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71曼波不想你不……
林凡斐刚出会议室,在走廊上就碰到了江竞。
他一脸兴奋:“Faye,我刚才看见光晷的陈总了,不就是那天在商场外边不让你走那个帅哥?他是不是要把项目给你做?”
“我不接这个。”林凡斐说。
她看着江竞,想到件事:“你做TMT之前是不是负责过能源领域?你想接的话,我跟薇姐推荐你。”
江竞不可思议道:“Faye你真的不接啊?这么好的项目,你要让给我?”
迎面过来一个同事,林凡斐同对方打了个招呼,又转回来对江竞说:“你努努力,争取让薇姐点头。”
江竞喜不自胜,连连答应着,等到林凡斐走了,他还在后面伸长了脖子说:“谢谢你啊Faye!”
林凡斐回到工位上继续开始工作,她太过专注,也不知道陈昭迟他们什么时候走的,直到简薇过来敲了敲她桌子:“Faye,你来我办公室。”
能猜到简薇找她做什么,林凡斐甫一在对方办公室里站定,就率先说:“薇姐,我不是谦虚,光晷的项目我真的做不了。”
简薇认识的Faye从来都是非常理性的,没见过林凡斐有什么意气用事的时候,此时此刻,她顿时福至心灵,端详林凡斐片刻,没有说项目的事情,而是问道:“所以你跟陈昭迟是前任的关系?”
她猜出来得太快,林凡斐愣了愣,见瞒不过她,便“嗯”了一声。
简薇兴致勃勃道:“什么时候的事儿?你今年才来首都,他又不在星洲,你们是……”
林凡斐轻声说:“高考完那个暑假。”
简薇双手交叉垫住下巴:“高中?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放下?”
林凡斐立即说:“我放下了。”
简薇的表情仿佛在宽容小孩子闹脾气:“Faye,你考虑好,你真的不做这个项目我也不会逼你,我不希望你是带着情绪工作的,但这的确是个可贵的机会,既锻炼能力,以后还能给你的能力背书。”
林凡斐摇摇头:“薇姐,抱歉,不过我觉得您可以考虑一下江竞,他之前有过相关的项目经验,工作能力也有目共睹,找他负责不会比我差。”
简薇又盯着林凡斐看了一会儿,确认她是真的不想接,叹了口气道:“知道了,到时候我再跟光晷那边协商。”
她没有为难林凡斐:“你回去工作吧。”
林凡斐以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结果第二天傍晚下班的时候,她刚下楼,就瞧见陈昭迟坐在一楼的休息区,穿着昨天那套西装,神态散漫地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地在翻一份高显的宣传手册。
她犹豫了一下是假装没看到迅速走过去,还是像她之前设想的那样,转身回去加班。
就在这时,陈昭迟放下手中的宣传册,远远叫了她一声“林凡斐”,她眼睁睁看他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陈昭迟晃了晃手里的宣传册,比方才精神了不少:“这上面怎么没你?”
“我刚回来,还没加上。”林凡斐说。
陈昭迟跟在她旁边一起往外走,林凡斐的车停在停车场的拐角,周围有几棵银杏树,将他们和其他人隔绝开来。
在这个僻静的地方陈昭迟停了下来:“为什么不接光晷的项目?对我有意见?”
林凡斐说不是。
陈昭迟望向她,口吻也变得认真了许多:“林凡斐,你是不是还介意我没跟你一起去星洲的事情。”
“没有,”林凡斐耐着性子跟他说话,“我不接是因为不合适。”
陈昭迟执着地追问:“那你跟我说,哪里不合适?”
林凡斐真的跟他分析了起来:“我从执业开始做的就是TMT板块,主要是互联网、半导体、医药一类的企业,我的经验和
我认识的投资人几乎都集中在这些领域,你们能源类的会涉及到重资产、政策监管、合规要求之类的信息,我掌握的知识很有限,贸然去做,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停顿了一下,她又说:“我给薇姐推荐了江竞,他早期是做能源板块的……”
陈昭迟打断了她,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对那个江竞这么好?”
林凡斐几乎气笑了:“陈昭迟你觉不觉得你管得太宽了,我们现在最多只有工作关系,你懂不懂?”
“只有工作关系,你为什么只跟别人说我们是高中同学,”陈昭迟朝她逼近一步,“林凡斐,你还是没忘掉我。”
他的语气轻松而笃定,像解出一道并不复杂的题目,他在她眼前总是幼稚病发作,会让林凡斐忽略他聪明、敏锐的这一面。
陈昭迟这么轻易地揭露了她始终不愿意承认的谜底,林凡斐没来由地恼怒起来。
她想自己在他面前一定很滑稽,她嘴硬已经放下他,却偏偏全世界都看出来是假的。
“陈昭迟,”她的语速快起来,“我忘不忘掉你重要吗?我只希望你别再来打扰我的工作和生活你明不明白?我根本不想看见你!”
陈昭迟发现她生气,霎时变得手足无措,连称呼都叫错了:“斐斐,你别这样,我就是不想老跟你这么僵着……我喜欢你,不想你不理我。”
林凡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可笑事件:“你喜欢我?陈昭迟你还记得高考完那个暑假吗,你喜欢我会很多天不联系我,然后突然告诉我你不能陪我去星洲了,我在咖啡厅打工的时候你在国内跟别人一起玩,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喜欢我?”
她的心情十分悲哀,没想过有一天她要跟自己十七岁时喜欢的男孩子这样兵戎相向:“高中的时候也许你喜欢过我吧,但我觉得你的喜欢太单薄了,我不敢再要了。”
林凡斐觉得自己比起十年前还是进步许多,至少现在她不会再红眼眶,发泄完以后还能冷静地坐进车里发动驶离,陈昭迟在她的后视镜里越来越小,这次她是比较体面的那个人。
车子汇入主路,在下班的车流里慢慢挪动,林凡斐随手点了车载屏上音乐模块的随机播放,想要听会儿歌抚平躁郁的心绪。
没想到音响里传出的是她最熟悉的旋律——
“猜的没错想得太多不会有结果,被你看穿了以后我更无处可躲。”
陈绮贞的《太聪明》。
林凡斐按捺住了想要立即切歌的冲动,她像自虐一般持续地听着,她清楚总有一天,对她来说这就只是一首普通的歌。
这天之后陈昭迟没有再来找过她,两个人的轨迹像是在短暂交错过之后又重新分道扬镳,入秋以后的某天晚上,那个同学聚会的微信群组里又发起了新的饭局,李心译问林凡斐来不来,林凡斐说自己不去了,如果李心译想的话,她们两个可以私下聚。
陈昭迟这次也没有响应,除了林凡斐之外的所有人都希望他去,有人直接@他问,他给的回复是自己这段时间实在忙,到时候让张亦弛给大家结账表示歉意。
林凡斐有种直觉,他不来是因为那天她说的话,她说让他不要再打扰她的工作和生活,他就真的不再出现在她可能会去的场合。
明明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心里却并没有熨帖的感觉。
正打算放下手机看会儿最近在做的项目,林凡斐就收到了一条来自聂依雯的消息。
“凡斐,我想跟你说件事,方便通话吗?”
聂依雯在那天同学聚会的时候加了她微信,不过两个人还没有聊过天,聂依雯现在在当舞蹈老师,林凡斐偶尔会在朋友圈里刷到她带学生的照片。
林凡斐给她回复说方便,聂依雯便直接打了过来。
语音一接通,聂依雯就开门见山地道:“凡斐,我想跟你说陈昭迟。”
不等林凡斐做出回应,她就又道:“你放心,不是陈昭迟找我来劝你回心转意的,我只是觉得有的事情该让你知道。”
林凡斐沉默一下道:“你说吧。”
聂依雯接下来的话像当头一棒砸下来:“你知道当年他为什么没跟你去星洲吗,因为颜舟阿姨病危了。”
“陈昭迟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去世了,当时颜舟阿姨在ICU,身边就剩下他一个,之后还要转院到首都,他没别的办法。”
“甚至我都是前段时间卫齐告诉我才知道的,陈昭迟只把颜舟阿姨的事情告诉了张亦弛他们,我猜他应该是不想影响你,怕你在那边因为这事儿分心,或者怕你为了他留下来,”聂依雯笑笑,“但凡斐,我觉得你不会的,对不对?你跟他不一样,你眼里只有你的未来,你的前途,和你想做的事情。”
林凡斐持续地安静着,她像在考场上苦答一份艰难的试卷多年,却突然被塞了一份标准答案,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跟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关于陈昭迟那时为什么莫名减少了跟她的交流,为什么最后一次见面时他突然瘦了那么多,为什么她跟他说要分开那天,他会在医院。
那场触碰不到的昔年暴雪里,他也许并不比她好过。
聂依雯叹了口气:“凡斐,你别怪我说话冲,我喜欢陈昭迟太多年了,是到你们分开,我向他表白被拒绝之后才死心,我真的不忍心看他这样,我还算了解他,他到现在都不告诉你这些,是希望如果你们还能在一起的话,你对他是喜欢,而不是可怜。”
林凡斐想起前些天陈昭迟在高显一楼等得快睡着的模样,他什么时候去的呢,在下面是不是用余光盯着每一个人过去,才终于找到了她。
聂依雯的嗓音变得很低:“可是陈昭迟在你眼里算什么啊?什么都不算,没你的第一名重要,没你的工作重要,高中的时候他为你做的那些,反过来你连一半都做不到。凡斐,算我求你,你回头看看他,好不好?”
第72章 ☆、72曼波你……喝……
聂依雯听起来快哭了,林凡斐有些不忍心。
她其实从没觉得自己是个多好的人,多么值得陈昭迟喜欢,恰恰相反,对于她身上的缺点,她看得比谁都清楚。
就像聂依雯说的,她是有些冷血,一旦决定什么事情,就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除此之外,她还自大、偏执、输不起,总给陈昭迟苦头吃。
她知道许多女生前赴后继地喜欢陈昭迟,但他总是巴巴地跟着她,就会给她一种错觉,让她觉得他是不会离开的,他会重视她,会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她要求陈昭迟对她的感情浓度是百分之一百,所以就算他做到百分之九十九,她还是没办法接受他疏忽的那百分之一。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林凡斐说。
她甚至想要安慰一下聂依雯,虽然对方刚才可以算是激烈地指责了她,其中有些有道理,有些则并不,但站在聂依雯的角度,她能够理解她会说出这些话。
但可惜的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对人际关系的处理还是没能变得特别驾轻就熟,所以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该跟聂依雯说什么。
聂依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向林凡斐说了句对不起,又说:“凡斐,你别告诉陈昭迟是我跟你讲的这些,他知道了肯定会怪我。”
“我不说,你放心。”林凡斐向她保证。
一瞬间电话两端的她们就像回到了高中艺术节结束后的礼堂,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中飞舞,聂依雯请求林凡斐为她保守秘密。
放下手机,林凡斐坐了一会儿,思绪纷乱,让她分辨不清自己的心情。
是释然吗,还是遗憾,如果那时候陈昭迟愿意告诉她实情,两个人又会是什么样的结局呢?
她想起什么,起身去自己书架下的柜子里翻找,终于找到了那个陈旧的纸质鞋盒。
林凡斐把盖子掀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一只鱼尾狮小熊,和一枚做成录音机形状的钥匙扣。
她伸手把钥匙扣拿出来,小巧的塑料外壳散发着光滑的凉意。
凭借记忆,她摸索着按了一下录音机的播放键。
“咔哒”一声响,扬声孔里却并没有传出她反反复复听过的嗓音。
过去这么多年,已经没有电了。
林凡斐怔怔地在地上蹲着,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再见到陈昭迟了。
她说什么他都会听,连她说不想再看见他,他都会遵守。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林凡斐经过江竞的工位,特地
停下来问他光晷的项目进行得怎么样。
江竞想了想:“挺顺利的,我感觉陈总蛮好沟通,跟他们合作效率很高。”
他随手点了一下电脑上的文档:“正好今天陈总要来讨论一下融资方案,我上回还跟他讲,最好让Faye帮忙把把关,陈总说不是你的项目就不麻烦你了。”
林凡斐迟疑一下:“不然你发我看看,我正好有空。”
江竞马上答应:“可以吗?那我发你邮箱,陈总他们现在比较关注的是资方那边说要设计阶段目标,分季度注资,但是正常研发可能没法做到这么规律。”
林凡斐给他提建议:“不然让他们跟资方签期权协议?这个项目成功率应该还比较大吧,或者用之前的专利质押过桥贷。”
“我今天问问陈总,不知道他们同不同意。”江竞说。
林凡斐花了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替江竞整理融资方案,到下午她发给了他,然后去开了一个小会,会议开完以后江竞还是迟迟没回复,她便决定亲自去问一下他是否有没看懂的地方。
在经过另一间会议室的时候,她恰好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看到了江竞在里面,除他之外陈昭迟也在,另外还有几个光晷的代表,她上次见过。
江竞是面向她坐的,跟她对上视线之后兴奋地招招手,跟陈昭迟说了句话,起身来给她开门。
陈昭迟回过头,跟林凡斐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林凡斐没有收回眼神,陈昭迟却停了停,把脸转了回去。
江竞站到林凡斐跟前的时候她还有点没晃过神,对方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听到。
“Faye,我刚看完你改的方案陈总就来了,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把新方案给他们看,陈总很满意。真是太感谢你了,我晚上请你吃饭!”江竞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他又提出了几个疑问,林凡斐简单同他讨论了一下,让他先回去继续跟光晷的人接洽,剩下的之后再说。
江竞关门的时候还在说:“别忘了啊,晚上一起吃饭。”
林凡斐无奈地点点头,江竞跟她有点儿像,是那种不爱欠人情的性格,她想等下班让他给自己点个外卖过来就好了,白天帮他看了陈昭迟的方案,一些剩余的工作她需要晚上加班做。
傍晚江竞在高显的内部沟通系统里敲了林凡斐,问她想吃什么。
林凡斐给了他一家自己常吃的外卖,让他帮忙点到投行。
她主动留下加班是家常便饭的事情,江竞了解她的工作狂性格,没有提出异议,问清她想吃什么,替她下了单。
“对了,帮我备注去辣。”林凡斐说。
江竞:“我写了。”
江竞:“你猜谁跟我说的。”
江竞:“是陈总。”
他说到这就停下了,像是很想看看林凡斐的反应。
但林凡斐半天没说话,他大概是觉得她不会再回了,只好又道:“他临走的时候突然叮嘱我说你不能吃辣,我还纳闷呢,在那儿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今天我跟你在会议室外头说话,他估计是听到我说要跟你吃饭的事儿了。”
“Faye,我觉得他很在意你。”江竞最后下了这样的结论。
林凡斐吓唬他:“你进高显的时候没人培训你吗,别在工作系统里说私事。”
江竞果然被吓到了:“那怎么办,能撤回吗?”
过了片刻,他反应过来:“不对,现在都不是工作时间了,我说了又怎么样。”
江竞的注意力总算被转移,林凡斐又跟他说了两句,就开始加班了。
这天的任务堆得有些多,她沉浸在工作中,中途外卖送到,她简单吃了饭,等到终于要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
林凡斐关了灯坐电梯下楼,到停车场取车往外开,到公寓楼下的时候,车载屏上毫无征兆地显示出了一通来电,是一串陌生号码。
她以为是客户的电话,经常有人不分时间给她来电,她随手按了接听,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了声“您好”。
那边却没人说话。
这台车的隔音很好,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林凡斐分辨出电话那头传来不均匀的呼吸。
挡风玻璃外树影摇曳,梧桐叶在路灯下泛着碧绿的闪光,她轻轻问:“陈昭迟?”
他没有否认,但还是不说话。
林凡斐也没有挂掉,两个人对峙着,直到陈昭迟像败下阵来一样,低低地喊了声“斐斐”。
像是从十年前传来的回音。
回忆夹杂着微微的钝痛自林凡斐心底浮现,她忽然有一点不忍心:“你怎么了?”
这通电话里的陈昭迟跟平常很不一样,林凡斐猜测着原因:“你……喝酒了?”
她是乱说的,但陈昭迟却“嗯”了声。
他迟疑着开口,嗓音略微发沉,酒意仿若透过电流沾染到林凡斐耳间:“你是不是跟江竞吃饭去了?”
林凡斐正要说没有,嘴还没张开,电话一下子挂断了。
就好像陈昭迟并不想听到她的答案一样。
林凡斐犹豫一下,又给他打回去。
接通音响了一声又一声,她心烦意乱,又一伸手按掉了。
两个人没头没脑的通话就此结束在夜色中,林凡斐拿好东西下了车,直到睡前,陈昭迟也没有再打回来。
不知道等到明天,他是不是还会记得前一晚上喝醉了给她打电话。
次日林凡斐问了江竞晚上陈昭迟有没有联系他,江竞说没有,好奇地问她陈总是有什么事项要咨询吗,林凡斐不好意思说是担心陈昭迟发神经,就摇摇头说自己随便问问,怕光晷那边对融资方案有什么新想法他应付不来。
江竞一副无以为报的样子:“Faye你对我真是太好了,以后你遇到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虽然工作上我估计是帮不了,但是如果你需要苦力搬东西之类的,一定第一个找我!”
两个人正聊着天,简薇从旁经过,看见林凡斐,她说:“Faye你来,我有事找你。”
林凡斐跟着简薇去办公室,简薇从桌上拿了一封邀请函给她:“过几天有个商业酒会,需要你替我去,我那天晚上有别的应酬,酒会上有不少投资人,你正好可以认识认识拓展人脉,我听说有几家公司想跟高显合作,你到时候先跟他们负责人接触一下。”
“好的薇姐。”林凡斐说。
简薇点点头,又道:“陈昭迟也要去,你没问题吧?”
林凡斐说没问题,自己不会那么不专业。
“那就好,之后我发你一些资料,你记得提前看看。”简薇说。
林凡斐带着邀请函回到工位上,上网搜索了一下即将参加的酒会,主题是未来能源投资,难怪陈昭迟会出席。
她想跟他说一声,但看看微信里他的好友申请由于太久没通过,已经过期了。
关联的网页上有跟光晷生物相关的信息,林凡斐一个个认真地阅读起来,像是在补足他人生里被她错过的那部分。
在妈妈重病的压力下,他接手光晷时的处境应该很难吧,他不像她想的有那么多退路,而且比谁都要坚强。
一直以来她只顾自己奔跑,确实忘记要回头看他。
林凡斐在心里悄声问,陈昭迟,现在还来得及吗。
第73章 ☆、73曼波林凡斐你……
简薇让林凡斐去参加的晚宴定在周五晚上,宴会有dresscode,林凡斐选了一件她很少穿的小礼服裙,象牙白色,无袖款式,配了缎面的高跟鞋。
酒会正式开始之前,她跟认识的人一一打过招呼,有位温女士是她之前的客户,对她很是欣赏,让她坐到自己旁边来。
林凡斐跟对方聊了一会儿,借机问她认不认识简薇说的那几位有意向同高显合作的公司负责人,是否能帮忙引荐。
温女士一口答应,说等到最后的自由交流环节就带她去。
酒会开头的一小时是主办方的开场演讲,以及各公司CEO的主题路演,代表光晷生物的陈昭迟被安排在第一个,介绍的是他们正在做的AI调度系统。
他穿得十分正式,衬衫袖口还别了铂金袖扣,在聚光灯的照射下散发出闪烁的亮光,再加上深邃立体的五官,整个人英俊又有气质。
林凡斐从高中见他第一面起,就觉得他是一个很会打扮的人。
台下人很多,她觉得陈昭迟应该不会注意到她,但不知是
不是错觉,他的视线朝她的方向扫过来好几次,而她看向他时,他又能极其迅速地移开。
陈昭迟依旧很吸引人,短短几分钟的路演也能引得台下掌声阵阵、欢声笑语,等他退场时,室内的气氛已经非常热烈,林凡斐想如果自己是主办方,也会把他安排在第一个。
一小时后到了自由交流环节,大家纷纷离座,林凡斐被温女士带去跟几位负责人攀谈,咨询他们跟高显的合作意向。
大部分人态度都很和善,只有一位科技公司的许总没空来,是让在集团挂名VP的儿子代为参加的,那人自我介绍说叫许颂,看到林凡斐之后,非要她跟他去旁边单独谈。
路上他从侍应生端着的托盘里拿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林凡斐。
林凡斐端在手里没喝,两个人停在墙角一棵高大绿植隔出的空间里。
“你是高显的,”许颂上上下下打量她,“叫什么名儿?”
“Faye。”林凡斐说。
许颂晃了晃酒杯:“问你中文名,我英语不好。”
林凡斐顿了顿,告诉他之后,他说了个“哦”,睨了她几眼,玩世不恭道:“这么点儿酒都不喝,林小姐是看不起我?”
“看得起你就非要喝酒?”林凡斐平静地反问。
许颂“哟”了声:“脾气还挺大。”
他把自己喝过的酒杯凑到她唇边,语带撩拨:“把这个喝了,我回去跟我爸说给你项目。”
林凡斐皱了下眉,往后退开一步:“许总你自重。”
许颂不依不饶,胳膊又伸过来:“喝啊,装什么清高,做你们这行的,为了拿项目私下都不知道陪人睡多少次了吧。”
林凡斐垂眸瞧着酒杯里倒映着的灯光,开始理智地思考如果她把这杯酒扬在许颂脸上,会造成什么后果,她能不能承担。
短短几秒之后,她觉得可以这么做,正要付诸行动,耳边就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只骨骼轮廓分明的手抢先替她做了她想做的事。
她第一时间没去注意被泼了一头一脸红酒,正破口大骂的许颂,因为她分明瞥到替她出头的人袖口别着一颗金属扣,是她坐在台下时,看见陈昭迟衣服上的那对。
林凡斐侧过头,看见了攥着高脚杯的陈昭迟。
他生气的时候下颌线还是会绷得特别紧,嘴唇压得平平的。
许颂也认识他,大喊大叫道:“陈昭迟你敢动我!我回去告诉我爸!”
陈昭迟的眼神冷得吓人:“这都要告诉你爸?那要不要把你骚扰别人的事儿也一起说了?”
许颂哑了声,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酒,不想输了气势,便嚷嚷道:“你给我等着!”
“等什么?别等了吧。”陈昭迟往前走了一步,整理了一下袖子,像是下一秒就要动手打人。
许颂比他矮大半个头,被吓了个半死,什么话也不敢说,立马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林凡斐没绷住,用气音笑出了声。
听见她声音,陈昭迟终于偏过了脸。
“你不做我的项目,跑来跟这种人谈?”他的语调发沉,又藏着一丝委屈。
林凡斐说:“我没想跟他谈,是许总没来。”
她想了想,又道:“谢谢。”
陈昭迟的严肃表情因为讶异而松动,仿佛不相信林凡斐会向他道谢。
“我说真的,你不来我也要这么干了。”林凡斐说。
陈昭迟张了张嘴,看上去想说点儿什么,又没找到话,最后他叫了她一声:“林凡斐。”
叫完便不吭声了。
这让林凡斐想起那天他喝了酒以后给她来电,也是这样,喊了她名字又沉默。
她也没催他,就这样安静地和他一起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那棵绿植上开着一蓬蓬细碎的小紫花,正散发出似有若无的淡香。
陈昭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林妹妹之前已经对他说了那么重的话,他也坚持了一段时间不再对她进行打扰,可还是会控制不住地去想她,在碰见她的时候关注她。
他一来这场酒会就注意到她了,上回看她穿裙子还是高中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参加化学实验比赛,那时候他觉得她穿裙子很好看,可是不好意思说。
现在他也同样这么觉得,只是更加没有机会告诉她,只能趁上台的那短短几分钟多看她几眼,还要躲躲闪闪,不被她发现。
但今天的林妹妹似乎有些许不同。
她对他的态度没有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陈昭迟没有细想林凡斐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变化,他只是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跟她重新拉近距离的机会。
因此他想了好半天,最后一扫方才装酷的表象,期期艾艾地问:“那我以后还能跟你说话吗?”
林凡斐觉得这时候的他跟在台上路演的那个陈昭迟,以及帮她教训许颂差点儿动手的陈昭迟一点儿都不一样。
更像十年前她认识的那个陈昭迟。
“说吧。”林凡斐道。
陈昭迟的眼睛亮了亮,他抓紧时间把手机拿出来:“我加一下你。”
林凡斐调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给他,他急忙解锁手机,中途还因为紧张误点了几次,生怕慢一秒她就反悔似的。
“加上了,你通过一下。”陈昭迟说。
他监督着林凡斐把他加上,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口气。
酒会的喧嚣离他们很远,林凡斐看着低头给她改备注的陈昭迟,陡然生出一种不缺实际的错觉,好像他们还在礼中,现在是某一节晚自习的课间,他们因为准备实验比赛要加对方好友。
她忽地发问:“陈昭迟,我的备注为什么是19?”
陈昭迟没想到被她看见了,他慌慌张张地抬头:“林凡斐你怎么偷看我手机啊?”
林凡斐下意识地跟他斗嘴:“那你以前还偷偷拿我手机改你备注呢。”
陈昭迟装傻:“我改什么了?我怎么不记得。”
林凡斐已经对他这种招数免疫:“嗯,我也不记得了,所以为什么是19?”
陈昭迟顾左右而言他:“你不觉得19是个很好的数字吗?”
林凡斐不接茬,只是看着他。
“好吧,就你之前**名字叫LFF,F不是氟的化学符号吗,相对原子质量四舍五入是19,所以……”陈昭迟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小得林凡斐都听不清了。
她恍然大悟:“所以你以前给我的备注就是这个。”
“……不准笑。”陈昭迟说。
林凡斐的确没笑,但她用平淡的语气,说了一句嘲笑的话:“陈昭迟,你好幼稚。”
这天之后,陈昭迟开始经常在线上找林凡斐聊天,他喊她还是以LFF开头,林凡斐每天工作的间隙都被他用废话填满了。
“LFF你是不是又加班?”
“LFF你别总吃外卖行不行。”
“LFF你觉不觉得今天好冷?”
陈昭迟发消息的频率太高,有时候她手机放在桌上人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都会有同事提醒她说来了好多信息,有人说
Faye最近接了巨难缠的客户,一天到晚轰炸她,也就她这样的工作狂能接受。
林凡斐把这话讲给陈昭迟:“我们同事说你是我最难缠的客户。”
陈昭迟半真半假地抱怨:“是倒好了,可惜Faye老师不肯接啊。”
他又试探她:“所以LFF,你接我下一个项目行不行?”
涉及到工作的事情林凡斐不会马虎:“不行。”
而后她想了想,说:“但你们有投资方面的问题可以来找我咨询。”
陈昭迟抓紧时间道:“今晚就咨询成吗?一边吃饭一边咨询。”
林凡斐轻而易举地识破了他:“陈昭迟,不许浪费我时间,等你真的遇到问题再来。”
陈昭迟:“……”
算了,不能操之过急。
而且再过几天就到林妹妹生日了,他还是把跟她吃饭的机会留到那个时候再用比较好。
皇天不负有心人,林凡斐都愿意主动给他提供帮助了。
陈昭迟心里又燃起了希望,张亦弛一直以来都在关心他跟林妹妹的进展,于是在对方下一次问的时候,陈昭迟较为自信地说:“我觉得我们复合有望。”
张亦弛问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他沾沾自喜地回答道:“我给她发消息她都会回的。”
听到陈昭迟的推理,张亦弛眼里冒出了许多问号。
但他又不忍心打击自己的哥们儿,最后只说:“算了,迟狗你……开心就好。”
第74章 ☆、74曼波是他这些……
九月中下旬,气温渐渐下降,某天晚上林凡斐在家看电影的时候,手机一直震动,她等到一小段情节结束之后才拿起来看,是林梦圆找她聊天。
林梦圆:“斐斐姐姐,爸爸给你寄了吃的。”
林梦圆:“我在里面给你放了生日礼物哦,提前祝你生日快乐。”
林凡斐已经很久不过生日了,她上高中的时候因为陈昭迟短暂地过了三年,后来两个人分开,也不再有人记得这回事。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林凡斐有一搭没一搭地问。
林梦圆告诉她:“是爸爸说的啦,前几天他公司要填什么资料,我看到上面有你的生日,就说要给你寄东西。”
林凡斐说“这样”,林梦圆又道:“斐斐姐姐,你过年会回来吗?爸爸说你十年都没回家了。”
“到时候看看吧。”林凡斐敷衍地说。
林梦圆在聊天界面上冲她撒娇:“回来嘛斐斐姐姐,我也好想见你。”
林凡斐被她磨得没办法,只好松了口:“要是没工作安排,我就回去待一两天。”
“太好啦,那我等你!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林梦圆说。
生日前夕林凡斐收到了来自礼城的快递包裹,林守业给她邮寄了礼城特产的水果,箱子的边角塞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裹,是林梦圆给她钩织了一个键盘手枕,里面还有一张写满字的明信片。
林梦圆在明信片里跟她分享了最近的生活,比如觉得学习好难,真羡慕姐姐有那么好的脑子,又比如她暗恋年级上一个很会打篮球的男生,可是对方都不认识她,说到这里,林梦圆又问,斐斐姐姐,你跟上次在商场看见那个好帅的哥哥怎么样了?
林凡斐有些无奈,陈昭迟就是这样的人,无论是谁,见他一面就过目难忘。
她生日那天在工作日,上班的时候林凡斐把林守业寄的水果带过去给同事们分了,没提自己生日,只说是家人寄来的。
这天林凡斐很忙,之前接的案子要收尾,她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靠近傍晚的时候,手机上来了陈昭迟的消息。
陈昭迟:“LFF你想不想吃个蛋糕?”
林凡斐说不想,陈昭迟像是看不见她的回答一样继续问:“你要什么样的?”
“不要。”林凡斐道。
怕他又要搞什么节目分散她的注意力,她提前告知他说:“陈昭迟,我今天很忙,要加班。”
他好脾气地说“知道了”,林凡斐便安心地沉浸到了工作中。
大约晚上九点钟的时候,陈昭迟给她来了个电话。
她接了,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浏览屏幕上的文字。
“林凡斐,生日快乐,我怕过十二点来不及说,就给你打电话了。”
陈昭迟的嗓音十分轻快,林凡斐和他重逢后,第一次觉得他心情这么好。
她说谢谢,听到陈昭迟那边有车载导航提醒他在下个路口转弯。
“这么晚你还在外面。”林凡斐随口道。
陈昭迟说有应酬,还要再去赶下一场。
林凡斐想原来自己是自作多情,他今天其实有事情要忙。
陈昭迟问:“你呢?还在工作?”
林凡斐说“还在”,动手改了项目书里的一处表述。
“那你忙吧,”陈昭迟的语气都透着高兴,“我也要忙了。”
林凡斐不知道陈昭迟是跟谁吃饭,能开心成这样。
她停了一下,才说了声好。
林凡斐终于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关掉电脑,拎着包下楼。
手机上来了几条短讯,是一些App祝她生日快乐,今天除了陈昭迟之外,她还收到了李心译和梁思致的祝福,他们两个都想约她吃饭,被她婉拒了。
她二十九岁的第一天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去,跟她大部分的生日一样。
一楼大厅里没有人在,只有灯还寥落地开着,林凡斐走进夜色,正习惯性地去找车,却发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伫立在她那台车子旁边。
她愣了愣,认出那是陈昭迟。
天气已经转凉,他穿了件灰色风衣,里面是纯黑的高领衫,一只手懒洋洋地插着兜,另一只手里拎了个长方形的盒子。
看见她以后,他抬起插着兜的那只手,朝她招了招。
林凡斐走过去:“不是还有应酬吗?”
“骗你的。”陈昭迟丝毫不愧疚地说。
“你怎么不在车里等。”林凡斐问。
她注意到他的脸和手都冻得发红了,像是等了很久。
陈昭迟说:“你们这儿不让外来车辆停,我怕在外面万一错过你出来。”
他看起来觉得自己的决定特别英明,整个人像只正在摇尾巴的小狗。
附近路灯的光洒落在他脸上,将他脸部起伏的线条衬得很分明,他低头看着林凡斐,语气柔和中透着期待:“你要不要吃饭?我订了位。”
林凡斐摇头:“我吃过外卖了。”
陈昭迟顿时失落起来:“……好吧。”
他有一点可怜地盯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那你能跟我去看一下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吗?”
林凡斐其实有一点累,她加完班以后只想回家洗个澡躺一会儿,但看陈昭迟的表情,她还是答应了:“走吧,你在前面开,我跟着你。”
陈昭迟没动,林凡斐意识到他不赞成这个安排。
他斟酌了半天,征求她的意见:“我们就不能坐一辆车吗?”
然后他补充道:“我开你吧,把你送回去之后我再过来,好不好?”
陈昭迟的“好不好”说得太诚恳,林凡斐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得到她的允许,陈昭迟飞快地过去开了门。
上车之前他问林凡斐能不能帮他拿一下手里的盒子:“是给你的蛋糕,我怕放后排撞坏了。”
林凡斐接过来,上了副驾驶。
陈昭迟比林凡斐个子高、身量大,他在主驾把车座和后视镜调整了一下,就开出了高显的停车场。
“远吗?”林凡斐问。
陈昭迟说不算远,大概二十分钟路程,林凡斐说那自己先休息一会儿。
她本来没想睡的,可这天实在辛苦,陈昭迟开车又很稳当,她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车子已经停了,她身上盖着陈昭迟的风衣,能闻到淡而清爽的气息。
林凡斐下意识拿起手机看时间,好在她只睡了半个钟。
“你怎么不叫我?”她用带着一点睡意的声线,侧过脸问陈昭迟。
陈昭迟在她转头过来之前已经在看她,此刻被她提问,他过了秒才反应过来要回答:“……我不着急。”
继而他换了轻松的语气:“不然哪儿有给你盖外套的机会,我等很久了,林凡斐。”
下车时林凡斐要把外套还他,陈昭迟没让:“外头冷,你穿着吧。”
林凡斐披着他的衣服,被他带到了街边的一家乐器店门口。
店已经打烊,里面黑着灯,只能模模糊糊地看清墙
上挂着很多把吉他。
陈昭迟让林凡斐掏一下兜,林凡斐从他的风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钥匙,递给他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温热的触感一闪而逝,她的眸光晃了晃。
他不太熟练地开门,林凡斐问他:“店是你开的?”
“我投资的,不过没这么晚来过。”陈昭迟说。
他打开门,领林凡斐从店里的木质楼梯上楼,边走边给她介绍:“一楼卖乐器,二楼开屋顶咖啡,有时候会请人来驻唱。”
两个人走上去,风比在楼下大得多,林凡斐把陈昭迟的外套裹得紧了点儿。
天台很空旷,在跟隔壁屋顶相邻的地方挂了一张幕布,对面是小型的投影仪。
陈昭迟过去操作,片刻之后,幕布亮了起来,他在手机上点了几下,画面缓缓浮现。
一开始是T大的校园,绿树摇曳,蝉鸣声声,褐色的墙,深色的玻璃,陈昭迟说:“这是我们学院的院楼。”
他像自言自语,又像告诉林凡斐:“我学的是经济大类。”
十年前他没有说出来的借口就只是借口,最后他还是选了林凡斐想要学的专业。
然后是他的毕业典礼,草坪上走过一群群穿学士服的学生,阳光十分明媚,天空高远湛蓝。
接下来穿插的一小段是礼中的校园,镜头扫过校门、宣传栏和操场,从教学楼门口进去,沿着楼梯一一经过高一一班、高二一班和高三一班,教室里还坐着许多学生,大多穿着短袖,校服搭在身后的椅子上。
“当时于姐请我回去介绍经验,我上楼的时候拍的。”陈昭迟说。
后面一段是光晷在礼城的总公司搬迁,工人和货车在楼下来来往往,偶尔会有人对着镜头喊一句小陈总,画面一转,就到了现在光晷在首都的总部,白色的高大建筑,窗外是半座城市的远景。
再下一帧画面让林凡斐的睫毛颤了颤。
是星洲国立大学。
“我中间去过星洲几次,去了你们学校。”陈昭迟说。
这一段比之前的都长,他好像想将一草一木都拍到,取景框缓慢地经过校园里的每一处景物,路标、雕塑、图书馆、茂盛的热带树种,有些是林凡斐记得且有印象的,有些是连她都没注意过的。
林凡斐忽然说:“你拍的都是夏天。”
从第一个镜头起,就全部都是夏天的景色,难怪让她觉得那么熟悉,因为她在星洲度过了十年漫长极夏。
陈昭迟“嗯”了声,低低地道:“在夏天我才会觉得离你近一点儿。”
他送她的生日礼物,是他这些年全部的夏天。
星洲只有夏日,每次等过秋冬春三季,他就会感到自己正同她的世界同频。
那个他曾经险些以为自己再也走不进去的世界。
第75章 ☆、75曼波嘴唇碰到……
投影放到最后,画质突然变得不那么好了。
陈昭迟的脸出现在幕布上。
准确来说,是十年前的陈昭迟。
镜头拍到了他疏朗的五官,线条流畅的肩颈,以及当时他染的一头红发。
林凡斐听到旁边的陈昭迟嘀咕了一声“这破像素”。
音响里传来她回忆里久远的嗓音——
“……斐斐,你之前说到星洲我们才算在一起,那我也要重新跟你说一次,我喜欢你。”
“不好不好,太傻了,”幕布上的男生清了清嗓子,“重来一次。斐斐,其实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早多了,你别不承认……”
他再一次停下来:“不是,怎么跟绕口令似的。”
林凡斐遥望着十八岁的陈昭迟,也像遥望着他们的少年时代,站她旁边的陈昭迟大约是不好意思了,想把视频暂停:“别看了,这个是当时我提前排练去星洲以后给你表白,没什么好看的。”
“我想看完。”林凡斐说。
陈昭迟犹豫了一下:“真看啊?”
他虽然被尴尬得连耳朵都在发红,但还是听从她的命令,把录像接着放了下去。
刚高考完的陈昭迟好似终于找到了感觉,说话变得流畅起来:“斐斐,我喜欢你,我觉得还是要当面跟你说,虽然我以前总惹你生气,但是以后肯定不会了。我觉得你认识的人里,目前我还算综合素质比较高吧,所以你愿意吗,跟我在一起,未来无论你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画面并不清晰的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林凡斐和陈昭迟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很大风声填满了他们之间的空白,录像又从头播起,到了T大的校园部分。
陈昭迟按了暂停。
他没有看林凡斐,目光落在远处的某个点上:“当时我没有陪你去星洲,是因为我妈妈生病了,很突然,我也没有做好准备。”
陈昭迟有些艰难地讲起那时他的处境,他父亲陈立远是个事业心很强,对待工作特别拼命的人,在他很小的时候,陈立远去视察新厂区的选址,回去的路上疲劳驾驶,一头撞上高架桥的柱子,就这样猝然离世,后来都是颜舟一个人支撑起这个家,她怕他像爸爸,所以并不对他做什么要求。
于情于理,他都没办法放弃颜舟离开。
他爸爸的事情他早就想跟林凡斐说的,在她高中告诉他她妈妈在星洲的时候,他想说其实他也很久没见过他爸爸,而且以后也不会再见到了,并不比她好多少。
也许换到现在,他会有更多更好的方式去处理那种两难的问题,可十年前他只是个高中生,还在很艰难地学着做大人。
虽然这些林凡斐已经从聂依雯那里听过,但她还是很耐心地听他又讲了一遍,并努力去想象陈昭迟所有的幽暗、困顿与不知所措。
他最后说:“我一直没跟你说,是不想影响你,不想当拖你后腿的人,我觉得就算你怪我,也比你带着愧疚生活要好。”
没谁谈个青春期的恋爱还要添上这么多负累,他不想林凡斐在远走高飞的路上,还总是要回头。
林凡斐朝他走近一步,轻轻抬手抱住了他。
风把她的长发吹到了陈昭迟脸上,他微微诧异,然后缓慢地抬起手,覆上她的后背给予回应。
“我觉得不好,陈昭迟。”林凡斐贴在他胸口说。
她被拢在他比她大好几号的风衣里,说话时产生的震动在陈昭迟胸口引起了温柔的共振。
他替她把头发别到耳后,指尖还有些迟疑,这样亲昵的动作,他生疏得像等了很多年,也熟练得像想象过千万遍。
“我去星洲的时候见过你,”陈昭迟低下头,嘴唇碰到了林凡斐的发顶,“打听到你们学院的宿舍,在楼下等到晚上,有一个男生送你回去。”
那是冬天,星洲的气温比起首都称得上温暖,他却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很冷,像是把北方的寒意都封冻在了体内。
当时他上大二,颜舟的病情稍微稳定了一些,他想林凡斐想得要窒息,像溺水的人只要能抓住一丝氧气就什么也不顾了,他在某天深夜买了周末去星洲的机票,只想见她一面。
林凡斐看起来过得很好,也有了新的追求者,他知道自己不该再出现,也不该再想她,可理智再怎么清醒,情感都还拉扯着他不肯放手。
他后来还是偷偷去过好几次星洲,每次都会在林凡斐的学校转转,碰到她的次数少得可怜,但他还是愿意多在有她足迹的地方看一看、走一走,在接手光晷之后,他开始想要把分公司开到星洲。
但老天爷大概觉得他
太可怜了,太辛苦了,这回直接把林凡斐送回了他眼前。
“那个是你当时的男朋友吗?”陈昭迟的尾音发涩。
林凡斐觉得他好笑:“不是,就是我同专业的师兄,我没再谈恋爱。”
喜欢陈昭迟已经足够伤筋动骨了,她不是那种吃了亏不长记性的人。
她想了想,又告诉他:“江竞是我同事,没别的。”
陈昭迟没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
高考后他缠着她索求的拥抱,原来还能够兑现。
夜幕澄澈,深紫色的天空上有淡淡的云,整座城市好似都睡着了,只剩他们两个还醒着。
林凡斐跟他抱了一会儿,肩膀动动,打了个哈欠:“……陈昭迟,我有点困了。”
“送你回去。”陈昭迟嘴上说着,却不愿意松手。
林凡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认真道:“我明天还要上班。”
陈昭迟便认命一般道:“好吧,我们走,公主殿下。”
陪她下楼的时候,他半开玩笑一般说:“以前是学习比我重要,现在是上班比我重要。”
陈昭迟是随口一说,林凡斐的脚步却慢了一拍。
他说得没错,十七八岁的林凡斐人生规划里没有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她责怪陈昭迟临阵退缩,其实自己也没有在那段短暂的感情里花费多少心思。
她总是被付出的那一个,被追逐的那一个,多年后再跟他重逢,她连给他一个联系方式,心无芥蒂地回一条消息都做不到。
林凡斐心里软了一下,嘴上却说:“上班当然比你重要。”
陈昭迟举手投降:“好好好,我们Faye老师的工作最重要。”
两个人上车之后,林凡斐告诉他地址,陈昭迟把她送回公寓,她跟他告别,拎着他送的蛋糕上楼。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严格来说林凡斐的生日已经过完了,但她还是在睡前拆开了陈昭迟送的蛋糕。
奶油稍有融化,但仍能看得出蛋糕是一个微信对话气泡的形状,纯白的底色上面,用黑色的奶油写了两个字——“不要”。
林凡斐:“……”
她迅速想起白天陈昭迟问她要什么样的蛋糕,她回复说不要的事情。
想问问他这蛋糕是非送不可吗。
林凡斐尝了一口,不是很甜,口感柔顺,让人忍不住想再吃。
陈昭迟很了解她的口味,但她意志力坚强,只吃一口就放回了冰箱。
这天她实在太累,洗漱完之后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手机上有好几个李心译的未接来电。
她睡眼朦胧地回过去,李心译立刻就接了,激动地大喊:“斐斐,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陈昭迟过生日去了?”
“算是吧,下班之后他来找我的。”林凡斐说完,问她怎么知道的。
“陈昭迟了发朋友圈,”李心译笑嘻嘻的,“我认出来你的车了。”
林凡斐点进陈昭迟的主页去看,发现他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在那家乐器店的天台上拍了一张街景,她的车在角落隐蔽地入镜。
李心译若有所思:“好像之前梁思致找你的时候发过你的包来着,陈昭迟这是宣誓主权呢。”
林凡斐倒没注意过梁思致发的东西,只是评价了陈昭迟一句“幼稚”,她边说着,边从床上坐了起来。
李心译在那边继续说:“斐斐,那陈昭迟应该跟你都说了吧,他妈妈生病什么的,昨天晚上下半夜的时候卫齐给我留言来着,跟我说有件事儿瞒了我和你特别久,一直觉得怪对不起咱们的,现在终于能告诉我了,应该是陈昭迟跟他说可以不用再保密了。”
她滔滔不绝地讲了好半天,说卫齐这人太靠不住,亏他们还是朋友呢,居然憋了十年,等到陈昭迟先说他才说。
最后她总结道:“而且斐斐,我就跟你说陈昭迟不会无缘无故不陪你去星洲的,他那么喜欢你。”
林凡斐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心译就又问:“你们现在算复合了吗?”
这个问题让林凡斐怔了一下。
昨天陈昭迟没说,她也没有问,气氛太好,他们两个好像都没有想起来。
于是她斟酌着回答:“我也不知道,可能算,也可能还不算吧。”
李心译被林凡斐的“不知道”搞糊涂了,思考了好半天道:“是他没说吗?要不我找卫齐,帮你去问问陈昭迟。”
林凡斐听得一阵尴尬,赶忙让李心译别去,说自己要去上班了,之后再聊。
别人不清楚的还以为她多着急,好像这么多年就等着陈昭迟回头来找她。
到高显以后,林凡斐像往常一样去自己的工位,经过前台的时候,主动跟坐在那儿的小姑娘打了个招呼。
对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盯着她脸上的笑容看:“Faye姐,你今天是不是心情很好啊?”
第76章 ☆、76曼波生怕喝了……
林凡斐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含糊地点了个头,到工位以后,无意间从手机屏幕的反光上看到,自己脸上竟然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
她立刻调整了一下面部状态,直到跟面无表情的自己对视了几秒才满意。
陈昭迟还是会有事没事给她发消息,她挑着回,不过他没提什么复合的事儿,这让她松了口气,看来李心译还是听了她的,没去找卫齐传话。
过了一周,林凡斐在某天收到了江竞私发的消息,说陈昭迟要请项目组的人吃饭,她帮忙看过方案,让她也一起去。
江竞大概是觉得她不会去,又说:“陈总让我来问的,不过Faye你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我跟他说。”
林凡斐问:“什么时候?”
江竞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就今晚。你答应了?那我可跟陈总说了啊。”
林凡斐给他回了个“好”字。
临下班的时候江竞敲她,发给了她地址,还问她能不能帮忙载两位同事一起去。
林凡斐答应了,出门前去洗手间补了一下妆,对着镜子看了几秒,觉得口红好像太红,又抽了张纸擦淡一层。
路上两位同事说听说她跟光晷的陈总是同学,问他们关系怎么样,林凡斐轻描淡写地说,还行。
“就只是还行啊?我听说这个项目原本是陈总点名要你接的。”一个同事说。
另一位则道:“你这问的有问题,Faye能力这么强,就算不是同学陈总也会找她啊,再说有几个人敢说自己跟陈总熟的。”
林凡斐笑笑说,是,没那么熟。
餐厅是陈昭迟订的,他去得最早,项目组的人不少,林凡斐到的时候他旁边的座位已经被人占满了,桌子是长条桌,她坐在他斜对面的地方。
从她进门,陈昭迟的眼神就移了过来。
他是人群的中心,一举一动都被注意到,林凡斐落座的时候,陈昭迟旁边一位她的同事非常有眼力见儿地道:“Faye不然你坐我这里?”
林凡斐摆摆手说不用,张亦弛坐在陈昭迟另一边,他戏谑道:“迟狗我看你坐过去算了,眼睛都粘……”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林凡斐推测是陈昭迟踹了他一脚。
像是不希望林凡斐因此而困扰,他主动转移了话题,也减少了看她的次数。
还没上菜,大家一起聊着天,林凡斐不小心把刀叉弄掉了,她正准备叫服务生再拿一套,陈昭迟就一边同旁边的人说话,一边随手把他没用过的递了过来。
在说话的空隙,他抓紧时间对她道:“这家就是上次你过生日我订的那家。”
动作是漫不经心的,语调是小狗献宝的。
他的音量不高,但周围还是有几个人听见了,其中就包括林凡斐开车载来的那两位同事,他们有些吃惊,其中一个说:“Faye你还说跟陈总不熟呢,生日都一起吃饭了。”
大家的目光暧昧地在两人之间来回,陈昭迟澄清了一下:“没一起吃,是我请她没请得动。”
他这样说,便有人捧场地拖长声音说“噢”,
半开玩笑地对林凡斐说,原来Faye面子这么大。
平心而论,林凡斐觉得这家餐厅味道还是不错的,很符合她的口味,如果那天是跟陈昭迟单独来吃,她应该会比今天专心一点品尝食物。
席上有人提议开瓶酒,陈昭迟让下属去找服务生,不过没让所有人都喝,他自己喝了一些,碰杯的动作可以说熟练,林凡斐看着有些恍然,上次他喝醉了给她打电话时她就想问他是什么时候学会喝酒的,但转念一想,他作为光晷的CEO,需要应酬的场合一定很多。
在两个人错过的那些年里,他们身上的某些部分也在悄然地改变。
陈昭迟是那种能让每个人都感到宾至如归的人,大家吃完饭还未尽兴,有人提议去附近唱歌。
林凡斐虽然不怎么参与这类活动,也不太会唱歌,但今天来都来了,她不想扫兴,也跟着一起去了。
去了之后同事撺掇她来一首,她推辞说唱得不好,还是有人把话筒塞到了她手里。
林凡斐只得点了一首《太聪明》,这首歌她听得最熟。
在舒缓的节奏里,她慢慢跟着唱了起来,只是她平常从来不唱歌,偶尔还是会进错拍。
这让热爱秩序的林凡斐感到一丝沮丧,在她第二次进错拍的时候,她本不想继续唱了,但一道澈冽散漫的声线凭空而起,托住了她的嗓音。
十几岁的时候,她听过他唱歌,许多次。
晚自习课间的时候,艺术节的时候,毕业典礼的时候。
在她的青春里,他是无比灿烂的光点。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陈昭迟唱歌的音色比平常要低几分,像温柔的溪水托起落花,林凡斐在他的引导下再也没错拍,完完整整地把一首歌唱了下来。
大家都夸她唱得好听,说陈昭迟跟她配合得默契,还有人问是不是之前两个人就一起唱过歌。
“没,”陈昭迟靠在沙发上笑,“我也是第一次听她唱歌。”
很好听,跟他想象中差不多,甚至更好听。
有人让他再唱一首,他想了想,在手机上点了首歌。
屏幕上出现了《幽游白书》的动画画面,歌名和字幕都是日文的。
江竞说:“陈总还会日语啊?”
“不会,只会唱这个歌。”陈昭迟说。
他没看林凡斐,林凡斐的眼皮却跳了一下。
这首歌是《幽游白书》的片尾曲,歌名翻译过来是《不平衡的吻》,曲风热烈,很有慢摇的风格。
江竞好奇地追根问底:“为什么会唱这个歌?”
“我高考完练的,当时跟喜欢的女生报了同一所大学,想去了之后跟她表白来着,还练了吉他伴奏,这个是她喜欢的动漫的主题曲。”陈昭迟说。
江竞继续问:“那她答应了吗?”
林凡斐一阵紧张,生怕喝了酒的陈昭迟什么都往外说。
但他只是道:“没,我后来没有去那个学校,挺对不起她的,这首歌也没用上。”
张亦弛在旁边挤眉弄眼,意味深长道:“谁说没用上。”
这不就用上了。
他没把话挑得更明白,只是又分享道:“你们别看陈昭迟现在人模狗样的,当时他还为了那个女生染了一头红毛呢,因为这个动画片里面有个她喜欢的角色也是红毛。”
房间顿时响起一阵开朗的大笑,有人说学生时代谁没做过傻事,张亦弛便道:“他这染了个头发还算轻的,他还为了那姑娘跟人打架,放弃保送名额,和老师叫板,我跟他认识那么多年,他之前拒绝的女生一操场一操场的,没想到还能栽别人身上。”
“一物降一物啊,看来陈总那时候真喜欢人家。”江竞乐呵呵地说。
“不只是那时候。”陈昭迟纠正了一下。
现在也很喜欢。
江竞呆了呆,半晌,猛然琢磨过来陈昭迟话里的意思,八卦的视线飘向了林凡斐。
林凡斐假装没看见,低头拿起手机,给陈昭迟发了条消息。
“闭嘴。”
江竞还想再问什么,而陈昭迟拿起手机看了眼,笑得有点儿傻:“不说了,她害羞。”
要不是中间还有别人,林凡斐就要过去打陈昭迟了。
好在陈昭迟不想聊的话题也没人会再问,他开始唱这首日语歌,唱得很熟练,像是练习过太多次,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音色干净,又有点儿慵懒,包厢顶端的球灯落下旖旎的光色,落在他的脸上和身上,将他的白衬衫也染上几片缤纷。
唱K结束以后,大家纷纷往外走,林凡斐没喝酒,问有没有人需要坐她的车。
陈昭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冒了出来:“我我我,我要坐。”
见他主动要求上林凡斐的车,其他人都识趣地各自找了搭子,单独把他们两个剩了出来。
陈昭迟乖乖跟在林凡斐身后,从副驾上了车。
林凡斐觉得陈昭迟好像喝得有点多,唱歌的时候又有人要了酒,谁来敬陈昭迟他都喝,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给面子,推都不推一下。
陈昭迟脱了外套,把座位向后调了调,整个人仰在靠背上,一只手搭着额头,呼吸有些不均匀。
林凡斐替他把那边车窗降下来几厘米,风吹了进来,她余光里映着他下巴和脖颈连成的好看曲线。
“你家在哪儿。”林凡斐问。
陈昭迟随手指了个方向说那边,林凡斐按他说的开上主路,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陈昭迟像是终于清醒了些,把手放下来,对着车载屏说了自己家的地址,调出了导航。
林凡斐瞥了一眼,这时陈昭迟在副驾迷迷糊糊地发出了声音:“林凡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凡斐没听懂。
“我说那首歌,”陈昭迟嘟囔了一句日语,是他在KTV点的歌名,“我唱得怎么样。”
他邀功请赏一般道:“我练了好久呢,当时天天练。”
“挺好的。”林凡斐说。
陈昭迟笑了:“你怎么还是这一句。”
高中她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能得到她的夸奖,他就已经很高兴。
接着他稍有些遗憾地说:“本来想去鱼尾狮喷泉附近带着吉他给你唱的。”
林凡斐冷静地道:“你不是电吉他吗,在那儿怎么插电?”
“林凡斐你能不能浪漫点儿,”陈昭迟被她气笑了,“到时候想办法就是了,再说我换个木吉他不行啊?”
第77章 ☆、77曼波柔软的东……
林凡斐想想她还是不希望陈昭迟这样做,她不喜欢在公共场合被人围观。
她是这样想的,也就这样跟陈昭迟说了。
陈昭迟考虑了一下:“所以可以在私人场合?”
林凡斐被他噎了一下:“……也不能。”
陈昭迟倒是认真地为这个过期的计划打算了起来:“你们宿舍肯定不让进吧,酒店好像不太好,还是应该找一个KTV,比较适合唱歌。”
他眉眼中笑意不断:“不过你会跟我去吗?得避开所有要考试的时候,不然你肯定会跟我说,陈昭迟,我不去,我要复习。”
陈昭迟掐着嗓子模仿林凡斐的音色,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林凡斐忍了忍,告诉自己不要同醉鬼计较。
路不算长,林凡斐很快就到了陈昭迟住的小区门口,保安本来不让进,陈昭迟把车窗降下来,对方就放行了。
林凡斐开到他楼下,解了车锁。
陈昭迟没动,她便出声提醒他:“到了。”
他在车座上活动了一下,慢吞吞地坐直身体,将车门打开一条短缝,可是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凡斐,”陈昭迟喊她名字,直勾勾地望着她,“虽然有点儿迟了,但现在我再跟你表白一次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什么都晚了一步,他们之间的时差是许多个夏天,可他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她。
陈昭迟有时候会替林妹妹惋惜,怎么就碰上他这么一个人,过了十年,还是对她死缠烂打、永不悔改。
车内灯光柔和,衬得陈昭迟的眉眼深邃如墨画,他额前碎发的影子落在挺拔的鼻梁上,呈现出好看的浅灰色。
两个人隔着很短的距离对视,林凡斐不知怎么心跳有些快,她视线下移,落到了陈昭迟的衣领上,发现他的衬衫领子解开了一颗扣子,看起来有些歪。
林凡斐没想太多,或许是强迫症犯了,她伸出手,替他将领子正了过来,还没得来得及收回,就被陈昭迟一把攥住,压在了他胸前。
他的手比她大,在秋天的夜晚里热得很鲜明。
“林凡斐,这个夏天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我觉得你跟我这些年想象的样子很像。”陈昭迟低声说。
他用目光仔仔细细地描摹她的眼角眉梢,最后停在淡红的唇间。
“你会化妆了。”他道。
林凡斐仍旧不曾抬眸,陈昭迟的衣领正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轻轻起伏。
下一秒,她就被他圈着手腕,朝他的方向轻轻拉了过去。
柔软的东西抵住了她的嘴唇 。
她终于惊讶地看向他,陈昭迟的眼眸漆黑幽深,像是藏匿了十分汹涌热烈的情绪。
他衔着她的下唇,并不熟练地触碰着,但没有更深入。
等到林凡斐终于想到要把他推开的时候,他已经松了手,脸和耳朵都红了,好像是林凡斐强吻他一样。
晚风从车门的缝隙中钻进来,两个人无言地待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应对过这样的局面,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还是林凡斐先打破了沉默:“这个你也想过吗?”
陈昭迟的脸更红了。
半晌,他像蚊子叫一样说,想过。
坦白了自己不纯洁的幻想之后,他变得很慌乱:“……林凡斐,我要走了。”
林凡斐眼睁睁地看着他推开车门落荒而逃。
他好像忘了听她的答案。
关于现在告白来不来得及的问题。
不过她也没有提醒他,在原地发了会儿愣,然后心情复杂地开车离开了陈昭迟的小区。
林凡斐这天晚上睡得不好,一闭眼就是陈昭迟和她在车里接吻的场景,当时的光线、温度,陈昭迟身上的酒气,看向她的表情,都因为不断回忆而愈发清晰。
到后半夜她才断断续续地睡着,梦一会儿跳到陈昭迟在KTV里唱歌,一会儿又变成高中的时候他把鱼尾狮小熊放到她桌上,她居然还记得那么多跟他有关的细节。
被闹钟叫醒的时候她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梦游一样起床洗漱吃早餐,直到走进高显的大楼,她才强行把自己恢复成了工作状态。
上午组内有个小会,刚一散会,江竞就凑到了她旁边:“Faye你跟我从实招来,陈总高中喜欢的那个女生就是你吧?”
林凡斐随口说不是,江竞不信:“怎么可能,昨天我都看出来了。”
“那你还问我。”林凡斐说。
江竞“啧”了声:“你们这简直跟拍电影似的,过了这么多年了还能再遇到。”
他没八卦完,又问:“所以Faye你们当时为什么分开?陈总本来也要去星洲吗?”
林凡斐不确定陈昭迟妈妈生病的事情能不能往外说,就只模棱两可地道:“他家里有事儿。”
恰好这时候简薇从后面过来,林凡斐没再给江竞深问的机会,拿着手里的文件去找简薇问手头项目的问题。
这天下班以后,林凡斐习惯性地多留了一会儿处理工作,等她离开工位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还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她从抽屉里拿了把伞,拎着坐电梯下楼,电梯门一开,她没走出几步,就看见了坐在一楼大厅沙发上的陈昭迟。
他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另一只手举着手机在看,一副把高显当他家客厅的姿态。
一看见她,陈昭迟就放下手机,拎起伞架上的一把黑色长柄伞,起身快步朝她走过来,给了林凡斐一种小狗正朝她飞奔的错觉。
看她手里有伞,他说:“我怕你没拿伞,特地带了把大的来。”
虽然他显然是找借口过来,但林凡斐没有戳穿,只说:“我带了。”
陈昭迟点点头,又说:“我给你带了饭,在车上。”
林凡斐跟他一起往外走,两个人走到高显门口,她要撑伞的时候,陈昭迟忽然问:“我们打一把伞行吗?”
祈求的语气同多年前某天晚自习后,他谎称自己崴脚走不了路,需要林凡斐给他撑伞时如出一辙。
林凡斐觉得陈昭迟是一个装可怜特别天赋异禀的人,明明只是一句普普通通的话,也能被他说得可怜巴巴的,好像她是个很不好说话的人,总拒绝他一样。
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但停下了撑伞的动作,陈昭迟便从善如流地举着伞,朝她旁边走近了一步。
他身上的气息也一起靠过来,清冷的雨夜里,和煦而令人安心。
两个人走了一小段路,陈昭迟的手离林凡斐的脸很近,她余光总是能看到他捻着黑色伞柄的手指,手背上有骨骼和静脉的轮廓。
走到他的车子旁边,陈昭迟把伞交给林凡斐,自己打开副驾,拿出了一个餐厅外带的打包纸袋。
他递给林凡斐,让她等一下,又绕到后备箱,搬出了一个箱子。
箱子是敞口的,林凡斐看清里面是十几本书。
全套的《幽游白书》原作漫画。
“是你上大学的时候,我路过书店看到的,是台版,老板说没有删减,我想着你不方便的话,我就先帮你放着。”陈昭迟说。
林凡斐想起那时他在**上留言问自己,她说没地方放,也不方便带,结果他还是买了。
陈昭迟单手搬着放满书的箱子,走到林凡斐的车子旁边,替她放进去。
做完这件事,他忽而扯了一下唇角:“还是现在这样好。”
林凡斐没明白,他接过她手里的伞,替她拉开车门,用随便聊天的语气说:“你在星洲的时候,我每天去看那边的天气,星洲老下雨,我就总担心你会不会忘带伞。”
“路上有连廊,不会淋到。”林凡斐说。
陈昭迟看她一眼,声音轻得近乎私语:“可我还是担心。”
林凡斐坐进车里,陈昭迟给她关门,她驶出车位,经过陈昭迟旁边的时候放慢速度停下,然后降下车窗,踌躇几秒,问他:“周末你有空吗?我们可以一起吃饭。”
陈昭迟立刻变得很惊喜:“有空,哪天什么时候都行,你想吃什么?”
林凡斐第一次主动约人吃饭,有些不自在:“……都行,你挑吧。”
陈昭迟说好,又雀跃地道:“明天我还给你带饭。”
就这样,陈昭迟每个工作日都过来给林凡斐送饭,有时候她加班,他就上楼陪她一起吃,偶尔也会带笔电来,坐在她旁边远程办公,接打电话也不避着她,林凡斐被迫听到了不少光晷生物的机密。
有一次有林凡斐的同事忘了东西在投行,晚上回来取的时候撞见他们,先是惊讶,随后就问:“Faye,所以陈总是你男朋友啊?”
林凡斐还没说话,陈昭迟就先笑眯眯地道:“还在追。”
同事便恍然大悟,第二天就有流言在高显传播开,说Faye这样的工作狂,连约会内容都是一起加班,实在太恐怖。
林凡斐觉得好玩,转述给陈昭迟,没想到陈昭迟怨念很深地道:“这算什么,我下次就告诉他们,以前高考完我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你还带我去书店买英语书呢。”
第78章 ☆、78曼波追了林凡……
陈昭迟说自己在追,就一直信守诺言,追了林凡斐好几个月,林凡斐觉得自己已经认识了花店能买到的所有种类的玫瑰,家里也渐渐没有那么多空位摆礼物,但陈昭迟好像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首都进入冬季,她几乎十年没再见过雪,初雪那天,她坐在工位上,偏过脸望着落地窗外纷纷扬扬的白,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
临近年底,林梦圆又给她发消息,问她过年会不会回家。
对林凡斐来说,礼城不能够算是家乡,她对哪里都没有太多归属感,但林梦圆从出生就在礼城,理所当然地把回礼城叫做回家。
她没有纠正林梦圆的说法,只是说:“买得到票就回。”
林凡斐没有特别去盯购票软件,只是简薇知道她很久没回家,提早一周就给她放了假,让她线上办公,林凡斐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跟父亲继母关系一般,并不需要太多假期,想想林梦圆那么期待她回去,便还是买了机票,在家附近订了酒店。
再回到礼城,林凡斐发觉自己对这里的记忆比想象中深刻。
她还记得自己独自推着箱子从机场离开,心里一半是即将见到沈绛的期待,另一半是没有陈昭迟在身边的低落,十几岁的心情像透明的容器,色彩不同的情绪在其中游弋摇晃,一览无余。
林凡斐打车去了酒店,在前台登记入住。
从她房间的窗户甚至能看到高中时她跟林守业、何方宜共同生活的
小区,过了十年,住户变少,每栋楼里只有半数的灯还亮着。
她在酒店里住了几天,白天大部分时候处理一些线上的工作,偶尔会出去走一走,去高中她常去的那家小饭馆吃饭。
老板还是当时的那位阿姨,只是发根开始变得花白,林凡斐点了一份炒饭,阿姨凝视她片刻,忽然问:“姑娘,你之前是不是来过?”
“我高中的时候常来。”林凡斐说。
阿姨笑着道:“难怪了,看你这么眼熟。”
她跟林凡斐多聊了几句,问她考上了什么大学,现在在哪里工作,林凡斐耐心地回答,阿姨夸她优秀,又问她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父母是不是特别想她。
“应该还好吧。”林凡斐说。
阿姨便道:“肯定想的呀,你爸爸妈妈说不想都是骗你的,怕你担心。”
林凡斐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了笑。
这天她收到了李心译的消息,李心译说也回来了,约她哪天有空去礼中走一走,林凡斐答应了。
把年前必须完成的工作做完以后,林凡斐告诉林梦圆说自己到礼城了,可以带她玩。
林梦圆回得很快:“斐斐姐姐,爸爸问你晚上能不能抽时间回家吃顿饭。”
林凡斐看着好笑,林守业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人,也学会了放低姿态,客客气气地问她有没有时间。
大约是觉得不这样她就不会回去了。
他其实是世界上除了陈昭迟之外最了解她的人。
“行。”林凡斐给林梦圆回道。
回来一趟,应该还是要同林守业见面的,虽然从前他对她称不上好,但毕竟也算把她带大了。
傍晚的时候林凡斐整理完一份融资建议书,简单收拾了一下,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她还记得回家的路,又走了一遍高中时走过无数遍的那条路。
站在家门口,林凡斐迟疑着抬手按了门铃。
须臾,一阵迟缓的脚步声传来,门从里面被打开。
林凡斐过了几秒才认出林守业。
他比她离开的时候衰老了很多,脸上的沟沟壑壑逐渐加深,头发也白了不少,同礼城的一切一样,被刻印了更多岁月的痕迹。
从林守业脸上的表情,林凡斐看出他费了些力气才认出面前是他的女儿。
“爸。”林凡斐叫了一声。
林守业局促地活动了一下身体,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回来了。”
他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林凡斐一番,忍不住感慨:“长大了,差点儿没认出来。”
然后他朝她身后看:“怎么没拿行李?不在家住?”
林守业想扮演慈父,无奈林凡斐和他都没那么容易进入角色,她点点头,两个人便都没有话了,直到林梦圆从后面兴高采烈地跑过来,说着“斐斐姐姐你回来啦”,林凡斐才松了口气。
她被林梦圆拽着手拉进屋,何方宜淡而平和地跟她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林梦圆把林凡斐拉到自己房间,林凡斐惊讶地发现她住在客房。
“你怎么住这儿?你房间不是离主卧近的那间吗?”林凡斐问。
林梦圆嘿嘿一笑:“我早不住那儿了,之前有一次听爸爸说我的房间最早是姐姐的,我说不想占姐姐的地方,就搬过来啦。”
她又吐了吐舌头,放轻声音:“而且这儿离爸爸妈妈的房间远,我晚上玩手机一旦听到他们起来,还来得及马上藏到被子里。”
林梦圆把床上林凡斐买给她的茄子公仔抱过来,和林凡斐坐在地毯上聊天,小孩子更容易和人交心,不到半个小时,林凡斐连林梦圆好朋友家养的鹦鹉是什么品种都一清二楚了。
除了说自己的事儿,林梦圆也十分关心林凡斐,她记性很好地问:“斐斐姐姐,你还没告诉我你跟那个哥哥怎么样了呢。”
“你怎么这么八卦,”林凡斐伸手揉了揉林梦圆的茄子,用漂亮平静的脸发出了恶魔的低语,“不如告诉我你期末考得怎么样。”
林梦圆立即哭丧着脸说:“斐斐姐姐,你待会儿可千万别在饭桌上问,我这次考得太差了,我妈妈都不愿意去给我开家长会,还是逼着爸爸去的。”
林凡斐只是吓唬她,看她真的害怕,迅速地心软了:“好好,我不说。”
林梦圆擅长察言观色,意识到这个时候她提出一些要求林凡斐是不会拒绝的:“所以姐姐,那个哥哥是不是喜欢你?”
一缕热气从林凡斐的领口蒸到脸上,她点了下头,林梦圆得到答案,“哇”了一声,又道:“那你喜欢他吗?”
林凡斐轻轻说“嗯”。
林梦圆眼睛都亮了,缠着她要她给自己讲讲详细的经过,林凡斐拗不过她,就说自己跟陈昭迟是高中同学,当时总是她考第一,陈昭迟考第二,后来陈昭迟就莫名其妙喜欢她了。
“怎么会是莫名其妙呢,姐姐你这么好,又漂亮,又聪明,他不喜欢你才怪。”林梦圆说。
继而她又道:“前几天我在网上刷到一句话,说所有人都记得第一名,但第一名会记得第二名,看来是真的诶。”
这句无厘头的话让林凡斐怔了怔,而后她说:“我不是因为他成绩好喜欢他。”
平心而论,她不能说完全不在意这一点,就像她不能违心说觉得陈昭迟长得不帅,但如果要给喜欢他找一个理由,这些一定不是她第一时间会想到的东西。
她喜欢陈昭迟面对这个世界时的松弛和坦然,喜欢他正直、勇敢、不计后果,喜欢他在人海中闪闪发亮,喜欢他给她的赤诚、认真、小心翼翼、从始至终。
林梦圆似懂非懂地说“噢”,又拉着林凡斐说起了她喜欢的那个男生。
林凡斐晚上在家吃完饭,跟林梦圆约好大年初一的下午带她出门逛逛,林守业送她出门,下了电梯走在小区里,外面风很冷,林守业问了她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林凡斐觉得他吞吞吐吐的,知道他想听什么,却一定要等到林守业问才开口。
果然,林守业假装随意地问:“你见到你妈了?她怎么样?”
林凡斐难以确定他想听到的答案是肯定的还是否定的,但她还是如实地说:“很幸福,她生了个女儿叫Alice。”
林守业“唔”了声,从口袋里摸了烟盒,倒了一支出来,在风里点了好几次才点着。
他问林凡斐用不用开车送她,林凡斐婉拒了,说自己住得很近,走回去更方便。
“那就好。”林守业说。
林凡斐一时间有些恍然,不知道他是回应她说住得近,还是她告诉他沈绛过得很好。
但都不重要,林守业陪她走到小区门口,她跟他道别,听到他问自己除夕晚上能不能回来吃年夜饭。
“梦圆不喜欢回她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家,后来我们过年就都在家里过,第二天才回去走亲戚。”林守业解释道。
他顿了下,又道:“回来吧,大过年的,工作也不是非要在那一天做。”
林凡斐说知道了。
回到酒店以后,她看到手机上有陈昭迟的消息,路上太冷,她把手机放在羽绒服口袋里,没听到震动。
陈昭迟:“我听李心译说你回礼城了。”
陈昭迟:“我除夕那天下午回。”
林凡斐给他打了电话过去,陈昭迟马上就接了,快得像小狗在主人开门那一刻就跑过来迎接:“斐斐。”
在她没注意的时候,他又悄悄把对她的称呼换了回来。
林凡斐其实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给陈昭迟打电话,明明她
也没有什么特别要说明的东西,但她知道无论她讲什么,陈昭迟都会听。
“我今天回家吃饭了。”她说。
陈昭迟问她怎么样:“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去了。”
林凡斐想了想:“我之前也这么以为,但十年好像还是挺长的,我今天看到我爸爸,我继母,心情比我想的要平淡很多。”
“我之前也觉得十年很长,但是那天在商场看到你的时候,又觉得还可以,不是不能忍。”陈昭迟说。
“今天我妹妹跟我说,所有人都记得第一名,但第一名会记得第二名,”林凡斐握着手机,裹着寒意的身体渐渐在屋内温暖的空调里舒展开,“陈昭迟,要是能选的话,你想当第一名还是第二名?”
陈昭迟不想说错话,他谨慎地问:“如果我是第一名,你还会喜欢我吗?”
林凡斐思考了一下,诚恳地说:“不一定。”
第79章 ☆、79曼波你有没有……
林凡斐是认真回答他的,她觉得自己这样的性格,如果陈昭迟总是霸占第一压她一头,她肯定讨厌他讨厌得要命,满脑子只有学死他的企图。
她从来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对第一名的渴望。
陈昭迟懂了,立即从善如流地道:“我想当第二名。”
他言之凿凿地道:“要别人记得我有什么用,你记得我就够了。”
第一名没有她重要。
房间里很安静,楼下的马路上偶尔有摩托车驶过,轰鸣着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林凡斐听着电话那端的陈昭迟如此迅速地放弃了第一名,忽然有了很想问他的问题:“那你会觉得我可笑吗,一直执着于拿第一名。从学校毕业以后我发现第一名没那么有用了,但还是会想做最好的那一个。”
“别想那么多,”陈昭迟用他惯常那种散漫嗓音说话的时候,总会让人觉得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任何困难和问题,“你那么优秀,想拿第一不是很正常?”
他的声线带上了笑意:“斐斐,我高中就是被你那股劲儿吸引的,就算明天世界要爆炸,大家都从教室里跑了,你绝对还是会坐那儿上晚自习,准备下一次考试。”
林凡斐被陈昭迟夸张的说辞噎了一下,她反驳道:“你胡说。”
陈昭迟笑完,语调变得正经了些:“总之我觉得这样很好,一个人可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止步不前,失去动力,斐斐你能一直往前走,是种很珍贵的能力。”
林凡斐没作声,半晌,她说了声谢谢。
陈昭迟已经适应了林凡斐的逻辑,当年高考完他对她表白她说谢谢,现在他跟她谈心她还是说谢谢,“谢谢”在她的社交系统里大约是一个很好、很亲近的词,带着她在人际关系中特有的那种笨拙和天真。
陈昭迟很大方地说“不客气”,又不太要脸地说:“斐斐,我好想你,你有没有想我。”
“四天前我们刚见过,”林凡斐指出事实,“就我在高显留到下半夜那天。”
因为第二天就要回礼城,所以那天她把所有需要线下交接给其他同事的工作都收了个尾,陈昭迟来给她送饭,陪她整理资料整理到下半夜。
陈昭迟:“……”
林凡斐不提还好,提了他就很委屈,他陪她到凌晨,替她把车开回公寓楼下,结果她推开车门就走了,话都没跟他多说一句,像是完全忘掉次日两个人就要分开,有一周多都见不到面。
他怕打扰她休息,忍了又忍,才没把她拽回来要一个拥抱,自己站在路边,孤独地打车回家了,像一只被弃养的小狗。
“那天我们什么都没做。”陈昭迟小声嘀咕。
比高中上晚自习还无聊,连个纸条都不能传,他这么一个大帅哥坐林妹妹旁边,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好像那些破报表比他好看一万倍。
林凡斐没反应过来:“你还想做什么?”
陈昭迟没想到林凡斐会这样问,虽然两个人此刻隔着几百公里,也不是面对面在说话,但他还是脸红得不行,吞吞吐吐道:“……就、就那个。”
“哪个?”好学生林凡斐继续追问。
陈昭迟扭扭捏捏地不肯说,林凡斐突然想偏了,她又羞又气地道:“陈昭迟,你要是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以后就别来高显找我了。”
一听她这么说,陈昭迟就知道她理解岔了。
“不是斐斐,我不是说那个,”他比她还要害羞和着急,说话也结结巴巴的,“我是说抱一下,还有……”
他心一横,视死如归地道:“还有接吻!”
说起来他跟林凡斐唯一一次接吻,还是上回他喝醉酒被她送回家,下车之前他胆大包天把她扯过去轻轻亲了几下。
她的嘴唇比他的凉,被他吻了一小会儿就热了,他一呼一吸间都是她身上好闻的气息,像一小片温柔的海洋,回荡着引人沉溺的潮汐,让他希望永远停在这一刻,又想索求更多。
他说完以后,两个人的对话就陷入了诡异的空白,谁都没有接话,不过也没有挂断。
他们听了一会儿彼此的气息,最后是林凡斐轻声说:“可你还没追完呢。”
陈昭迟一直说在追她,按照他的定义,他们还是未完成时态。
“你想我什么时候追完,”陈昭迟回过神来,放低音量征求她的意见,“斐斐。”
林凡斐想了好久,再开口时声音闷闷的,很不好意思:“现在就可以了。”
陈昭迟的心脏像是一下子飞到了十万英尺的高空:“那你等着我,我去礼城找你。”
虽然没什么等不等的,林凡斐本来就要在礼城待上一周多,但她还是答应了他。
放下电话,林凡斐坐在房间的书桌前,打开笔电写了半小时方案,结束一个段落以后,她点开日历,看了一眼离除夕还有几天。
不是期待年夜饭,而是在想还有多久才能见到陈昭迟。
林凡斐也清楚他不一定会一到礼城就找她,他在这里长大,应该有许多亲戚朋友要去拜访,但知道他跟她在同一座城市,就会让她觉得没有那么孤单。
在这一刻林凡斐发现,她也很想陈昭迟。
除夕前一天,李心译也到了礼城,林凡斐跟她一起回了礼中。
高三生都还在校上假期之前的最后一天自习,于静柳恰好这一年在带高三,李心译通过妈妈跟对方联系上,于静柳亲自到门口把她们接了进来。
李心译中间还回来看过几次老师,而林凡斐是真正意义上的高考后第一次回来。
于静柳伸出双手揽着林凡斐的肩膀左右端详:“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她问林凡斐在星洲过得怎么样,林凡斐告诉她还不错,就是气候太热了,还总是下雨。
于静柳听了以后就笑,说你高中的时候那么会写作文,在星洲待了十年,就剩下这一句话。
李心译在旁边插嘴:“于姐你这就不懂了,这叫轻舟已过万重山。”
于静柳又是笑,然后说:“凡斐你觉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之前我一直担心,怕你去了会后悔。”
虽然这一路并不是完全地顺利,林凡斐觉得自己还是没有后悔。
三个人一起在校园里走了一会儿,于静柳说到礼中这些年的变化,又问她们还记不记得沈听微,说沈听微现在回了礼中当语文老师,不过在高一年级组,今天不在校。
她们漫无目的地说着话,于静柳无意间想到什么,随口问林凡斐:“那你跟陈昭迟,后来还有联系吗?”
高考后她作为班主任要统计志愿情况,陈昭迟最后留在了国内,她当时也隐约听说了颜舟的情况,知道他应该是经历了比较艰难的情况,便也没有多问。
没想到了解后续已经是十年后的事情。
李心译快人快语道:“于姐,他们都快复合啦。”
说完以后,她又看向林凡斐:“斐斐,我没错过什么吧,你们不会已经开始地下恋了?”
当着于静柳的面,林凡斐有些难为情:“还没呢。”
于静柳倒是挺惊讶的,不过也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她就若有所思地道:“陈昭迟还是没变。”
而后她又笑盈盈地看向林凡斐:“凡斐,你也没变,以前是老师狭隘了。”
陪林凡斐和李心译又聊了会儿天,于静柳就跟她们告别了,说自己还要去班上布置一下放假的事情。
李心译挽住林凡斐的胳膊:“斐斐,要不我们去找地方吃饭吧,外面怎么这么冷,冷得我都没有什么怀旧的想法了。”
林凡斐笑笑说好,拿出手机拍了张校园里的照片,当初上课的教学楼、跑操的下沉操场,和不远处的餐厅都入镜了。
忽然她放下手机,指着不远处说:“那是你的小橘吗?”
李心译愣了下,顺着林凡斐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草丛里有一只正在探头探脑的橘猫。
“好像啊,不过应该不是吧,都十多年过去了,小橘不会还这么小的,”李心译有些遗憾,“我之前还想过要收养它,我妈妈不同意,后来我工作了,也找不到它了。”
她随手掏了掏口袋,有些懊恼地道:“回礼城忘记带猫条了。”
李心译这样说话的时候,林凡斐有一瞬间以为她们还是高中生。
她把拍下来的照片发给陈昭迟,说自己和李心译回礼中了。
陈昭迟秒回了她:“见到于姐了吗。”
林凡斐打字给他回复:“见到了,她还问起你了。”
陈昭迟:“问我什么?”
陈昭迟:“你是不是还在外面,待会儿再给我回吧,怕你手冷。”
李心译在一旁瞥见了陈昭迟的消息,夸张地“咦”了一声:“于姐说得对,陈昭迟他是真没变,还是个大恋爱脑。”
林凡斐在除夕下午傍晚又回了家,何方宜在包饺子,她过去要帮忙,何方宜说:“没事儿,你跟你爸去看电视。”
林梦圆过来拉她:“姐姐,你陪我去超市买饮料好不好?”
林凡斐跟林梦圆出门的时候,握在手里的手机亮了一下。
她拿起来,是陈昭迟说落地了,正往市区走,要带颜舟去看家里的几位老人。
林凡斐想问他什么时候见面,又觉得他可能抽不开身,便只简简单单地回了个“嗯”。
但陈昭迟持续地给她发消息,手机一下接一下地震动。
陈昭迟:“LFF你在你爸爸家吗?”
陈昭迟:“要不要来我家过年啊?”
陈昭迟:“我和我妈妈,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我姥姥养的小柯基都欢迎你。”
第80章 ☆、80曼波我们在一……
林凡斐当然不可能去陈昭迟家过年,她只回了陈昭迟的第一个问题,说是在林守业家。
“那你明天有空吗?”陈昭迟问。
林凡斐说:“明天要陪我妹妹。”
陈昭迟说好吧,正好电梯上来,林凡斐便把手机放回了羽绒服的口袋里。
她领林梦圆去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零食和饮料,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
林凡斐之前在星洲过年的时候,在学校会跟同学一起包包饺子、贴贴春联,工作以后有时会跟同样不回家的熟人去外面逛逛,有时就自己待在住处,像平常的每一天一样多做一会儿工作。
因此这次回家过年,她不会觉得更无聊,无聊到不愿意来,当然也不会更留恋,留恋到不想要走。
回到家又陪林梦圆玩了一会儿,何方宜就叫她们来吃饭,客厅里的电视开着,增添了许多热闹的声响。
林梦圆处在叛逆期,不愿意陪父母看春节晚会,要回房间玩手机,想让林凡斐陪她打游戏,何方宜数落了林梦圆几句,也就随她去了。
林凡斐长这么大都没有玩过游戏,她在手机上安装了软件,按照林梦圆的要求陪她在线匹配,开局没多久就被人拿了一血。
林梦圆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呼:“斐斐姐姐,你居然也有不擅长的东西!”
林凡斐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梦圆操作了一会儿,试图学到一些技巧,但在付诸实践的时候似乎没有那么顺利,她很快又被人清空了血条,还有队友发了语音表达不满:“会不会玩儿啊?”
那人是个男的,还说了句脏话,林凡斐没开语音,只是问林梦圆这个游戏的匹配机制是不是水平差不多的才会被分到同一局,得到林梦圆肯定的答复后,林凡斐点开那人资料看了一眼,然后在公屏上打字:“那确实应该没你这种玩了五年,还跟我一样菜的人会玩。”
那人被她戳中痛处,在语音里狂飙脏话,林凡斐冷静地点了举报,没过多久,对方就被禁言了。
“姐姐,你好像女侠。”林梦圆点评道。
林凡斐心里是觉得这款游戏没什么意思的,但胜负欲让她在获胜之前不想停下。
林梦圆打游戏的水平比她高,这次是开了小号跟她玩,两个人连着匹配了五六局,在林梦圆的帮助下,林凡斐才终于赢了一把,她像完成什么任务似的松了口气,退出游戏界面,说自己不玩了。
看到林梦圆书架上有些新买的书,林凡斐问自己能不能拿本看看。
林梦圆点点头,让她随便看,说是班上语文老师推荐的,何方宜全部都买了,不过自己没兴趣读。
林凡斐随手挑了一本,是这些年比较红的一位女性主义作家金爱烂的《滔滔生活》。
书是短篇小说集,并不厚,林凡斐背靠着林梦圆的床读了起来,客厅里林守业跟何方宜都在各自回各自的拜年消息,间或伴随着打电话的声音,因为礼城已经禁止在市区燃放烟花爆竹,环境并不喧闹。
快要十二点的时候,林凡斐读到一句“他缺席造成的寂静充满了整个世界”,无端就想起了陈昭迟。
像有心灵感应一般,下一秒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是陈昭迟的来电。
林凡斐站起来,走到原本自己的房间去接,身后林梦圆大声说姐姐是不是男朋友给你打电话,她有几分窘迫,摆摆手让林梦圆不要乱讲。
站在窗边,外面大雪纷纷扬扬,在路灯的光柱里像一场小型风暴,她接通了陈昭迟的电话。
陈昭迟懒洋洋地问:“斐斐,你在做什么?”
“刚在看书,看书以前跟我妹妹打了会儿游戏。”林凡斐告诉他游戏的名字。
陈昭迟闻言道:“我高中也玩那个,怎么样,你觉得好玩吗?”
他洋洋得意地把自己的等级告诉她,然后故意装酷:“哥可以带你上分。”
林凡斐无情地说:“一点儿也不好玩,浪费时间,这是我这辈子最后一次玩这个游戏。”
陈昭迟故意逗她:“不好玩?是不是你没赢啊?输了就说人家不好玩。”
林凡斐立即不服气道:“我赢了一局呢。”
虽然输了很多把就是了。
陈昭迟看她较真,觉得她好玩,用哄小朋友的口吻说:“好好好,你赢了,我们斐斐最厉害了。”
林凡斐忽而听见他那边有风声。
“你在外面吗?”她问。
陈昭迟轻笑了声。
他柔和地道:“斐斐,你往楼下看。”
林凡斐愣了愣,低头望过去。
陈昭迟穿了件黑色大衣,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举着手机放在耳边,正笑意盈盈地仰头瞧着她。
林凡斐下意识问:“你怎么没在家,不用陪颜阿姨吗?”
“我把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接到家里,请示一
下就来了,“陈昭迟志在必得,“斐斐,我要当第一个祝你新年快乐的人。”
快到十二点了,客厅里的电视机传来主持人倒数的声音,跟陈昭迟的重合在了一起。
“五,四,三,二,一。”
陈昭迟口齿清晰地念着新年倒计时,陪林凡斐度过了旧年的最后五秒钟。
零点钟声响起,林凡斐看着楼下的陈昭迟做出“新年快乐”的口型,他的声音也同时在她耳边响起。
“新年快乐。”
漫天飞雪里,林凡斐也对他说,新年快乐。
陈昭迟把手机放回口袋,另一只插在兜里的手拿出来,掌中握着一只遥控器。
他按了几下,地面上飞起来一样东西。
飞到林凡斐眼前她才看清,原来是一架白色的遥控玩具飞机。
玩具飞机底部有一个小小的置物篮,她打开窗,飞机伴随着一阵风,稳稳地停在了她的窗台上。
置物篮里有一个挂件,跟十年前陈昭迟送她的小录音机一模一样。
林凡斐拿出来,窗外细碎的雪粒刮到了她手上,又快速地融化,留下微淡的湿痕。
她按了一下播放键。
这次放出的是陈昭迟二十八岁的声音。
“斐斐,下楼。”
林凡斐把录音机放到桌上,换了身衣服走到玄关,披上厚厚的羽绒服。
林守业在客厅问她做什么去,她含糊其辞说下去走走。
在新年的大半夜下楼散步实在是很怪异的行为,但林守业早已失去了对她指手画脚的权利,就只说了句注意安全。
电梯载着林凡斐一路往下,她的心脏怦怦跳得厉害。
推开单元门,她发现陈昭迟不知从哪儿把他高中的那把电吉他变了出来,红的琴身,黑的背带,他扶着琴头,正微微低颈在调音,碎发被风吹乱,露出了额头,显得很英俊。
看到她来,他挑起唇角笑了一下。
林凡斐走到他面前,刚要说话,陈昭迟就制止了她:“别问我电是哪儿来的。”
“哦,我没想问。”林凡斐说。
她已经瞥见他开了辆车来,就在旁边不远处,后备箱里伸出一根电源线接在了吉他上。
陈昭迟非常满意,给她展示手里的吉他拨片:“你还记得这个吗?”
林凡斐还记得,那是她高中送陈昭迟的生日礼物。
“我一直没舍得用,今天是第一次。”他像自言自语一样说。
不仅不舍得用,他后来还放到了自己办公室的保险箱里收着,一次张亦弛来拿机密文件,看到之后说他神经病。
陈昭迟扫了几下弦,然后轻轻唱了起来。
是上次他在KTV点的《幽游白书》片尾曲,《不平衡的吻》。
条件简陋,没有音响,风又很大,就算林凡斐跟他站得足够近,他的嗓音和琴声还是被刮得时断时续。
但很好听。
陈昭迟唱歌的时候始终专注地望向她,眼眸比墨色的冬夜更深,林凡斐替十八岁的自己听着,仿佛还能够从陈昭迟眼底看到他们往昔的一点一滴,她不是浪漫的人,却也因为他有了少年时代特别缱绻的心事。
她想起礼中的晚自习、蓝白色校服、校门口的丁香树,宣传栏里贴的年级大榜。
也想起星洲一场又一场的大雨,大晴天的时候,雨水透明得就像陈昭迟十七八岁时的眼神。
陈昭迟唱完,对林凡斐说:“斐斐,我知道我们错过了很多年,都是我的问题,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停了下,他说得更正式:“我们在一起吧,好不好?”
陈昭迟的瞳孔很黑也很亮,垂眸看她的时候,睫毛在下眼睑形成了一小片鸽灰的阴影。
林凡斐能察觉到他有些不明显的紧张,所以很快就点了头。
陈昭迟的表情立即变得欢天喜地,他朝林凡斐走近一步想要抱她,又想到自己身上还有吉他,硬生生停住,把吉他拿下来,放回了后备箱里。
他回来以后犹豫了一下,从衣兜里摸出一张两个巴掌大的长方形纸片:“本来不想给你看这个的,但是今天回家以后收拾东西,不小心翻到了。”
那是一张机票,都是英文,边缘已经褪色泛黄。
去星洲的机票。
“你走的前一天我没忍住买了票,本来想过了安检去登机口送你,结果我发现站在那里,我真的想扔下一切陪你去,我不能那么做,所以就临阵脱逃了,”陈昭迟说得很慢,“斐斐,我怕我一看见你,就走不了了。”
他十八岁的莽撞、冲动、随心所欲、不顾一切,都停在那一天。
林凡斐接过那张过期的机票,就像接过了陈昭迟这些年的困苦、无望和自以为的单相思。
他揽着她的腰把她抱进怀里,抱得比那天在咖啡店的时候还要紧,陈昭迟在林凡斐耳边说话,轻得好似叹息:“斐斐,我真的好想你。”【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