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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耀眼的霓虹蓝-11


    景斯存的手臂只轻轻拥过柯霓一下, 十几秒或者二十秒就松开了。


    景斯存礼貌退开:“吃完早点休息。”


    柯霓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能看见她在景斯存身上留下的痕迹——


    没擦干的发梢在景斯存深灰色的短袖上洇出两缕纤细的水痕。


    像两条缠缠绵绵的小蛇,亲密地挨靠着。


    柯霓有些发怔地凝视景斯存。


    景斯存于是笑吟吟地把双手插进裤兜里, 逗弄柯霓:“想让我留下陪你吃?”


    柯霓被逗一下就慌得不行,嗓子眼发紧, 也还是嘴上不饶人:“你怎么不说你喂我吃呢。”


    景斯存轻笑:“也行。”


    柯霓:“”


    她哐当一声关上房门。


    房门又被轻声叩响了, 当——当——当——,动作慢到像戴凡泽家的树懒亲戚来了。


    磨得人心痒。


    柯霓不情不愿地把门打开一道只能探头出去的缝隙:“你又要干什么?”


    景斯存俯身拉进和柯霓的距离, 反手扶着门板的边缘。


    他垂着薄薄的眼皮, 唇角微扬:“不干什么,告诉你一声我准备下楼回房间了。”


    柯霓咬咬牙:“那你倒是下啊!”


    景斯存笑着:“嗯, 走了。”


    景斯存走后, 柯霓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东忙忙西逛逛。


    像丢了魂,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柯霓想到景斯存短袖上的水痕,觉得该去把头发擦干些,却发现潮湿的毛巾已经整整齐齐地挂在盥洗台旁的毛巾架上,发梢也已经擦干了。


    什么时候擦的?


    完全没有印象。


    牛肉汤粉的外卖包装盒和包装袋塞在盥洗台旁边的垃圾桶里, 残存着一丝丝牛肉汤粉原汁原味的醇香。


    至于牛肉汤粉吃起来是什么味道


    柯霓也是完全没有印象。


    柯霓开始批判自己过于大惊小怪。


    不就是抱一下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何挚他们三个抱得可比景斯存紧多了啊,当时柯霓都怕最外圈的戴凡泽把宋弋的细胳膊细腿给勒断了。


    柯霓按照外卖包装上的名字用手机搜了牛肉汤粉店。


    二十四小时营业。


    招牌牛肉汤粉标价三十块。


    柯霓还以为自己从容淡定,给景斯存转账过后又写了一句客客气气的感谢。


    再看看时间:凌晨两点零七分。


    柯霓:“”


    这就多少有点鲁莽了吧?


    会不会打扰人家休息啊


    景斯存居然是秒回。


    景斯存:“刚吃完?”


    柯霓:“不是。”


    柯霓:“是刚想起给你转钱。”


    柯霓:“没看时间。”


    柯霓:“抱歉抱歉。”


    景斯存:“没事。”


    柯霓:“睡了。”


    柯霓:“晚安。”


    柯霓握着手机倒进床上, 甚至怀疑牛肉汤粉是用咖啡煮的。


    太提神了。


    睡意全无。


    手机又是一声提示音。


    景斯存:“能睡着么?”


    柯霓没意识到自己有些牛角尖, 无论景斯存现在说什么话她都能往“抱”上联想。


    柯霓腹诽——


    景斯存这话什么意思?


    她能有什么睡不着的?


    抱一下还能失眠不成?


    就算失眠也是因为今天赢了比赛、靠实力把冯子安踢出局。


    绝对不是因为景斯存。


    这样想着, 柯霓却鬼使神差地在手机屏幕上鼓捣出“睡不着”三个字回复景斯存。


    景斯存:“我也睡不着。”


    景斯存:“陪你聊几句?”


    柯霓问:“你有什么睡不着的?”


    景斯存:“遇见开心事失眠不是很正常?”


    柯霓看着这句回复,总觉得这种话不像是景斯存能说出来的。


    景斯存这人平时情绪稳定到可怕。


    他被何挚盗号了吗?


    再说, 景斯存今天遇见过什么开心事?


    比赛能赢对景斯存来说,不应该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吗?


    柯霓想到景斯存在她耳边说完“恭喜”时上扬的唇角


    打住!


    人家没准是因为何挚的梦话睡不着呢,自己在这儿瞎猜个什么劲儿!


    柯霓:“我睡了。”


    景斯存只回了一句“晚安”, 柯霓辗转反侧,最终还是在几个记不清情节的梦境里来来回回晃荡到东方既白。


    连续的录制令选手们没有太多时间和心思去思考其他事,睡眠不足,坐进化妆间里都是一副行尸走肉的活人微死相。


    化妆间里到处飘着咖啡的味道。


    柯霓右侧的一位选手在打哈欠:“我昨天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


    另一位选手咽下苦森森的美式:“谁不是呢。”


    而柯霓左侧的选手刚被化妆师有些不好意思地唤醒了。


    化妆师轻声说:“要画下眼线了哦,麻烦你睁眼往下看呢。”


    那位选手睡眼朦胧地应了一声。


    化妆间和更衣室这两个区域永远像打仗,工作人员们忙得脚不沾地。


    副导演和助理推门进来,拍拍手,等化妆间和休息区域差不多安静下来才公布今天又是残酷的淘汰赛制。


    柯霓从化妆镜里观察副导演的表情。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总觉得前任总导演离开之后,副导演身上的活力和激情都变成了疲惫的班味。


    黑眼圈和眼袋比他们这些选手更重。


    早在节目开始录制前,甚至海选比赛还没结束的时候,选手间已经流传过关于《极限脑力会》的赛制情况了。


    连柯霓都听消息灵通的林西润说,节目会产生一个团队赛冠军和个人赛冠军。


    据说这些消息是前任总导演对节目组主动邀请的一些选手透露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


    选手和选手间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了,林西润也是通过社交悍匪属性打听到的。


    柯霓记得,签合同那天总导演也亲自证实过的确是这样的。


    只是现在,随着总导演位置的更换,之前的口头协议变成了前朝旧制,被新官上任的三把火给烧了个精光。


    能走到今天的选手里不缺聪明人,彼此间了然于心地交换几个眼神。


    副导演说:“大家今天也要加油啊。”


    选手们不太积极地用短促的敷衍声回答。


    嘴上说着“知道了”,语气却类似于“嘁”。


    副导演和助理都看在眼里,也只能无可奈何地离开了化妆间。


    何挚啃着帕尼尼:“宋哥,要是一直都没有团队赛,你的目标不就要落空了吗?”


    宋弋没什么所谓地耸肩:“剩下的两个目标基本实现了。我,人生赢家。”


    何挚费劲地噎下扎实的恰巴塔面皮,认真去回忆宋弋的三个目标——


    一,团体赛冠军。


    二,个人赛冠军。


    三,和柯霓成为好朋友。


    何挚心想:


    且不说个人赛还有景哥、戴哥、夏既以等众多高手;就单说柯霓姐,人家也没表现出和宋哥多亲啊?


    就宋哥整天自吹自擂地说自己是人家亲哥哥,呸呸,不要脸!


    大马猴还想和花骨朵攀亲戚呢?


    柯霓姐明明是和我天下第一好!


    这样想着,何挚瞥见化完妆回来的柯霓。


    何挚热情地举起手里的支出来一角带牙印的猪柳的帕尼尼,刚想叫他柯霓姐过来身边坐,再聊聊天什么的。


    柯霓被人截胡了


    景斯存突然在这个时候翘起了二郎腿。


    休息区域空间狭窄,他那双大长腿一交叠,直接拦住了柯霓的去路。


    柯霓没再继续走了,就近坐在景斯存身边。


    何挚亲眼看见景斯存连人带椅子都往柯霓那边挪了挪,然后抱着臂,懒洋洋地往人家那边斜着身子靠在椅背里。


    他还歪脑袋。


    头都快靠在人家柯霓的肩膀上了。


    景斯存还没换节目组准备的服装,戴着黑色鸭舌帽。


    帽沿阴影遮住下颌。


    何挚不知道他景哥说了一句什么,他柯霓姐皱着鼻子不情不愿地挨近他景哥,一副“勉强听听的吧”的姿态。


    听着听着,柯霓忽然冷着脸往景斯存手臂上锤了一拳。


    景斯存被锤得笑了两声,笑完,往柯霓手里塞了一个帕尼尼和一杯冰美式咖啡。


    他们两个


    以前不是凑在一起就剑拔弩张的吗?


    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何挚迷茫地啃着被空调吹得干巴巴的帕尼尼,又迷茫地看看柯霓和景斯存——


    柯霓咬着吸管,看景斯存。


    两人对视十秒。


    景斯存像听见柯霓说什么了似的,略略颔首,回答:“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何挚:“?”


    人家柯霓姐说话了吗?就回答啊?


    三个小时后,《极限脑力会》第五期节目的录制正式开始。


    主持人和现场嘉宾一起完善了这次淘汰赛的比赛规则:


    双淘汰赛制。


    节目目前仅剩下二十八位选手,节目组让二十八位选手抽签,两两对决。


    输的人不会直接淘汰掉,而是归为战败组再进行一次抽签决定对手的两两对决。


    连续输两次的选手会最终淘汰。


    也就是说这期节目会淘汰掉七位选手。


    存活率75%。


    柯霓第比赛时抽签对上了Zoe。


    柯霓能感觉到Zoe今天的状态不太好,上场前就一直喷嚏。


    最终柯霓以不到十秒的时间领先Zoe,险胜。


    Zoe垂头自责的样子,让柯霓想起几年前对战申敏时因失误而弃赛的自己。


    柯霓在比赛结束的第一时间走过去拥抱了沮丧的Zoe。


    Zoe有些意外。


    随后在战败组的两两对决里Zoe赢了对手,继续留在《极限脑力会》这个节目。


    Zoe说:“霓,我们下次再比哦。”


    柯霓笑着应下了。


    今天的比赛项目不算耗时,但要连着录完两场比赛,选手们又是熬到深夜十二点多才离开录制现场。


    “五胞胎”里只有宋弋掉到战败组比了两场,险象环生才留下来,在车上没少被戴凡泽慢条斯理地奚落。


    但宋弋本人极其厚颜无耻,说自己只是为了多加镜头。


    宋弋拿着手机:“我爸妈特地开了个会员,到时候发现宝贝大儿子只有那么一两个镜头心里多难受啊。”


    何挚困倦地靠在戴凡泽身上:“今天是不是该播第二期了?”


    十二点四十六分。


    准确来说,应该是昨天播的。


    在录制现场硬邦邦的选手席坐了一天,大家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他们凑在一起吃了顿外卖,各自回房。


    只剩下精力充沛的宋弋边看第二期节目边往群里发实时吐槽。


    宋弋:“截图。”


    宋弋:“我可真特么帅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弋:“截图。”


    宋弋:“我妹妹美若天仙。”


    宋弋:“截图。”


    宋弋:“景斯存你看啥呢目光这么深情?”


    宋弋:“截图。”


    宋弋:“这个冯子安凭啥这么多镜头啊?”


    柯霓看到冯子安的名字,心里有些发闷。


    宋弋发了一条语音消息。


    柯霓点开来听:


    宋弋说网上冒出来一些关于冯子安和夏既以的视频。


    从第一期戴错名牌开始,还有两个人完成项目时相似的动作和对视


    何挚:“剪辑老师疯啦?”


    何挚:“夏既以和冯子安都没接触。”


    何挚:“怎么还剪出来对视镜头了?”


    柯霓没再继续看了,戴上蓝牙耳机,从取电槽里拿出房卡。


    她想下楼透一透气。


    早晨等着录节目的时候,景斯存就半开玩笑地提醒过柯霓。


    景斯存说:“还是淘汰赛就有些不太妙。”


    柯霓当时有些困,反应了一下才听明白景斯存的意思。


    如果总导演的风格是打算后面的每期节目都用淘汰当噱头,二十八位选手,很可能不够再录六期了。


    那么新选手从哪来呢?


    空降新人?


    还是让淘汰选手返场?


    景斯存当时说:“你那位学长,可能要回来继续检查天花板了。”


    柯霓忍不住给了景斯存一拳。


    但结合莫名其妙的剪辑和冯子安的镜头情况仔细想想,还真就有这种可能性。


    酒店房间的窗不能直接打开,柯霓坐在楼下的台阶上吹风。


    耳机里的音乐难以击退烦躁。


    又是凌晨两点钟。


    一条被灯光拉得细长的影子落在柯霓面前的台阶上。


    景斯存踏着月色,闲庭信步,走到柯霓旁边的台阶上坐下。


    柯霓转头,摘掉一侧耳机:“你怎么来了?”


    景斯存说:“过来送熨斗。”


    柯霓狐疑:“送什么熨斗?”


    景斯存抬起手,柔软的指腹落在柯霓蹙起来的眉心上。


    他一本正经地给自己轻柔的动作配了个音:“嘶嘶。”


    柯霓:“”


    眉心被景斯存抚得发烫,柯霓捏着耳机的指尖泛白。


    景斯存问:“愁什么呢?”


    柯霓摇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再赢冯子安一次。”


    台阶缝隙里生出来的嫩草随夜风摇曳,虫鸣声阵阵。


    景斯存说:“我给你兜底。”


    第42章 耀眼的霓虹蓝-12


    连续录制节目的第三天, 剩下的二十一位参赛选手状态都不算好。


    选手之间陆续有人咳嗽、乏力和低烧。


    宋弋昨天半夜还生龙活虎地在群里发表对第二期节目的吐槽。


    今天则像一条被霜打蔫的茄子,软趴趴地窝在休息区域的靠背椅里。


    柯霓也有些不舒服,喉咙又痒又疼, 鼻腔则是酸涩发干。


    Zoe路过柯霓身后,看见柯霓小口小口地抿着温水, 又倒着退回来询问柯霓是不是喉咙有些不舒服。


    柯霓点点头。


    Zoe说她的感冒也是从喉咙痒开始的, 然后跑去储物柜里翻出进口的润喉糖,哑着嗓子推荐给柯霓。


    Zoe说, 效果惊人。


    柯霓偏头咳了几声才笑着说了谢谢。


    Zoe本来想说不用谢, 一抬眼,撞上景斯存直勾勾看过来的视线。


    Zoe:“?”


    Zoe有点脸红。


    柯霓又喝了两口温水, 撕开润喉糖的包装纸, 把糖含进嘴里。


    她没料到会是薄荷味。


    舌尖尝出味道的一瞬,心头跟着一跳。


    偏偏她又听见Zoe问:“你和景很熟吧?”


    柯霓差点把硬币大小的硬糖直接吞下去。


    昨晚柯霓和景斯存坐在酒店楼下吹风,景斯存说过一句“兜底”的承诺。


    动人心魄。


    氧气都变成搅不动的蜂蜜,粘稠,发甜, 不上不下地堵在嗓子眼里头。


    柯霓侧头看着景斯存,良久没有回答。


    景斯存却拿走了柯霓捏在手里的耳机,很自然地把她的耳机塞进他耳朵里, 随着夜风轻声哼耳机里的歌。


    台阶缝隙里生出的嫩草晃得柯霓心慌。


    夜风温润, 拂面而来。


    柯霓煞风景地掩面打了一个喷嚏。


    景斯存把薄外套脱下来递给柯霓, 柯霓当时以为自己只是普通的着凉,顺从接过, 披着外套和景斯存一起上楼了。


    柯霓忘记把外套还给景斯存。


    景斯存也忘记把耳机还给她。


    柯霓睡觉时,景斯存的外套就摆在双人床另一侧的枕头旁。


    这一夜柯霓睡得不老实,不知道怎么就翻滚到空着的枕头上去了。


    早晨闹钟响起时, 柯霓睁开眼——景斯存的外套近在眼前。


    淡淡的薄荷味道萦绕在她鼻尖。


    难怪梦里总有他


    柯霓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梦里看见类似于动物互相追捕的画面。


    一只鹿咬住了豹子的脖颈,然后她也咬住了景斯存的。


    起床后柯霓感到喉咙微疼。


    第一反应是:景斯存有毒。


    基于这个梦带来的冲击力,柯霓今早和景斯存间的对话寥寥无几。


    还被景斯存笑着凑过来调侃过几句,气得柯霓直咳嗽。


    现在被Zoe问到。


    柯霓无端心慌:“我和那个嬉皮笑脸又不正经的家伙不熟。”


    Zoe有些诧异,摇摇头,说她问的不是整天嘻嘻哈哈的张学京。


    柯霓和张学京才真是不熟。


    柯霓也很诧异:“不是问景斯存?”


    “是。”


    Zoe看起来有些难以理解:“景?a smiler?”


    柯霓也跟着愣住了。


    过去在电视上看到的景斯存沉着、冷静、从容自信。


    有柯霓对天赋异禀的人的所有刻板印象。


    令人嫉妒,且自带一种常人难以接近或者企及的距离感和神秘感。


    第一次在咖啡厅门口撞见景斯存的时候,景斯存也不是温和友善的形象。


    即便是现在——


    柯霓往景斯存那边瞄了一眼,景斯存正目光平静地撑着脑袋听宋弋说话。


    他好像也不是很爱笑吧?


    柯霓一时也有些困惑了。


    自己为什么会认为他是个嬉皮笑脸又不正经的家伙?


    Zoe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


    然后嚷嚷着“need some tissues”跑了。


    其他选手也是这种状况。


    化妆间和休息区域里时不时传出咳嗽、打喷嚏和擤鼻涕的声音。


    无论在聊什么样的话题,留意到对方的状态都会问一问身体情况。


    选手们一起比拼又一起熬夜,已经发展出历经患难的惺惺相惜,互相询问病情后互相借药品,相处得十分和谐。


    门被推开。


    闻讯而来的副导演和副导演助理抱着两箱饮料外卖,把还温着的蜂蜜柠檬热饮拿出来分给选手们喝。


    副导演有些担忧地询问大家的身体情况,吩咐助理去找医护人员过来,然后宣布了赛制。


    依然是淘汰赛制。


    依然是淘汰七人。


    存活率比昨天更低了。


    柯霓刚冒出这个想法,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来的景斯存已经倾了倾身。


    景斯存说:“约等于66.67%。”


    柯霓还没来得及用自己计较梦境的脑袋想到怎么回答景斯存,手里已经被塞了一杯副导演买来的蜂蜜柠檬水。


    柯霓下意识接住。


    景斯存把吸管戳进蜂蜜柠檬的封层里,然后被化妆师给叫走了。


    柯霓捧着温热的塑料杯,听见副导演说:“大家喝点温水,我再去把中央空调的恒定温度调高一些。”


    景斯存、宋弋和戴凡泽都在化妆,柯霓没看见何挚。


    可能是去洗手间了吧?


    昨晚宋弋在群里发了《极限脑力会》第三期节目的预告片。


    柯霓戴上仅剩的一只耳机点开预告片。


    的确如柯霓和景斯存所料,新任总导演在用残酷的赛制和选手们的淘汰吊人胃口——


    预告片里充斥着音调不断升高的背景音乐,悬疑感拉满。


    六组不同类型的比赛项目轮流出现,比赛中选手们或皱眉或懊丧的微表情一一闪过


    背景音乐戛然而止。


    主持人故作玄虚地疑问道:“这是失误吗?”


    受邀嘉宾站起来鞭辟入里:“这样的操作很难赢了。”


    花字显示:


    势均力敌的世界里究竟谁才是“幸存者”。


    预告片的最后三十几秒内容,应该是从选手后采里截出来的。


    柯霓没听过。


    有一句的声音很像是林西润。


    林西润说:“遗憾才是常态。”


    如果忽略掉柯霓他们这些充当工具人的当局者的感受,再忽略掉专注脑力竞技的初心,只论节目效果,这支预告片倒是剪的挺成功的。


    柯霓还是不喜欢看自己的节目正片,但仅仅是两分零三十秒的预告也能看到冯子安一闪而过的两次镜头。


    柯霓有种不好的预感——


    冯子安回来的几率很大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洗手间回来的何挚凑在柯霓身边。


    何挚撇撇嘴,不怎么高兴地说:“不好看。”


    他们这五个人里只有何挚和景斯存没感冒,戴凡泽都已经慢条斯理地用光了一包纸巾,正在拆第二包。


    何挚有些孩子气地说:“能不能让以前的总导演回来啊。景哥不是认识总导演吗,能不能帮忙问问啊?”


    戴凡泽看了眼四周:“阿挚。”


    何挚老老实实闭嘴。


    柯霓说:“哪有那么容易呢。”


    何挚气鼓鼓地坐在柯霓旁边,压低声音:“现在的总导演胡乱剪辑,无中生有!”


    说曹操,曹操就到。


    总导演推门进来了。


    总导演戴着防护口罩迈进化妆间时,柯霓看见何挚背过身翻了个白眼。


    总导演说这期节目请了两位明星当嘉宾,在隔壁休息室。


    明星休息室谢绝拜访,让选手们在录制节目的休息时间也尽量不要打扰到人家。


    说完就走了。


    何挚说:“谁稀罕!”


    柯霓总觉得何挚今天情绪不对,问过才知道何挚在洗手间遇见了夏既以。


    在何挚看来,夏既以会被剪那种视频都是因为节目正片的剪辑没有做好。


    何挚觉得夏既以很可怜。


    柯霓提醒:“他们有团队帮忙运作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何挚闷闷应了一声。


    人多,不方便多说。


    柯霓给何挚发信息,提醒何挚不要和夏既以走太近。


    何挚诧异地看了柯霓一眼,打字。


    何挚:“景哥和宋哥也提醒过我的。”


    何挚:“为什么?”


    何挚:“柯霓姐,你也觉得他不好?”


    何挚:“但这件事他又没有做错过。”


    柯霓和景斯存达成过共识:


    何挚心思太单纯太容易被人带节奏,而且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也太容易被人看穿。


    所以有些拿不到证据的猜测他们不方便和何挚说得太直白。


    柯霓收起手机,又偏头咳嗽几声:“等今天比完赛我们聊聊。”


    何挚给柯霓递水和纸巾:“嗯,柯霓姐你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下,马上要录制了还是存些体力比较好。”


    每次开始录制前的准备时间都很久,柯霓用手机放音乐,阖眼休息了半个小时左右。


    副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进来组织选手们进录制大厅前的两三分钟前,柯霓才缓缓睁开眼。她一动手臂,有布料从身上滑下去。


    柯霓捞住,才发现自己身上一直盖着景斯存的外套。


    选手们陆陆续续起身往出走,坐在柯霓身边的景斯存也站起来。


    景斯存把蓝牙耳机从耳朵里拿出来,用湿纸巾擦拭过后,轻轻塞进柯霓耳朵。


    耳机上还留有景斯存的体温,柯霓耳朵一下就跟着烫起来。


    景斯存把湿纸巾丢进垃圾桶:“歌单挺不错。”


    节目正式开始录制时,柯霓见到了新任总导演提到的两位明星。


    柯霓小时候在电视剧里看见过其中一位,也听过另一位的歌曲,只是不明白这些明星和脑力比赛有什么关系。


    创造话题?


    提高热度?


    主持人热情地为选手们和未来的观众介绍这两位明星。


    柯霓感觉坐了很久,才进入正题。


    主持人举着麦克风,把手往身后的主屏幕方向一挥:“那么选手们将会在《极限脑力会》的第六期节目里遇到什么样的挑战呢!”


    天音开始介绍比赛项目的规则。


    又是一场计算能力和观察能力的比赛,需要通过计算才能得出最优方案,选手们分为两组进行比试。


    柯霓和景斯存在第一组,比赛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


    柯霓自觉完成得还不错。


    只是头晕,可能发烧了。


    现场也有其他选手不适,副导演担忧地跑到总导演身边。


    戴着口罩的总导演点头,主持人才宣布让选手们稍事片刻再进行第二组的比赛。


    宋弋、何挚和戴凡泽在第二组。


    何挚擅长计算类的项目,看起来不太紧张,去洗手间前还和宋弋叽叽喳喳地小学生式拌嘴,要比比谁的成绩更高。


    宋弋揉着红鼻子:“输的人叫爸爸?”


    何挚不服地叉腰:“输的人叫爸爸!”


    他们被同样擅长计算类项目的某位雕儿,打断了彼此间怒目而视的叫嚣。


    戴凡泽慢悠悠举起手里的一团擦鼻子的纸巾:“我也参加一下。”


    何挚听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十几分钟后节目继续录制。


    他们三个上场进行比赛时,景斯存坐到了柯霓身边。


    比赛过程太漫长,主持人和明星嘉宾忙着分析和解说比赛情况。


    选手席的选手们大多都在用不影响录制的音量聊天、打发时间;也有人干脆闭目养神。


    柯霓揉着太阳穴,没头没脑地问:“鹿会咬豹子的脖颈吗?”


    景斯存轻声笑道:“倒反天罡啊,挺能想。”


    柯霓看着景斯存。


    景斯存忽而挑眉:“你这个问题和我有一些关系吧?”


    聪明人果然讨厌。


    柯霓倏地转过头,不再说话了。


    柯霓第二次用指腹揉太阳穴的时候。


    景斯存问:“不舒服?”


    柯霓只说:“有一点。”


    景斯存往比赛现场抬了抬下颌:“阿挚好像也不对劲,录完带你们去医院看看。”


    柯霓想起赛前争论“爸爸”问题的三个人,忍不住笑笑。


    景斯存更像个爸。


    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场比赛淘汰的七位选手里会有何挚。


    第43章 耀眼的霓虹蓝-13


    第二场比赛结束。


    何挚目光呆滞地回到选手席。


    宋弋揽着何挚的肩膀开玩笑, 说,哪怕何挚的成绩不拔尖也不会让何挚叫爸爸的。


    何挚在发抖。


    宋弋察觉到:“你也感冒了?”


    “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对选手的比赛成绩进行了统计和排序”


    主持人声音洪亮,“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


    硕大的主屏幕上亮出二十一位选手的名字和对应的成绩。


    故弄玄虚的手段融合贯穿在《极限脑力会》的每一处细节里——


    只有三秒钟, 很多选手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成绩,主屏幕上字就像掉进碎纸机里, 碎片逐渐消失。


    二十一位选手的名字重新出现, 按成绩排名,最后七位选手的名字是暗灰色的:


    顾鹏。


    Henry。


    何挚。


    张学京。


    陈佳雯。


    李喻。


    唐安辛。


    戴凡泽嗖一下转过头。


    宋弋诧异地皱起眉头。


    何挚眼眶一下就红了。


    柯霓放下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指, 看过去。


    坐在何挚左手边的景斯存拍拍何挚的肩, 什么都没说。


    柯霓他们四个看向何挚,而其他的选手几乎都在看顾鹏。


    顾鹏的成绩一直都不错。


    在第二期的比赛里顾鹏曾拿过第四名的成绩, 算是爆冷出局。


    顾鹏本人比较冷静, 录制结束后,有人问顾鹏怎么没发挥好。


    顾鹏只是摇头笑笑:“发烧了,没办法,看东西重影。”


    副导演匆匆赶来叫住了顾鹏,让顾鹏一个人去进行后采, 并通知其余未被淘汰的选手:


    下次录制在下星期五开始,到星期日结束。


    和这次一样。


    连着录三天。


    有选手不满地质疑:“休息四天?感冒都不一定能好利索呢吧?”


    有人拉住那位选手。


    那位选手仍然在喊:“明星那边的休息室就给喷酒精消杀,这边怎么没人管管?节目组整天在搞什么啊!”


    副导演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没做任何解释, 只有助理站出来打哈哈:“知道大家都很辛苦”


    何挚始终一言不发。


    像被人遗弃的小狗。


    柯霓他们本来没打算在酒店继续住着, 早晨离开酒店时,已经把行李箱收拾好放在景斯存的越野车上了。


    但看何挚这种状态


    宋弋重新订了三间房。


    宋弋说:“大床房没有了, 柯霓,给你也定个标间凑合凑合行吧?”


    柯霓说:“谢谢。”


    景斯存开着车呢,随手把手机往后排的宋弋怀里一丢:“把外卖也点了吧。”


    酒店附近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餐馆太少, 还是点了第一天点过的牛肉汤粉。


    牛肉汤粉送到酒店前台,景斯存拿着手机下楼去取。


    宋弋站起来:“我去叫阿挚过来吃饭。”


    何挚从回到酒店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话也不理人。


    唯一的诉求是想自己静静。


    景斯存提着牛肉汤粉回来,柯霓和戴凡泽帮着拆完另外两份外卖的包装盒,宋弋才从隔壁房间回来。


    柯霓问:“何挚呢?”


    宋弋说:“不开门,估计是不想吃了。”


    录制节目需要体能和脑力的双重消耗,一天下来很辛苦。


    晚餐拖到凌晨一点钟已经很不健康了,干脆不吃可不行。


    柯霓把两份牛肉汤粉的盒盖重新盖好:“我再去看看。”


    景斯存拉住柯霓的衣袖:“拿房卡去。”


    柯霓意外道:“你怎么还有一张房卡?”


    景斯存回道:“拿外卖时找前台要的。”


    也是。


    何挚不可能给他们开门。


    还是多要一张房卡靠谱。


    柯霓捏着房卡角,轻抽,没抽出来,蹙了些眉再次看向景斯存。


    景斯存说:“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才松开房卡。


    柯霓带着两份牛肉汤粉和房卡离开,走到隔壁门前。


    她敲了敲门板,用尽量不打扰其他住客休息的音量说:“何挚,我是柯霓。”


    房间里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我要进来了。”


    柯霓用房卡刷开了何挚和景斯存共用的那间标间的门锁。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阅读灯,光线微弱。


    何挚蜷成一团缩在被子里。


    柯霓把两份牛肉汤粉放在桌上,走过去看了好一会儿。


    分辨不出来哪边是头哪边是脚。


    柯霓轻轻拍了拍何挚的“脑袋”:“何挚,我是柯霓姐。”


    那团人影终于有了一丁点反应。


    柯霓眼睁睁看着何挚掀开被子,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


    方向好像不太对。


    那她刚才拍的是?


    何挚红着眼睛按亮了其他灯盏:“柯霓姐,我也十六岁了。”


    柯霓:“”


    何挚继续说:“你拍我屁股干什么。”


    柯霓咳一声:“抱歉,我以为是头。”


    柯霓和何挚面面相觑。


    然后都笑了。


    何挚笑着笑着就开始哭,像个被欺负狠了的小孩子,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地往白色的床单和被子上砸。


    柯霓抱着纸抽盒坐到何挚床边,像个大家长一样温声安慰:“哭出来就好了。”


    何挚大哭:“柯霓姐,我好没用。”


    柯霓温声:“别这么想,你已经很优秀了,是今天的二十一位选手里年纪最小的一个。人生还长着呢,一次两次失败又不能代表什么。”


    何挚说自己特别紧张,越是害怕自己会因为紧张而失误,就越是焦虑到浑身冒冷汗,最后小腿都抽筋了。


    柯霓把自己弃赛的视频找出来给何挚看。


    这是柯霓第一次有勇气点开自己的节目,熟悉的音乐声一响,柯霓的手臂迅速蹿起来一层恐惧的鸡皮。


    柯霓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看,我当时也是十六岁,比你丢脸多了吧?”


    柯霓坦言自己得过焦虑症,还看过心理医生和吃过药。


    而且比赛结束后,柯霓的父亲给柯霓报了个空手道班。


    说是能调节情绪,提高心理韧性。


    柯霓逗何挚说:“学习已经够累了,每周还要去挨揍。”


    何挚擦着眼泪:“你爸爸可真坏啊”


    手机里的视频还在播放,柯霓那时候比何挚哭得惨多了。


    何挚就是因为这段视频才对柯霓亲近的。


    他觉得他们很像。


    会紧张,会害怕,会有自乱阵脚的时候。


    和游刃有余的景斯存他们不同。


    何挚和何挚的父母都是很容易紧张和焦虑的敏感性格。


    经常会有灾难化思维。


    何挚小时候摔个跟头,膝盖破了一块,何挚的父母慌慌张张地把何挚带去医院反复询问医生会不会得破伤风。


    深更半夜何挚还听见母亲哭着问父亲:“网上说破伤风会致命的!”


    何挚从柯霓手里接过纸巾,不好意思地擤了下鼻涕,顶着和宋弋今天同款的红鼻子说:“是少年班的老师把我介绍给景哥和宋哥的,后来又认识了戴哥。景哥问我想不想报名参加节目那天,我一夜都没睡着。”


    当时景斯存问:“阿挚,想不想去玩玩?”


    玩玩?


    何挚甚至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用词。


    何挚说:“我和景哥他们不一样,我的胆子其实特别小。”


    柯霓最开始和何挚接触时,何挚整天红着脸,整天坐立不安。


    一到录制现场就跑洗手间


    可能是受景斯存他们潜移默化的影响,何挚现在的心态已经好太多了。


    比赛开始前,柯霓明明还听见何挚和宋弋在开着玩笑争当对方的爸爸。


    为什么会在比赛开始后突然紧张呢?


    有那么某个瞬间里柯霓想到林西润。


    柯霓试探着开口:“你在比赛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何挚还在抽噎着:“没有呢。”


    柯霓还想再问问。


    但她看看何挚瘦削的肩膀,走去桌边拿了牛肉汤粉过来:“先吃点东西吧。”


    柯霓的手机在何挚身边响了一下,何挚正在吃第二份牛肉汤粉,吓得差点摔筷子。


    是景斯存发的微信。


    景斯存:“开下门。”


    柯霓把房门打开。


    景斯存走进房间,看见何挚吃牛肉汤粉吃得唇边沾油,眯了一下眼睛:“还行,食欲不错,你柯霓姐可以放心地去当饿死鬼了。”


    柯霓:“”


    何挚反应了两秒,脸腾一下红了:“柯霓姐,你也没吃吗?对不起,我以为两份都是给我买的我才”


    柯霓摇头:“男孩子多吃点是好事,我行李箱里有花生酱饼干和火腿肠。”


    柯霓面对何挚时是百分百的温柔笑脸,在何挚看不见的视线死角里,柯霓正准备偷袭景斯存的后腰。


    景斯存后背像长了眼睛一般。


    柯霓的“摧心掌”才刚伸过去,就被景斯存动作自然地背过手给握着了。


    景斯存的出现戳破了姐友弟恭的和谐,何挚又想起自己被淘汰的事实,慢慢放下筷子,不再继续吃了。


    柯霓想要挣脱被景斯存紧紧握住的手。


    几次用力。


    都失败了。


    这个姿势很像牵手。


    柯霓准备再次挣脱,景斯存却忽然捏了捏柯霓的手,然后把手松开,闲庭信步地走到另一张单人床上坐下了。


    柯霓看看自己的手,没明白景斯存刚才是什么意思。


    但她听见景斯存说:“还哭。怎么着,晚上打算自己住了?”


    何挚沉浸在悲伤的情绪里无法自拔,还是晚上分房间时那句话。


    何挚说:“我想自己静静。”


    景斯存不紧不慢地颔首:“也行,你想自己静静我能理解,不过酒店没有余房了,我只能和你柯霓姐住了。”


    何挚茫然地抬起哭到浮肿的眼睛:“?”


    柯霓也是一愣。


    她不知道酒店有没有余房的事情,甚至产生过一点犹豫:


    反正她那间是标间。


    实在没房间可以住


    景斯存还真就拿起鸭舌帽准备走:“那你再自己哭会儿,我们走了。”


    柯霓都有点慌了:“景”


    景斯存目光含笑地睇了柯霓一眼。


    柯霓是对上景斯存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才反应过来的——


    景斯存在诓何挚。


    何挚果然上钩了。


    何挚抹着眼泪说:“那我不用自己静静了,景哥你还是留下来和我睡吧,你去柯霓姐那边住不方便!本来我也不应该给大家添麻烦。”


    景斯存一副勉为其难的狗样子:“行吧。”


    何挚这边情绪稳定下来,柯霓跟着景斯存回到宋弋这边。


    宋弋和戴凡泽都很担心。


    宋弋问:“阿挚怎么样?”


    柯霓说:“大哭了一场,吃了一碗半牛肉汤粉,现在已经睡下了。”


    宋弋说:“能哭能吃已经很好了,就怕他憋着不说。”


    这么一折腾又到了凌晨两点多钟,柯霓实在撑不住了。


    柯霓浑身发冷,准备回房间休息。


    景斯存和柯霓并肩走在静谧的走廊里。


    景斯存说:“阿挚的紧张来得奇怪,明天我再问问他。”


    柯霓转头:“你也觉得不对劲?”


    柯霓还要说什么。


    景斯存突然皱眉,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背探了探柯霓的额头。


    景斯存问:“发烧了?”


    十几分钟后


    柯霓坐在自己房间的单人床上,脸颊发烫地看着景斯存用从前台借来的养生壶煮了一壶沸水。


    他把沸水倒进新买的保温杯里,麦片的香味顿时飘散出来。


    景斯存把空矿泉水瓶和麦片包装袋一起丢进垃圾桶,抱臂靠在桌边:“喝完麦片再吃退烧药。”


    柯霓很不习惯这样,在凌晨的密闭空间里和景斯存独处。


    总觉得呼吸不顺畅。


    柯霓掩唇咳嗽几声,偏开视线:“你回去陪何挚吧,我自己可以。”


    景斯存看着柯霓泛红的薄眼皮:“是该走了。”


    柯霓起身相送。


    景斯存却忽然转身。


    灯光如晕,景斯存滚了下喉结:“刚才骗阿挚说和你住一间房时,你犹豫什么?”


    第44章 耀眼的霓虹蓝-14


    累了一天、发着低烧。


    柯霓在昏昏沉沉的凌晨时段里, 根本想不出能巧妙蒙骗人的话。


    柔和的灯光下,景斯存那双在比赛时寡冷又犀利的眸子变成了噙着些坏笑的含情目。


    心慌。


    但柯霓也还是直视着景斯存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反问:“是你说酒店里没有其他剩余房间的, 难道还能让你睡在越野车上吗?”


    夜风透过纱窗,泡着麦片的保温杯里散出谷物熟透的清甜。


    柯霓湿漉漉的眼睛映着灯辉, 无辜, 诚挚又很迷人。


    景斯存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反被撩了一下。


    眼皮跟着一跳。


    直到回到何挚所在的房间后,洗漱过, 还是有些没回过神。


    何挚在隔壁单人床上狼哭鬼嚎地讲着喊打喊杀的梦话。


    换个人都得神经衰弱了。


    就这, 景斯存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还是柯霓那双认真盯着他看的漂亮眼睛。


    又纯又欲。


    这怎么睡?


    吃过退烧药的柯霓睡得不错。


    同样吃过退烧药的宋弋和戴凡泽也是一夜鼾声如雷的好眠。


    早晨七点, 几个人在酒店的餐厅里碰面。


    宋弋拎着餐盘和景斯存打招呼:“早啊, 阿挚怎么样了?”


    景斯存比他们早到些,已经在喝咖啡了,淡淡答了一句,说何挚找工作人员要了冰块正在房间里敷眼睛。


    柯霓拿着选好食材的餐盘落座,顺手帮动作缓慢的戴凡泽递了一下抽纸盒。


    宋弋退烧后活力四射。


    桂圆莲子八宝粥、水煮蛋和肉馅包子根本堵不住宋弋的嘴:“唔, 这个包子味道真不错啊,今早老戴提醒我才想起来,两份牛肉汤粉都被阿挚吃了, 那我妹妹吃什么?”


    景斯存哼笑:“要你这种只会马后炮的哥哥有什么用?”


    宋弋假哭道:“妹妹, 是哥哥对不住你啊!你昨天晚上真没吃饭啊?”


    柯霓赶紧说:“泡了麦片。”


    景斯存抿了一口又酸又苦的意式浓缩, 无端想起凌晨时的某句话——


    “难道还能让你睡在越野车上吗?”


    柯霓这边刚剥开水煮蛋的外壳,余光看见身旁的景斯存偏头咳嗽起来。


    咳得耳根一片红。


    宋弋幸灾乐祸:“终于感冒了?”


    景斯存咳着瞥了宋弋一眼。


    没说话。


    连续三天的录制, 耗尽了除宋弋以外所有人的能量。


    何挚和戴凡泽仍然是跟着宋弋回家;


    景斯存家里还有两位生病的长辈在,只能送柯霓到杂货店。


    柯霓带着兴奋的星期二回到出租房,在病毒和药效的双重作用下睡了整整一天。


    再睁眼, 已经是天黑,星期二站在床边歪着狗头看柯霓。


    药效战胜了病毒。


    柯霓神清气爽地从床上爬起来:“星期二,我们去觅食!”


    杂货店的冰箱里有给星期二准备的食材,柯霓买了一份盖饭,学着景斯存的样子帮星期二煮了牛肉和青菜。


    柯霓的手机有一封未读的邮件和一条未读的微信消息。


    邮件来自陌生人。


    邮箱经常会收到各类没什么用的邮件:某些品牌的广告、银行的各种新型理财的发布、好友的生日提醒


    柯霓点进微信里。


    景斯存:“感冒好些了?”


    柯霓回:“已经好多了。”


    柯霓打算把和星期二的晚餐拍给景斯存看,手机里却弹来视频邀请。


    柯霓接通。


    景斯存的模样出现在手机屏幕里:


    干净的白色短袖;


    刚洗过澡的潮湿的短发;


    平静的眼眸;


    撑着额头的手指;


    绷着一点点青色筋脉的脖颈和上扬的唇


    景斯存笑着凑近摄像头,专注盯着屏幕的样子像是在审题。


    几秒钟后,景斯存才说:“看起来是比凌晨好多了。”


    柯霓心脏都漏跳了几拍,迅速切到后置摄像头给景斯存看星期二的晚餐。


    景斯存问:“你吃什么?”


    柯霓往自己的饭上拍。


    景斯存知道那家餐馆:“看的我也想吃青椒肉丝盖饭了。”


    柯霓问:“那你来吗?”


    景斯存摇头笑了笑:“要给老景洗澡。”


    柯霓竟然有些失望。


    她掩饰一般地开口:“星期二有我呢,你放心照顾叔叔吧。”


    景斯存仍然是在笑:“星期二在你那儿我很放心啊。”


    柯霓眸光微动。


    总觉得景斯存是要说些什么。


    果然,景斯存说:“柯霓,我以前见过你。”


    景斯存说他们曾在宠物医院有过一面之缘。


    景斯存的手机立在桌面,他懒洋洋地把下颌搭在手臂上。


    有人在叫景斯存:“斯存。”


    柯霓听出来那是景斯存的母亲的声音。


    景斯存应了一声:“来了。”


    他的舌尖无意识般掠过下唇,在灯光下,能看见一点湿润的水光。


    景斯存笑了一声:“好像每次见你,都会撞我一下啊?”


    柯霓说:“哪有!”


    她那天太过伤心,根本不记得自己还撞到过什么人。


    景斯存继续调侃:“你们学校的传统么?你那位学长也喜欢撞人。”


    柯霓气呼呼地想:


    谁会和鼻孔精一样啊!


    景斯存把人逗急了就要走:“洗澡水烧好了。”


    柯霓都没等景斯存说拜拜,瞪一眼摄像头,直接切断了视频通话。


    星期二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晚餐,跑去和猫猫们玩了。


    上次来送过香肠的李阿姨端着一小碟煎好的带鱼过来了,说是送给柯霓吃。


    柯霓还是很不好意思:“谢谢阿姨”


    李阿姨笑着:“客气什么,就两块,快吃吧,我回去了。”


    柯霓想给景斯存发个微信,问一问李阿姨家有什么喜好。


    她吃了香肠和带鱼,惦记着回礼。


    景斯存不好好帮叔叔洗澡,居然先发了一条微信过来。


    一个摸头的表情包。


    有一些哄人的味道。


    柯霓看向贴在杂货店墙壁上的剪报,忽然忘却前尘旧怨。


    如果她每一次都撞向他。


    是不是也算是一种缘分?


    在生活之外的网络世界里,某些刻意营造的信息正在疯狂传播:


    夏既以和冯子安聚餐被拍。


    两个人在光线昏暗的日料店里喝清酒、戴着昂贵的同款手表碰杯


    神经网络在大数据的驱使下蓬勃发展,把这些信息精准地推送给有这类偏好的群体。


    没有人在意发布者的动机,顺其自然地躺在某些团队量身打造的虚假的碎片化温床里,一味地跟着狂欢。


    隔天早晨,柯霓坐在窗边帮星期二梳毛,无意间看见杂货店门口的人影。


    那个人黑衣黑裤,吸引了柯霓的注意力。


    但不是景斯存。


    清瘦的何挚坐在杂货店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板能反光的东西。


    像是铝塑包装的药。


    柯霓看着何挚吃掉按出来白色的药片,咀嚼着又按出几颗,放进嘴里。


    联想到何挚缩在酒店床上的痛苦模样


    柯霓吓得魂飞魄散,连星期二都没带,一路飞奔到杂货店。


    柯霓离老远就在喊:“何挚!”


    何挚吓得一个激灵:“柯霓姐。”


    柯霓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伸手:“你吃的是什么东西!”


    “双歧奶片”


    何挚愣着拿出手里的包装:“柯霓姐,你也来两片?”


    柯霓:“”


    真是虚惊一场。


    听何挚说宋弋和戴凡泽也一起来了,刚刚去买西瓜了。


    何挚跟着柯霓回了趟出租房,把星期二给带到杂货店。


    星期二绕着他们撒欢。


    何挚的眼睛还是稍有些红肿,挺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我才不会拿生命开玩笑呢,放心吧柯霓姐。”


    何挚已经想通了。


    要是没有朋友们一直鼓励他陪着他,他可能早就被淘汰了。


    这段时间他给大家增添了许多麻烦,能走到这里已经很不错了。


    “其实我挺对不起景哥的。”


    何挚惭愧地说:“有一段时间我总怕景哥会退出节目,戴哥说就算景哥退出也是人之常情,亲情本来也比比赛这些更重要。戴哥说的对,我应该和景哥道歉的。”


    景斯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在蝉鸣鸟叫声中老神在在地坐在棋牌旁边的椅子里。


    景斯存说:“道歉就免了吧。”


    柯霓和何挚都被吓了一跳,双双回头,盯着景斯存看。


    景斯存目光落在柯霓脸上,口中的话却是问何挚的:“想通了?”


    何挚红着脸“嗯”一声:“现在淘汰掉其实也挺好的,后面就该录团队赛了,有我在你们还要照顾我”


    柯霓和景斯存迅速对视。


    柯霓问:“谁告诉你后面是团队赛的?”


    何挚说:“我在洗手间听到的。”


    有一个人说后面是团队赛形式,还说有几位选手组成团队一定很厉害。


    差不多是冠军。


    但是另外一个人觉得不太一定:年纪小的选手心态大多不稳定,肯定会拖后腿。


    何挚说自己就是因为代入了“年纪小的选手”这句评价,又想到大家对自己那么好,怕拖后腿,才会越想越慌张的。


    柯霓警觉地询问何挚,对话的人的声音何挚是否熟悉。


    何挚说:“从来没听过。”


    柯霓和景斯存再次对视。


    景斯存问:“阿挚,你去洗手间没和宋弋他们一起?”


    何挚摇头。


    选手里几乎只有何挚有这种一紧张就跑洗手间的毛病。


    何挚很怕被别人知道。


    也很怕会被别人嘲笑。


    所以何挚每次都不是去选手休息区域所在的楼层的洗手间,他会偷偷跑去楼下,去没有人的洗手间。


    柯霓询问:“没遇见过其他选手?”


    何挚还是摇头说没有,只是偶尔会听见隔壁进去人在抽烟。


    柯霓不死心地追问:“从来没有遇见过其他什么人吗?”


    星期二追着小猫从他们脚边跑过,何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遇见过夏既以的经纪人。”


    单纯的何挚还被蒙在鼓里:“夏既以的经纪人一定也为网络上那些剪辑视频感到头疼,我遇见他时,他是皱着眉的。”


    柯霓和景斯存第三次视线相撞:


    会是巧合吗?


    会是多虑吗?


    为什么会有人在比赛前讨论团队赛的问题?


    为什么偏偏提到“年纪小”?


    为什么偏偏被何挚给听到?


    这些疑团没人知晓真正的答案,只能猜测。猜测何挚的淘汰并不是意外,有一只幕后黑手正试图操控比赛结果。


    三天后,众人感冒才刚刚有些痊愈的星期五的早晨,柯霓他们再次出发,赶往《极限脑力会》的录制地点。


    某些见不得光的阴谋诡计也在这一天悄悄露出马脚。


    电梯门在工作人员所在的楼层打开时,电梯里只有柯霓和景斯存。


    按过电梯的冯子安站在门外,略带意外地看着他们。


    冯子安认出柯霓的背影。


    他死死盯着柯霓,露出一个阴森的怪笑。


    柯霓正因为景斯存的挑衅而用手机进行计时数独项目,背对着电梯门,专心点着屏幕,根本没往门外瞧过。


    所以冯子安的寻衅被不紧不慢看过来的景斯存给接了。


    景斯存静静看着冯子安,忽然露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


    有些邪气。


    像是在说,哦,有意思。


    冯子安的笑容僵了一下。


    冯子安没上电梯。


    电梯门又缓缓地闭合了,柯霓正好完成数独,举起时间:“喏。”


    柯霓看见景斯存脸上没及时收敛的笑,扭头看看密闭的电梯门。


    柯霓纳闷地问:“你对谁抛媚眼呢?”


    景斯存两只手插在裤兜里,慵懒地向后靠在电梯壁上:“没谁,看见一点脏东西。”


    录制地点本来就在偏僻的郊区。


    除去他们正在用的两层楼以外,其他楼层都是空荡荡的冷清模样。


    柯霓忍不住蹙眉,用手机往景斯存小腹上砸了一下。


    她说:“别讲鬼故事!死不正经!”


    第45章 耀眼的霓虹蓝-15


    柯霓他们到的早。


    休息区域里冷冷清清的。


    景斯存下楼去取过一趟早餐的外卖。


    何挚最喜欢KFC, 到哪都想吃这些,他们也就经常点。


    已经习惯了。


    想到只留何挚一个人在杂货店陪星期二,大家都觉心里不太舒服。


    连宋弋都收起平时精力充沛的嬉笑, 安静地靠在椅子里用快要和戴凡泽同频的速度慢慢啃着帕尼尼。


    他们吃早餐时,其他选手和妆造团队陆陆续续抵达休息区域。


    Zoe散着一头漂亮的棕色长卷发进门, 放下马鞍包, 一脸疑惑地说:“我刚刚在楼下好像看见冯了?”


    一位选手问:“哪个冯?”


    另外一位选手也凑过去:“冯子安吧?我也看见了!”


    选手从第一期节目时的七十多位逐渐减少到现在的十四位。


    即便人数到齐,化妆间和休息区域也不像最初几期节目录制时那样嘈杂拥挤。


    几位选手旁若无人地猜测着冯子安突然出现的原因。


    而这个疑问, 很快有了答案。


    总导演带着冯子安等六位前面被淘汰的选手走进来。


    选手们霎时噤声。


    上个星期六, 第三期预告片播出。


    给观众留下的悬念是:


    究竟谁才是“幸存者”。


    《极限脑力会》官方账号紧跟着发起一轮针对这个悬念的投票——


    你认为谁被淘汰最可惜。


    节目正片目前只播放到第二期,当时未被淘汰的六十二位选手的名字都包含在选项里。


    按说这种投票应该是没什么热度和水花的, 投票结果的数据居然好到出人意料。


    排除掉目前没被淘汰的选手, 现在站在这里的六位选手,都是票数比较高的。


    冯子安和夏既以的混剪视频、私下和夏既以的聚会、或褒或贬的讨论


    这些都为冯子安带来了人气。


    再加上营销号和水军在暗中推波助澜,冯子安在投票里的名次仅次于夏既以。


    总导演的意思是:


    这几位选手是观众投票选出来的返场选手,将会和他们一起来进行第七期的比赛项目比拼。


    冯子安他们短暂露面,又被总导演带走了, 说是有话要和他们说。


    一行人离开之后,选手们纷纷表达了自己对节目组的不满:


    “这个投票是来搞笑的吧?”


    “到底是比赛还是比人气?”


    “为什么不选顾鹏那种没发挥好的返场?”


    “不是,怎么不用复活赛决定返场名额?


    “这节目是比长相的是吧?”


    “搞不好还要比比背景呢。”


    “哇, 干脆改名叫《极限关系会》得了。”


    说改就改的录制时间;


    只求博人眼球不求公平的赛制;


    换导演后的项目设置;


    对选手和明星嘉宾的区别对待


    选手们早期只是颇有微词, 现在则是把不满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说回来就回来, 还比什么?


    但大家和节目组签过合同,哪怕录制结束也无法出面质疑节目组所做过的任何决定。


    要质疑也可以, 提前准备好违约金。


    这股气没地方可以撒。


    冯子安他们再进来时,选手们多少有点爱搭不理的情绪在。


    冯子安还是用鼻孔看人的鬼样子,自顾自坐到一旁。


    在这种情况下, 返场选手们还是有些尴尬,只能尝试着找其他选手聊聊天。


    夏既以在这个节目里一直是与人为善的好脾气书生形象。


    有一位返场选手大概和何挚一样,认为夏既以面善又没有明星架子,把夏既以选为破冰的聊天对象。


    返场选手说:“我都没想到我还能回来和你们比赛”


    化妆师正在给夏既以化眼妆。


    夏既以闭着眼睛在心里冷笑:


    有什么没想到的?


    这个人的经纪公司虽然是不值一提,经纪人倒是挺负责任。


    没少在背后操心运作。


    说话也是有商有量的,性格也温和。


    夏既以感慨:


    相比之下他的经纪人脾气实在太差。


    经纪人今早还在保姆车上把夏既以狠狠地骂了一顿。


    因为景斯存他们。


    能返场的选手有几个是纯粹的素人?基本都是带着素人标签、走接地气和天真朴实路线的签约新人。


    这些人的能力半斤八两没什么可怕,可怕的是景斯存他们那几个人。


    经纪人在车上骂人时冯子安也在,所以连带着冯子安也被骂了一顿。


    虽然冯子安不是他们经纪公司的。


    经纪人不许他们去招惹节目里这几个实力型的选手,以免露出破绽。


    夏既以基本同意经纪人的话。


    没必要激化矛盾。


    只需要在某个瞬间精准地给他们致命一击、踢他们出局,就好了。


    返场的这位还在假意絮叨着自己能回来比赛的激动心情。


    蠢货。


    越说越假了。


    听的人心烦。


    化妆老师说:“好了,睁眼让我看一下。”


    夏既以缓缓睁开眼睛,刚想去安慰这位声称自己毫不知情的返场选手,忽然在化妆镜里看见了不安分的冯子安。


    冯子安又明目张胆地和景斯存他们对上了。


    夏既以:“”


    这TMD蠢货!


    柯霓对冯子安的出现没有感到丝毫意外。


    上场比赛结束后就只剩下十四位选手了,如果真的像她和景斯存推断的那样,会有被淘汰的选手返场回来


    一定就是在今天了。


    柯霓正在喝景斯存买的早餐豆浆,敏感地察觉到一丝窥伺,抬眸。


    冯子安眼睛里闪着狞恶的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柯霓看。


    柯霓嫌恶地蹙了下眉心。


    戴凡泽捏着一团帕尼尼的包装纸,慢吞吞地走到柯霓身边,不经意般替柯霓挡住了冯子安如蛆附骨的视线。


    景斯存也走过来,往愣着的柯霓手里塞了一块热乎乎的薯饼。


    然后这人一言不发地插兜坐在了柯霓和冯子安之间的位置。


    闲适地翘起二郎腿。


    像个听曲的老大爷。


    也像无声的盾。


    把柯霓护在冯子安的视线死角里吃外酥里嫩的薯饼。


    宋弋的两条手臂架在膝盖上,面无表情地冲着冯子安的方向看回去:“难怪这楼里总是鬼气森森的,原来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在啊。”


    这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足够让在场的所有人听见。


    化妆间和休息区域突然安静下来。


    冯子安的脸拉长了许多。


    夏既以像是没听见也没察觉到这边势如水火的紧张气氛,言语间带着些真诚,正柔和地和坐在他身边的返场选手对话。


    整个空间里只有夏既以的声音:“你们能回来真是太好了。人越录越少,搞得我每天心慌慌的。能回来都不容易,希望我们这些人能一直录到最后一期。”


    冯子安拉着长脸踢开门,出去了。


    宋弋手里的咖啡纸杯捏得扁下去,人几乎要站起来。


    戴凡泽稳稳地按住了宋弋的肩膀,摇摇头。


    宋弋压低声音:“他刚才那番话难道不是说给他听的?”


    第一个“他”指夏既以。


    第二个“他”指冯子安。


    柯霓知道宋弋说的对,夏既以的确是有旁敲侧击让冯子安收敛的嫌疑。


    副导演推门走进来,宣布今日赛制:


    果然。


    根本就没有团队赛。


    仍然是淘汰的赛制。


    何挚在洗手间里听见的两个陌生声音也不可能是工作人员。


    是有人在给何挚做局。


    想让何挚离开。


    宋弋咬牙切齿:“阿挚他”


    景斯存说:“没证据,现在还不是可以冲动的时候。”


    第七期《极限脑力会》的淘汰赛和以往赛制略有不同。


    选手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


    总导演团队对自己的赛制安排十分得意,连主持人的声音都比以往更兴奋。


    主持人慷慨激昂地解说着:“今天,选手们将赢来更加残酷的挑战!”


    比赛项目——


    智拼对决。


    比赛规则——


    现场展示二十张图,每张图都会被分割成二百块的拼图。


    选手们可以自行选择自己想要挑战的图片进行记忆。


    记忆时间结束,选手们进入操作时间,原图片将不再进行展示。


    现场共五千块拼图:四千块有效拼图和一千块干扰碎片混合在一起。


    选手需要在其中找到属于自己挑战的拼图,进行操作。


    图片是自由选择的,所以可能会有不同选手选到相同图片进行拼图的情况。


    比赛规定:


    如果有选手选择相同图片,操作时间结束,拼图完成率高的选手获胜。


    这就意味着,淘汰人数不固定。


    很可能有两个人甚至更多人选到同一张图片,而这些人里只有一个人能留下来。


    上场前景斯存挡着麦和柯霓耳语:“尽量避开返场选手和那位明星。”


    柯霓反应两秒:“你的意思是”


    景斯存微颔首:“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也是。


    有什么是节目组干不出来的?


    脑力比赛都能靠投票返场了,提前透题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吧?


    记忆时间是一个小时,足够了。


    柯霓决定再多记几张原图片,万一撞上那些返场选手,柯霓可以暂时避一避,选择其他图片进行拼图。


    但是


    柯霓蹙着眉看向景斯存。


    景斯存今天早晨还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懒洋洋地靠在杂货店门口把车钥匙丢给宋弋,让宋弋开车。


    这会儿眼睛好像在放光?


    柯霓拉住景斯存的袖口:“你不是和宋弋说现在不是可以冲动的时候吗?”


    景斯存笑着“嗯”了一声。


    柯霓狐疑:“那你”


    景斯存说:“我这个人有点双标,劝别人的时候还可以,劝不了自己。”


    “”


    柯霓拉着景斯存的袖子没松手:“景斯存你别乱来,玩脱了怎么办!”


    景斯存说:“脱不了。”


    主持人已经在组织选手上场了,景斯存几乎和柯霓同步起身。


    他忽然叫了她一声名字:“柯霓。”


    柯霓瞪过去。


    景斯存唇角噙着笑:“你不诚实啊,担心我就直说。”


    柯霓呼吸一窒,所答非所问:“就你诚实!”


    景斯存笑着说:“我挺诚实啊,我就是挺担心你的,可以直说。”


    柯霓慌忙看向四周。


    四周都是满脸紧张像是要去赴死的面孔,只有戴凡泽挂着不知缘由的微笑。


    赛制确实残酷。


    柯霓甚至能听见自己错乱的心跳声。


    平时等着下课,一个小时长的要命,现在用来做比赛操作前的记忆时间,分秒必争也还是觉得转瞬即逝。


    轮到操作时间,其他选手在摆满五千块拼图的场地里恨不能跨栏狂奔,只有景斯存看起来游刃有余,像走在自己家里,闲庭信步,悠然自得。


    柯霓察觉到自己和一位选手撞了图片,迅速改变策略,选了其他图片来拼。


    冯子安路过时狠狠撞了柯霓一下。


    柯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蹙着眉没有回头,努力稳着身形不去耽误比赛时间。


    冯子安这边得意洋洋地连着选到两块自己想要的拼图碎片,再抬眼,他对上景斯存似笑非笑的目光。


    冯子安发现景斯存手里空无一物。


    冯子安又发现景斯存看向他的手。


    然后,景斯存开始拿冯子安选到的原图片的拼图了。


    冯子安无声地骂了句脏话。


    柯霓这次的散发很影响发挥,遮视线,在倒计时最后两分钟的关键时刻拿着拼图跑回到自己的操作台前。


    她抬手,飞快地拨开发丝,耳朵上的霓虹蓝耳钉被发丝刮掉。


    在选手们噼里啪啦的操作声音里,耳钉无声无息地砸在柯霓脚边。


    倒计时三。


    倒计时二。


    倒计时一。


    比赛结束!


    柯霓知道景斯存一定会记二十张图片,然后去撞和冯子安相同的那张


    上场前景斯存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担心,都说了给你兜底。”


    柯霓顾不上捡起脚边的耳钉,猛地抬头看向主屏幕。


    她在找景斯存的名字。


    主屏幕上实时更新着选手们拼图的完成情况——


    景斯存136块。


    冯子安060块。


    柯霓眼眶发热。


    景斯存两手插兜,站在不远处的操作台前对着柯霓歪头一笑。


    意气风发。


    柯霓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霓虹蓝这种宝石时的惊艳。


    景斯存就像耀眼的霓虹蓝。


    令柯霓的心脏止不住悸动。


    第四卷 碰撞的活火山


    第46章 碰撞的活火山-1


    主屏幕上的名字第一次如此五颜六色:


    选择同一张图片进行拼图的选手名字会是相同的颜色。


    景斯存和冯子安刚好是明晃晃的绿色, 对比十分强烈。


    景斯存是全场完成拼图块数量最多的,位居第一名。


    而冯子安,位居倒数。


    冯子安牙都要咬碎了。


    很多人都忙着关心自己有没有被淘汰。


    柯霓在这个瞬间忘记关心自己的成绩, 怔怔地看着景斯存。


    宋弋激动地跑过去,又是搂景斯存的肩膀又是拍景斯存的后背, 顾不上是不是在镜头前, 叽里呱啦地说着“牛啊”“厉害了”“这操作真神了”之类的感叹。


    主持人几次想要控场,奈何没有宋弋聒噪, 也没有慢慢走过去的戴凡泽壮硕, 好不容易才挤到景斯存身边。


    天音不得不出声干扰——


    “请选手们保持秩序!”


    “请选手们留在操作台前!”


    技不如人的冯子安,脸色比主屏幕上的名字还要绿。


    他摔麦, 愤而离场。


    录制现场瞬间失控, 工作人员紧急维持起选手间的秩序。


    亲手制造这场混乱的人反而一脸事不关己的无所谓——


    景斯存一眼都没往冯子安那边看过。


    景斯存在看柯霓。


    彼此间视线胶着。


    沸反盈天的人群变成无声的背影板。


    心跳声震耳欲聋。


    柯霓感觉自己在景斯存的视线里迷了路


    Zoe帮柯霓捡起耳钉,拉着柯霓的手腕对柯霓说恭喜。


    柯霓这才想来起去看看自己的成绩。


    柯霓选的图片没有和任何选手撞上,戴凡泽也没有。


    宋弋淘汰了一位选手。


    Zoe也很厉害,淘汰了在化妆间里找夏既以搭话的选手。


    没有人会信返场选手口中“没想到还能回来”这种话。


    Zoe对柯霓眨了眨眼睛。


    柯霓看懂了,Zoe也是故意去撞图片的, 举起手和Zoe击掌。


    这场比赛淘汰了六位选手,其中有三位是节目组安排的返场选手。


    节目组又是在预告片里面埋伏笔,又是发起观众投票。


    费尽心思才找把这些人给弄回来, 结果刚回来就被踢走了一半


    总导演的脸拉得比驴还长。


    屋漏偏逢连夜雨


    副导演说是拉不住冯子安, 追到楼下人家已经开着车走了。


    节目组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录制被迫提前结束。


    天色尚早, 柯霓他们第一次和Zoe等几位选手在录制结束后一起聚餐。


    有人提出,今天的项目不公平, 图片难度并不相同。有的图片里的色彩和图案都很有规律,有的图片则很抽象难记。


    大家猜测,也许简单的图片是节目组为了留住返场选手特地准备的。


    在计算类项目里得过第六名的安诗睿, 她斯文恬静地坐在Zoe和柯霓中间,推了推鼻梁上的白框眼镜:“大家都是奔着脑力竞技来的,最看不惯背后搞小动作的人。”


    宋弋喝了一口啤酒:“就是。”


    有选手面红耳赤地一拍桌子:“这种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一群关系户想踩着老子的脸当跳板,门儿都没有。”


    旁边的人开玩笑说:“吹什么牛,你当自己是景斯存呢?”


    那位选手笑着挠头:“我替景斯存说的。”


    景斯存抬眉:“哦?踩我脸当跳板?”


    他们这边欢欢乐乐。


    戴凡泽慢吞吞地说:“今天晚上有人可能要睡不着了。”


    “反正不是我们!”


    “对!”


    Zoe举杯:“Have fun!”


    柯霓他们也举起杯:“Have fun。”


    宋弋喝了两罐啤酒,回酒店时还挂在景斯存的肩膀上。


    宋弋说:“景斯存你说实话,你能记住那二十张图片,是不是用我告诉你的记忆方法给图片做数字编码了?”


    眼看着走到宋弋和戴凡泽的房间门口了,景斯存把宋弋从肩上扒下来,丢给戴凡泽,再用房卡刷开门,把絮絮叨叨的猴子和眉开眼笑的树懒一起打包怼进标间。


    房门关上,世界清净了。


    走廊里只剩下略感惊讶的柯霓和一身黑衣黑裤还戴着黑色鸭舌帽的景斯存。


    柯霓和景斯存独处时,仍然能感觉到从录制现场遗留下来的某种心悸。


    像余震。


    像潮汐。


    不安分地驻足在胸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房卡都在景斯存手里。


    柯霓发现景斯存没有要给她的意思,清了清嗓子找话题,问景斯存是不是真的靠宋弋教的记忆方法赢得比赛的。


    景斯存就没个正经样:“靠这个赢。”


    景斯存斜挎着戴的长项链上,锦鲤幸运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从两个变成了三个。


    柯霓有些无语:“你怎么连何挚的东西都要抢啊?”


    景斯存晃着手里的幸运币们,大言不惭:“阿挚主动借给我的。”


    在前台办理入住时柯霓听见过房号,走到门前停了脚步。


    柯霓认真地说:“景斯存。”


    “嗯?”


    “谢谢。”


    “谢我什么?”


    冯子安在比赛现场撞柯霓那一下,分明是存了搞事情的心思。


    如果没有景斯存牵住冯子安的全部注意力,冯子安肯定还是要在比赛里继续找柯霓麻烦的,冯子安想踢柯霓出局。


    所以柯霓说:“谢谢你淘汰冯子安,谢谢你明知道是浑水还是愿意趟进来。”


    景斯存再次俯身,平视柯霓:“你这个表情是说谢的意思?”


    柯霓不自在地抿了抿唇:“不然呢。”


    景斯存说:“像内疚。”


    景斯存看出来了?


    柯霓坦言:“你替我出头,可能会被他们盯上然后针对的。”


    景斯存说:“早晚的事。”


    柯霓摇头:“和冯子安有恩怨的只有我吧。”


    景斯存说,节目组现在明显是想要捧人以及想造神。


    景斯存来这个节目本来只是随便玩玩。


    真遇见旗鼓相当的对手,实力敌不过,输了也就输了。


    但他不可能会输给实力难评的关系户。


    既然如此,那些人迟早是要盯上他的。


    “早点晚点有什么关系?比起这些,我更关心的是——”


    景斯存抬手,食指挑起柯霓的耳垂,又覆上拇指的指腹轻轻捏了一下:“耳钉丢了吗?”


    柯霓呼吸都跟着一颤:“没有。”


    景斯存的指尖没离开柯霓柔软的、逐渐泛红的耳垂:“摘了?”


    “不是”


    “掉了?”


    景斯存的指腹好热,好烫,柯霓整只耳朵都跟着烧起来。


    柯霓颤着睫毛和景斯存对视:“嗯,Zoe帮我捡到了。”


    景斯存又捏一下:“打耳洞疼吗?”


    耳洞是小时候柯霓的母亲帮忙打的。


    早就没有印象。


    柯霓双腿发软:“不记得了”


    景斯存的目光逐渐下移,薄薄的眼皮和睫毛也跟着垂下去。


    总感觉景斯存在看她的嘴唇。


    柯霓紧张地嗫嚅:“景斯存,你也喝多了吗?”


    景斯存重新抬眸,深邃的目光安静地撞进柯霓的眼睛。


    柯霓心尖直打颤。


    景斯存终于松开抚着柯霓耳垂的手,直起身,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可能是吧。”


    两个人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柯霓才接过景斯存递来的房卡,独自回房。


    房间里十分安静。


    心跳就更加明显。


    柯霓是看见手机里堆着的几条微信消息才平静下来的。


    录制结束后柯霓的手机忘记调铃声,看到闺蜜每隔半小时就发来几条微信,就知道是有什么事找她。


    三十几条微信,只有一个内容主旨:让柯霓看邮箱。


    邮箱里静静躺着柯霓前些天收到的陌生人发来的邮件,柯霓打开阅读,发现邮件来自于某知名潮流文化品牌公司的工作人员。


    尊敬的柯霓老师:


    我们诚挚地邀请您与我司携手,打造全新的盲盒系列产品


    暧昧的心悸缓缓褪去,另一种心潮起起伏伏涌上心头。


    柯霓举着手机把邮件看了一遍又一遍


    夜里一点五十三分二十二秒。


    夏既以的经纪人愤怒地咆哮,骂导演组的一群废物安排不当,骂某些选手的有意针对,也骂冯子安是傻X是没长脑子的蠢货。


    夏既以同意最后一句。


    冯子安的确是个蠢货。


    夏既以这边的团队说了,可以提前把题目里的图片给冯子安看,让冯子安早做准备,那个自负的蠢货居然相信自己可以靠实力取胜。


    夏既以说:“所以我为什么要和这种仗着自己是富二代却没长脑子的蠢货捆绑?”


    唾沫横飞的经纪人冷静下来,哼笑:“因为他只是个普通的富二代。”


    这一夜的确像戴凡泽预料的那样,很多人都睡不着。


    舆论在一夜之间发生改变。


    冯子安花钱营销的录音被曝光了,冯子安变成了想蹭夏既以热度的人,被夏既以的粉丝和鄙视这种行径的“路人”一路追着狂骂。


    他们说冯子安绝对是想红想疯了。


    夏既以这种单纯对朋友好的乖乖,遇见冯子安这种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晦气。


    夏既以成了营销号口中的倒霉蛋,收获到不少怜爱。


    柯霓他们不在意生活以外的世界,只是在隔天到现场进行第八期节目录制的时候,发现节目组又设计了新的赛制。


    可能是因为返场选手淘汰的突然,一时没有理由再找谁回来。人数倒是没怎么变,还是昨晚结束时的十四位选手。


    选手们两两对决。


    但对决名单由明星嘉宾抽签决定。


    节目组大概在抽签时做了些手脚:选手里明显没有背景的柯霓他们,没办法再去和夏既以或者其他返场选手对决了。


    柯霓对上了安诗睿。


    景斯存对上戴凡泽。


    昨晚的“Have fun”还在耳边,每个人的心态都好的很。


    戴凡泽说:终于可以不用被牛鬼蛇神打扰,好好玩玩了。”


    柯霓在比赛中艰难地战胜计算类实力很强的安诗睿。


    景斯存的成绩比戴凡泽要高。


    比赛结束,柯霓拥抱安诗睿,景斯存也拥抱戴凡泽。


    安诗睿和戴凡泽被淘汰。


    星期日。


    《极限脑力会》第九期节目的录制里,柯霓被安排和Zoe对战。


    柯霓和Zoe手拉手走到操作台前。


    Zoe眨了下眼睛:“霓,别心软。”


    柯霓笑着说:“你也是。”


    两人相视而笑,在比赛开始的提示音里紧张地对峙。


    赛况胶着。


    前三十分钟里柯霓和Zoe一直属于势均力敌的状态,柯霓在三十二分时操作失误,成绩落后,但她这次没有像十六岁时那样哭着放弃比赛,而是毫不犹豫开始追赶比分。


    最终柯霓以一分只差落后Zoe,在第九期节目里被淘汰。


    后采时,柯霓面露微笑:“我和Zoe第一次交手时她在感冒,我赢的很没意思。我们一直希望能在双方身体情况好的时候痛痛快快比一场,今天也算得偿所愿了。”


    负责后采的工作人员给柯霓挖坑:“但我们关注到你在比赛过程中有失误,如果不失误,是不是一定能赢?”


    柯霓笑着摇头:“失误也算我现有的实力的一部分,说明我发挥不够稳定”


    柯霓一身轻松地从后采室走出来,看见靠在墙边等她的景斯存。


    景斯存把正在接听电话的手机从自己耳边挪到柯霓耳边:“阿挚担心你。”


    何挚哭哭啼啼地替柯霓和戴凡泽可惜,反而被柯霓安慰了许久。


    挂断电话,景斯存收起手机,打量着柯霓脸上的笑容:“心情这么好?”


    柯霓笑着点头,然后问:“景斯存,你可不可以送我去个地方?”


    “去哪?”


    “我家。”


    夜里十一点半。


    越野车停在柯霓父亲家楼下,柯霓和景斯存告别后独自上楼。


    柯霓在路上和父亲通过电话,一推门,就看见父亲表情严肃地坐在沙发里等着自己。


    柯霓礼貌开口:“爸爸,孙阿姨。”


    孙阿姨笑容勉强地迎柯霓进门,帮柯霓倒了一杯温茶。


    继母觑着柯霓父亲的脸色进卧室去了。


    柯霓的父亲满眼失望:“又是操作失误吗?原因呢?紧张?”


    柯霓说:“不是的爸爸,我没有紧张,我这场发挥的很好。”


    柯霓的父亲不敢置信地看着柯霓:“发挥好会有失误?”


    面对父亲的质疑,柯霓没有像过去那样沉默着接受。


    她说:“会,我的对手实力也很强,我没有觉得输了就是不光彩。”


    柯霓的父亲批评柯霓:“霓霓,对手实力强不是你认输借口。”


    柯霓说:“爸爸,我不是找借口。我这次玩得很高兴。”


    她克服了对比赛的阴影。


    她不再遮遮掩掩自我否定。


    她做到了享受比赛本身。


    柯霓引用了《世说新语》里的句子,“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柯霓的父亲不能理解柯霓现在的想法,认为柯霓是在顶嘴。


    “霓霓,你怎么变成这样?”


    柯霓选择不再和父亲解释,起身告别。


    柯霓想:


    我很好,很优秀,将来也会一直优秀。


    我们走着瞧!


    很多年前,因谎言而心惊胆战的小小影子停留在原地。


    柯霓跑下楼梯,大步向前。


    熟悉的越野车还停在楼下,在寂静的黑夜里亮着双闪。


    景斯存没走?


    柯霓在楼道门口怔过一瞬,然后步伐轻快地跑过去,拉开车门。


    柯霓没有直接上车,而是站在车边对景斯存伸出一只手。


    她下颌微扬,眼里闪着璀璨的光:“你好,景斯存选手,我是柯霓,很高兴认识你。”


    八月底,公园里的荷都开始凋谢,


    景斯存看着柯霓的脸,明眸皓齿,灿若春华,又甜又美。


    景斯存握住柯霓的手,倏地冒出一个想法:


    想尝尝她的唇。


    第47章 碰撞的活火山-2


    柯霓父亲家所住的小区, 算是市中心不错的住宅区。


    白日里景色还算是不错。


    眼下正是午夜十二点钟,黑灯瞎火,茂密的槐树和颇有姿色的木绣球只剩下黑黢黢的影子随风颤动。不美, 鬼气森森的。


    没有人怕。


    夜风掠过树梢上挨叠的叶片,每一分窸窸窣窣的摩挲都像在抚弄柯霓的心窝, 柯霓眼睛很亮, 看着景斯存。


    满目新生的喜悦撞进景斯存深不见底的眸子,景斯存不由地跟着笑。


    这个握手的动作足足保持了几秒钟, 已经不像问候礼了。


    更像是要顺势拉人入怀。


    景斯存的掌心干燥温热。


    柯霓在对视间敏感地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


    直到


    景斯存终于回握了柯霓一下:“你好, 柯霓,我是准备拿节目冠军的景斯存。”


    柯霓瞬间就甩开景斯存的手, 面无表情地钻进副驾驶位:“那就麻烦准备拿冠军的景斯存选手送刚被淘汰的柯霓选手回家吧!”


    景斯存的轻笑声闷在胸腔里, 低低的,轰得人耳尖发烫。


    笑什么!


    不正经!


    柯霓扣上安全带,本来不想再理人了。


    可是她刚才在楼上和父亲谈了那么久,景斯存就一直在楼下等着


    柯霓清了清嗓子:“我还以为你回家了。”


    景斯存发动车子:“时间太晚,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父亲和孙阿姨都没担心过这些。


    柯霓默了一瞬间:“谢谢。”


    夜里不像白天那么闷热, 车窗敞开,夜风拂面而来。


    《极限脑力会》这个节目对于柯霓来说已经彻底结束了。


    虽然没得到父亲的认同,柯霓仍然自认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收获颇丰。


    只不过, 想到离开时父亲满眼失望地别开脸的表情


    柯霓心里到底还是有一丝不舒服。


    柯霓第一次忤逆长辈们, 本来还有些伤感和寒心的, 结果景斯存居然坦坦荡荡地开口问柯霓要谢礼。


    景斯存说:“就一句谢谢?”


    柯霓诧异:“你想要什么?”


    景斯存瞥了柯霓一眼:“看你。”


    这就很难办。


    柯霓想出好几个选项:请吃饭、请喝咖啡、给景斯存的车加油


    景斯存兴致索然地答:“先欠着吧。”


    柯霓摸不准景斯存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这样不满意, 那也不满意。


    景斯存究竟想要什么?


    难道想让她再送他几枚锦鲤幸运币串成一串挂在脖子上吗?


    柯霓父亲家到杂货店距离并不算远,十几分钟就到了。


    景斯存说自己会去杂货店看星期二,让柯霓回去休息, 明早再过去接星期二。


    下车前,柯霓翻了翻帆布包。


    前天晚上聚餐的烧烤店旁边有一家可以自助购买宠物用品的商店,柯霓买了一盒羊毛材质的小球给星期二和猫猫们玩。


    停车的位置光线昏暗,柯霓半天没翻到,反而弄掉了东西。


    柯霓拎着手机充电线,终于摸到羊毛球,问景斯存:“我刚才是不是掉了什么?”


    景斯存靠在主驾驶位里,心不在焉地看着柯霓回答:“钥匙吧。”


    “哦,可能是出租房的钥匙。”


    柯霓只顾着翻找,根本没留意到钥匙究竟掉在哪里。


    她微微蹙起眉心,抱着帆布包,在一片昏暗里把手往脚下的空间里探。


    指尖摸到凹凸不平的脚垫纹路,也摸到脚垫的边沿轮廓,摸来摸去,就是没摸到钥匙。


    越野车停在夜深人静的窄巷里。


    柯霓胸口紧硌着手机充电器和笔记本电脑的坚硬棱角上,困倦地嘟囔:“怎么会没有呢?钥匙还能长腿跑了吗?”


    柯霓的领口被压到变形,要落不落地挂在不断向下探的那侧肩上。


    像一道虚掩着的、珍珠白色的门。


    柯霓的声音染着困顿想睡的鼻音:“没有钥匙就回不去家了”


    那别回去了。


    景斯存从柯霓盛着月色的颈窝上收回视线,滚了滚喉结:“柯霓。”


    柯霓保持着找钥匙的动作艰难转头:“嗯?”


    景斯存克制地叹了一声:“我找吧。”


    景斯存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近,把手臂往更挨近中控区域的座椅下方探去,摸出一枚没有任何挂饰的钥匙。


    柯霓感觉到景斯存的小臂若有若无地触碰到自己的腿侧,羞赧地并拢膝盖。


    树影婆娑,在夜风里似蝴蝶般蹁跹翻飞,摇曳着颤动。


    月光也随之轻颤。


    目光交织。


    景斯存把钥匙递过来,柯霓接住,目光躲闪着找话题:“我还是去接星期二吧!”


    星期二在柯霓和景斯存进门的一瞬间就从地上跳起来,摇着尾巴跑过来往景斯存腿上扑,扑完景斯存又扑柯霓。


    热情得不行。


    几只和星期二睡在一起的猫被星期二的热情给吵醒了,一个接一个地打哈欠,一脸不耐烦地挤着双下巴看向他们。


    柯霓把羊毛球外面的包装拆掉,滚过去给猫猫们玩。


    猫猫们不给面子,连看都不看,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柯霓。


    怎么回事?


    三天不见,你们这些圆圆团团球球的小猫咪都被冯子安给鬼上身了吗?


    柯霓讪讪地摸着耳垂,站起来,扭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连星期二也不见踪影。


    景斯存已经坐到门口的围棋棋盘边,一只手揉着星期二的脑袋,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拈起黑色的棋子。


    柯霓走到门口:“已经十二点多了,你还要下棋啊?”


    景斯存居然问:“来一局?”


    “我不会下围棋。”


    有种莫名的情绪拱着柯霓,令柯霓鬼使神差地迅速补了一句,“只会五子棋。”


    景斯存抬眸,笑着睨了柯霓一眼:“那就下五子棋。”


    连续三天的录制非常辛苦,其实应该带着星期二回出租房去的。


    应该回去睡觉。


    真的应该回去睡觉


    柯霓还是在景斯存对面坐下来。


    不知道起夜的邻居看见他们会怎么想,可能会觉得他们有病。


    大半夜的不睡觉,坐在杂货店门口下五子棋。


    选手们在休息区域也经常下五子棋。


    夏既以尤其喜欢。


    现在只剩下景斯存和宋弋了,后面还有两期节目要录。


    万一夏既以搞小动作怎么办?


    景斯存和宋弋能应付得来吗?


    柯霓这样问起,景斯存就平静地答一句“兵来将挡”,然后把手里的黑色棋子落在棋盘里形成五连。


    柯霓:“”


    和景斯存下五子棋的体验不怎么好,有点像和人机对战。


    柯霓连着输了三局,输得困意全消。


    第四局,总算摸到些景斯存的路数,柯霓看到一些赢棋的希望,准备偷偷布一个双冲四赢景斯存一局。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电铃声。


    三更半夜,别说柯霓和景斯存了,连睡在他们脚边的星期二都被吓得一个激灵站起来。


    是柯霓母亲打来的电话。


    时间太晚,在杂货店门口接电话可能会吵到邻居们。


    柯霓指了指杂货店里面,又警告地看了景斯存一眼。


    她是在告诉他:


    不准先动棋盘,不准继续想策略。


    景斯存轻声笑:“知道了。”


    柯霓跑进杂货店里时还是弯着唇角的,直到接通电话——


    柯霓的母亲在电话里问:“霓霓,听你爸爸说你输了比赛?”


    柯霓默然。


    景斯存果然没有看棋盘,而是跟着也走进杂货店里。


    柯霓在沉默时留意到收银台上有几张类似于进货单的纸张,景斯存拿起它们一一看过,然后找了个订书器咔哒一声把那几张纸单钉在一起。


    柯霓的母亲语气很不好,没有关心柯霓有没有睡下,也没有关心柯霓比赛输掉后的心情究竟怎么样。


    柯霓的母亲抱怨道:“你爸爸明知道我回国了,而且最近很忙很累需要充足的睡眠,居然在半夜打电话给我!”


    杂货店里太过安静,柯霓的母亲情绪激动时声音又有些大。


    父母离婚前的几年,柯霓一直处于父母的互相埋怨和指责中,几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


    柯霓哄着母亲:“妈妈,爸爸是不满意我的比赛成绩才没顾得上的,妈妈大人有大量,不要和他计较了。”


    柯霓的母亲还是在抱怨:


    抱怨柯霓的父亲不准她前些天过来看柯霓,怕影响柯霓的比赛;


    抱怨柯霓的父亲脑袋里只有第一第一第一,还说柯霓不像他;


    抱怨柯霓没能争气拿个第一名


    柯霓挑开心的事说:“妈妈,有个潮流文化品牌在吕尧的社交账号上看到我的作品了,想和我合作呢。”


    柯霓的母亲忽然又骄傲起来:“早就和你爸爸说过你应该学艺术,你爸爸觉得学艺术没出息,但你看妈妈现在比你爸爸有钱多了!”


    柯霓无奈地叫:“妈妈。”


    柯霓的母亲说:“霓霓,正好妈妈还要在国内待几天才走,你过来陪妈妈吧,妈妈还能让助理帮你看看合作合同。”


    反正柯霓的暑假还有一些时间,也不用再去录节目了。


    而且柯霓下学期也会到国外做短期交换生,学校离柯霓母亲生活的城市不远。


    柯霓的母亲建议柯霓干脆和自己一起出国,等暑期结束直接从自己家去学校。


    柯霓的母亲说:“Eric也很想见见你呢。”


    之前每个假期柯霓都会去母亲家小住,柯霓从来没有犹豫过。


    柯霓举着手机看向收银台——


    景斯存正撑着脑袋逗星期二玩球。


    柯霓说:“我再想想吧。”


    柯霓和母亲说了晚安和好梦,有点像在替父亲安慰人。


    挂断电话后,柯霓听见景斯存问:“你们家到底谁是家长?”


    柯霓一时怔忪。


    星期二非常喜欢柯霓买的羊毛球,摇着尾巴在货架间追逐。


    羊毛球滚到柯霓脚边,柯霓捡起,走到收银台入口。


    景斯存正走出来。


    路过柯霓身边时,景斯存笑着说:“你好像比你家任性的父母更像长辈啊。”


    听起来,景斯存像是在说玩笑话,笑意却未达眼底。


    景斯存揉了揉柯霓的发顶:“累吗?”


    星期二盯着柯霓手里的球,高高兴兴地往柯霓身后扑。


    柯霓愣在“累吗”的情绪里,一时失察,被扑得往景斯存怀里撞。


    景斯存虚抱住柯霓:“我说什么来着?是不是每次见你,都会撞我一下?”


    柯霓碰了一鼻子景斯存身上特有的古朴的植物清香,撑着景斯存的胸膛发力,耳根发烫地原地站稳。


    这几天他们天天见面也没撞到过。


    柯霓反驳道:“哪有每次?”


    景斯存笑着:“还嫌少了?”


    柯霓说不过景斯存,转身往杂货店门口走:“景斯存你是不是怕输?”


    这么一说,相当于提醒。


    景斯存一落座就把柯霓精心设计的双冲四给堵了一半。


    柯霓快气死了。


    这一局时间有点久,黑白交错的棋子在围棋盘上布了将近三分之二的面积,柯霓落了一枚白色的棋子。


    五连。


    柯霓有些得意地用指尖往刚落下的棋子上点了两下:“你输了。”


    景斯存说:“嗯,输了。再来?”


    已经是夜里一点多钟,星期二精力那么充沛也咬着毛线球睡着了。


    应该是夜行动物的几只猫也都懒洋洋地靠着星期二打盹。


    柯霓的指尖落在白色棋子上:“景斯存,你是有什么事吗?”


    景斯存手肘搭在棋牌上,撑着脑袋,直视柯霓的眼睛:“没事。”


    柯霓莫名心悸:“那你怎么不回家呢?”


    景斯存伸出手,用指尖勾起柯霓落在白色棋子上的指尖。


    指腹轻轻摩挲。


    景斯存说:“不知道,可能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吧。”


    第48章 碰撞的活火山-3


    整条窄巷里只有杂货店亮着灯。


    三花猫踮着脚迈过星期二的腿, 往星期二毛茸茸的肚皮上倒。


    星期二吐掉羊毛球,看了三花猫一眼,把嘴筒子搭在爪爪上又迷迷糊糊地睡了。


    不知道是谁家卧室敞着窗, 隐隐有熟睡的鼾声传来。


    灯影昏黄,夜虫窃窃私语。


    柯霓和景斯存间眼波暗涌。


    景斯存的话说得足够直白, 没有任何会被曲解的可能。


    柯霓也知道, 自己和景斯存之间的很多动作或行为已经超出友情的范畴了。


    柯霓当然也可能会和宋弋他们在夜里坐在杂货店门口下五子棋。


    但柯霓不会如此忐忑,不会在对视时心悸到呼吸都乱掉, 也不会任由对方捏着自己的指尖揉捏把玩。


    夜风缱绻, 疏解不掉瞬间就席卷到柯霓四肢百骸的悸动。


    反而像助纣为虐的帮凶,拨弄心弦, 吹得人兵荒马乱, 连灵魂都变酥软。


    景斯存问:“你呢,现在想回家吗?”


    柯霓睫毛低垂过一瞬,慌张到极致反而生出些冷静。


    不想。


    柯霓重新看向景斯存,脸颊发烫地摇头:“还是再来一局吧”


    景斯存静静地看了柯霓几秒,忽而垂头, 低声轻笑。


    再抬眸时,景斯存的眉眼间闪动着一些愉悦的喜色。


    录节目比赛拿第一时,都没见这人情绪这么外露过。


    把柯霓看得怔了一下。


    柯霓抽回指尖, 克制着乱如鼓点的心跳收起棋盘上的白色棋子。


    景斯存跟着一起收黑色棋子。


    棋子挨得紧密。


    两个人的偶尔在棋牌上触碰到彼此的手, 目光也随之一触即离。


    五子棋下了一局又一局。


    柯霓也输了一局又一局, 输得忘掉暧昧,斗志渐起。


    这一局又是棋子挤满大半个棋盘。


    景斯存忽然问柯霓:“困了吗?”


    柯霓摇头:“不困!”


    景斯存掌心里的棋子哗啦啦落回盒子里, 声音清脆。


    星期二的耳朵跟着动了动。


    景斯存笑问:“真的不困?”


    柯霓当时还以为景斯存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调侃她,挺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然后把白色棋子落入棋盘。


    景斯存往棋盘上扫一眼, 眉梢一挑,柯霓也就顿感“大事不妙”地跟着往棋盘上看去。


    细看才发现他在她落子前已经输了。


    选手们经常玩的五子棋是默认有“黑棋禁手”规则的。


    算是平衡先手优势吧。


    三三禁手,四四禁手。


    景斯存熟知禁手规则,还是落子在棋盘里形成了两个活三。


    这行径一看就是有意在让着柯霓的,谁知道柯霓犯困,根本没看出来输赢。


    景斯存逗柯霓:“你说,我这算不算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每个对视都像在蛊惑人心。


    每句话都暧昧不明。


    这些微妙的情感,本该在今夜心照不宣地笼在月光照不透的心底。


    现在就这样再次被景斯存明晃晃地说出来,柯霓总觉得羞赧。


    柯霓看了景斯存一眼。


    这一眼带着连熬三天录节目的疲倦和似嗔似愠的幽怨,特别勾人。


    景斯存有几秒钟失神,然后在棋盘桌下碰了碰柯霓的脚尖:“送你回家休息吧。”


    是该休息。


    夤夜时分,连虫鸣都歇下了。


    杂货店终于关灯打烊。


    景斯存牵着被叫醒的星期二,用手机里的手电筒功能照明,和柯霓并肩走在回出租房的幽幽近路里。


    柯霓问景斯存,都这么晚了,他回去会不会吵到长辈。


    景斯存轻笑着:“怎么,想收留我?”


    柯霓推了景斯存一下。


    景斯存顺着柯霓的力道晃了晃身形,喉间闷着低笑。


    柯霓瞪人。


    景斯存说:“挺凶啊。”


    到出租房也就几分钟,柯霓打开防盗门,景斯存弯腰解开了星期二的牵引绳。


    星期二轻车熟路地进屋去了,回头冲着景斯存叫了一声。


    景斯存看了一眼消失在门口的牵引绳末端:“我回去了。”


    柯霓刚以手掩唇打了个呵欠。


    目若秋水,眼里潋滟着柔光。


    听见景斯存的话,她和景斯存告别:“你回去慢点开车。”


    景斯存忽然把掌心覆在柯霓眼睛上,凑近柯霓的耳朵:“别这么看我。”


    温热的气息落在耳廓。


    柯霓敏感地缩了一下,颤抖的睫毛扫过景斯存的掌心。


    景斯存收回手,转身往楼下走。


    柯霓怔怔地立在门边看。


    景斯存走到拐角处回眸,老房子楼道里的光线昏暗。他的眼睛笼在鸭舌帽帽沿的阴影下,有点温柔,又有点缱绻,挺能蛊惑人心的。


    景斯存抬了抬下颌,示意柯霓进屋。


    柯霓怀着一腔说不清的眷恋胡乱挥挥手,一溜烟钻进防盗门里,轻轻把门给关了。


    星期二已经舒舒服服地窝进狗窝,留柯霓一个人坐在黑暗里干瞪眼。


    很困,但睡不着。


    柯霓估摸着时间给景斯存发微信,问景斯存到没到家。


    景斯存的视频邀请瞬间就弹过来,柯霓一脚蹬掉被子,打开床头的落地灯,理着散乱的长发接起视频。


    柯霓实在是很贴心,怕再次吵醒星期二,还戴了耳机。


    景斯存头发是湿的:“怎么还没睡呢?”


    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柯霓顾左右而言他:“你刚才洗澡了?”


    景斯存嗓音略干涩:“嗯。”


    两个人沉默地通过手机屏幕对视,柯霓心跳快得要命。


    柯霓也不记得自己都和景斯存聊过些什么,只记得蓝牙耳机里传来的清晰的、温柔的晚安,听得她耳朵发烫。


    柯霓睡到早晨八点半,起床后接到闺蜜吕尧的电话。


    吕尧听说柯霓在家里,直接提着一兜子食材过来找柯霓。


    两个人在柯霓的出租房里做午饭,电饭煲里的米饭飘出稻香,西红柿牛肉也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冒泡


    吕尧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边喂星期二,边和柯霓聊盲盒品牌的事。


    柯霓正在充电的手机忽然接连响了两声微信提示音。


    亲闺蜜亲眼看着柯霓从厨房里慌慌张张地一路小跑,冲到客厅,从神情到动作都很急切,为了看微信把连着手机的充电线都给拽掉了。


    微信是柯霓母亲发过来的,截图了几个日期的航班号。


    让柯霓选。


    柯霓亮着的眼睛暗了一下。


    吕尧把最后一颗牛肉粒喂给星期二,拍拍手,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柯霓身边探头:“让我看看是谁在找我们家柯小霓?”


    柯霓在看机票时间:“我妈妈,在国内出差,让我去陪她几天。”


    吕尧问:“什么时候?”


    柯霓内心十分纠结:“我还没想好呢。”


    吕尧说:“你那个节目还没录完吧?”


    柯霓说:“淘汰啦!”


    吕尧打量着柯霓的表情,确认柯霓不是在假装开心,才用力抱了抱柯霓,说,那不是正好可以出去散散心吗?


    吕尧趁着暑假给自己找了份兼职,帮已经工作的学姐一起设计动画。


    要不是一直忙着没时间,吕尧也想跟着柯霓一起去其他的城市玩几天的。


    柯霓选了后天的航班,想着早去早回。


    柯霓的母亲效率很高,很快柯霓就收到了航班预订成功的信息。


    柯霓看着信息,心里不怎么高兴地往吕尧身上一倒:“吕小尧”


    吕尧和柯霓是小时候上绘画班时认识的,柯霓中途被迫停掉了绘画班,把时间留给了父亲深思熟虑过的其他课外活动。


    吕尧则是一路成为艺术生,学了想学的数字媒体艺术。


    吕尧捏捏柯霓的脸颊:“柯小霓你怎么了,最近有不开心的事?”


    柯霓隐去名字给吕尧讲了讲录节目时遇到的选手们。


    就林西润一个实名制的。


    吕尧气得直拍大腿:“他林西润浓眉大眼的怎么做这种事!”


    柯霓连声安慰:“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吕尧总觉得柯霓眉间有愁绪,眯眯眼睛,除了这些轻易就能提起的牛鬼蛇神,吕尧确定柯霓身边还有别人出现。


    手机又响一声。


    柯霓拿起手机,瞬间坐直了。


    吕尧眼睛比看着零食的星期二还亮,死死盯着柯霓的手机:


    一定就是这个人!


    吕尧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谁找你?”


    柯霓没打算瞒着闺蜜的:“景斯存。”


    吕尧那双锃亮的眼睛熄灭了,人也萎了,倒回沙发里:“哦,我以为你身边出现有点那种意思的异性了呢。”


    柯霓斟酌着用词给景斯存回复微信,回完才问吕尧:


    为什么景斯存不能是有点那种意思的异性?


    吕尧随手拿了根香蕉,剥开皮,咬一大口:“因为他是景斯存啊。”


    吕尧上次来就听柯霓提起过了:


    景斯存就是那个害柯霓小时候上了无数种枯燥乏味的课外班、最后还害柯霓把绘画班都给停了的“别人家的孩子”。


    吕尧嚼着香蕉总结:“你不是和这个人积怨颇深嘛,看不惯这个人,还想过暗杀他来着。”


    柯霓看着手机里景斯存发来的微信——


    景斯存:“睡得一般。”


    景斯存:“你呢?”


    柯霓握着手机问吕尧,会不会想要和看不惯的人独处一室,并且产生肢体接触。


    吕尧很奇怪地看了柯霓一眼,说:“不会。”


    咽下香蕉,吕尧又补充说明:


    会产生这种想法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生理性喜欢。


    吕尧把自己说愣了:“等等,你”


    柯霓喃喃:“生理性喜欢是什么意思?”


    吕尧回答:“就是想摸他,想抱他,想亲他,想睡他!”


    柯霓看着吕尧。


    凌晨,她站在门前看着景斯存离开时那一腔说不清的眷恋


    大概就是吕尧说的这些意思吧。


    第49章 碰撞的活火山-4


    阳光普照, 室内通明,香蕉皮呈抛物线状落进垃圾桶。


    柯霓被吕尧紧抓着双肩来来回回摇晃:“柯小霓你醒醒,你别告诉我你生理性喜欢的人就是你多年的宿敌景斯存!”


    柯霓被晃得手机都掉了。


    老老实实点头。


    吕尧说:“你还真敢馋景斯存的身子啊?”


    星期二被高分贝的叫喊声吸引, 叼着羊毛球从香喷喷的厨房跑来,歪着脑袋看向正在飙高音的吕尧。


    星期二好像知道景斯存的名字, 咧着嘴, 一脸高兴样。


    柯霓脸都吓红了,手忙脚乱地扑过去捂住吕尧的嘴。


    吕尧手臂乱晃:“唔唔唔!”


    柯霓压低声音:“吕小尧, 星期二是景斯存家的狗狗!”


    警告完才松手。


    吕尧嘎嘎大笑:“星期二就算听懂了也没办法告状吧。”


    笑完, 吕尧双手叉腰,“哦~原来不是那个叫宋弋的人养的啊?”


    吕尧在杂货店里见过宋弋一次。


    可能是看星期二和宋弋一样精力充沛吧, 物似主人形, 吕尧一直先入为主地认为星期二是宋弋家养的。


    柯霓也跟着笑了:“我说过不是啊。”


    吕尧眨了眨眼睛:“那你也没说过星期二是景斯存家的狗!”


    柯霓不好意思地笑笑。


    她那天刚和吕尧吐槽过景斯存,总觉得再说自己帮人家照顾星期二


    就,怪怪的。


    吕尧想了想:“柯小霓,虽然这个景斯存是个非常聪明的大帅比,但我觉得, 你生理性喜欢的对象如果真是景斯存的话就有点没戏”


    柯霓问原因。


    吕尧给出的理由居然是这样——吕尧亲自去看过景斯存的节目。


    认为那么聪明的家伙肯定很难睡到。


    星期二依旧咧着嘴蹲在沙发边听柯霓和吕尧的对话。


    听到“景斯存”三个字就会张大嘴笑笑。


    什么睡不睡的啊?!


    柯霓心虚地看了一眼星期二,小声说:“我才没那样想过!”


    吕尧戏谑:“真没有吗?”


    柯霓抱着抱枕倒进沙发里面:“我只是梦到过咬他的脖颈。”


    吕尧这个姑娘是什么都敢说:“柯霓霓!那是春梦啊!”


    柯霓被说得变成了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西红柿炖牛肉。


    通红。


    沸腾。


    吕尧在柯霓家待到晚上,两个人吃光了中午煮的西红柿牛肉。


    玩笑归玩笑。


    吕尧走前特地提醒柯霓:“柯小霓霓, 开学你就要去国外了。”


    很多事情还是慎重考虑。


    柯霓点点头:“知道的。”


    知道是知道。


    但仔细想想, 自己和景斯存只是有那么一丢丢暧昧的小苗头。


    人家又没问。


    现在忽然和景斯存说要去国外什么的, 就好像是在逼问人家承认某种朦胧的感情


    这样说会不会太唐突、太奇怪了?


    柯霓抱着夏凉被在床上翻来覆去,脑袋里忽然冒出一个疑问:


    景斯存能接受异国恋吗?


    星期二在卧室门口跑酷, 柯霓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


    她大叫一声,把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夜里,景斯存和柯霓通视频的时候, 柯霓听见一些电视里的人声。


    柯霓问:“阿姨他们还没睡?”


    景斯存说老太太下午睡得太久了,这会儿嚷嚷着看电视。


    不给看就说有人要害她,可凶了。


    景斯存打视频的时候好像总是一副刚刚洗过澡的样子,干净清爽,发梢潮湿。


    令人有种亲近欲。


    柯霓脑海里蓦地蹦出吕尧嘴里关于“睡不睡”的惊呼,红着脸颊转移话题:“奶奶在看什么电视节目?”


    “动物纪录片。”


    不知道景斯存是不是故意的,拖着懒洋洋的调子补充,“非洲特辑。”


    柯霓对非洲草原的印象是野生动物种类繁多,狮子、大象、长颈鹿


    柯霓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梦:鹿咬住了豹子的脖颈。


    景斯存轻笑:“倒是没看见有什么倒反天罡的画面出现。”


    柯霓还是戴着耳机接听视频的,景斯存笑前的气音和低低的笑腔传到柯霓耳朵,听得柯霓耳廓滚烫。


    景斯存笑完,忽然问:“准备什么时候出国?”


    景斯存在意这件事吗?


    柯霓说:“最晚三十号。”


    这一夜之后,柯霓只剩下一天就要出发去找母亲了。


    宋弋在群里约了大家到杂货店聚聚。


    柯霓很早就带着星期二去了杂货店,宋弋他们过来时,柯霓正站在收银台里喂金鱼。


    何挚跑进来:“早啊,柯霓姐!”


    柯霓笑着说:“早。”


    戴凡泽缓缓提起手里的塑料袋,问柯霓吃不吃早餐——


    老城区最有名的老字号店里买的蟹粉小笼搭配姜丝醋。


    柯霓笑着摇头,说已经吃过了。


    宋弋他们三个明显是刚起床不久的样子,坐在桌边还在一个接一个地打着哈欠。


    戴凡泽后脑勺压出一缕支楞起来的头发,拆开筷子,先把一份完整的打包盒放到桌子旁才开始吃饭。


    柯霓看了一眼,眼底微澜,直觉那是给景斯存留的。


    她问宋弋,房东张伯之前贴的招租小广告有没有剩余。


    宋弋说:“有吧,你看看在不在那堆旧书上。”


    柯霓蹲下去翻找。


    宋弋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嚼完,才想起问柯霓:“找那个干什么?”


    问过一拍额头,“哦,合同快到期了是吧?那我也发个朋友圈。”


    柯霓找到招租广告页,又问有没有用来贴广告页的胶水。


    柯霓说:“张伯家的房子干净便利又便宜,希望能早点找到下一位租户。”


    柯霓打算把钥匙留在杂货店,如果有人想要看房子,景斯存或者宋弋都能带着有意向的潜在租户过去实地考察。


    关于柯霓的租期问题,只有最初用宋弋手机和柯霓联系过的景斯存和当时帮柯霓联络张伯的宋弋知道。


    何挚叼着蟹粉小笼转过头:“柯霓姐,这房子你不租啦?”


    柯霓正拿出一页招租广告往杂货店门口的电线杆上比量。


    宋弋答得比柯霓本人更快:


    柯霓下学期开学要去国外做交换生,到月底就不再继续租了。


    何挚放下夹着半个小笼包的筷子,转头看看居民楼,伤感地说:“我还想着开学回来偶尔再来这边和柯霓姐你们聚会呢”


    其实柯霓也有些舍不得这份温馨的热闹:“等我回国如果张伯的房子刚好空下来,我可以再继续租呀。”


    景斯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在星期二热情的迎接里走到柯霓身后:“什么时候回国?”


    柯霓捏着招租广告单页的指尖紧了紧,人没有回头,却有意说了谎话,说自己可能要在国外住个五六七八年


    柯霓要在电线杆上涂胶水,景斯存的手臂越过柯霓的肩,动作自然地帮柯霓固定住广告单页的一侧位置。


    景斯存皱着眉凑近柯霓耳边:“双学位交换生也才两年。”


    柯霓转头,对上景斯存不怎么高兴的模样,忍不住抿嘴压笑。


    景斯存眯起眼睛:“学会说谎了?”


    柯霓晃了晃脑袋:“满嘴跑火车不就是跟你学的吗?”


    景斯存也笑了笑:“我有过?”


    “多了。”


    柯霓用胶水在电线杆上点按,每按一下就说一个名称:“你还说过你是如来佛祖、爱因斯坦和玉皇大帝呢。”


    景斯存居然问:“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呢?”


    柯霓顿住挤压胶水瓶的动作,转头,瞪了景斯存一眼。


    戴凡泽慢悠悠地用餐巾纸擦着嘴巴,目光落在柯霓和景斯存身上。


    树懒看着热烈对视的两位才子佳人,看得正起劲呢。


    偏偏有个傻兮兮的榆木脑袋来插嘴——


    何挚说:“柯霓姐,你要去那么久?”


    戴凡泽很不满地“啧”了一声。


    心想:叉出去,叉出去!


    柯霓惊慌地和景斯存分开些:“没有没有,我其实”


    景斯存盯着柯霓:“我也想知道你究竟要去多久才回来。”


    柯霓回视景斯存。


    两个人的视线又千丝万缕地纠缠起来。


    柯霓推开景斯存按在招租广告上的手,单页落在胶水上。


    招租广告稳稳地固定在灰扑扑的电线杆柱体上面。


    柯霓说:“一个学期。”


    何挚长舒了一口气:“柯霓姐,那你几号去国外呢?”


    柯霓说:“出国的机票还没定。不过我妈妈帮我订了明天早晨的航班,让我过去陪陪她呢。”


    不止柯霓要离开。


    被淘汰掉的何挚和戴凡泽也要在暑假结束前回家住几天。


    半天没说话的宋弋比星期二还黏人,把手机举的柯霓和景斯存面前,兴致勃勃地说:“明天你们三个都要走了,大家都没什么事吧?我们去人民公园的草地上野餐得了!”


    何挚咽下蟹粉小笼:“好啊好啊!”


    柯霓看了看景斯存,景斯存说:“我今天有时间去,你呢。”


    柯霓说:“我也是。”


    吃完蟹粉小笼,他们开始准备去野餐的物品和食材。


    先搬了饮料和零食放在越野车的后备箱里,又在老居民区这边买了不少水果和现做的美食。


    上午十点钟,越野车驶出小巷,往人民公园方向行进。


    人民公园里有一片被当地人称作“野餐圣地”的地方。


    地势开阔,绿草如茵。


    草地旁有一片人工湖,湖里栖息着一群叫白骨顶鸡的鸟类。


    鸟语花香,十分惬意。


    五个人带着星期二找了个有树荫的位置,在柔软的草地上说说笑笑又跑跑闹闹,足足玩了大半天时间。


    傍晚,天色渐渐朦胧。


    何挚和大家聊起《极限脑力会》,还是不太敢相信地没有提及夏既以的名字:“没想到节目组那么坏,好没意思。可是我们都被淘汰了,只剩下景哥和宋哥,万一那些人再从背后搞小动作怎么办啊?”


    宋弋握着啤酒瓶:“你景哥和你宋哥还需要你担心吗?”


    何挚嘿嘿嘿地笑:“也对。”


    其实没这么简单。


    上星期日,第九期节目录制结束后,只留下包括景斯存和宋弋在内的五位选手。


    听说节目组拉来了几位颇有名气的选手,要在最后两期节目的比赛里对幸存的这五位选手发起挑战。


    以节目组的狗德行。


    怎么可能不搞事情?


    宋弋和何挚带着星期二跑到一旁,在草地上踢喝空了的啤酒罐。


    戴凡泽瞧着有些醉意的宋弋跌跌撞撞地绊倒了何挚,慢慢摇头:“二啊,回来吧,咱不和绊倒体玩。”


    柯霓也喝了两罐啤酒,转头:“景斯存,你有把握赢吗?”


    景斯存直视柯霓:“担心我?”


    好像有谁说过她不诚实来着?


    柯霓偏开目光又很快移回来,一双明眸认真看着景斯存:“嗯,我很担心你。”


    景斯存眸光微动。


    柯霓留意到景斯存有过一瞬身体前倾的动作,他的五官凑近过她,又舔着嘴唇挪开,眯起眼睛看向别处。


    那个瞬间很勾人。


    很像接吻的前兆。


    柯霓乱着呼吸喝了两口啤酒。


    两个人沉默且不约而同地看向不远处朋友们所在的方向:


    戴凡泽和星期二在玩啤酒罐。


    草地上有两团扭在一起胡乱挥舞的四肢。


    景斯存说:“都说了,别这么看我。”


    柯霓心跳快得不像话,借着酒劲倔倔地反问景斯存:“看了又怎么样?”


    景斯存讳莫如深地看了柯霓一眼,然后很久都没说话。


    夜色降临后人工湖旁边飞来一些蚊虫,他们没带照明设备也没带驱蚊水,只能收拾好随身物品打道回府。


    回到杂货店。


    一群醉鬼翻出一盒仙女棒,挨个分了,又找了个打火机点燃一支,互相传递着火苗点燃每人手里的仙女棒。


    喝醉的何挚笑眯眯地举着仙女棒拥抱柯霓:“柯霓姐,明早一路平安,回来见。”


    喝醉的宋弋也笑着来拥抱柯霓:“回来见啊回来见。”


    戴凡泽欠兮兮地看一眼景斯存,也跟着过去慢动作抱了抱柯霓:“回,来,见。”


    柯霓在人影重重里偷瞄,景斯存用仙女棒逗着兴奋的星期二,根本没往他们这边看。


    景斯存没来凑这个热闹,送柯霓回出租房的路上才突然发难。


    柯霓举着迸溅亮晶晶花火的仙女棒走在前面,手腕摆到身后,忽然被景斯存握住。


    景斯存拉着柯霓转了个身,把人拉到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垂着眸子,深深看着她。


    仙女棒在对视里渐渐燃尽,灿灿金光丝丝缕缕地消散,羊肠小道里陷入只有朦胧月色和稀疏星子的昏暗。


    景斯存眼里有鹰隼般深沉的炽烈:“是不是忘了什么?”


    柯霓挣开景斯存的手,张开双臂:“景斯存,回来见!”


    说完,柯霓就被拉着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50章 碰撞的活火山-5


    风声、空调外机的运作声、啁啾虫鸣, 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只有心跳震耳欲聋。


    景斯存没再像上次恭喜柯霓时那样只是轻轻一拥就礼貌退开,他横在柯霓背后的手臂发力,提起柯霓, 像要把柯霓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那样和柯霓交颈。


    脖颈间的皮肤挨着蹭着。


    柯霓感到一阵眩晕。


    景斯存哑着声音说:“抱会儿。”


    柯霓喜欢景斯存身上泛着某种淡淡苦味的草本植物和薄荷混合的味道,喜欢景斯存的体温, 喜欢景斯存若有若无落在她颈侧的温热的呼吸, 也喜欢掌心下景斯存同样剧烈的心跳。


    星期二和宋弋他们留在杂货店里,没人来打扰他们。


    柯霓下意识地抓紧景斯存的衣襟, 任由这个拥抱无限延长。


    可能真的是抱了很久。


    宋弋都打电话来催促:“景斯存, 你送人送到南美洲去了?阿挚都已经困得蹲在杂货店门口睡着啦!”


    景斯存接电话也没松开柯霓,举着手机, 眼睛在看的却是柯霓。


    月光落在柯霓眼睛里。


    柯霓和景斯存带着心照不宣的情愫对视, 呼吸越来越急促。


    宋弋叭叭叭地继续催:“星期二也困了,拿小猫当枕头睡着了,哎哟,我靠,老戴, 你打我干什么啊?”


    宋弋的声音一字不差地落进柯霓耳朵里,柯霓才脸皮发烫地移开了视线。


    三人一狗等着蹭景斯存的车回家。


    景斯存送柯霓到家门口,在离开前揉着柯霓的发顶和柯霓说晚安。


    柯霓声音小小的:“晚安。”


    景斯存眉心微蹙, 叹气:“不想走。”


    就因为这一句话, 柯霓早晨五点钟起床赶早班飞机的一路上还有些魂不守舍的。


    柯霓的母亲在南方的一线城市出差, 据说正准备和其他几家知名的珠宝设计工作室一起策划做联合展览。


    一个多小时之后,柯霓在机场落地, 背着随身携带的双肩包走出到达大厅,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只有母亲的助理赶来接机。


    助理李阿姨迎过来:“霓霓,栗姐今天实在是抽不开身, 我先送你去酒店休息吧。”


    柯霓说:“谢谢李阿姨,给您添麻烦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去酒店,您去忙吧。”


    助理李阿姨坚持要送柯霓:“咦?霓霓,你只背了双肩包吗?我听栗姐说你这次会和她一起去国外住呢。”


    柯霓说:“不是的,我先过来陪妈妈几天,还要回去的。”


    坐到助理李阿姨的车上,柯霓才想起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


    群里有何挚和戴凡泽已经坐上高铁的一些对话内容,还有一张宋弋拍的不知道是谁落在他家里的袜子照片。


    景斯存没在群里说话,只给柯霓发了微信。


    景斯存:“抱完就跑?”


    柯霓急着反驳,省略了应该放在最前面的“是”这个字。


    柯霓:“你抱我!”


    景斯存:“嗯。”


    景斯存:“回来抱。”


    柯霓猛然把手机扣在腿上,不好意思地鼓着腮看向车窗外。


    助理李阿姨给柯霓介绍这边的街道。


    阳光明耀,气派的擎天巨筑如同过眼云烟般不断在柯霓的视线范围里倒退。


    柯霓足足看了十几秒钟,才低头回复景斯存的微信。


    柯霓:“今天天气很好。”


    景斯存:“天气是不错。”


    景斯存:“心情就一般。”


    至于景斯存为什么心情一般,柯霓有一腔属于自己的甜蜜猜测。


    之后的两天时间里,柯霓偶尔会这样和景斯存发几句微信。


    他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聊天的,但一天总要联系那么七八九十次


    柯霓的母亲抽空带柯霓去当地比较不错的餐厅里吃过两顿饭,又在第二天晚上带着柯霓在酒店里做SPA。


    柯霓趴在满是精油芬芳的SPA室里闭着眼睛,感受理疗师温柔的手法。


    柯霓听见母亲问:“霓霓,你真不打算跟着妈妈去国外住几天吗?”


    柯霓说自己租了房子:“房子还没到期。”


    柯霓的的母亲很不满:“提起这个我就生气,你住的那间房你爸爸之前可是说好了以后要留给你的,这才几年啊,怎么就让别人家的老人住进去了?”


    柯霓只好哄着母亲说:“孙阿姨家的老人一直在跑医院,住酒店肯定没有住家里方便嘛。”


    柯霓的母亲狐疑:“是你爸爸让你搬出去租房住的?”


    柯霓说:“不是的,是我自己提出来的,孙阿姨一直都对我很好的,我就和爸爸说先让老人们住了。”


    柯霓的的母亲“哼”了一声。


    可能因为话题敏感,理疗师的手法变得更加轻柔了。


    柯霓努力活跃气氛:“而且我租的房子离朋友们近,这段时间过得都很开心。”


    柯霓的母亲回酒店的时间晚,做完SPA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酒店的餐厅里厨师都下班了。


    柯霓说要点外卖,选了一家母亲喜欢的本帮菜馆子挑菜品。


    红烧肉色泽油亮,点一份。


    油爆虾红润壳酥,点一份。


    柯霓的母亲忙着接工作电话,穿着一条长裙慢慢踱步到阳台,关上了推拉门。柯霓点到第三道菜品,收到吕尧的微信。


    吕尧发来了网页链接,让柯霓快点进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网页链接写着“脑力比赛选手”的前缀,看得柯霓眉心蓦然一跳。


    柯霓点进去看,气到手腕发抖——


    上周末柯霓和戴凡泽被淘汰那会儿,《极限脑力会》刚播到第三期正片。


    网上当然没人在意林西润是否被淘汰。


    只不过,正赶上冯子安被骂得最惨的风口浪尖上播放了冯子安镜头很多的节目内容,网友们当然不肯买账了。


    炒作的人都能赢?


    网络上骂声一片,甚至有网友怀疑起节目组是否有黑幕。


    不得不说,节目组真的很会利用舆论拿捏网友的情绪。


    随后而来的第四期预告片里马上放了冯子安被淘汰的画面。


    这剧情发展足够顺应民心。


    网上一片普天同庆的愉悦:


    就说这种蹭热度的小人不可能赢、节目组果然公平公正、我要看看是谁淘汰了那个冯、哈哈哈期待期待、谁让冯子安丑人多作怪还想捆绑夏既以营销


    随着这些讨论的声音,《极限脑力会》的热度空前高涨。


    节目热度提升的时候,忽然有人自称是节目组的前工作人员。


    这位所谓的前工作人员爆出一张聊天记录,并暗示网友节目组之前的确是有黑幕的。


    聊天记录里有一段对话:


    打码头像A:“现在节目已经失控了。”


    打码头像A:“有人力保我也没办法。”


    打码头像B:“这个节目还是要有景斯存这样的选手才好看。”


    于是有心人开始带节奏,说景斯存是有后台和背景的。


    搞不好是《极限脑力会》的内定冠军。


    忽然一口大锅扣下来


    网上的声音当然不好听。


    柯霓忘记呼吸,咬着嘴唇一目十行地把那些不堪入目的言语浏览过一遍,只觉得某些团队的力量触目惊心。


    柯霓迅速点进购票软件,买了能回去的最晚一班航班。


    她在软件里点好了外卖,把随身物品胡乱塞进双肩包。


    柯霓的母亲刚结束和工作有关的通话,推开阳台门,惊讶地发现柯霓已经换好了鞋子,正对着玄关的镜子拢头发。


    头发拢起来,目光没搜寻到发绳。


    柯霓迅速把浓密的长发放下来理了理:“我朋友发生了不太好的事,妈妈,我现在要赶回去看看他。”


    柯霓的母亲眼眸微微睁大了:“那也不用这么晚回去吧,明天我让助理送你”


    柯霓目光坚定地摇头:“妈,我得走了,不然赶不上航班,以后有空再和你解释!”


    打车到机场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柯霓怕错过登机,一路狂奔,好不容易在开始检票前赶到登机口。


    柯霓捏着身份证排队,等着登机。她点开景斯存的对话框,今天中午时他们还在聊星期二和杂货店的猫猫,下午时景斯存还说过感觉柯霓已经走了一个月。


    晚上他们倒是没再联系过。


    景斯存看见网上那些话了吗?


    景斯存会难受吗?


    可是,宋弋平时就像个住在网上的蜘蛛精,有点什么事都会发进群里。


    前天在人民公园野餐的时候宋弋还嫉妒过景斯存的镜头比自己多


    柯霓思维一顿。


    难道,镜头多也是陷阱吗?


    这些问题根本就无从考证。


    柯霓心慌意乱:


    那些言论连吕尧都看到了,宋弋怎么会没注意到呢?


    柯霓点开朋友圈,发现宋弋在一分钟前刚发布过一条照片动态。


    照片里是一扇门。


    门上的标识写着“CCU”的字样,柯霓心惊地在一段难过的回忆里想起它的全称——“心脏重症监护病房”


    凌晨三点半。


    宋弋帮忙开车把景斯存的母亲送回家,景斯存一个人靠在病房外的走廊里,看着医护人员匆匆走过。


    老景这样来来回回跑急救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万幸的是,又一次死里逃生。


    医生还是说幸亏送来得及时,这类句子景斯存也听了不止一次了。


    每次听还是心怀感恩和庆幸。


    柯霓赶往医院的路上已经和宋弋通过电话,知道景斯存的父亲的情况,但她在医院走廊里看见景斯存双手插兜的挺拔身影,还是鼻子一酸。


    景斯存只听到脚步声,抬眼,还以为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思念成疾?


    柯霓过去紧紧抱住了景斯存。


    景斯存一愣:“你”


    柯霓那么瘦怀抱却十分温暖:“景斯存,我回来陪你了。”


    景斯存压下情绪,故作轻松:“就这么惦记着想抱我么?”


    这种语气柯霓十分熟悉。


    每一次不想让人担心时柯霓也会这样装乐观、装轻松。


    柯霓抬起一双通红的眼睛,瞪着景斯存,然后踮起脚,一口咬在景斯存的脖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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