来的时候,咬着唇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身下的床榻,小声问他:


    “我、我昨夜可是睡觉不老实?”


    裴淮瑾神情一滞。


    “没有。”他面不改色道,“很老实。”


    沈知懿跟着裴淮瑾出去的时候,陈大娘正正站在门口的台阶下,看起来像是站了有一会儿的样子。


    一见他们出来,她急忙走上前来:


    “李公子,昨夜我思来想去,觉着我那话说得不妥,你好心救了我们一家,我还、还、还那般说……”


    “无妨。”裴淮瑾语气坦然,“大娘能那般想也是人之常情,我未往心里去。”


    其实不是裴淮瑾大度,只是对于像陈大娘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动一丝多余的情绪和心力去思考而已。


    然而陈大娘却不懂,只以为自己遇到了天大的大好人,心里登时重重松了一口气,忙笑着将人请去旁边厅房吃饭。


    苏安故意落下半步,跟在陈大娘身后,等所有人都进去了,他开口安慰道:


    “陈大娘也莫要因昨夜之事而忐忑,主子早已安排好了一切,饶是那陈三虎再是谁的义子,也不会再来找事。”


    陈大娘一听他这话,脸色登时变了变,心里越发对于自己昨夜一时糊涂说下那话感到后怕。


    这李公子连陈三虎背后的永州同知都能摆平,捏死她老婆子不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简单。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干笑了两声:


    “李公子还真是手眼通天,我老婆子昨夜说那话真真是冒犯了,还望苏公子替我给李公子再说说好话。”


    苏安笑着应下。


    几人用完早膳,裴淮瑾一行便要出发了。


    苏安一早从镇子上买来了一辆马车,他们打算先回永州城,再换上自己的马车从永州城走官道回京。


    身后的陈顺家越来越远,沈知懿放下车帘,回头看向正襟危坐的男人,小声道:


    “昨夜,他们都很怕你。”


    裴淮瑾神色一顿,缓缓睁开眼睛瞥了沈知懿一眼,“那你怕我么?”


    暖阳落在他的眼睫上,投下的阴影遮住了裴淮瑾眼底情绪。


    沈知懿看了一会儿,摇摇头,模样乖顺得像一朵颤巍巍开在枝头的小白花。


    裴淮瑾微微掀起眼帘,橙黄色暖阳在他眼底铺洒成一片温柔的碎金。


    他扯了下唇角,轻笑了一声。


    清越磁性的的声音像羽毛一般落在耳廓,沈知懿放在膝上细白的手指不自觉轻蜷了蜷。


    良久,她回头看着男人的侧脸,心跳一点点加快。


    她怎么会怕他呢。


    无论他再如何变得沉稳或是不近人情,她也永远记得春日里杏花吹落在窗台,长身玉立于书案前写字的少年。


    她看了他许久,久到裴淮瑾都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即将睁眼看过来的时候,沈知懿才匆匆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窗外。


    马车缓缓驶在乡间的小道上。


    刚驶到村口,后面忽然传来翠丫着急的声音。


    沈知懿忙掀开车帘朝后看去,只见陈大娘和翠丫两人拎着一筐鸡蛋,从旁边的田垄小道上匆匆跑来。


    两人跑到马车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几下。


    翠丫将鸡蛋举起递到窗前,边喘边笑道:


    “漂亮姐姐,我们这里没什么好东西,这筐鸡蛋是吃草药的鸡下的蛋,可有营养咧!你们带在路上吃!”


    陈大娘也在后面一连声的帮腔,不时还透过车窗看裴淮瑾几眼。


    沈知懿从前在沈府,便是夜明珠放在自己跟前,她还会嫌弃珠子小看不上,然而此刻瞧着陈大娘和翠丫纯粹的笑脸,她却觉得这些鸡蛋无比珍贵。


    她回头看了裴淮瑾一眼,试探着小声问他:


    “我……可以收么?”


    裴淮瑾瞥了眼车外的陈大娘,对沈知懿抬了抬唇角,“想收便收下。”


    沈知懿得了他的准允,眼角弯成了月牙,小心翼翼地接过那筐鸡蛋。


    她收下了鸡蛋,她又从头上摸出一支发簪递到翠丫手中,笑道:


    “姐姐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支发簪送给你留作纪念。”


    翠丫从未见过这般贵重的东西,几经推辞才在沈知懿的坚持下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马车再度缓慢行驶起来,距离这个静谧的小山村越来越远。


    沈知懿抱着一小筐鸡蛋,心里怅然若失。


    裴淮瑾侧首,视线落在小姑娘微微抿起的唇角上,良久,淡淡出声:


    “你变了很多。”


    从前的沈大小姐嚣张、骄纵、奢靡、眼高于顶。


    刚来陈家村的第一日,裴淮瑾还以为她会不适应这里简陋的生活,更遑论同那几个农人生活在一起,没想到她不但适应得很好,那几人尤其是翠丫还都十分喜欢亲近她。


    沈知懿听他这般说不禁一愣,继而扯了扯唇角没出声。


    她其实变了很多,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就像陈大娘那日的话,她如今不过是他的一个妾室,是个伺候人的玩意儿,说起来,连他们这些农人还不如。


    马车出了村子走在乡道上,速度就快了些,沈知懿支着额头打盹。


    近来她身子开始虚弱,变得越来越嗜睡。


    之前周大夫说过,她开始嗜睡的时候便要尽快找到血竭了,否则最多两月便会油尽灯枯。


    原本她的身子还能熬些时日,没这么快衰败,周大夫说长公主给她灌的那晚药到底还是伤了身体的底子。


    突然,马车猛地一晃,沈知懿不妨险些飞出去。


    “何事?”


    裴淮瑾动作自然地揽住她。


    “主子……”苏安的声音夹在风里,有一丝犹豫,“前方似乎有只熊瞎子在伤人。”


    沈知懿身子一僵,听见头顶传来男人不悦的声音:


    “何时永州巡检司的活也要我来管了?苏安,要不这世子爷给你来当。”


    “是、是……可是……”


    苏安声音底气不足:


    “可是这熊瞎子伤的……似乎是翠丫她娘……”


    “当”的一声,裴淮瑾的指节磕在桌上,马车里一时没了声音,空气似乎都随着裴淮瑾周身的冷意而凝滞了。


    良久,沈知懿听见他冷冷吩咐:


    “楚鸿,射杀。”


    话音刚落,沈知懿就听“咻咻”两声,车外熊瞎子哀嚎了两声,“咚”的一下没了动静。


    她这才敢掀开车帘朝路边看去。


    陈秋霜背着背篓瘫倒在路边,双手抱着一条腿,鲜红的血从她的指缝中溢出,她原本妩媚白皙的脸已是惨白得毫无血色。


    沈知懿看过去的时候,恰好与她望过来的视线对个正着,那眼里可怜无措的神情令她心底一软。


    她回头看向裴淮瑾:


    “我们救……”


    “你不必管,楚鸿,返回陈家村去同知陈顺,苏安,继续驾车。”


    沈知懿皱眉:


    “可……”


    “沈知懿——”


    裴淮瑾皱眉,似是对她这般对陈秋霜上心感到不悦,冷冷道:


    “管好你自己。”


    说罢,不等沈知懿再说,他便捏了捏眉心阖起了眼,一副不欲再与她多说的样子。


    马车叮叮咚咚毫不停留情地从陈秋霜面前经过。


    沈知懿视线慢慢从窗外收回,瞧了眼一旁男人冷硬的侧脸轮廓,攥着车帘的手指节隐隐泛了白。


    她怎么忘了,裴淮瑾从来都是这般冷心冷情的性子,他生在家世熏灼的名门望族里,不管外表多温和容雅,但骨子里始终刻着凉薄和傲慢。


    从前他便只对秦蓁一人乱过阵脚,如今……怕是也只有秦茵能让他上心。


    说到底她同那被丢弃在路边的陈秋霜,又有何异,那夜船上,他不是照样要舍她出去冒险。


    回去的路上,两人话都很少。


    好似离京城越近,那个富商李澈也慢慢变回了清冷端方的裴大人。


    马车又行了三日。


    这日刚从一个小镇出发没走多远,裴淮瑾便令苏安将马车向东绕至十里开外的峒县。


    沈知懿听过峒县。


    那里是整个大燕的宝石之乡,几乎全大燕八//九成的宝石都产自那里。


    从前沈家还在的时候,她爱美,也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二哥曾不止一次的给她带过峒县的宝石。


    还答应她,等她十五岁生日一过,就带她亲自来峒县挑选宝石。


    可她终究没等来那一日。


    峒县和沈知懿想象中差不多,一个简单的木质门楼,上书“峒县”二字,下面写着“宝石之乡”四个小字。


    刚一进去,从临街的第一家店面起,就全是各式各样的宝石。


    这些店主成年做这些宝石生意,似是都已经麻木了,也不吆喝,就支着一张躺椅躺在屋里喝茶,价值名贵的宝石随意丢弃在摊子上,看都不看一眼。


    若是有人问价,摊主随意扫上一眼,伸出几个手指懒懒报个价。


    偶尔路上还有些挎着篮子的商贩,神神秘秘地对顾客掏出一颗宝石,悄悄问你一句“上等的海洲珊瑚宝石,便宜处理了,要不要?”


    然而通常还不等顾客答话,这些商贩就被看管市场的商会轰走了。


    这里的顾客多以女性为主,穿的服饰、说话的口音天南地北都有,大多数是西边胡商或是江南女子。


    也有一些穿着华丽,操着一口流利官话的,沈知懿一眼便能看出来是京中来的贵女。


    不过单看她们的穿着和首饰也不过是五品以下官员的子女,有两个人沈知懿还看着有些面熟,兴许从前在宴会上打过照面。


    若是放在从前,这些人在京中便是连沈知懿的半片衣角都碰不得的。


    那几个少女手挽着手边说边笑迎面走来,手中拿着一条手链在比划着什么,在他们身后各家的仆从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包裹。


    她们与沈知懿擦肩而过的时候,沈知懿垂下眼眸,侧身退到了一旁,将路给她们让了出来。


    她们好似在探讨其中一人的亲事,不知谁说了句“听说了吗?谢家那位郎君似乎也要定亲了。”


    “谢家?谁?”


    “还能有谁呀,就是锦衣卫的那位千户,谢长钰呀,从前他与沈……从前他与那位三小姐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旁人还以为他此生非卿不娶呢,如今不也要娶兴安郡主了么?”


    “如今那位三小姐可是裴家的妾室,谢大人怎可能还惦记她?”


    “说起来那人可真是命好,沈家都这样了,她居然还能嫁给裴大人做妾,我怎么没那个命跟裴大人在一起呢……”


    “呵,就她那样,裴大人若是能看上,早就同她在一起了,还用得着她觍个脸追在后面那么多年?裴大人不过就是跟她玩玩罢了。”


    “听说裴家似乎也好事将近,从前秦二小姐受了那么多委屈,当了主母,怕是有那位沈……妾室好果子吃了。”


    “可不是呢,谁让那位三小姐当初仗着自己投胎命好,张扬跋扈不可一世呢?不过秦二小姐从前就是心太善良了才总被她欺负。”


    “还投胎命好?现下那一家子叛逆,怕是才真的都已经投胎了吧?”


    “哎呀快别说了,好吓人呢!”


    “哈哈哈……”


    那几个少女说说笑笑从沈知懿身旁经过,笑声带起身上的脂粉味儿落到沈知懿鼻尖。


    沈知懿的鼻头被激得一酸,胸口密密麻麻的痛感袭来,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哎哎哎,这位娘子,您有什么看上的么?没有看上的别站在我这摊子前挡生意啊!”


    沈知懿吸了吸鼻子,匆匆拭掉眼角的泪,眨了眨眼强逼着自己将眼眶里的泪压了回去,低声对那店主连声道了歉,失魂落魄地继续往前走去。


    这峒县是裴淮瑾要来的,来了之后他却未下车,只吩咐苏安陪着她逛逛。


    但沈知懿不想让苏安跟着。


    裴淮瑾也没勉强,让苏安给了她一方玉牌,说是有看上的东西直管将玉牌亮给老板,老板自会知道怎么做。


    原本沈知懿只是想随意逛逛,可现在,她攥了攥手中触感温润的玉牌,却改了主意。


    她还记得自己那日说要离开裴府的话,她想趁着生命的最后出去走走,最后葬身山河也好,烧成一把灰随风扬尽也罢。


    况且即便不为她自己,她也要为春黛和夏荷安排后今后的生活。


    沈知懿从小见多了好东西,眼光毒辣,不出片刻便挑了几个又精致小巧又价值连城的宝石。


    果然给老板亮出玉牌后,那老板二话不说便将她看中那几样包好递给了她。


    沈知懿又逛了几间铺子,瞧着买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往回走着再瞧瞧。


    忽然,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两个伙计端着一副头面从一个店铺里走了出来。


    沈知懿一见那副头面,便停住了脚步,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了那副头面首饰上面。


    那副头面首饰全部是由赤金打造的,其上装点的宝石则是由粉紫渐变色水晶打磨雕琢而成的一朵朵并蒂海棠。


    那些粉紫水晶质地澄澈干净,雕成的并蒂海棠栩栩如生,在阳光下闪耀夺目,显得整个头面灵动又大气。


    那一副头面一出现,整条街上的宝石首饰刹那间都黯然失色。


    沈知懿不自觉上前,才刚抬手,一个个子不高身着鼠灰色长衫的老板便挡住了她。


    “嗨哟,这位娘子,这幅头面可不是卖的,这是一位客人提前半个月便预定的,若是碰坏了可就了不得了!”


    那老板如同母鸡护崽一样双臂虚环将那托盘护在怀中。


    沈知懿一愣,不由被他滑稽的动作逗笑,忍不住故意问他:


    “这般宝贝啊?也不知这客人是何来头。”


    那店老板听出沈知懿语气中的揶揄之意,不由挺直了腰杆,对他的得意之作娓娓而谈:


    “说起来啊,这客人对自家娘子可真是上心,选了整个峒县最值钱的宝石,又不惜付了双倍的价钱从耀县请来雕工一流的冯大师,还额外给其余十几个工匠每人多出三成的茶水费,就为了将这幅首饰能打造得精益求精,让自家娘子开心。”


    那鼠灰长衫的老板凑过来,指着其中一只耳环上细小的纹样,小声道:


    “您瞧,这是不是比那宫里娘娘们带的都精致?”


    沈知懿见过宫中娘娘的首饰,这幅头面若是仔细看去,确实从做工到用料都堪比宫中。


    她赞同道:


    “是呀,确实很漂亮……那位娘子可真有福分。”


    沈知懿恋恋不舍地轻轻摸了摸上面的宝石。


    鼠灰长衫老板见得了她的认可,面上神情既满足又得意:


    “行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了,那客人还等着呢,我得赶快送去了。”


    沈知懿同他颔首。


    经了方才这一出,沈知懿再看旁的宝石便都觉得索然无味。


    她又随意逛了几个铺子后便出了城。


    在经过一棵榕树下的时候,沈知懿又同那鼠灰长衫的掌柜打了个照面。


    掌柜应当是送完头面回来了。


    沈知懿同他互相错开身,略一颔首,朝着城门口不远处裴府的马车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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