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明末下8
◎凤阳朱?暴发户!◎
【曲阜孔家的衍圣公,在我们今天没有多少正面的评价,连带着给他们的祖宗孔子都抹黑。
我只能说,是一代代的衍圣公凭自己的实力作出来的。
呸,活该。】
不管是哪个朝代的大明文臣,听到这里都无不变色。
曲阜孔家,乃是圣人后裔,天下文脉所在!
就算是天幕也不能如此诋毁!
韩爌虽然算是一个比较实干派的官员,可到底也是东林党出身,他颤抖着手,指着天幕对崇祯道:“陛下,实在是……有辱斯文!”
骂他们两句就算了,竟然骂到了衍圣公头上,这岂不是在撅他们文林的根基?
其他大臣也跟着附和起来:“这天幕定是什么妖道的法术,臣请严查!”
一副崇祯不同意就要在文华殿上“死谏”的忠贞样子。
崇祯自小也是酷爱儒家经典,学习程朱理学的,自然一时也觉得受到了莫大冲击。但看着殿中大臣一个个受了侮辱的样子,突然自嘲的想到:日后大明亡了,他们怕不是都没有这么愤慨。
出于一种隐秘的叛逆心理,崇祯继续维持着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想听听天幕能说出什么来。
【up我先来给大家简单整理一下衍圣公的传承。】
目前的衍圣公孔克坚还在装病不肯来南京呢,所以朱元璋心里也憋着一股气。
【自从董仲舒提出“独尊儒术,罢黜百家”,解决了汉武帝的思想旗帜问题后,儒学就成为几乎历朝历代唯一的官方主流思想。
从汉代到唐末五代的后唐,虽然历朝历代的爵位名称不一样,但统治者都会将孔子嫡系后人以世袭罔替祭祀孔子的爵位将其供养起来。
不过一般来说,考虑到作为文圣之后的孔家拥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所以历代统治者都是只给虚名和封赏,几乎不给任何参与实际朝政的机会。
这其中,孔家也有一些比较出色的后裔。比如唐太宗时期的孔颖达,就是孔子的第三十二代孙,是当初秦王府的十八学士之一,后来受封曲阜县公,是个正儿八经有本事的大儒。】
【可惜像孔颖达这种后裔终归是少数,从北宋开始,衍圣公就越来越拉胯。】
宋濂很难受,因为他和现在的衍圣公孔克坚有点交情,不然将来孔克坚去世,自己也不会主动给他写《神道碑》。
可他明知道天幕要说什么,却半点不能反驳,因为……那确实是孔家做过的事情。
【宋仁宗时,改后唐明宗给的爵位“文宣公”为“衍圣公”,固定的传承了下来。
但是好景不长,我铁血大宋只有半壁江山,中原很快面临异族的入侵,衍圣公的投降史也接踵而至。】
文官们一个个脸涨成了猪肝色,恨不得捂住天幕求她闭嘴。
这要是传的沸沸扬扬,他们这些读书人也颜面无光啊!
京城里的其他老百姓听得一知半解,纷纷议论道:“衍圣公也会投降那些鞑子?!”
“呵,这有啥不可能的。”
“可俺听说衍圣公是孔圣人的后代,不都该是文曲星下凡么?怎么也怕那些鞑子?”
“没见识了吧?你也不想想,文曲星下凡又不是刀枪不入,那些吃人肉的鞑子一刀下去照样会死,不投降怎么保住世代富贵。”
“啧,那不跟咱这些泥腿子没啥区别。”
【到了宋徽宗时,孔子的第四十七代嫡长孙孔端友袭封为衍圣公。
然后金兵大举南下,有了靖康之耻。这孔端友为了保住孔家的传承宝物,所以携带着南下,投奔在临安建立南宋的完颜构……啊不,赵构。
金人入主中原后,一开始是纯纯野蛮人做派。二话不说就放火烧孔庙,将殿堂与书籍全部烧毁,连孔子亲手栽种的、有一千两百多年树龄的三棵桧树也被烧毁。
但是吧,不管谁来了,想要在中原混下去,形成有效治理,就得收买文人士大夫,就得在文治方面有所表示。这个表态有两个方面,一个是开科举,一个就是尊孔。
于是金人就将孔端友的弟弟孔端操的儿子孔璠册立为衍圣公。
当初孔端友南下的时候,他的弟弟一门是留在北方看守孔林和孔庙的,所以没有跟着南下,这就成了金人利用的筹码。
这个时候就出现了南北两宗衍圣公的局面。南边是孔端友这一支,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孙系,而北边是孔端操这一系,他们是金人扶植起来对抗南方的筹码。】
衍圣公家的烂事,朱元璋前几天召集孔克坚的时候,多少听李善长说过一点,所以他不关心。
但刚刚天幕提到的一句话他很感兴趣。
要治理国家,就要收买文人士大夫,就要开科举和尊孔。
他知道这么做在当下是正确的,可他心里却有担忧,这不还是宋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那一套么?
而根据天幕之前所言,这些士大夫一个个也没憋什么好屁,跟这群虫豸在一起,大明眼见的一代不如一代!
【这还没完,要是只有南北两宗也就算了,到了蒙古人南下的时候,衍圣公的情况再次发生了转变。
当时曲阜孔庙驻扎的衍圣公是金朝册封的孔元措,可是蒙古人南下进攻金朝时,他们走了靖康时的老路——孔元措跟随着金朝政权南下到了汴京,而曲阜孔庙则让他的族兄孔元用来负责打理。
蒙古人也照样拿了当初的金朝的剧本,直接将孔元用、孔之全父子俩立为了衍圣公。
这么一来情况就更复杂了,在南宋有孔端友这一脉的衍圣公,在金朝有孔元措这一脉的衍圣公,蒙古占领曲阜后,又有了孔元用这一脉的衍圣公。
中华大地上同时出现了三派衍圣公,谁都觉得自己是正统衍圣公。】
“哈哈哈哈……”本来还对衍圣公有敬畏的老百姓发出了哄笑声。
茶馆里的读书人听不下去,恼羞成怒的冷哼一声:“大字不识一个愚民,懂什么!”
一个牙尖嘴利的小商贩问道:“那这位秀才,你说哪一位才是真正的衍圣公呢?”
只见这生员便嘟囔了些什么“保住文脉道统”、“教化夷狄入华夏”之类让人听不懂的话。
茶馆里一时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一直到蒙古人打下了汴京城,金朝的衍圣公孔元措被蒙古人活捉了。然后也不知蒙古人是不是觉得孔元措资历更老一些,反正他又被蒙古人立为了衍圣公,之前立的衍圣公孔之全就被废掉了,充任了曲阜令。
三派又变成了两派。
不知道衍圣公后来的那些为人诟病的举动,是不是就是从金人毁庙总结出的智慧:改朝换代的时候,与其跟着旧政权东逃西窜,被新政权误会造成祖庙被毁,事后即使获得重建也费时费力,还不如一开始就主动接触配合,双方皆大欢喜。
毕竟老祖宗只说了忠君,就没说要爱国嘛!君没有了,再换一个君效忠就是了嘛!】
“污蔑,纯纯的污蔑!”
【这可不是up我诋毁他们哦。
朱元璋统一江南后,派遣徐达和常遇春北伐,徐达攻克山东后,当时的衍圣公孔克坚自己不出面,而是派儿子和侄子出城迎接徐达,喜迎王师。
当时的元朝还占有北方的广大地区,孔克坚大概觉得元朝会卷土重来,所以一直敷衍朱元璋,后来我们八八不蒸馒头争口气,一统全国,孔克坚不得不去南京觐见。
可因为孔克坚这种鼠尾两端的态度,让朱元璋对他十分厌恶,再加上前几任衍圣公府投靠了金国和蒙古,所以朱元璋建立明朝后,就打算削弱衍圣公府的地位。
不过,孔子的地位在古代确实是根深蒂固,就算朱元璋痛恨衍圣公府投靠异族,可他为了笼络天下读书人,还是必须要册封一个衍圣公。因此,朱元璋只好把孔克坚的儿子孔希学给册封为衍圣公了。】
朱元璋翻了个白眼,他受不得这种委屈!
【之后的衍圣公们,那更是青出于蓝,膝盖一个比一个软。
明末,李自成进北京,当时的衍圣公高呼:“永昌皇帝万岁!”
结果李自成待了没几天就跑了,换了鞑清来,他们继续投降。
更离谱的是,清末咱们被那些西洋人轮番欺负,衍圣公真就挨个投降……
英国人厉害就把大英帝国爱德华七世国王的宝像请入孔府供奉起来,德国人占领山东就把德皇威廉二世的画像迎进了孔府……
等到了清朝灭亡之后,袁世凯□□的时候,衍圣公孔令贻居然连发两封“劝进电”,要袁世凯“早日登极,以慰民望”。
就连张勋这个跳梁小丑闹复辟,孔令贻都能及时拍电报去北京,说“恭承明诏日月重光毅力诛猷普天同庆”。
舔狗都没这么勤快。】
好家伙,茶馆里的老百姓没听懂几个词,只记得“投降”这两个字了。
“这衍圣公,怎么逮谁就投降谁啊?”
“嗐,投降了就能保住荣华富贵。为了家族嘛,不丢人。”
崇祯扫了一眼面前的大臣,发现大家和他一样,目光呆滞,心里安慰了不少。
实在是……实在是过于离谱了。
韩爌眼神直愣愣的,呢喃道:“假的,肯定是假的……”
西洋番怎么可能打到华夏来呢?怎么想都不合理吧!
对,一定都是妖道胡编的!
朱元璋倒是很淡定,因为他心里正嫉恨孔克坚呢,虽然西洋番打到中土来什么的听上去有点匪夷所思,但从年轻时一路跟随天幕指点的朱元璋相信,天幕说的肯定都是真的!
而且这衍圣公的德行,八成也做的出来。
他冷笑一声,问道:“朕记得孔克坚的儿子前两天到南京了,来替他老子装病不来求情?”
“正是。”
“叫他来,看看他怎么说!”
【后面日军来了,其实衍圣公丢人现眼的事情也不少……不过up主这次主要是想通过孔克坚来讲有名一朝士大夫的。
元朝虽然有四等人制度的潜规则,但那都是针对平民的。从上层来说,元朝其实是与蒙古贵族、色目豪商与汉人地主共治天下。
因此到了元朝,孔氏一门凭借“孔氏恩例”大量进入仕途,竟有多达90余人占据要职。而孔克坚和他的族人孔思力更是位及人臣,名列礼部尚书、中书省参政。
孔克坚对元朝也是相当的忠心,当时刘福通的北伐大军进入山东后,孔克坚立刻携全家前往大都避祸。甚至,在元顺帝惊慌失措,欲要迁都北上时,孔克坚竟勃然大怒,痛斥道:“天子当与宗庙社稷共存亡,不可轻弃。”
啧,真是好一个让人感动的忠臣啊!】
这事儿朱元璋并不知道,因此他现在更生气了,怪不得这个孔克坚装病不来南京!
【后来徐达北伐,孔克坚只能让儿子出面,最后他儿子去了南京见朱元璋,他自己依旧装病赖在曲阜。
那我们八八能受这种委屈?
立马把孔希学骂了一顿,还给孔克坚写了道措辞严厉的圣旨:
“我知道你们孔家子孙都非普通人,历数数十代,都是帝王的门前客。胡虏侵占中华时,蔑视纲常伦理,可你们祖先却帮助他们攻打大宋,治理平民百姓。如今我率中土之士,奉天讨逆,安定中华,你为何不愿接纳我大明朝?你要是有病不来就罢了,若是谎称疾病,首鼠两端,后果自负。”
这时候大明已经占据了全部汉地,把蒙古人赶回了草原,孔克坚没办法只能灰溜溜的来了。】
【虽然朱元璋心里百般不乐意,但是还是封了孔克坚儿子当衍圣公,孔家一切特权都照旧,只是为了拉拢这个“天下文脉”而已。
但纵观整个明朝,曲阜孔家对大明什么态度呢?
据说,当时的孔家家庙里,从来不供奉明廷赐下的牌位。
甚至,明末的张岱在《陶庵梦忆》中写道,孔家人说:“天下只三家人家:我家与江西张,凤阳朱而已。江西张,道士气;凤阳朱,暴发人家,小家气。”】
朱元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什么东西?
无君无父的东西,在放什么狗屁!
52明末下9
◎废除衍圣公爵位!什么南孔北孔都不行!◎
【根据方豪的《元提举孔天铎墓志》记载,河北沙河县人孔天铎系“圣人之裔”,但是他的曾孙到了元朝,却卑躬屈膝的跟风改名为蒙古名字“塔识不花”。
舔,就硬舔。
改名当然有好处,这个孙子……哦,曾孙,在元代任蒙古字学教授。
你品,你细品。】
李善长想着,自己身为开国六公爵,虽然是文官却属于勋贵,还是不要惹陛下不高兴。
于是他痛心疾首的骂道:“如此不肖子孙,妄为圣人后裔!”
谁知朱元璋幽幽的说了一句:“毕竟衍圣公跪的更利索,有样学样呗。”
啊这……李善长不敢说话了。
毕竟他只是想讨好皇上,还没打算去得罪同僚文官。
【也不知道是不是以为身为孔子后裔,就能“万世一系”了,连“凤阳朱?暴发户!”这种话都能堂而皇之的跟友人讲出来,反正有明一代,孔家确实对朝廷不大看得上。
衍圣公府对老朱家有多瞧不上呢?前面提过一句。
一般家族得到当朝皇帝赐给的封号,无不感恩戴德,放在祠堂里当镇宅之宝,流传后代。
可孔家还缺这个?所以孔氏家庙之中,凡是明朝赐给的封号,统统弃之不用,连供奉都不供奉。】
朱元璋脸色阴沉,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好,好得很。”
李善长等人在下面看的心惊胆战,生怕这位“暴发户”皇帝一个暴怒就要拿衍圣公府开刀,那岂不是与天下人为敌?
正在僵持的时候,内侍来报,说孔希学正在殿外等候传召。
“让他进来!”
孔希学弓着身踏入殿中,眼前刚一看见一片明黄的衣角,就理解下跪,叩头行礼。
这种危机时刻,也顾不得什么圣人后裔的颜面了。
天幕上所说的种种,听的孔希学心惊胆战,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没法活着走出应天府。
朱元璋冷哼一声,问道:“听说你爹病了?要死了?”
孔希学呆愣了一瞬间,面色发苦,原本他打算上来先给父亲求情一通的,结果让朱元璋“要死了”三个字给整懵了。
须知虽然大明立国时间尚短,但他也听说了这位马上天子乾纲独断的做派,而且大权在握,积威甚重。要是否认,那代表欺瞒皇帝,是欺君大罪。可要是顺着陛下的话承认,那岂不是逼他父亲直接病重身亡?
想了想,他回道:“陛下心系草民父子,关心爱重,几次欲召见父亲,以备垂询,父亲惶恐涕零,不胜感激。奈何沉疴缠身,才迁延至今。但草民前两日接到家书,父亲言已能起身,正动身赶来应天府,以报陛下厚恩。”
孔希学说完这段话,身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他又磕了一个头,道:“伏请陛下明察。”
朱元璋冷笑连连。
这孔家父子,怎么跟江南那些士大夫一个德行,漂亮话一句不少,把自己这个皇帝架的高高的,让你半点挑不出毛病。实际上背地里阳奉阴违的缺德事儿一件也没少干!
朱元璋不搭理他,回到丹陛的御座之上坐下,继续听天幕。
【但老朱家再不乐意,有明一代对衍圣公府还是挺好的。
孔家在曲阜基本就是土皇帝!衍圣公府占地宏大,基本整个曲阜都是孔家的家产,普通百姓都是他孔家的佃户。连曲阜县令都是孔家世袭,别人根本不要想插手。
而且衍圣公本人犯错也是相当宽宥。
比如成化时的衍圣公孔弘绪,年幼失怙,父母早亡。自古深宅大院杀人争产屡见不鲜,所以为了避免孔氏族人觊觎衍圣公爵位。在景泰六年十二月时,朝廷就册封年仅八岁的孔弘绪为新一代衍圣公。
但他成年后,做的事一件比一件离谱,为非作歹横行乡里。不学无术到南京的科道言官都写奏疏弹劾他。
更过分的是,勘察之下,发现孔弘绪不仅私设牢房搞私刑,还“奸.淫乐妇四十余人,勒杀无辜者四人”!
按照大明律例,这种行为妥妥是一个死。但在文官的维护下,先是“免除手铐脚镣,让其体面进京。”
然后靠着孔子后人这个光环,他仅仅被判了一个削爵为民的惩罚。衍圣公的爵位给了他的弟弟。
他成了平民后,日子照样做的很舒服。到了明孝宗弘治年间,他还带着古代官员才能佩戴的冠带招摇过市,也没人敢管。
文官集团也不是铁板一块的是非不分,明朝大家王世贞就对这件事非常愤怒,他说过:“夫使贪纵放僻、败伦乱纪之人而称孔子徒,乳臭之人鲜衣怒马而后孔氏,而曰尊之厚之,于乎,不以桀哉!”
可惜这种人终究是少数。
只是可怜那四条无辜被害的人命!可怜那四十多个被糟蹋的妇女!】
“朕对你们这些人还是太纵容了!”
朱元璋厉声对孔希学呵道:“你爹不是病的要死了么?就让他在家好好躺着,不用来应天府了,不然死在半路上你们岂不是又要骂朕刻薄?!”
孔希学连滚带爬向前膝行了两句,吓得脸色苍白:“草民父子万万不敢心生不满,怨怼天子!草民实在惶恐!”
他只希望他爹现在赶紧来,他实在是招架不住这个新的天下之主。那顶着他的眼神像是小刀一样一下下的落在他身上,剌的他怪疼的。
朱元璋语气更加冷硬:“黄口小儿,你不用在这里一口一个‘草民’的,似乎有多谦卑一样。你们家什么盘算你自己心里清楚!”
殿中众人都知道,这是陛下对那句“凤阳朱,暴发户”记恨上了。
也是,都从流民造反成功当皇上了,几千年来也是独一份,结果被人这么骂,换谁都得破防。
朱元璋傲然的昂着头,重重的吐出一口气,似乎是要把胸中的郁气都发泄出去,他沉声道:“既然你孔家这么看不起咱老朱家,那朕也就不勉强你们接受衍圣公的封号了。”
宋濂变了脸色,失声惊呼:“陛下……”
朱元璋没有搭理他,而是坚定的说:“即日起,废衍圣公封号,只在文庙祭拜至圣先师!”
孔希学懵了。
他现在就是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大明赢的这么顺利,他爹早就来了。现在好了,一步错,步步错。
这要是在他们这里丢了爵位传承,别说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就是立刻死了也没脸去见列祖列宗?!
可眼前这个大明皇帝的压迫感太强,吓得他连求饶都忘了,居然抽抽噎噎的哭起来了。
“陛下!不可啊!”宋濂着急的说道,“这岂不是让天下士子寒心?”
朱元璋勃然大怒,反驳道:“天下士子究竟是为了跟大明一起治理天下万民,重正汉家衣冠……”
他一指还在呜咽的孔希学:“还是为了保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废物!”
宋濂被吼的不禁一哆嗦,不敢再说话,但满脸都是焦急之色。
这个时候还得李善长出来收拾场面,他轻声劝抚道:“陛下何出此言?如今天下方才定鼎,一切都应该以稳为第一要务。”
朱元璋甩了甩袖子,没说话。
李善长继续劝道:“我等与孔克坚孔希学父子非亲非故,如何会因此忤逆陛下?不过是因为,需要立一个衍圣公,来告诉天下士子,陛下尊孔。代表大明能够文道昌盛罢了。”
他的声音愈加和缓,甚至带了一丝笑意:“陛下既然瞧不上北孔投献夷狄,首鼠两端,那臣提议立南孔继承衍圣公的爵位——当年孔端友携三宝南下追随宋高宗,数百年来文脉不绝,岂不是更让天下人感怀陛下文治之心?”
三段话说完,朱元璋的面色平静了许多。徐达甚至想鼓掌,心里感慨:还得是你啊李先生!
不过朱元璋也没松口,依旧坐在那里,沉默中带着一丝倔强。
【对了,up查资料的时候,发现某乎上有一个问题:“历代衍圣公都做了什么好事?”截止到现在一共30个回答,八成以上是在讽刺北孔,骨头软、没节操、压榨百姓、胡作非为。
只有一个回答说了个脑洞:“还不如让孔令辉当衍圣公”。
对,就是那个当年和不懂球的胖子齐名的乒乓球世界冠军。
up觉得比北孔历代衍圣公加一起都强哈哈哈。
也是能看出来衍圣公在大家心里是什么品质的垃圾了。】
乒乓球是什么球?
朱元璋暗自纳闷。
他看着天幕上出现一个穿着红色圆领短衫的男子,手里握着一个薄薄的圆木板,正在击打台子上弹来弹去的小圆球。
倒是挺有意思,回头他也要在宫里摆个桌子试试。
虽然看上去只是马球捶丸那般的闲情逸致的玩乐,但既然是“世界冠军”,那大概就是天下第一的意思。
他余光瞟到跪在地上的孔希学,看他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心想:确实强的多的多。最起码天幕上这孔令辉一身腱子肉,能打十个孔希学吧。
【后世还有一个关于孔家的小插曲。
随着我们现在生物基因学的发展,已经可以通过测验DNA来进一步探究许多历史真相了。作为封建时代延绵不衰的千年世家,孔家自然也在探究之列。
一开始孔家的嫡系——也就是明清传承下来掌权的这一支死活不同意,后来似乎看隔壁成吉思汗的后代测了基因后反而名声大噪,孔家也动了心,慢慢松了口。
只能说不愧是你啊,北孔。】
【不过十多年过去了,生物基因学也在不断的迭代改进,研究孔家基因的文献也越来越多,网上的说法十分杂乱,让up这个理科白痴猪脑过载了。
所以我这里,引用一部分2016年2月的《人类学学报》上发布了的文章《曲阜地区孔姓人群17个Y-STR基因座遗传多态性分析》,简单描述一下。
基本检测是对曲阜地区孔姓人群1118例个体血样进行检验,共检出206种单倍型。因为历朝历代的特殊的优待,孔子后裔在曲阜孔姓中应该占多数。所以归纳为曲阜孔姓出现三种高频单倍群,C3、Q1a1、O3。
众所周知,Y染色体只能由父代传给子代,一个家族怎么会有两个相差如此之大的Y染色体类型呢?
于是大家就开始研究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简直越扒越有。
北孔,不愧是宝藏!】
朱元璋和大臣们都懵了,基本是一个字都没听懂的程度。
【然后有个叫23魔方的公司,自成立以来,一共收集到了几十万份男性Y染色体基因检测结果,由于Y染色体的部分DNA片段不参与基因重组,所以可以根据突变速率来推算共祖年代,通过庞大的人群姓氏基因检测结果分析,推测出了体分布。
虽然孔子究竟是这三支里的哪一支,暂时还没法定论,但普遍猜测应该是C3这个种类。
首先,O3这个种类是最先被排除的,基本确定这一支基因的都是孔府的奴仆赐姓改孔的后裔,跟孔子没有任何关系。
然后是孔C系,C-MF1920的形成时间约为距今2110年,大约在汉朝时期,该类型在山东分布比例最高,约占到当地男性人口的0.14%。在四川,浙江、湖南、湖北、北京、江西、上海、河北、广东等地也有一定比例分布。
特别是浙江的衢州孔氏,即宋朝时分化出去的南宗也检测到了此类型,证明至少在宋朝时期,南北两宗系出同源。
根据孔C支的检测结果,大约是南北朝至宋朝时期的孔氏家族主支,它的上游C-MF1915共祖2450年左右,跟孔子的在世时间差的不多。
这里澄清一点,很多人说C是蒙古人的种,根据我cpu都烧了的深入了解,这种说法是错误的。C是个非常非常大的种类,孔家检测出的C3是C南,而蒙古的基因是C北。这南北大概分宗一万多年了,所以和蒙古人没什么关系。】
这个大家听懂了,就是衍圣公和蒙古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不对……能有这种猜测本身就很离谱好不好!
【有意思的是孔Q这一支。
孔Q支是元明清到现在的孔氏家族主支,也就是明清延续到如今的所谓北孔衍圣公“嫡系”。
孔Q支上游Q-MF122571共祖3960年左右,时间很长。具体到曲阜孔家这里,孔Q支的基因是Q-MF30796,共祖960年左右,大约形成于金朝。】
朱元璋紧紧皱着眉头,下意识的问:“老徐,啥意思?”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是他理解的那样吧?
徐达看看天幕,再看看孔希学,肯定的说道:“他家不是至圣先师的后裔!”
孔希学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文人雅士的风流做派了,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脸,反驳道:“这位将军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
徐达淡淡的说道:“天幕上的仙子说的,什么叫我凭空?”
【而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历史上关于孔家传承的一个事件——孔末乱孔。
相传在南朝刘宋元嘉十九年,朝廷下令免除靠近孔林五户百姓的徭役,这五户充任孔林洒扫户,负责打扫孔林的卫生,代代世袭。五户人家本都不姓孔,按着当时仆随主姓的习俗改姓孔,其中有一户刘姓人家因此改名叫孔景。
到了唐末至五代十国时期,唐朝皇室自顾不暇,对孔氏家族的优待也远不如过往,孔子四十二世嫡长孙孔光嗣因此未能承袭文宣公的爵位。
到了后梁乾化三年,孔景的后裔孔末眼见天下大乱,时局动荡,起了谋逆夺位的野心,遂伙同暴徒将生活在曲阜的阙里孔氏一一杀害,最后,孔末又到泗水杀了孔光嗣,夺其家产,取代其位,主孔子祀,俨然以孔子嫡裔自居。
经此事件,曲阜的孔子后裔几乎被杀尽。但孔光嗣有个独生子孔仁玉,此时刚满九月,被其母亲张氏抱回娘家藏匿起来,因此幸免于难。
孔仁玉在母家的抚养下逐渐长大成人,为人严谨,临事果断。
后唐明宗长兴年间,鲁人将孔末假冒嫡裔,窃取官爵之事告之于官府。明宗李嗣源确认属实,于是下令处死孔末,命孔仁玉任曲阜县主薄,袭封文宣公。
孔子家族经历大难后,终于在孔仁玉这一代而中兴,孔氏后人因此尊称孔仁玉为中兴之祖。
因此,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流传着“内孔”、“外孔”的说法。
内孔指国家官方承认的衍圣公后裔,即孔仁玉的后代,外孔即指那些非“圣裔”的孔姓人。】
宋濂刚刚惹怒了皇帝,这时候便主动出来解释了一番,试图挽回尴尬的气氛。
【但是吧,姐妹们,这件事是假的!
没想到吧?
因为2008年我国出土了孔仁玉的墓志铭,其中所记载的孔仁玉的表字,袭爵年龄都与“孔末乱孔”史料的记载不符。铭文更没有记载与孔末相关的任何事情,孔光嗣乃正常死亡,孔仁玉九岁“为陵庙家主”。
而且关于“孔末乱孔”,五代乃至宋代文献都没有记载。】
“什么?!”宋濂呆滞了,这还能有假?那他刚刚在跟陛下解释什么?
不对,这不可能是假的啊?
【那么,被孔氏族人广泛认可的“孔末乱孔”这一听起来似乎非常可信、感染力超强的历史故事,又是从何而来呢?
就是元代立的衍圣公孔思晦瞎编的。
最早,就是孔思晦在自己《阙里宗枝图记》记载了孔仁玉幼时蒙难之说。
后来明末陈镐撰,以及当时的衍圣公孔胤植重纂的《阙里志铭志》,以及之后的《元史》、清初徐乾学所撰的《资治通鉴后编》都采用了这个说法,因此广为流传。
假的也成真的了。】
宋濂人傻了。
因为他就是编修《元史》的总裁官。
【那么现在我们来猜猜,孔思晦为啥编这么个故事?】
天幕上突然传来一声悦耳的轻笑,笑声里却带着一丝嘲讽。
【之前我们衍圣公传承的时候说过,蒙古人到了曲阜,发现衍圣公不见了,直接将留守的孔元用、孔之全父子俩立为了衍圣公。
后来蒙古人打下了汴京城,金朝的衍圣公孔元措被蒙古人活捉,蒙古人又复立孔元措为衍圣公。
但是孔之全父子怎么可能甘心呢?
于是孔之全之子孔治,率孔氏族人上书皇帝,弹劾当时的衍圣公不修祖祀,且非孔氏之宗,而系孔元綋的儿子孔之固侧室所生,且生母早已改嫁驱口李氏,孔浈曾随李氏姓李,不可为孔氏宗。
元成宗没办法,再次将孔之全的长子孔治立为了衍圣公。
孔治死后,他儿子孔思诚袭封衍圣公。但是老孔家又不答应了,他们上书表示,孔治的儿子孔思诚是庶出,不应该继承衍圣公。
元仁宗派人去调查,终于将孔思晦确立为孔子的嫡长子孙,而装病不去见朱元璋的孔克坚,就是这个孔思晦的儿子。
此后的元明清衍圣公家族都是孔思晦这一脉传承了下来。
但基因的问题,恰恰就是出在这个宣传“孔末乱孔”的孔思晦身上。
孔思晦自称是孔子的49代孙孔拂的长子孔元孝的嫡长孙。
但是!孔思晦的爸爸孔浣史书中几乎没有记载。
而根据衍圣公的传承,原本的金元两朝的衍圣公也是南孔出身,怎么基因就会变呢?
只有孔思晦的身世让人起疑,且他之后血缘都是偏的。
不负责任的合理推测,孔思晦并非孔子后代。】
老百姓本来好长一大段都没听懂,已经快失去了耐心,结果最后一句给他们镇住了。
“什么?!现在的衍圣公居然不是孔子他老人家的血脉?”
“我就说至圣先师乃文曲星下凡,怎么会有这么混账的后代,原来是冒充的。”
“可天上的仙女说这个冒牌货荣华富贵了好多代呢!”
之前的小商贩又打趣那个生员:“秀才,你们读书人还不赶紧去敲登闻鼓,给孔子他老人家喊冤!”
【孔家因为争夺正统接连不断的内讧,以及的有意纵容,最终竟然让一个冒牌货鸠占鹊巢,霸占了衍圣公的爵位七百年。
北孔那么垃圾,也算是给孔子本人找到个借口了——基因不对,哈哈哈哈哈哈!】
应天皇宫的大殿里一片死寂。但凡是读过几页书的,都被这个结论给重创了。
朱元璋站起身来,正色道:“朕仔细思量过了,废除衍圣公爵位!曲阜县令也不再由孔家世袭——什么南孔北孔都不行!”
一直没说话的刘基,感觉到一股大风暴正在酝酿中。
先不说天下读书人一定会要求把南孔迎回曲阜。
就说北孔——不,这冒牌货孔家嫡系,真的能舍得曲阜那土皇帝的生活?
【作者有话说】
这章真的让我受到重创,捋清不容易,六个小时才写了这点……
另外又跑来出差了,明晚的高铁回家,所以更不了了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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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明末下10
◎士绅不要朕,朕就去找红巾军!◎
【基于“天下文脉”衍圣公这个德行,我们可以好好看看明朝士大夫和皇帝闹别扭的一生。】
崇祯脸色铁青。
因为他知道了这个血统有问题的假衍圣公,未来不仅会投降别人,而且投的非常利索,跪谁都可以,就是不愿意跪他这个朱家皇帝!
突然,一个疯狂的念头涌上了他的心头——
既然这衍圣公都是假的了,那不如以这个为名头,抄了现在这个衍圣公府,拿钱拿地给他这个亡国之君养兵算了!
他看了看殿下那些恼羞成怒到有些呆滞恍惚的大臣,不停的在心里盘算着。
首先这个想法一定是不能说出来的,不然就是和天下读书人作对,他能活多久都不一定……而且就算他们同意了,那派人去抄家也不一定会给他留几个钱。
不行,要不回头还是先好好扶植一下东厂吧?让他们养一些可靠的力士和番子,偷偷把这件事给做了……然后他重新在皇庄里养兵,天幕说过,卢象升、孙传庭都是好的带兵人选,又是文官出身,不怕这些人反对。
崇祯顺着思路慢慢的想着,竟然也琢磨出一套他认为可行的方案来。
这一次,他一定不会那么傻了。那个什么李自成来了,大不了他就跑去凤阳!
士绅不要朕,朕就去找红巾军!
【首先要说的,就是许多人听说过但其实不甚了解的一项制度——士绅优免。】
【很多人认为,在大明,因为有士绅优免,所以士绅就完全可以不交税,过得相当滋润,觉得朱元璋对他们这么好,怕不是个傻子。
我只能说,八八委屈。】
这个制度,是当初他还没当上吴王的时候,就和李善长商量,在应天实行过简略版的。后来登基称帝后,又在宋濂、刘基等人辅佐下,渐渐完善。
他盯着这三个人,微微眯着眼问:“朕是个傻子?”
“此乃千古善政,臣等如何敢愚弄陛下!”
朱元璋没听说,但他知道天幕之所以这么说,定然是后世这制度出现了天下的纰漏。
【朱元璋设计的税收制度很简单,就三大部分:田租、正役以及杂役。
田租也叫田赋,就是根据地里的产出来纳税。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你种地收成后也得把一部分收成上缴。
正役,又称里甲正役,按里甲编户轮流承担,这些编户每十年一轮应役。
而杂役,就是那些与正役无关的徭役,统统都可以称为杂役,也就是无偿给官府干活。杂役是按照地方衙门的需要可以随时增加的。
大明规定的士绅优免,免除的就是杂役这部分。所以,那些以各种名义、用各种方式不交田赋和徭役钱的,在大明统统都是违法行为!】、
朱棣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大胖儿子道:“松江府今年请求减免赋税?”
朱高炽操持这些具体的政务,因此很了解,赶忙说道:“松江今年先是春天干旱,没怎么下雨,入了夏之后却暴雨不停,华亭那里的入海口又没有疏通,眼看洪灾就要起来了。”
朱高炽的言下之意,是说松江府的灾情是真的,地方要求减免赋税也是应有之意。
但朱棣知道,松江那地方,和苏州府一样,从上到下都被各种大小乡绅把持着,这灾年,怕不是他们又到了他们大捞特捞的好时候,还有脸跟他这个皇帝提不交税!
朱棣很不高兴!
【为什么会造成后来那种普遍的违法行为呢?】
【明初时候,根据民众经济情况,分别承担不同的杂役,比如有钱的就承担地方衙门送往迎来的酒席,没钱的就去给衙门当自带干粮的民夫修桥铺路。
设想一下,你好不容易作为小镇做题家,经过层层内卷上岸,获得编制,进入市委、省委,甚至是中央部委或者央企工作,然后老家县城领导给你打电话,让你回家参加街道办事处的志愿者活动。
这合理嘛?听上去是不是很离谱?
所以说从秦朝商鞅变法以来,高官都是免除这些低级徭役的,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为国家做贡献,而且是要比服徭役更大的贡献。
而大明就是把这个范围从一般的高官扩展到生员身上,从你有了功名开始,就按照等级有一定的优免额度,给家里省钱甚至赚钱。毕竟普通人家供养一个脱产读书的不容易,教育问题从古到今都是一笔大花销啊!】
朱元璋点点头,这正是他当初设计优免的原因,两宋是把这部分钱都拿去养恩荫了,朝廷在册官员里,竟然有一大半是光拿职称和俸禄,却没有任何实际职务的官二代。
既然如此,倒不如把这笔钱拿来养普通生员。
【所以地方衙门会把自己这衙门全年所需的杂役做了一个预算,然后把这笔预算平摊到全县所有成年男丁的头上,全县男丁每年交这一笔钱,然后地方衙门雇人服全年的杂役。
这一过程就是杂役折银,而后来就把这个钱取了一个名字叫“丁徭银”,又简称“丁银”,也就是民间俗称“人头税”。
但因为杂役这东西没个定数,都是看衙门的心情。所以历朝历代中,徭役是远比田租更恐怖的存在。up虽然不喜欢司马光,但他有句话说的很对:“有因役而亡者,无因赋而亡者。”】
非只如此!
朱元璋想起来小时候的见闻。
他们村的一个老大爷,被官府拉壮丁去修官道,一修就是一年多。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了,还因缘际会得了二两赏钱。结果兴冲冲回家之后才发现,他家田地早就被县里的一个千户老爷霸占了,老婆子被生生饿死,貌美如花的小女儿也被逼着当了小妾。
一整个家破人亡!
【地方衙门乱摊派是绝不敢摊派到士绅身上的,也不敢摊派到他们名下佃户头上的。不然老爷们靠什么来种田?
那就只好苦一苦普通百姓,把钱都摊派到他们身上。
所以许多自耕农,甚至是小地主愿意主动把田地卖给那些士绅,叫做“投献”。
这一部分人,跟那些真正的佃户不一样,他们买的是“田皮”。
所谓“田皮”、“田骨”,其实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就是“所有权”和“经营权”。自耕农把“田皮”也就是所有权卖给士绅,自己保留经营权。
这不是自甘堕落,甘心为奴,实在是被逼的无奈。假设一个自耕农有十亩田地,每年收益十两银子。
但各种正税、杂税、人头税等乱七八糟的加在一起要交八两,辛苦一年自己只能剩下二两,将将够吃饭而已。
还不如把自己田地的“田皮”,也就是所有权低价卖给那些,自己保留“田骨”,也就是经营权,然后全年十两银子的收益和士绅对半分账,朝廷的田租由官户缴。
这样一来,自耕农虽然看上去当了佃户,可实际上每年还能多赚三两银子。
所以,为什么说中了举人就改换门庭,是“老爷”了,就是因为举人有一定的优免额度,可以接受亲戚朋友把自家田地挂在他们名下。这样举人老爷每年躺着就能收一半的田地产出,而亲朋好友也躲避了地方的苛捐杂税,能多留下几两银子,算是双方各取所需。】
崇祯显然有些震惊。
什么“田皮”“田骨”这种东西,他以前从来都没听说过。
他只知道那些黄册、鱼鳞册也多年没有更新过了,数据都是糊弄人的,却没想到民间已经发展成这样了。
那岂不是说,就算更新了黄册鱼鳞册也没用?
【可这样发展下去,举人迟早成为进士,优免额度更多。而进士做官之后会利用自己的人脉、职权进一步加大自己的优免额度,远超法律所规定的范畴,甚至是他名下的土地全免,没人敢去收税!
但是,地方衙门毕竟有那么多人要靠摊派吃饭,如果一个县绝大多数的地都是一个或几个这种士绅家里的,那么县官只能好声好气的和士绅谈判,商量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金额出来。
当地士绅也不可能真的一分钱乱摊派都不交,因为他们也知道要是把地方官逼急了,一份弹劾奏章递上去,那是给自己家族当官的人惹祸。但以此为由,勾结地头蛇一般的胥吏,拿捏地方主官,是一件十分常见且轻松的事情。
比如嘉靖末期的内阁首辅徐阶,松江府华亭人——也就是我们今天的上海,因为斗到了赫赫有名的大奸臣严嵩而青史留名。
徐阶是中产出身,他出生时父亲只是一个小县丞。但等徐阶考上进士、进入内阁后,徐家就一飞冲天了,一直到隆庆二年徐阶致仕,挂靠在他家名下的田产高达二十四万亩!】
朱元璋咬牙切齿:“二十四万!好大的狗胆!”
【姐妹们,二十四万亩是什么概念?那华亭基本就是他家的了!
所以到了夏秋两税的时候,华亭县令很省事儿,只要态度谦卑的去徐家要饭,人家满意了,就给你办的明明白白。】
朱高炽有点难受:“天幕……有辱斯文吧?”
怎么能说他大明的官是去要饭的呢?
朱棣冷笑:“那你说,不是要饭的是什么?要我说,连要饭的都不如!乞丐跟你要不到可以去求别人,这华亭县令要是得罪了什么劳什子徐家,他能去求谁?就是跪也得把赋税给凑齐了。”
【这种情况愈演愈烈,随着大明对士大夫的把控越来越松,发展到后来,那关于士大夫的税,基本上是一份也别想收上来。】
没错!崇祯恨不得拍桌子给这些大臣画重点。
【甚至于,装着许多货物的大船,只要船上有一位进士甚至是举人,那这一船货就不用交过路费了。
真是太暖心了。】
“岂有此理!”朱棣又生气了。
在他手底下,不交税就去死!
【宋朝开始,为了吸取唐末藩镇割据的教训,就开始严格限制地方的财权,将地方的税赋解送去中央,地方只剩下发点法定编制工资的钱,看你还能割据当土皇帝?
但这会造成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就是地方政府的钱实在不够花。
不说吃拿卡要等灰色行为,就是正经的养师爷、养胥吏,还有祭祀、修桥补路、办社学等政府职责,那点钱就完全不够。
地方的编制越来越小,但事情越来越多,留存的钱越来越少,可要养的编外人员越来越多。
那怎么办?只能疯狂摊牌徭役。
摊派徭役钱就要靠士绅,就像是华亭徐家那样,乡绅基本把持了地方的赋税。
什么叫跪着当官的?不跪也没办法。
跪的久了,地方官员就通过手下的胥吏和那些乡绅勾连在一起,收上来的钱“豪绅的如数奉还,百姓的三七分成”。】
朱元璋沉思起来,莫非这也是他的锅?
【作者有话说】
耽误了两天,周末才回来,唉,搞得我现在都不敢再跟你们承诺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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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明末下11
◎打到孔家店,救出孔夫子◎
【说完士绅优免,我们再来说说明朝的朝堂顶层设计。】
朱元璋心里还在想刚刚说的士绅优免的事情。
这岂不是说他这么做是错的?
可士绅优免应该是个有利于读书人的好事吧?
朱元璋咂咂嘴,摇了摇头。他本来是想鼓励天下人好好上进读书,免除普通人家的负担的。
结果可能这个政策有点对读书人太好了,很快被有功名的人钻了空子。
啧,果然读了书,脑子灵活了,花花肠子也就多了。
他想起前几天翰林学士给他讲读时说过的一句话:“治国首在治吏。”
人,永远是最难管的东西啊!
【朱元璋时期,文官占据六部九卿,宗室与武将勋贵只有统兵权,没有参政议政权,也没有调兵权,更没有行政权,这些权力都在文官手里。只有中山王徐达,曾经以武将勋贵的身份短暂的进入过中书省。
内阁其实早在朱元璋时期就有雏形了。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案之后,朱元璋就废除了中书省和宰相,分中书省之权归于六部,原来的中书省只保留了一个中书舍人起草诏令。但是全国奏折那么多,朱元璋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仙,所以他设置了文华殿、华盖殿、武英殿、文渊阁、东阁等大学士来参赞政务,这些大学士为正五品,相当于皇帝的政治顾问团。
这就是内阁的雏形。
这些辅官大学士,只是辅佐皇帝的秘书机构,负责起草诏书御令,还有一些建议权,并没有议政权、行政权。
而在永乐大帝之时,内阁才真正的有了议政权,但是也没有行政权。不过up认为他在这里犯了一个错误,为以后内阁的大权独揽埋下了伏笔。】
嗯?这算是给朱元璋透露了未来之事,毕竟现在才是洪武三年。
胡惟庸……是个不错的官员,虽然有点小野心,但他欣赏他的干劲,觉得问题不大,可以拿捏。
听这个意思,自己未来居然会让他当中书省的丞相?然后还把丞相给废了?
废丞相他倒是早就有想法,毕竟元朝最后几十年,那权臣真是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胡作非为,他觉得这种大权独揽的制度就是在给子孙埋祸根!
不过这个永乐到底是他哪个儿子啊?!
朱棣听到天幕提起自己,赶紧抬头。
咋地,他用的内阁跟他爹的也没差多少吧?
虽然说是议政权,但对他来说也只是建议,听不听的不还在他和他儿子身上嘛?
朱棣回头瞅了一眼自己的大胖儿子,疑惑的问:“不会解缙他们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吧?”
朱高炽赶紧摆手,哪儿能啊,他又不是傻子。
【那就是他并没有取消内阁起草诏书的职责。
不过当时的六部、包括地方奏章题本都先交给皇帝,由皇帝处理。如果皇帝太忙了管不过来才会让,内阁附上意见,节省皇帝的精力。
宝贝们注意了,这个顺序很重要!奏疏先给皇帝,那皇帝才是老大,内阁只能是个辅佐性质的机构。而以前有中书省的时候,奏疏都是先交给中书省,挑挑拣拣之后再给皇帝,中书省才是老大!所以朱元璋才一定要废了丞相这个副皇帝。
但是吧,文官作为制度的解释者,又特别擅长步步蚕食的策略。任何有利于他们的变革,都会被冠以祖宗成法之名保留下去。不利的则都是恶政,一定要拨乱反正。】
这个话倒是说到崇祯的的心坎里去了,恨不得当场给天幕倒倒心里的苦水。
文官就是这么得寸进尺的不要脸!
要真是按照太.祖的祖制,贪污六十两都得拉去剥皮填草,全国的官员,不论文武,没几个逃得过!
下次再提祖制,他就这么说!看这些人敢不敢!
【所以明朝的这套内阁制度一直延续到明英宗时期被破坏了。
因为朱祁镇年幼,由三杨辅政,所以全部政务的处理、裁决,重大问题的决策,几乎由各部门议定。府、部、院诸衙门该管事务,皆由各衙门先行提出处理意见,是为“部议”。然后再由六部尚书、都察御史、六科给事中聚议载处,是为“延议”。所有奏疏,包括部议、廷议的结果,均由内阁票拟批答。
票拟后,交给司礼监进行批红,皇帝就发诏令敕谕来颁布,最后这些诏令得由六科给事中审核签署,不同意可以封驳。
因为明英宗当时还小,所以他基本就是个人形图章。但是后来的皇帝如果对于内阁的票拟不满意,就打回去让内阁重新票拟,直到满意才发诏令。另一边的给事中也是,如果觉得皇帝是乱命,也会把旨意封驳回去。
所以操蛋的点来了。
皇帝可以不断要求内阁重写批复意见,但根据\"祖宗成法\"他不能亲自下场写稿子。同样,六科给事中有封驳权,但他们不能改动批复内容。三方里只要有两方不对付,就可以无限打回重写。
“君权”和“臣权”就这样不断的来回拉扯。】
朱棣呆滞……
啊这……后来发展到这么复杂了?给事中居然能封驳皇帝的命令,简直岂有此理,以为自己是门下省呢!
【明初时,对于武官的违法乱纪,皇帝除了训诫和警告以外,并没有形成制度的考核措施和惩罚条例,所以武勋集团堕落的非常快,渎职腐败屡禁不止,欺压士卒导致卫所军户逃亡的事例频频发生。
土木堡之后,武勋集团彻底没落,基本开始自暴自弃了。
成化二年,明宪宗下令在军队中推行军政考选制度。起初镇守总兵官还与巡抚和巡按御史拥有一同进行考选的权力,但到了他儿子弘治开始,巡按御史对于考选的职权不断扩大,甚至开始拥有对总兵官人选地提名权。
武臣的仕途完全被负责考选的文官所掌握,明军的人事权从五军都督府转移到了兵部,五军都督府开始就被架空。连卫所土地和军户户籍管理的权力也给了文官,然后,本来就被各个武将勋贵侵蚀的有些崩坏的卫所制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加速消亡。】
朱元璋心头一跳,虽然他已经知道了卫所制度崩溃,但他还是没想到武官也会腐化的这么快。
他问徐达:“老徐,武将的考核和惩罚措施,你怎么看?”
徐达是个谨慎的人,从来不会信口开河,尤其是这种涉及国家大事的。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原本五军都督府掌管这件事,但都督府也只是涉及武将的升迁,以及战时军功的奖励惩罚,其他的……确实没有。”
其实他说的这些朱元璋当然知道,所以他又加了一句:“臣心里有些想法,待回去后仔细思量一番,再报与陛下,毕竟这种事,还需要听听其他人的意见才好。”
朱元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不急,朕知道那些实际带兵的中下级军官比较重要,你就代朕去好好问问,回头写个陈条上来。”
想了想,朱元璋又补充道:“陈条你自己写,不要让你师爷代笔。你那个师爷废话忒多,之乎者也一大堆,一句有用的没有,朕看着头疼。”
【兵部只顾大肆揽权,根本没考虑过自己能不能做好。
up就直说了,没这个能力你知道吧?
职权太多了,但人数没有增加,而且大部分兵部的官吏只是看过点兵书,根本没有领兵的本事。所以兵部根本没法完全代替五军都督府的职责,无暇议定戎政方略,致使很多兵事突然发生时而无准备之策,如庚戌之变与倭乱发生时,一开始兵部就毫无准备,连粮饷物资都凑不齐,更别提什么谋划方略了!】
崇祯转头问向兵部尚书梁廷栋,道:“梁爱卿,你认为如何?”
“臣……”梁廷栋顿住了。
这让他怎么说?
要他自己觉得,他觉得天幕说得对,兵部就是管不了那么多事。可这话他打死都不能说出口,否则就是得罪大半朝臣。
毕竟兵部过手的粮饷物资那么多,随随便便漂没个四五成,大家分了,真的很香。
要不还是主动辞官吧?反正最后皇帝对他的辽东方略也不满意,已经骂过他两次了。
【到万历时期由张居正主导内阁,内阁地位力压六部,六部实际成为内阁的下属。
也是因为万历不能亲政,所以张居正借此改革的机会,将六部以及地方送上来的奏疏,从之前的由皇帝转交内阁,变成了内阁转交皇帝。
且张居正借着内阁有起草诏书,敕命的权利,直接用内阁的名义给六部地方下达命令,从此内阁便有了行政权。所以张居正这个“摄政”,是真的摄政,而不是辅政。
前面说过,张居正推行的万历新政里,有一条非常好用的考成法。
考成法好呀,考成法妙哇,让up看看有那个社畜没有被KPI搞得焦头烂额?
但是张居正推行的考成法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把国家的监察大权收归到内阁手里了。】
朱棣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当时他听说考成法这个东西很好,就想立马安排下去。可在用谁监察这个问题上,大家却扯皮扯了一个多月也没出好结果。
朱棣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
正好他现在排除了一个错误选项——不能给内阁。
不然内阁得膨胀到什么份上?!
【各科道负责监察,对内阁负责,内阁获得了国家的最高监察权。强大的监察权使六部处处受制于内阁,如有不从,内阁便可督促六科对六部进行弹劾。
这样的制度从根本上改变了原有的政治格局。
从这时候起,内阁终于获得了最高权力,全面控制了国家议政权、行政权、监察权,甚至是一大部分军权。相比于之前的中书省都更近一步,可以基本把皇帝架空的程度。
看上去皇帝似乎拥有近乎无限的人事权,比如崇祯在位十七年,换了十九个首辅以及其他数不清的六部、地方官员,但他的人才储备里有且只有文官。
这些文官又通过科举建立的师生、同榜、同乡等纽带,使得皇帝很难真正的跳脱这个框架。
比如皇帝通过内阁下发的诏令叫“令旨”,是正儿八经的圣旨,谁都要执行的。
但是皇帝没有通过内阁,直接下发的叫“中旨”,只有皇帝的玉玺而没有内阁的用印,那就是白板圣旨。
中旨管管武将、勋贵和宦官还可以,但是那些文官甚至可以不认,不执行、不上任。你要是接了这个白板的“中旨”去上任,白版官员,会被其他官员看不起排挤的,干不了事。
别笑,就是这么离谱。】
岂有此理!
朱元璋气的不行,皇帝可以昏庸,可以残暴,他都能理解。
但绝对不能是个傻子!
还是割自己的肉去喂大臣的那种绝世痴呆!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权臣架空皇帝,但是能从制度上被架空成这样,朱元璋真的很不理解!
宋濂和刘基都偷偷的去看李善长,用眼神询问他:“需要请罪么?”
虽然这些东西不是他们搞出来的,但是鉴于皇帝陛下肉眼可见的想骂人,要不要主动来背个锅让皇帝骂两句?
李善长却在想,后辈真的可以,居然能搞出这种东西,真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那张居正,岂不是爽翻天了!
【万历后期为什么会缺官员?
就是万历一直和那些官员闹别扭,他只能靠内阁来治理国家,可他控制不了内阁,所以他就摆烂,采取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
内阁推选的皇帝不想用,皇帝选的内阁不同意,皇帝绕不过内阁直接任命官员,内阁推选的皇帝一概留中不发,导致高层官员严重缺少。
中央基本靠司礼监来传达内外,地方是靠着中低层官员和政体的惯性运行,直接一步到位开启了内阁责任制。
要我说,跟现在的带嘤也不差什么,哈哈哈。】
【这样一来,到了万历中后期,不仅内阁成了庞然大物,还顺带着吹起来另一群疯狗——科道言官。】
崇祯心头一跳,心想:来了!
这些玩意儿真的很烦人!
【“科”指的是六部对应的六科给事中,不仅监察六部的职权,甚至还可以封驳圣旨。
“道”指的是都察院各种御史。这两类人合起来,就是我们常说的言官。
那言官的职责是什么呢?
简单一句话:从京营到六部九卿,从官员纳小妾到皇帝睡妃子,天底下就没有他们不管的,什么事儿都是哔哔上两句。
科道言官是一个非常非常庞大的群体,up查资料的时候都惊了。
我简单给你们数数。
比较好理解的是六科给事中和都察院的几位堂官,比如左右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等。
但是往下就多了……
首先是遍布各省的二十一位巡按御史,十九位清军御史,三位提督学校、四位巡盐御史,然后还有茶马御史、九边的屯田御史、运河的巡漕御史等。
你以为就完了么?还有各省的按察司官员,包括按察使、副使等,在州府还有还有四十一道按察分司,分巡道外,还有督粮道、督册道、分守道、提督学道、清军道、驿传道、整饬兵备道、协堂道、水利道、屯田道、督河道、盐法道、抚治道、监军道、招练道……
总的来说吧,方方面面都给你堵死了。
如此盘根错节的一个系统,谁能轻易撬动?
为什么都说东林党把持朝堂?其实东林党只在万历后期到天启前期短暂的荣耀了一下,得以登堂入内阁,天启一把魏忠贤放出来,东林大半就退出重要的职位了。
但是!东林党在明末把持了最重要的科道系统!东林六君子里头,除了顾大章没在科道任职,其他五位都是六科或都察院的。他们或许没有实权去做什么,但是想以言官的身份搅黄一件事可太容易了。】
朱元璋的认知很简单:党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管你是什么东林党还是阉党,还是齐楚浙党,都不应该存在!
这个东林党把持言官,想党争不是分分钟的事情?
【我举一个例子。
六科给事中是典型的官小职重,他们的官位只有正七品。所以他们的升迁方式里有这么一项:外转到地方可以从正七品一跃而为从三品,直接升七级。
从三品,那就是妥妥的堂上官了,是大员了!
然而,万历后期却是压根没人愿意被外放。
因为对六科给事中来说,一旦离开京城这个舆论中心,那便再不复从前的权势,跟此相比,官升七级也被抛诸脑后了,以至于所以衍生出了\"官升七级,势减万分\"的俗语。
明军在萨尔浒战败后,由徐光启牵头,提议派官员常驻朝鲜负责练兵事宜,以起到夹击努尔哈赤的作用。朝鲜人当然是不会愿意大明这么搞的,于是李氏朝鲜那边派出李廷龟出使北京阻拦此事。
这个李廷龟在北京先后拜见了明朝兵部尚书黄嘉善以及当时的内阁首辅方从哲,希望获得他们的支持。然
而,在经过一系列的情报搜集之后,李廷龟发现这事的关键,在于兵科给事中薛凤翔的态度,因为兵部的大权实则在薛凤翔手上!
后来,李廷龟成功说服了薛凤翔,导致了徐光启\"监护朝鲜\"的计划最终夭折。万历朝后期六科给事中们的权势多大,可见一斑。
兵部侍郎蔡复一就说:“三十年来,天下之人才、政事,皆为言路坏尽。”】
确实!
崇祯想起了许多往事。
另一时空的朱棣也是深有同感。
他只不过是稍稍透露出那么一点点,想迁都北平的想法,这群言官就奔走串联,最后竟然闹得想要叩御门朝天阙。
但他也不会放弃,哼!
【那么想办法打碎这些文官一块块的制约行不行呢?
我觉得,很难。
明初洪武、永乐两朝都是用武勋来制衡,效果还可以。但是up最近看到一句话,觉得说的很对。
“大明不可能永远重复开国和靖难,但必须重复每三年一次的科举。”
开国和靖难,造就了一批勋贵,他们既有泼天功劳,又和皇帝深度绑定,自然能压文官一筹。可科举给了文官不断新生、造血的能力,而没有大规模开疆拓土的战事,武勋只会快速腐化,最后被文官圈养起来,跪着要饭。】
这句话,让朱元璋沉默了。
实在是振聋发聩!
没错,这才是根源。战争总要结束,可文官却源源不断生生不息,武将勋贵又能坚持多久呢?
【这种圈养的结果就是,到了明末的时候,正常体系下明朝已经在制度上不再培养大兵团作战的武将了。
武官做到头,实职到明末就只有总兵了。总兵领兵多则万余,少则千余。如果只算能打的家丁,则总兵领兵多则千余,少则百余。也就是说,明朝对武官的培养,最多培养到团长,再高就不培养了。
如果你身为一个武将,而实力超过了总兵,那结果很可能像毛文龙一样被无缘无故的给砍了。
或者干脆像左良玉一样养寇自重,重到朝廷不敢轻易动你,那就算你赢了。
总兵之上的巡抚、经略、督师,那都是文官的活儿。像熊廷弼、孙传庭、卢象升这种真正文武双全的很少,大部分带兵文官都是怎么来的呢?
因为文人圈子里称赞某某\"通晓兵事\"。至于为啥通晓兵事,因为这他们平时聊天侃大山的时候就喜欢讨论军事,堪比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说的人一愣一愣的,所以组织决定,就向皇帝推荐你来当这个经略/督师了!
我记得有个编剧就吐槽过,说他喜欢煤老板。为啥?因为煤老板最多让小蜜去当个女主女二,而不干涉创作,因为煤矿这东西让外行来指挥,是真的会出人命,所以煤老板他知道专业的事应该给转业的人干。
明末的文官,基本没这种意识,不知道规律是客观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你瞎指挥是会出人命的。
或者就算知道了,也因为党争、因为利益而无视了。
明末局势的败坏,他们真的贡献了很多。】
所以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敢把兵权都收到兵部去……
朱棣甩了甩手里的马鞭,又打了一个鞭花,
他才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出现!
【而除了这些,文官还有一个大杀器来对抗皇帝——道德礼法。
封建时代,政权理论合法性的来源,在于什么地方?来自于天命,从天人感应到五德轮回道天命转移,都是在天命这个框架下。那天命为什么在你身上?因为你有德,所以有天命,所以你当皇帝。
这是一个完整的逻辑,这个逻辑的根基,在于“德”。
虽然五代时期的安重荣喊出了:“天子者,兵强马壮者为之”。
但是历史实践证明,兵强马壮可以打天下,但是没办法坐天下。五代时期的王朝,走马灯一样的更换,很大程度就是因为皇帝没有解决自己统治根基这个问题。既然兵强马壮就可以做皇帝,那么你可以做,我当然也可以做。结果就是武将叛乱层出不穷,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明朝皇帝的合法性来源,除了从血统继承的朱八八本人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功绩,剩下的就是天命作为帝位的基础,血脉作为传承。
可以这么说,封建时期的道德礼法,就等于是王朝的宪法,只不过这个宪法不是明文规定,是未成文法而已。封建道德礼法是以忠孝节义为核心的,而通过儒家思想,又把忠和孝统一了,皇帝就是君父,即是君,也是父,官僚们也是作为百姓的“父母官”存在的。
这样,孝就从简单的血缘本能,扩展成为了统治的政治依据。这是他们统治的基础,任何人也不可能挖掉自己的根基。
而文官们恰恰就是利用这一点,不管是上奏疏谏言,还是朝天阙长跪不起,甚至是撞柱子死谏、被廷仗打死,只要能利用这一点达成自己的目的,撒泼打滚都无所谓的。
不过这一招也不总能成功……如果遇到嘉靖那种阴逼老道士,文官也只能暂时蛰伏哈哈哈。】
崇祯听到天幕这样称呼他的高祖,毫无尊重、甚至有辱斯文的形容词,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过……他也说不出什么就是了。毕竟天幕连太、成二祖都经常调侃呢。
【好了,下面我们来说说稍微敏感那么一点的话题——宋明的文官,到底为什么非要跟皇帝对着干?
up抛砖引玉,浅浅说一下。如果觉得我胡说八道,那你们去骂文官,不要来骂我,嘻嘻。】
朱元璋打起精神,他倒要仔细听听。
正好他刚下定决心废除衍圣公的爵位,自然也要有相应别的措施来控制天下的读书人。
不然他们连番的来闹,自己也受不了。
【我觉得,宋明的大部分文官,与其说是官员,不如说是儒教的卫道士。
刚刚说过,封建时代的政权合法性来自于“天命”,具体表现就是“天人感应”和“天命转移”。
所谓“天人感应”,就是天子是上苍在人间的代表,是代天牧民。但天子必须有德,否则天命将不再眷顾天子,降下各种灾祸示警。如果天子继续执迷不悟,就会发生“天命转移”,此时吊民伐罪,替天行道,夺取天下的人就可以成为新的天子。
朱元璋当初北伐时的檄文里就明确说过,元朝入主中原是天命,后来的皇帝暴虐成性,天命不再,转移到了他的身上,所以他来当这个英雄。
这么说,自然是为了安抚那些怀念元朝宽纵的各族地主士绅,也是为了继承元朝的疆域,但也说明,这在古代是一种常见的说辞。
这就是古代封建王朝的意识形态和合法性。而这一套东西,是儒家提供的。换句话说,封建社会的意识形态,合法性来源于儒家。
这套意识形态的东西,自董仲舒到宋明理学,虽然经历了唐末藩镇的小小挫折,但逐渐完善,并且随着科举制度的固定,而彻底发扬光大,成为文人思想上的一个利器,更是一个枷锁。
所以,天子虽然掌握对文官的生杀大权,但四书五经,各种儒家经典以及意识形态组合起来,就像东方版的圣经一般不容置疑。
怎么样才算信仰上帝,教会说了算,天子要如何保持天命在身,那就是儒家出来的文人说了算。
万历可以力排众议去援助朝鲜打跑倭寇,却因为太子的事情和文官拉锯十几年,最后还输了。
其核心原因就是,决定一场战争,是君王的王权范围内的事。而决定废立太子,却是意识形态上的大事,属于“神权”的范畴。用君权去侵犯这种意识形态,儒生文官自然要据理力争。
就算是嘉靖这个天生的天际深沉老道士,想用大礼议来分化控制文官,也拉锯了十几年。
君权和文官集团的矛盾,究其原因,就是中国的儒教虽然没有发展出严密的组织,却更加隐秘地垄断了封建时代本属于贵族和世家的朝廷官职。因此宋明的君权与文官集团的矛盾,本质上就是世俗君权和意识形态所代表的“神权”的矛盾。
这一点,我认为从某些程度上来说,和西方国王与天主教会的斗争是有相似性的。
因此,他们会在千百年间,对孔孟的学说不断吸收、改进、更新版本,为统治者服务,更是为自己所在的阶级服务,从而让许多学说思想走了样。】
百官们一个个都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被说中了而觉得恐惧。还是觉得天幕几次三番的污蔑他们,实在忍不下去。
“意识形态”这个词他们没听过,但是意思差不多能够理解了。
就是说他们只维护儒家,维护自己的地位,甚至为了这些东西去对抗皇权。
虽然这样说……好像也没错。
但是这岂不是拐着弯儿骂他们无君无父?!
【这就是那位图书管理员同志喊出“打到孔家店,救出孔夫子”的原因。】
【作者有话说】
终于补上了_(:з」∠)_
“大明不可能永远重复开国和靖难,但必须重复每三年一次的科举。”这句话,出自点家的一篇小说,而最后关于“儒教卫道士”的观点,来自一位知乎答主。
55明末下12
◎关于诛十族◎
【士绅和皇权的对抗,不仅仅是局限于朝堂,还表现在舆论话语权。
大家应该都知道,文人的笔杆子有多能颠倒黑白。几千年来,受害者简直如过江之卿。
我这里就随便举几个洪武、永乐父子俩的例子,来给大家破一下洗脑包吧。】
【第一个,就是徐达。】
“嗯?”徐达惊诧的抬头。
【徐达是朱元璋的老乡,也算是第一批跟随朱元璋的人,立下赫赫战功,激动人心的北伐就是他挂帅当总指挥的。
他为人谨慎、胸中有沟壑,因此基本没犯过什么错误,一路扶摇直上位极人臣。洪武十八年因病去世后,朱元璋还追封他为中山王,赐谥号“武宁”,赐葬钟山之阴;又为他御制神道碑文,允许其肖像功臣庙、配享太庙。
可谓是生荣死哀了。】
洪武十八年……他还能活十五年呢,他相信这十五年的时候足够把北元给打残了!
徐达起身,叩谢陛下隆恩。朱元璋也赶紧下了御座,亲手把他搀扶了起来,拍了拍徐达坚实的臂膀。
一时间君明臣贤,其乐融融。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被戏称为“洪武唯一一个善终的功臣”,竟然也被人造谣说是因朱元璋逼迫而死的。】
还没有松开手的朱元璋和徐达:“……”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为啥呢?
因为有一个民间广为传播的版本,是说徐达当时生了背疽,据说只要吃蒸鹅这种“发物”,就会加重病情甚至死亡。朱元璋知道以后,马上御赐蒸鹅给徐达,徐达知道朱元璋要杀他,于是含泪当着使者的面把蒸鹅吃完,不久后便病发身亡。】
崇祯也听过这个故事,给他讲经的翰林学士还暗戳戳对高皇帝这种行为表示不赞同。
【“送蒸鹅”这个故事最早的出处,是在明代中叶徐祯卿——没错,就是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那个徐祯卿。
他写了一本野史笔记,叫《翦胜野闻》,里面记载了这个故事。但他也只是记载朱元璋赐给了徐达食物,并没有说就是蒸鹅。
至于可信度嘛……反正清代的《四库总目提要》说:《翦胜野闻》这本书里的内容,一点都不可信,“书中所纪,亦往往不经”。
然后到了赵翼这里,他的《廿二史札记》居然依旧转述了“赐食”这个故事,并且深度加工为“赐以蒸鹅,疽最忌鹅”。
但赵翼是把这个故事作为“传闻无稽之谈”来讲的,可是没想到传着传着,后人竟真的把这当成了史实了。】
啊……?居然是假的?崇祯表示震惊。
朱棣十分不爽,居然敢把他爹编排成这样,敢不敢把这几个人的祖宗都报出来啊,他绝对让这些人出生不了!
【说实话,在没有抗生素的年代,背疽根本就是不治之症,三国的刘表、后唐的李克用等人都是死于此病,如果朱元璋真想让徐达死,坐等他病死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多此一举,让自己背负上“杀功臣”的骂名。
而且最重要的是,洪武六年之后,徐达就作为戍边大将军,常驻北平了。朱元璋还能千里迢迢给他送南京的“蒸鹅”?
别扯淡了。】
朱元璋喃喃道:“抗生素是什么?”
有了这个东西,老徐岂不是就不用死了?
【徐达死后几百年还要被人造谣,他的夫人也没躲过去。】
徐达内心默默骂街:这就过分了吧,怎么还扯到家中女眷了,有本事跟他单挑啊!
【嘉靖年间有个举人叫余永麟,他写了一本书来记载明代人物轶事,叫《北窗琐语》,里面记载了一则故事。
“中山武宁王夫人谢氏,膂力过人,常持铁器重百斤者,军中随行。后□□登大宝,中山就封,每朝见太后,谢夫人时致不平,尝有“我家不如尔家”之言。太后以是语及□□曰:“枕边之言,中山宁无动心乎?”一日召宴内廷,中山与焉,命勇士杀谢夫人于其第。□□持卮酒侑中山曰:“今日卿可免赤族之灾。”中山跪而饮之,然不知夫人就戮也。”】
【大意就是说徐达的夫人谢氏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无知蠢妇。在朱元璋登基称帝之后,谢氏进宫去见马皇后,竟然会说出“我家比不上你家”这样明显带着脾气的话来。而马皇后也完全不像正史之中那样贤德,竟然就在朱元璋耳边打小报告,怀疑徐达要造反。
最终老朱趁着徐达进宫参加宴会的机会,派人去其府中将谢夫人打死,还特地敬酒给不知情的徐达说:“今天你家算算免除灭族的危险了。”然后徐达这个憨憨就跪着把酒喝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老婆已经被打死了。】
徐达:无语就是我的母语。
【咱就是说,你编也得编的像样点吧?
在明朝称呼马皇后,不是应该称为“高皇后”或者“高后”么?太后算什么意思?马皇后可一天也没有当过太后!】
朱元璋心里一惊,那岂不就是说,秀英会比他早离开人世?!
人生无常,八八叹气,舍不得媳妇。
【而且徐达的老丈人是谢再兴,这人有两个女儿,一个嫁给朱文正,一个嫁给徐达。朱文正就不说了,这货是个憨憨脑子不好使,闹着要投降张士诚,让朱元璋给圈禁了最后郁郁而终。
谢再兴也不是什么正经人,跟朱文正一样心胸狭隘,也因为职位问题投降张士诚去了,结果后来被被李文忠大败,后被磔于市。
也就是说,谢氏娘家什么依仗都没有,她凭什么这么狂?
更何况洪武二十年,朱元璋还追封谢氏为中山武宁王夫人。】
这件事崇祯倒没听说过,听天幕这么一分析,觉得很有道理,太假了。
【既然编排了徐达老婆,那跟他并称“双雄”的开平王常遇春夫人自然也不会放过。】
殿上一阵沉默,因为常遇春前两天在北伐途中去世了。
朱元璋十分惋惜,要是有天幕上说的那个“抗生素”,说不定就能保住开平王的命。
【这回是万历年间,一个被罢免的闲官王文禄所写的书,叫《龙兴慈记》。
“圣祖悯常开平遇春无嗣,赐二宮女,妻悍不敢御。晨起捧盂水盥栉,开平曰:好白手。遂入朝去矣。至回,內出一红盒,启之乃断宮女手也。开平惊忧,后入朝仪度错愕。圣祖问之不敢对,再三诘曰:面色非昔,岂谋朕邪?开平惧,尽吐其实,且叩头曰:圣上怜臣,赐二宮女,恩莫报也。今若此,有孤圣恩,万死莫赎,故连日惊忧。圣祖大笑曰:再赐何妨?且入宮饮酒解忧。外命力士肢解其妻,分赐功臣。上写曰悍妇之肉。开平回不见其妻,惊成癲癎。”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朱元璋曾赏赐常遇春两名宫女,因常遇春妻子善妒,常遇春不敢与宫女同房。
有天早晨,宫女捧着水盆给常遇春梳洗,常遇春赞叹宫女手好白。等到上朝回来,常遇春妻子送给他一个红盒子,打开发现是宫女的手。常遇春吓了一跳,上朝后也神情紧张。朱元璋问他怎么回事,常遇春不敢回答。朱元璋反复问他,并说:“你的表情异常,难道暗中想谋反吗?”
常遇春吓得只得说出实情,叩头道:“陛下可怜臣,赐给臣两名宫女,圣恩难报,现在有负圣恩,臣罪该万死。”朱元璋大笑道:“再赐你宫女又何妨?你暂且入宫饮酒解忧。”朱元璋于是命令武士肢解常遇春的妻子,分赐功臣,上面写着“悍妇之肉”。】
【《龙兴慈记》这书哈,据书前小引,书中内容是他年幼时听其母陆氏所说。
一个母亲,会给自己年幼的儿子讲这种血腥的故事么?
很难不怀疑王文禄和他娘的精神状态。
常遇春的长子常茂,约生于元顺帝至正十六年。从第一句“圣祖悯常开平遇春无嗣”来看,常遇春夫人被杀这件事不会晚于这一年。
但是这时候朱元璋刚刚成为郭子兴的一把手,并凭借攻下南京的功劳,在龙凤政权小明王手下做了个江南行省平章。怎么到了王文禄笔下,又是朱元璋已经有了许多宫人,常遇春还对其称呼为“圣上”了呢?
再说了常遇春向来以悍勇闻名,外号“常十万”,平生最喜欢的就是杀俘和屠城。这样一个勇将看到宫人的断手就吓得魂不守舍?
更何况常遇春的夫人是凉国公蓝玉的姐姐蓝氏!常遇春死于洪武二年七月,死后追封开平王,谥忠武。而《明太祖实录卷二百十六》记载:“(洪武二十五年二月)辛巳,开平忠武王夫人蓝氏卒。诏赐钞百锭、绢百疋、米百石。”】
呀!朱元璋不关心这些只知道躲在阴沟里的臭虫伎俩,但听到蓝玉居然是凉国公时惊讶了。
自己肯定都是要按照军功来封爵位的,蓝玉这小子看样子打仗挺厉害的嘛,可以重点培养一下!
【再说说第二个皇帝,我们的明成祖永乐大帝,他的洗脑包可深。】
朱棣傲然的盯着天幕,看看后世到底能怎么诋毁他!
虽然他最怕自己靖难落于后世悠悠之口,有些心虚。但天幕既然要说,那他就好好听听!
【成祖的皇后是徐达的长女,徐氏天资聪颖,温柔贤惠,喜读诗书,被人们称为“女诸生”,自幼便被选入宫中,陪伴在马皇后身边。两人青梅竹马感情一直非常好。
永乐大帝这辈子一共有9个孩子,其中三子四女都是徐皇后所生。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孩子生的太多影响身体,永乐五年徐皇后溘然长逝,享年四十六岁。】
朱棣如遭雷击。
大意了,没想到是这种噩耗。
“赶紧,让太医院的太医都去给皇后看诊,以后十日请一次平安脉,不行就找找民间的神医!”朱棣知道太医院这帮子人最喜欢用贵重药材吊着人,所以连民间大夫也要弄来。
他的皇后不能早逝!
朱元璋眼睛一眯,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他确实是打算跟这些功臣结亲家的,只是现在他的孩子们都还不算大,还在考虑中。徐达的大女儿……和老三老四老五的年纪都合适……
所以到底是哪一个抢了标儿的位置,成了这什么永乐大帝呢?
【痛失挚爱徐皇后的成祖变得性情暴躁,后宫人人自危,但他也没有做清教徒,之后也有新宠,甚至永乐七年还大封后宫。
但是造谣他因为暴戾活剐三千宫女就不对了。】
嗯……?崇祯奇怪的在心里盘算,宫里的宫女有三千人么?
【这则谣言跟上面说的那些野史或者闲书不同,它来自于正规史书:《李朝实录世宗庄宪大王实录》。《李朝实录》是由朝鲜王朝官方修纂的编年体史书,就像是我们每个朝代都会修的实录一样。
在《世宗实录》中,朝鲜人记录了由明朝回国的金黑女士所描述的永乐朝宫闱秘事。
金黑是谁呢?是个会编故事的奶妈。
从元朝开始,高丽姬就是一种很高级很出名的人形“货物”,跟后来的扬州瘦马差不多。到了明代,朝鲜为表现自己的孝顺,经常送高丽贡女进宫给皇室享用,顺便还能给高丽姬打打广告——皇帝用过都说好!
永乐的后宫前后就收了好几个。
韩丽妃,本贯清州韩氏,贵族出身。永乐年间因美貌出众,被朝鲜进贡给明朝,作为皇帝的妃子。这位金黑女士,就是韩丽妃的陪嫁宫人。韩丽妃在成祖去世之时被殉葬,金黑作为乳母却活的挺滋润的。一直到宣德十年,新即位不久的明英宗朱祁镇下旨将包括金黑在内等五十三名朝鲜女子送归本国赡养。
结果没想到的这位女士竟然恩将仇报,回国之后开始编排永乐大帝的后宫。】
朱棣:“……”
恩将仇报就过分了哈。
朱元璋倒是不在意,因为很快就不会出现朝鲜这个国家了。
【在金黑的故事中,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贾吕。这位贾吕,是一位吕姓商人的女儿。
永乐七年,大封后宫,而且多是朝鲜妃子。其中权氏为贤妃,任氏为顺妃。李氏为昭仪,吕氏为婕妤,崔氏为美人。贾吕因为和吕婕妤同姓,因此起了结交之心。但是吕氏瞧不起贾吕商人家庭的背景,对她不屑一顾。贾吕对此怀恨在心,一直寻机报复。
到了永乐八年,贤妃权氏在随侍成祖北征途中病逝。这个贾吕趁机诬陷吕婕妤下毒害死权氏,结果是皇帝就此赐死吕氏及其宫女、宦官百余人。
但是吧,当时韩丽妃尚未入宫,金黑对这一切并非亲历,无非也是道听途说而已。而根据她的说法,贾吕诬陷了吕氏之后,依然在宫中兴风作浪。
up就问一个问题,这什么贾吕都这么受宠了,怎么连个封号都没有?成祖后宫都一堆妃子了,结果到了宠爱的美人这里,连个最低等的选侍都不肯给是吧?
金黑女士,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朱棣怒了:对啊,你这个老虔婆在口出什么狂言!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
此后贾吕又和宫人鱼氏私通宦官,因为当时皇帝经常北征,又时常巡幸北京,很长时间都没有待在南京宫中。常年寂寞空虚的妃嫔,找一些俊俏的宦官做“对食”,后来事情被皇帝知道了。
成祖知道后开始并没有打算处理二人,因为“帝颇觉,然宠二人不发”。但贾吕与鱼氏惧怕皇帝的阎王脾气,竟然双双畏罪自杀。
出了命案,皇帝自然不能再装聋作哑,审问之下,竟有宫女称后宫有人要谋害皇帝。这还了得?再审,竟又有人揭发,说贾吕之所以与太监私通,是因为皇帝年龄大了,那方面不行了。
……从假凤虚凰审成了忤逆谋反,又从忤逆谋反审成了对皇帝性能力的侮辱,至此,这个案件再也审不下去了。恼羞成怒的皇帝干脆“一锅端”,所有宫女,无论有辜无辜,一律凌迟。
《李朝实录》记载:
凡连坐者二千八百人,(帝)皆亲临剐之。
活剐近3000人,每次成祖都亲临现场观看,《李朝实录》你可真行啊。
大中国的皇帝在你们眼里就这么闲么?一天看十个也得看十个月啊喂!】
朱高炽看着老爹一副马上就要暴走的样子,心里有些害怕,想着要不要上去劝一劝。
结果他挪了一下脚尖,就见朱棣大手一挥道:“不用劝朕,朕一定要用燕云铁骑教训教训这帮家伙!”
【要说永乐大帝最著名的洗脑包,那就是诛十族了。】
朱元璋问刘基:“爱卿博古通今,可曾听说过诛十族?”
刘基摇摇头:“定是后人编造的。”
【洗脑包的内容就是说,成祖靖难起兵,打到南京后,把方孝孺关进了大牢。
黑衣宰相姚广孝就劝谏说,这方孝孺是天下读书种子,不能轻易杀害,否则读书种子就要灭绝了。
所以成祖就召见方孝孺,让他为自己起草即位诏书,但是方孝孺却身着孝服前来,上殿后便放声大哭。
成祖道:“先生何必如此痛心,我兴兵‘靖难’,进驻南京城不过是为了效仿周公辅佐成王罢了!”
方孝孺止住哭声,厉声喝问道:“‘成王’在哪里?”成祖答道:“他自己烧死了。”
方孝孺又追问道:“那么为何不立‘成王’的儿子为皇帝呢?”成祖支支吾吾地答道:“国赖长君嘛!”紧接着,方孝孺又追问道:“那为何不立‘成王’的弟弟呢?”
成祖被方孝孺弄得无话可说,强压怒火回道:“这是我们老朱家的事情,先生何必管得太多。起草即位诏书,事关重大,久闻先生高才,此事非先生不可。”方孝孺接过纸笔,在纸上愤然写道“建文四年,燕贼篡位”八个大字,随后便将笔狠狠地砸在地上。
成祖勃然大怒,厉声怒斥道:“难道你就不怕我诛你九族?”方孝孺泰然自若地说道:“就是灭十族又能奈我何?”成祖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于是便下令将其车裂。他的门生廖镛与其弟廖铭收拾他的遗骨,将其掩埋在了聚宝门外的山上。而就在方孝孺被处决的同时,他的弟弟方孝友被杀,其妻子和两个儿子则在家中自尽,两个女儿投宁海淮河自尽。
成祖同时还大肆株连了方孝孺的亲眷家族,实施了所谓的“诛九族”。此外,再加上方孝孺学生的家族,共称为“十族”,其男女老少总计八百七十三口人全部被处死。】
“哈。”朱棣发出了一声奇怪的笑声。
方孝孺是吧。
朕宰了你也可以再把你鞭尸一遍!
【以上大部分内容都出自《明史方孝孺传》,最后诛十族的内容出自江南四大才子之一的祝枝山所编写的《野记》。
我只能说,编得很好,下次不要再编了,直接写演义小说去吧。
张廷玉,你作为《明史》的总裁官,总往里面塞这种谣言的话,会像司马光一样让我怀疑你的人品的。】
“啊?”崇祯懵了,这……这怎么可以假的?!
【现在我就来给大家破除洗脑包,看看历史上的方孝孺是什么样的。
方孝孺是浙东宁海人,父亲当过山东济宁知府,还是大儒宋濂的得意门生,从小就被叫“小韩愈”,才学过人。但是,方孝孺一辈子也没参加过科举,他没有功名,连秀才都不是!
那他是怎么开始仕途的呢?
答案是:靠走关系,找人举荐。
朱元璋有召开‘恳谈会’,与社会名流交谈时政看法,以此提拔人才的习惯。
方孝孺通过‘走后门’,让已经当官的浙江老乡吴沉帮助联系,分别在洪武十五年和二十五年,参加了两次朱元璋举办的社会名流恳谈会。
结果朱元璋见了他两次,都是非常礼貌的夸奖了一番,然后说‘今非用孝孺时’,就送他回家了。
后来方孝孺跑去给蜀王当“府学教授”,也就是私人家教。一直到建文帝继位,才应招他入朝,当正五品的翰林侍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没功名,他给建文帝的新政提议恢复一部分宋朝的举荐制,建文帝采纳了,然后方孝孺就推荐了一大堆他们浙江宁海人,这些人都成了建文一党。】
【天下读书人的种子,就这?】
朱棣也一脸不屑,方孝孺是什么小垃圾,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过。
就这?就这?
【建文四年6月12日,李景隆打开南京城门投降,史载:城破当天,有姓名记载的殉节者141人。
这141人里,有朝廷官员,有看城门的戍卒,有宫里的太监。
但是没有方孝孺。
而自杀的非公职人员里,有方孝孺的老婆,方孝孺的两个儿子,方孝孺的两个女儿。方孝孺老婆和两个儿子是上吊自杀,两个女儿都是投河而死。
但是里面还是没有方孝孺。
方孝孺在哪儿呢?
他没有守城,没有募兵,没有殉节,而是躲在家里,然后被抓进大牢。】
【当初成祖靖难起兵的口号是什么?
清君侧!
指的不就是齐泰、黄子澄、方孝孺、练子宁这四个人么?靖难成功之后齐泰、黄子澄都被杀了,凭什么你方孝孺能让成祖求你写诏书?就凭你是翰林么?
所以成祖根本就不可能跟方孝孺进行大殿对峙,也根本用不着他方孝孺写什么诏书。】
崇祯想了想,觉得天幕分析的确实有道理。
可是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有这件事?!
【方孝孺殉难事迹目前所见的最早记载是永乐年间的《奉天靖难记》,但根本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艺术加工”,到了成化年间宋端仪写的《立斋闲录》里,就发明出了“瓜蔓抄”这种说法,说“抄扎人口有八百四十七人”,但也没出现所谓的诛十族。
到了正德年间的祝枝山所写的《野记》中,不仅记载了两个人大殿对峙的具体过程,甚至详细列出了是哪十族……就真的很离谱。
但是经过不停的迭代加工,到了明末时,这件事仿佛就是个板上钉钉的真事儿了。
崇祯年间的《宁海县志方孝孺传》、《明史纪事本末》、明末乡贤大家黄宗羲的《方正学孝孺》、《文正方正学先生孝孺》等大量文献都记载方孝孺被诛十族的事迹。
甚至,连崇祯年间编纂的《熹宗实录》也记载了方孝孺被夷十族,而且还有他的幼子被人救出,逃出生天,假借余姓延续方姓一脉,至天启二年,方孝孺十世孙伏阙上书以闻,得以赠恤的故事。】
崇祯羞愧,他和天启的感情很好,所以《熹宗实录》他也是会仔细盯着,时不时查看进度的。结果竟然还是让这些不实的流言混进去了。
【这些人是真的能编。
up再举一个例子。
据说杨荣在成祖进南京之后,神威万丈,单枪匹马拦住燕王大军,不让他直接去南京故宫登基称帝,而是告诉他应该先去拜祭朱元璋,不然就是不孝,不能为天下表率。
然后成祖恍然大悟,感激涕零,表示要不是有杨荣提醒就犯下大错。于是礼贤下士,让杨荣进了内阁。
这个杨荣,就是辅佐朱祁镇的托孤大臣“三杨”之一。
求求了,编故事也要讲究基本法,不要拿这种东西侮辱大家的智商好么?】
朱棣回头跟朱高炽说:“杨荣最近在内阁,天天都跟你一起处理政务吧?”
“是……”
“回头你替我问问他,他敢单刀赴会么?哼!”
【成祖进南京那天发生了什么?南京的皇宫大火,建文帝在火海里生死不知,成了千古谜题……就这成祖为什么要赶着去金銮殿?登哪门子的基?去火里登基么?
根据成祖的实录记载,6月12日进南京,13日成祖就撤出来了,驻军在龙潭,等着手下人清扫干净。
14日,文官集体入营劝进——也就是玩三进三让的把戏,劝成祖登基。
15日,是武将集体入营劝进。最后16日,诸王孙入营劝进。成祖才觉得流程走的差不多了,到了17日祭拜朱元璋陵后正式登基称帝。
25日,以凌迟处死齐泰,方孝孺等。】
别说,朱棣还真想从天幕这里知道知道建文这小子的去向,可惜天幕竟然没说。
【黑成祖的时候说他特别注重面子工程,为了合法登基,生母都不敢认,各种虚伪各种套路。
但是吹杨荣的时候又是为了大位不管不顾,不考虑任何礼节套路面子功夫。
逻辑是不重要的,反正且看你秀才相公教你用笔杆子装逼,什么叫战术嘴炮退百万大军啊?
这种互相矛盾的记载在明初到靖难那会儿比比皆是,每个人的传里也有很多自相矛盾的。
就像方孝孺的爸爸方克勤传只有俩儿子,方孝孺这里又有大哥和三弟了。】
【可为什么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乡绅文人、尤其是江南的文人还在不遗余力捧自己家乡的“先贤”,抹黑造谣太、成二祖,还有成化、正德这几个呢?
因为这符合他们的利益,所以他们什么都坐的出来。】
【可悲的是,他们好像真的成功了,以至于后人都相信了他们的这些说法,把方孝孺捧到一个近乎神坛的位置。
胡适在《胡适之先生晚年谈话录》中提到方孝孺时,这这么说的:
“方孝孺就是为主张、为信仰、为他的思想而杀身成仁的一个人。方孝孺在燕王进入南京后,因拒绝起草即位诏被杀了十族。当时姚广孝曾劝明成祖给读书人留个种子,明成祖不听,终于把他灭九族,灭十族。甚至留有方孝孺片纸只字也是有罪的,这是明成祖要毁灭方孝孺的政治思想。所以以后明朝200年,再没有政治思想家。我国政治思想在14世纪以前,决不逊于欧洲,但近500年来何以不振,这是由于方孝孺被杀的惨剧所造成的。”
先不说李贽、王阳明、顾炎武等等这些优秀的思想家,就说大明士绅不举怪成祖杀人?你们啥时候这么听话了?
我只能说,胡适你小子别太离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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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明末下13
◎朱棣:可以,抄了。◎
【除此之外,我觉得明朝,尤其是中后期的选官制度也是有待商榷的。】
朱元璋觉得,在天幕的嘴里,他的大明似乎千疮百孔,处处漏风,没什么好的地方。
麻了。
【没错,up接下来要和大家讨论的,就是大家经常听说过的一类官员。
翰林。
翰林学士是内阁阁臣的重要来源,甚至到了明朝中后期发展出来“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这样的选官潜规则。
让我们来康康这种说法是怎么发展出来的,以及它的优缺点。】
有点子荒唐……
翰林虽然是近臣,可是不通庶务怎么能当好主政官员?
【要说翰林,就不得不先说说科举了。】
【唐代开科举时有数十科之多,进士只是其中一科,考的是诗词歌赋和时务,为啥呢?因为进士的目的就是选拔适合充任皇帝文字处理,顾问建议职务的人。
说白了,就是招秘书。
问题在于,这不是普通人的秘书,而是皇帝的秘书!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首长的秘书那就是相当于半个首长,即使地位比他们更高的人也要客气恭敬。进士于是成为科举中最显贵、最清闲、提拔最快的一科,很快压倒其他科,成为科举的代名词。
而且,由于进士这一科设置的原意是招秘书,所以不管是唐宋考诗词歌赋还是明清考八股,都不涉及实务,仅仅是道德文章。即使是八股中的策论,也属于“键政”一类的清谈。
因为进士考试内容和职务需求是相匹配的。】
【到了唐玄宗时期,又从这些进士出身的文学侍从中选拔优秀人才,来充任翰林学士,专掌内命由皇帝直接发出的极端机密的文件,如任免宰相、宣布讨伐令等。
由于翰林学士参与机要,有较大实权,所以当时号称“内相”。
从这个时候开始,宰相等高官的升迁便有了两种路径。
一个是传统的不历州县不拟台省的浊流迁转路线,一个是翰林学士型快速超擢的清流迁转路线。
“不历州县不拟台省”这句话是唐玄宗时期的名相张九龄说的,但跟张九龄同时期的奸相李林甫就完全没有州县的基层从政经历,走的都是“太子中允”、“国子司业”、“御史中丞”这种典型的清流路线,然后以“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并加银青光禄大夫”开始宰相生涯。】
【到了明代也是延续着这两条路。】
朱棣心里有些明白问题在哪里了,这个锅……怎么着都得算在他头上吧……
其实他觉得他的大胖儿子天天带着内阁那些人处理政务也挺好的,毕竟他自己在治政方面的能力有些欠缺。
【先说清流。
内阁的定位一开始也只是词臣,如果说的更准确一点,就是广义上的“翰林学士”,是纯粹辅助皇帝履行“代王言”的职能。
朱元璋当初废除宰相设置这些大学士顾问的时候,明明白白说的就是“辅官”。大明朝廷的政治运转,等于是把传统的宰相权力进行拆分。在明廷中,最终决策权在皇帝、批红权下放给司礼监、六部有政策执行和方案粗拟之权,科道系统有封驳监察权。
这套制度下,皇帝成了实际上的掌舵人,内阁是出谋划策、整理文书的“师爷”,约等于我们今天的办公厅、秘书室、侍从室之类的机构。
所谓的阁老、内阁大学士,本质上还是“学士”,是词臣,是皇帝的政治秘书。
所以你们看,内阁的最开始的出身是和翰林一样的,他们都是一家人,弘治、万历两朝曾两次修《明会典》,就直接把内阁放在翰林院的下属。】
朱元璋狠狠点头,简直说到他心坎上了!
他心里就是这么打算废除宰相,瓜分宰相职责的。不然成天弄这么个“副皇帝”在身边,想变成权臣还不是轻而易举?
【而因为内阁这样的出身,所以它的选拔方式也是偏向于翰林院那种“做题家”的方式。
要先考中进士,才能取得入场券,更高级、更清贵的,那要属庶吉士。
庶吉士的选拔被称为“馆选”,一般是在进士科的第二和第三甲中进行选拔。一甲只有三人,状元、榜眼、探花,这三个人不用选,直接会被授予翰林修撰、编修的职务。
二三甲的进士想要参加馆选的,要在观政一个月内,向礼部呈交自己平时所作的诗、赋、论、策共十五篇。
礼部在审阅之后,会将这些作品进行编号整理,这一过程不会暴露考生姓名,然后交给翰林院。
翰林院在查阅之后,觉得可以就可以按号择人,然后再由礼部与内阁出题对考生进行考核,本次答卷的水平如果和先前送上来的文章水平相近,就算是通过了预选。
庶吉士的管理和考核非常严格,平时会有馆课,每月还有两次阁试。馆课就是日常的课业,由馆师每日检查督促。
阁试相当于月考,题目由内阁大学士所出,成绩要进行登记造册。在三年之后,庶吉士学成,就算是毕业了,称为“散馆”,之后就要给他们授职。
庶吉士们在毕业之后,会根据历次阁试的成绩定等,表现优异的就可以留在翰林院供职,其余的也可以在京师担任给事和御史等科道职位。
由于庶吉士都是这样优中选优,所以也因此成为阁臣的重要来源,被称为“储相”。】
朱棣:“……好复杂”
朱高炽轻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道:“父皇,其实洪武时期就有庶吉士啊,皇爷爷选取一部分进士进入六部观政学习,这些人就是庶吉士。”
朱棣不高兴,瞪了他一眼道:“这个朕知道!”
他感慨的是后面发展出来这一套复杂的考察、选拔制度。而且听天幕的介绍,后来的这些庶吉士怎么只待在翰林院里,没有进入六部学习?
【而另一条对应的所谓浊流,那就是普通的那些进士、甚至举人,从七八品的小官开始做起,一点点的熬资历、迁转,从地方到中央,再从中央外放到地方做长官,主政一方,最后熬个二三十年,能进入到六部做个侍郎或尚书。
由于明朝前期内阁还没有那么大威势,宰相的权力一部分分给了六部尚书和侍郎,所以这一路,也可以看做是非常传统的“不历州县不拟台省”的一种变形。
于谦就是在外地做了十九年的地方官,天南海北跑了个遍,熬死了两任皇帝,才在土木堡之变前刚刚调回京城当兵部侍郎。】
【在内阁刚成立的时候,作为一个顾问性质的秘书团,是决不允许与外廷发生直接公文往来的,大九卿的文件也不会上报内阁决策。那时候的内阁,主要是按照皇帝的意愿提出意见,并报司礼监披红后抄发六科、再要求相关部门执行。
当然啦,内阁怎么可能甘心呢?
前面咱们梳理过有明一代,以皇帝为代表的“君权”和以内阁为代表的“相权”之间互相斗争的脉络。
其实文官就是铁板一块么?那必然不是啊!
前面提到的所谓“相权”,只是为了方便大家理解而采用的一个名词。实际上,明朝的内阁从未在法理和国家制度上有过真正的“相权”。
天启朝的内阁首辅、东林党大佬叶向高就说过:“我朝阁臣,只备论思顾问之职,原非宰相。中有一二权势稍重者,皆上窃君上之威灵,下侵六曹之职掌,终以取祸。”
内阁虽然能够通过各种票拟、草拟诏敕的方式影响皇帝决策,但说到底它的权力始终需要依附皇权,甚至在六部等外廷官员看来,内阁一开始代表的是内廷,是皇权,是皇帝管理他们这些官员的另类“通政司”。
这种冲突一直到嘉靖时期,靠着夏言、严嵩连续两个强势的内阁首辅,终于是“东风压倒西风”,把内阁置于六部之上,内阁才开始逐渐具有威严性,直到张居正时代,到达人生巅峰。】
【这也代表着清流路线逐步胜出,完全压倒了传统的履历地方浊流。翰林出身的官员自然也是一路水涨船高,尤其庶吉士,成了第一等的“人上人”,傲视群雄,再也不是服侍皇帝的词臣了。】
朱元璋:……行,抖起来了。
【这种膨胀,其实再明朝中期的成化年间就有苗头了。】
【明朝宫廷在上元节有张灯、于鳌山燃放烟花的习俗,这是从永乐、宣德以来的老传统了,一始规模很大,花费确实比较多,毕竟新春佳节嘛,宫中的太后、皇帝、皇后、嫔妃们也都爱看热闹,顺便也让文武群臣、在京军民百姓一同观看,与民同乐。
于是成化三年的腊月,明宪宗也按照惯例准备张灯结彩、举办鳌山烟火。
元宵佳节,如此盛会,没有诗词歌赋吟咏一番大明盛世怎么行呢?于是就命令翰林院的学士们准备撰写几首应制诗词,到时候为新春助助兴。
不料此举一下子就捅了马蜂窝了!
经过永乐、宣德直至正统、景泰、天顺等几朝数十年的发展,内阁、翰林院的地位水涨船高,而作为未来储相的翰林学士们更是自视甚高,皆以未来宰辅自比。
我等堂堂储相,是国家未来的栋梁之才,可不是前代那些供皇家消遣的御用文人,什么写诗唱和、陪酒助兴、供奉文字可不是我们的该做的!
羞辱储相,简直big胆,皇帝也不行!
感到受了侮辱的翰林们愤而上疏,概不奉召。为首出头的是翰林编修章懋、黄仲昭等,慷慨激昂的给成化上奏章。】
啥玩意儿?
朱元璋和朱棣出现了同款疑惑。
宋濂刘伯温这些大儒文官也在心里暗暗纳闷:陛下让你作诗填词是给你脸,一旦获得赞许还能把诗词刊印下来,说不定就流传后世了。
怎么还给脸不要脸呢?
【奏疏很长,我给大家归纳一下。
首先是老套路,欲抑先扬,先夸一下皇帝张灯放烟花之举大概是为了讨两宫皇太后的欢心,虽然孝心还是可嘉的,但这种糜费巨大的玩乐之举并不值得提倡。
而且众所周知,两宫太后恭俭慈仁的德行闻名天下,怎么可能会以这种事为乐呢?
接着又指出现在天下不宁,各地战乱、灾害时有发生,朝廷财政吃紧,正是节衣缩食共度艰难的时候,两宫皇太后也应当与天下同忧。
然后话锋一转,悲愤得说道:“陛下你不该这么侮辱我们啊,我们职责是“论思代言”,是给教坊致辞的宋祁、苏轼之流能比的嘛?写这些玩意儿不仅是对陛下您不敬,也是自取其辱。”
我估计成化收到奏疏肯定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哪里捅到这些清流的X点了。
实际上洪武、永乐、宣德年间,皇帝经常召集翰林们一起喝酒、吟诗作词,有什么节庆或者重大场合,写几首应制诗词再正常不过了。
就连宋濂那个心里有大元的家伙,都曾多次参与朱元璋的诗酒盛会,很多时候还喝得醉醺醺的,应制诗也作过,当时都以为君臣相处融洽的乐事,可没人说这是侮辱不敬。没想到到了成化年间,这些人还端起来,架子摆得够高啊!】
宋濂:……求求了,放过我吧。
他已经感受到陛下不经意间瞟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他不自觉打了一个哆嗦。
【奏疏的最后,他们还表明心迹,以示自己的忠诚正直之心,建议这等事就全部禁止废除了吧!
成化看完后很生气。
元宵张灯、翰林儒臣应制撰诗,是历朝历代都有的事。说他们:“不通典故,妄言讥议”,等于就是说他们狗屁不懂,胡说八道,根本不配在翰林院当官!
所以最后把他们几个打了一顿,贬到犄角旮旯去了。
但是翰林这些清流的膨胀,也能管中窥豹了。】
朱元璋心里暗叹:真是反了天了!
【当然,清流浊流这两条路也不是完全的泾渭分明,也有一些翰林会主动申请外放,去地方做出一番成绩,然后风风光光的回京担任六部高官,或者也有不是庶吉士甚至不是进士出身的能够晋身内阁。
但是相对来说,这些都是少数。
有历史学家统计过明朝162位阁臣入阁前的履历,其中进士出身的157人,当过翰林官的有139人,考取了庶吉士的则有87人。】
【当然,这162个阁臣中,崇祯一朝就贡献了50个——这也是崇祯乱搞的一个经典表现。
再刨除掉永乐、洪熙、宣德他们祖孙三个草创时期的18位,剩下那一百位的出身和履历,基本可以对应“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庶吉士为储相”这两点中后期的选官潜规则。】
崇祯脸上变得有些煞白,他居然换了五十个阁臣?!
啊这……他也太能折腾了。
【可在up看来,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162个人里,担任过地方官职的,只有21位,其他都是走清流路线的,包括大名鼎鼎的张居正。
张居正在考取庶吉士后,一直在翰林院和东宫之间当了二十年清流,然后一举升任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不过月余,就与太子潜邸故讲官陈以勤一起入阁,为吏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
【可天下又有几个张居正呢?
这些清流出身的翰林官没有经过基层的锻炼,没有地方工作经历,对庶务不能说一窍不通吧,至少也是两眼一抹黑,能力不足。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书生匠气,长于道德文章,短于治政抚民。
隆庆朝的内阁首辅高拱,曾经就直白地批判过这种阁臣铨选方法:“圣祖罢丞相,分其权于六卿,而上自裁决。成祖始制内阁,以翰林官七人处之,备问代言,商榷政务,极其宠密,然未有平章之任也。”
“嗣后遂理机务庶政。比其久也,则遂隆以师保之官,称辅臣焉,虽无宰相之名,有其实矣。”
“然皆出诸翰林,翰林之官皆出诸首甲与夫庶吉士之选留者,其选也以诗文,其教也以诗文,而他无事焉。”
“夫用之为侍从而以诗文犹之可也,今既用于平章而犹以诗文,则岂非所用非所养、所养非所用乎?”
“今也止教诗文,更无一言及于君德治道,而又每每送行贺寿,以为文栽花种柳,以为诗群天下英才,为此无谓之事,而乃以为养相材,远矣。”】
朱元璋赞道:“这奏疏可称得上是字字珠玑。”
只会写道德文章的词臣,连怎么种地都不了解,怎么能管理好民生?!
【但是,制度和政策具有延续性的,创立时的重大缺陷可能并不会随着发展而自然修补好。而是必须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执政者,能以个人意志打破延续性,修补制度的缺陷。但是很遗憾,有明一代不管是君主还是首辅,这种给制度和重大政策补窟窿的人,寥寥无几。
所以内阁的权柄越来越大,越来越正规化、制度化,可阁臣的铨选却没有进行适时的调整,导致许多阁臣都是些“笔下虽有前言,胸中实无一策”的清谈选手,政治上逐渐丧失活力,政府自然也就逐渐丧失社会管理能力。
大明的糜烂,有他们的一部分贡献。】
朱棣负手而立,仰头盯着天幕,心里想道:这是点他啊,内阁是从他这里开始正是草创的,后期发展成这样,他得背一大半的锅。
要是从一开始就定好规范,也不至于走样的那么离谱。
【这里延伸一下,到了清朝的军机处,也许是吸取了明朝内阁的教训,所以军机大臣的履历比明朝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清朝的军机处里不光有文臣,也有武将和亲王。比如刘统勋、阿桂、福康、袁世凯等都是武将。而文官如尹继善、鄂尔泰、左宗棠等都有主政地方的履历。虽然我大清的政治政策……就那么回事儿吧,但是军机处的多样性比内阁完善一点……】
朱棣:可以,抄了。
虽然说,这肯定是引起文官集团抱团的强烈反对,但结合前面所说的那些事,他真的要好好谋划一番,组织文官的一家独大才是。
【由于明朝后期,翰林的清贵举世皆知,所以大家在科举这件事也更加的内卷,随之而来的操纵科举、科举舞弊更是没法避免。】
【甚至在万历年间,出了一件匪夷所思的科举舞弊案。
有多离谱呢?
这么说吧,半文盲一路买成了会试第一。】
【万历四十四年,会试放榜。吴江籍考生聚在榜前一看,吴江籍考生沈同和名列第一高中会元。
沈同和这个人平时不学无术游手好闲,天天在外面仗着当官的爹为非作歹,就这样一个人,竟然通过了乡试,现在还通过了会试,还拿了会元,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因此这些考生怒不可遏,有的人当场抓起一把泥巴把榜上沈同和的名字糊上了,然后众人闹闹哄哄到了衙门,要朝廷主持公道。
这件事不久就传到了万历皇帝的耳中,引起了他的重视。面对来势汹汹的社会舆论,万历没有办法,只得让礼部再次准备复试。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不就知道了么?
礼部复试的题目叫“明君必恭俭礼下”,出自《孟子》。但是沈同和这个半文盲会啥啊?一下子就露馅了。
要说这个沈同和也是贪心不足,通过舞弊买到了举人功名还不算,竟然要接着考进士。
你啥水平心里没点数?
结果他也是处心积虑,他为了找会试的“枪手”,竟然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同乡举人赵鸣洋之子。这样他们就是儿女亲家了,这个赵鸣洋左右也拗不过人情。
到了会试时,沈同和拿到试卷苦思冥想也下不了笔,把身上带的小抄翻烂了也就完成了一篇,而会试一共要写七篇!但他的亲家赵鸣阳是真的有点东西,连构思带落笔两天时间写了十三篇,完成了两个人的答卷。
等到会试结果公布时,这个沈同和居然拿了第一名,夺得会元;而赵鸣洋也名列前茅,拿了个第七名。
咱就是说,老赵你有这水平至于违法犯罪?说不定庶吉士都能考上。】
【但这也侧面说明了,科举舞弊的猖狂。】
【自北宋之后,文人儒士都喜欢将横渠先生那四句话挂在嘴边标榜自己,“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绝大多数人,都是满嘴的仁义道德,实则一肚子的蝇营狗苟,简直玷污了张载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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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明末下14
◎把这八家都给朕抄了!◎
【宋明时期,文官士绅是整个社会的“掌控者”,他们都是这个德行,可想而知上到统治者,下到贩夫走卒普遍的思想境界。
咱们就说说明末的商人吧。】
文华殿上的大臣悄悄松了口气。
这天幕上的小妖女实在太过分了,逮着他们骂个不停,真是恨不得捂住她的嘴。
现在终于换了一批人骂,应该就没他们什么事儿了吧?
【现在提起明末的商人,最出名的、最让人痛恨的不是东南沿海的海商,不是徽州的土豪,甚至不是扬州的盐商,而是北面山西的“晋商八大家”。
其实说是“晋商八大家”也不准确,这里要小小的纠正一个大家广为流传的说法。
真正的“晋商八大家”,指的是清朝时期八个势力雄厚的晋商,分别是:乔家,常家,曹家,候家,渠家,亢家,范家,孔家。
电视剧《大宅门》讲得就是清末民初时期的这个乔家。
而我们常说的明末那八个晋商,应该叫“皇商八大家”更合适,分别是: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
卢象升是刚被宣到文华殿的,因为崇祯已经在心里打算重用他了,所以叫了他来。
卢象升看了看殿上众人姿态各异,心里不禁冷笑一声。
天幕上提到的这几个人他可太熟了,辽东局势糜烂至此,这些人一个都逃不过!
崇祯当然不会记得几个商人的名字,此时听到天幕一一指名道姓的说来,心里不禁生出一些异样的感觉。
不为别的,就是那“皇商八大家”的名头。她他确定二十四监开的皇店皇庄里,没有这个所谓的八大家,那么……该不会是建奴那边的吧!
【先来盘一盘他们的发家史。】
【众所周知,明朝和关外蒙古打了一辈子,互相也没能把对方从物理层面给消灭。明廷早起战斗力爆表,可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两种生活形态注定了很难融合。于是明朝沿着古长城旧址,修建了新的“明长城”,其上分布着从西北到东北连绵不绝的要塞群,也是我们一直在说的“九边”。
如果游牧部落南下,他们不可能翻山越岭嘛,毕竟那个时候战略运输机还没发明,山西和河北以北的那些山,连兔子都不大好溜达,更别说明廷那些带着物资的起兵步兵相结合的野战兵团了。
所以只能是走山之间的豁子,而且得沿着水源走,按照这个条件去看北方,你就会发现没几个地方符合这个条件。如果你站在蒙古高原向南张望,就发现只有从呼和浩特、乌兰察布和张家口进山,才能安稳到达河北平原,如果瞎走,要不渴死,要不累死,反正进去就别想出来了。】
天幕上徐徐展开了一幅地图,明朝众人没人知道“3D”是什么东西,但是这副地图却让他们惊呼竟然能如此栩栩如生,简直像是把山川河流地貌风情都真实的汇聚在了那方天幕之上。
朱元璋一边让画师记录,一边跟徐达惊叹道:“就算是上次说你北伐之事,也没出现这样详实的地图。”
徐达被吸引的一时忘记了为臣之礼,头也不回的喃喃道:“与其说是地图,不如说是个沙盘,这里的山川、丘陵间的高低错落,简直比沙盘要准的多,就是我当初亲眼见到的样子!”
虽然天幕上视角的转动,地图渐渐被放大,聚焦在山西、北直隶与蒙古一带,用星号标识出了刚刚提到的三个城市。
这三个城市都是洪武时期还不曾有的,但从地图上看,确实都是重要的地方。
徐达指着张家口道:“这里我认得,大概就是万全都司的所在!”
朱元璋点点头:“既然是天幕指点,那必然是有缘由的。老徐,回头你亲自跑一趟这个张家口,连着万全都司一起,准备圈地建城。”
虽然他现在还在和逃窜的北元打生打死,但是不妨碍他开个口子,吸引那些过不下去的蒙古牧民来效力嘛。
【所以大家也看出来了吧,城市的崛起不是偶然的,往往是天然港口或者贸易枢纽地,刚才提到的这仨地方,就是天然贸易枢纽和兵团集结地,不管是做买卖或者骑兵南下,都得先到这些地方去。所以他们都是天然城市。
这也就为山西人找了两个向蒙古流动的方向。
大家听说过走西口吧?其实就是从朔州向北,途径杀虎口,一直到呼和浩特。
当然啦,从地图上看,这一路向北的,似乎应该叫“走北口”。但其实“走西口”的“西”是针对东边的张家口的。古代山西人还有一个迁移路线,就是从出张家口到蒙古,这个叫“走东口”。当时商人和流民都是通过这两个通道在内蒙和山西之间流动。
明朝初年对蒙古的几次北伐,大多都是从山西出长城,最远打到过现在的贝加尔湖那一带,蒙古人打不过就跑,差点跑北极圈去了,明朝没啥好的办法,追又追不上,只好开始对蒙古实施全方位的禁运,也就是古代版的“贸易战”。
据说蒙古人跑回去草原没几年,就已经被经济制裁到只能用兽牙做箭头了。】
地图再次变动,几条贸易线被用红线连接标注了起来。
朱棣激动的一拳锤在朱高炽坚实的臂膀上,眼神中带着一丝可疑的狂热,对大胖儿子道:“看见了么?这红线不仅仅是商路,更是适合我大明军行进的路线!沿着这一路都有水源补给,只要建立好了火墩城堡,辎重压力要小得多,咱们早晚能剿灭各大汗廷!”
朱高炽欲哭无泪的捂着自己被暴击的胳膊,不敢漏出一丝不满,连连附和,然后问道:“可是爹……国库现在没钱……建那么多墩堡怕是有点难。”
朱棣顿了一顿,大手一挥道:“怕什么,我朕已经下诏三保去研究海路图了,下西洋绝对可以大赚一笔!”
“可是……”朱高炽更委屈了,小声提醒:“造海船也要银子啊,咱们水师充其量有一点近海船,远航肯定不行。”
朱棣对于儿子败坏自己的兴致十分不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但也知道大胖儿子说的是实话,于是他眯着眼睛盘算了一阵,突然问道:“我听说建文那兔崽子当政的时候,三番五次对江南免税?还免除了南直隶许多士绅的拖欠?”
朱高炽立马明白朱棣想干啥,惊恐的说:“爹!您可不能冲动啊!”
朱棣冷笑:“老子对他们怀柔,他们就会说老子的好话么?”
“根本不可能!”朱棣指指天幕:“你没听见天幕说后世怎么污蔑朕的么?既然如此,朕也不必跟他们发什么善心。”
“把这四年的拖欠亏空全给朕补上来!差一分一毫都不行!那都是朕的钱!”
【但是把草原彻底逼死,也不太行,逼的活不下去就会对要塞发起绝命一击,所以明朝一直是以贸易做武器,平时开几个口子,限制贸易量,如果草原听话,就少量供应物资,用盐铁跟草原换马匹等等,如果捣乱,就禁运,逼迫草原听话。
这套整体玩的非常成功,整个明朝近三百年,除了中间有几次草原骑兵南下,兵锋直指北京城,要求扩大贸易额,其他时候基本还算平稳。
本来这套系统一直运行的是还算稳定的,但是经不住岁月的磨砺,建国两百年后,明朝九边早就烂到根儿了,走通贪腐、养寇自重、走私盛行,这都是基本操作。
而那些边关将领甚至背后的文官大佬不可能亲自去做这些事,总是需要手下来负责运营的。
那狗腿子是谁呢?
答案呼之欲出——晋商。】
崇祯气的一拳锤在书案上,呵骂道:“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在骂那些晋商,还是在骂给他们充当保护伞的那些士绅。
殿中有几个大臣暗暗低下了头,都被一直如鹰眼一般环伺大臣的卢象升记在了心里。
【up主就以八大皇商之首的范永斗为例,讲讲明末的晋商是怎么搞事的。】
【范永斗祖上近两百年都在从事我们刚才提到的贸易。
之前说过,明朝有一项政策叫“开中法”,就是类似于“特许经营”。
当时北方驻扎着上百万的军队嘛,粮食补给成了大问题,于是就让商人们想办法往北方运粮食,谁给运过去,就给谁发一道“特许经营”的许可证——盐引等物,类似一个配额,有了这玩意就可以去经营那些高利润额的盐铁贸易,或者跟蒙古人做买卖等等。
范永斗他们家就是先运输军粮,拿到许可证,然后去跟蒙古人做买卖。在长达百年的做生意过程中,范家逐步把贸易线扩张的越来越远。
就算到了弘治时期,改革了开中法,不用再苦哈哈的在边境屯田运粮了,范家也没有回到中原去享福。因为范家已经牢牢在山西扎根了,做的都是对外贸易。而且范家在做买卖过程中,不断的对明朝边防系统进行渗透,每年那么点贸易配额怎么够?怎么办?
老办法,行贿受贿呗,向边防军行贿,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点像鸦片战争前的大清,英国人往中国卖鸦片,第一件事也是买通大清的海关官员,然后偷摸卖。】
朱元璋叹了一口气。
之前听说过他辛苦创立的“开中法”被改的不成样子,当时还在想,也不知道有没有有良心的商人会留在苦寒的边关,继续屯田运粮换盐引。
没想到现在找到了,竟然是因为人家早在边关扎下了根,居然还敢里通关外,真是好大的狗胆!
【通过百多年经营,范家跟历代驻军都搞好关系,到后来驻军就是他们自己人。许可证上写着可以卖两百石盐,他们能卖两千石出去。再通过走私赃款向各级官员行贿,形成了一个官商勾结的大网。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万历年间,女真人崛起,努尔哈赤这条大明的狗想噬主。】
文华殿中,崇祯面前的大臣更不敢说话了。
虽然他们也经常装作正义凛然的骂建奴,但是说实话建奴那些野人那么凶蛮,他们也是不敢太得罪的。
现在听天幕说的那么直白……想想看,说努尔哈赤是李成梁养的狗似乎也没错。
朱棣的封地就在北平,因此对于关外和辽东格外熟知。一开始听说强盛的大明居然会被打回野人原型的女真人所灭,他呆滞了许久才慢慢消化了这个惊天暴击。
现在他已经摸清了大概的脉络,恨得牙根儿直痒痒,肯定又是养寇自重这套把戏,结果玩脱了!
就像是当初辽国的完颜部女真一样!
【广义上的辽东,基本就是我们现在的东北地区。东北好啊,共和国长子,农业和重工业都发达,粮食、优质的煤矿铁矿,甚至出海口都不缺。
但努尔哈赤他们这些疑似女真人哪里有这些能力和技术?
从野人时代进化到部落文明都还没多少年呢!
再加上明朝处于小冰河期,比现在的平均气温冷好几度,稍微往北一点的地方都冻的邦邦硬,有黑土地也没办法开发。更别说什么炼煤、冶铁技术了。而且关外人口越来越多,盐怎么解决?努尔哈赤带领的老爱家没造反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是明朝给供应,一旦打起来去哪找?】
等等……什么黑土地?
听上去好像是很肥沃的意思?
还有,煤矿在哪里?优质铁矿又在哪里?
找,现在就去找!挖,找到立马挖!
什么蒙古,什么女真,全都送去挖矿,感受大明的温暖!
【其实早在万历他爹时期的隆庆四年,总督山西、宣、大军务的大臣王崇古,就力主与俺答议和互市,自是边境休宁,史称“俺答封贡”。
到了隆庆五年,明朝册封蒙古俺答汗为“顺义王”,同年开放通贡互市,张家口就成了最早对蒙古开埠的边塞贸易口岸。除了官市之外,王崇古还推动民间明蒙贸易,由此在明蒙议和的形势下,明朝与蒙古贸易规模越发庞大,范家也直接一飞冲天。
而老爱家在和蒙古察哈尔部的几次交战中,发现了一个bug——他们可以利用土默特部名义,继续与明朝展开合法的贸易!】
老爱家是啥意思?
朱棣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没想起来哪个女真部落姓爱啊?
他问朱高炽:“你记得么?”
朱高炽摇摇头,他爹这辈子对战争,尤其是和关外那些部落的战争有种狂热的兴趣,特别上心,连他爹都不知道,他哪里会晓得。
“说不定这个老爱家,现在还在哪个深山老林里当野人呢!”
【冒用其他部落的名义与明朝贸易,这叫做“挟贡”、“挟赏”,在当时来说极为普遍。明朝关闭与察哈尔贸易通道之后,察哈尔使用内喀尔喀巴林、乌齐叶特等的名义,对此明朝地方官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追究。
因此,冒土默特之名的老爱家在与张家口晋商贸易时,明朝地方官员应该有所耳闻,只是默许了这一行为。
所以,山西那些一直在跟蒙古人做买卖的晋商,现在就由蒙古人牵线,通过这种掩人耳目的方式,给老爱家供应物资。】
崇祯挑挑眉,问底下:“你们都知道这事儿?”
大臣互相看看,心里还在盘算着怎么推脱,次辅韩爌就立马起身拱手道:“回陛下,有此纰漏,是内阁失职。但进贡一事,一向是由礼部及下属的鸿胪寺负责,陛下可堪合垂询。”
礼部尚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差点想当场给韩爌两巴掌。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过,但是每年分润给内阁的冰敬、碳敬不都包括在里面了么?现在在这里装什么大尾巴狼!
【不过这个生意也没有做多久。
天启初年,努尔哈赤领兵攻克了沈阳和辽阳,牢牢占据了辽东的腹心,明朝这边的局势一下子变得岌岌可危。随后,努尔哈赤正式割据辽东,裂土称帝,建立起了后金。
而明朝自此开始对老爱家重视起来,后来在孙承宗的主持下,在辽西走廊步步推进,打造了“固若金汤”的关宁防线。
该说不说,这钱花的还行,因为终明朝灭亡,清军确实也没有攻破这道防线。只是德三也没有攻破过马奇诺防线啊?清军直接和德三一样,绕路蒙古给你来个闪电战,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咳……扯远了。】
崇祯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天幕说的很对。
每年几百万辽饷扔进去,所谓的关宁铁骑一点儿事都不做,他心里没数么?
他清楚的很!
可是他不敢不给,因为他怕今天断了辽饷,明天那些人就敢引建奴入关!
可是没想到哇,山海关是堵住他们了,可人家建奴直接绕道从察哈尔进来了。现在的宣府、大同,乃至北京周围的内三关漏的跟筛子一样,谁都防不住。
崇祯想到这里就一阵烦躁,破罐破摔的想,不然就狠狠心停了辽饷算了!他用这笔钱能养好几万自己的私兵呢!
什么天下大乱,反正都这样了,他不想当亡国之君!
【明廷军事上的防守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参照历史上的中原政权,把住了北方游牧民族的命脉——也就是上面说的那些各类轻工业、手工业、盐铁和粮食。所以,明朝便单方面关闭了针对女真的贸易关口。借此来将经济水平低下,物资匮乏的老爱家困死在东北。
努尔哈赤吃到苦头之后,便也制定了相应的策略,首先,他鼓励留在东北的汉人发展农耕;其次,以高薪高职为诱惑,聘请中原的有志之士来后金就业——大名鼎鼎的汉奸范文程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其三,进一步提高采购物资的价格,对中原商人许以重利,鼓励他们铤而走险,来东北做生意。】
范文程是吧,记住了。
“去查查这个范文程是谁?”崇祯正心里烦躁,恨不得刮了这个人。
韩爌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回陛下,此人现在已经在建奴帐下了。”
崇祯这个刚二十的年轻人立马气的脸通红,嘴唇紧紧的抿着。
其实韩爌还有话没说呢,他之所以知道这个范文程,就是因为那奴酋黄台吉极为尊重读书人,这范文程去年跟着来了北京立了一点小功,奴酋黄台吉立马封做了世袭的游击将军,经常以“范先生”相称呼。
——以上都是来京城疏通关系的祖家家奴汇报的。
他怕全说出来,沉不住气的皇帝会当场想杀人。
【人类伟大的导师马克思有句话说的好啊。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资本就能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以上的利润,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绞首的危险。”】
朱元璋愣了一愣,然后击掌赞叹:“这位……马克思先生说的十分在理!”
资本,在他的理解就是银子,就是宝钞,不管是商人还是士绅官员,甚至是勋贵武将,成天没几个干正事的。
三倍利,这些人就会无君无父,无法无天!
“朕要把这句话记在《大诰》里,将来传谕天下,以做警示!”
李善长心里一紧,什么《大诰》?天幕不是都说了,那玩意儿没坚持几年,就人亡政息了么?怎么陛下还是要搞?
朱元璋看出了他的疑惑,意味深长的盯着他们说道:“朕决定提前编写《大诰》,不仅要教化百姓,就是科举也要考!”
【范家的心早就野了,正常的边境贸易已经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而且……老爱家给的实在太多了。
甚至当初跟晋商借钱的时候,为了表示还款的信誉,努尔哈赤竟然向借款的山西商人出具了盖有龙玺的借票以为证据,这就是传说中的“龙票”。
尤其是有几年东北发生饥荒,逼的努尔哈赤撕下“礼贤下士、满汉一家”的伪善面具,大举屠杀“无谷汉人”,差点被暴动的辽东人干翻的时候,全靠这些“好心”的晋商大举向东北运输粮食,才让后金政权没有垮台。】
【就这样,孙承宗打造的关宁防线,能一时抵挡住凶悍的女真八旗,却没有防住贪婪的山西商人,这些商人不惜牺牲国家利益,不惜背上全族人的性命,也要铤而走险,去挣那份昧心钱。
他们分水陆两线向后金靠拢,部分从海上出发,经黄海和渤海向辽东出发,但是因为早年有山东登州水师和辽东毛文龙的存在,所以这条路能进辽东的人不多——顺便多说一句,袁崇焕这个人争议很大,up不评论其他,只说他无缘无故杀了毛文龙毁了东江军这事儿,就不是啥好人。
而另一路却是走私的重点,那就是范永斗为代表的八大家领衔的晋商集团,通过其遍布蒙古的商路,源源不断地为后金供血。】
东江军!崇祯沉默。
虽然他剐了袁崇焕,但他不想承认是自己年少无知,信错了人。
东江军一定要重建!
【不仅如此,在这些走私的晋商看来,没啥东西是不能交易的,甚至包括明朝在东北方向上的布防图。
努尔哈赤让晋商打听边境一带的山川地形与明朝的军事行动等情报信息,并且给予高额的利润回报。
据说,当时晋商为后金提供的情报,细致到边境地区每一个关口的守将姓名、士兵的数量和装备的清单!
不仅如此,老爱家的人还经常与范文斗约饭局增进感情,并且有意无意向范文斗打听朝堂上的派系斗争、边关防务、时局等情况。
你问up证据在哪里?崇祯年间,清军五次入关劫掠,每次都能准确把握时机与避开重兵的路线,甚至一些坚城重镇还有内应开城门,你敢说都是巧合么?
另外,清朝撰写的《万全县志》——万全就在今天的张家口。里面有记载:“八家商人者,皆山右人,明末时以贸易来张家口,曰: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黄云发。本朝龙兴辽左,遣人来口市易,皆此八家主之。定鼎后,承召人都,宴便殿,蒙赐上方服馔。”
而且清军入关后,顺治封他们为八大皇商,赐张家口的房子和土地,入内务府籍,并在紫禁城内设宴宴请他们,给予超高的接待规格。
啧,不是天使投资人,能有这待遇?】
“好,好啊,真是好大的狗胆!”崇祯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尖锐,显然已经被气的快冒烟了。
崇祯扫视了一眼殿中众人,发现他们都唯唯诺诺的,不然就是低着头装聋作哑。
天幕已经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现在大臣不是应该群情激奋的请求严惩这些通敌卖国的奸商么?
哪怕你们装一装呢!
崇祯嘴角扯出一丝难看的冷笑,心里明白,他们不敢,哪怕说说都不敢!
烂了,彻底烂了,尤其是听说建奴要取大明而代之,肯定有人心里生出异样的心思!
【那么问题来了,后金哪来的钱做买卖?
东北当然也有一些野生特产的啦,什么人参、鹿茸、貂皮、海东青都是后金能拿出来交易的东西。
在明朝,宫廷每年要给臣下或者宫廷内部发下去上万张貂皮,六万张狐狸皮,上层贵族们穿着又酷炫又保暖。当时的女真人就是这样,通过不断的向关内倒腾这些土特产赚来了第一桶金。
但是挖参打猎一辈子也当不了老板,好好干活哪有明抢来的快?
老爱家这么多年东征西讨,光是“抢西边”——就是绕过山海关直接叩边进入关内抢劫,每次都能掳掠走至少几十万人、上百万车财物,把整个华北平原打的十室九空。
除了分给底下人的,以及兵器、粮食、手工品这些他们用的上的东西。
你们猜那些珠宝玉器、古玩字画等等这些东西,都去哪销赃了?
当然是要靠我们八大皇商来当白手套!
晋商把这些东西卖到关内,换取老爱家需要的盐铁粮食,甚至是盔甲火器!老爱家拿着这些粮饷物资,练就更强大的八旗兵,继续去“抢西边”。】
“卢爱卿,”崇祯招手把卢象升叫到身边,轻声问道:“听说爱卿在大名府组建了一支‘天雄军’?”
卢象升拱手答:“是。”随后又有些左右为难,这支军队刚组建没多久,打打山贼土匪还行,打建奴似乎有点以卵击石了,他不怕战死沙场,但他怕大明真的会这么一点点亡了!
犹豫一瞬间,他还是说道:“陛下,天雄军目前只有四五千人,精锐不过二百……”
谁知崇祯眼睛一亮,也不顾自己面前还有龙书案,赶忙把卢象升拉到身边十分近的距离,压着嗓子吩咐道:“够了,足够了!朕从御马监给你凑一些马匹,爱卿你明天就带着人去张家口,把城封了,给这八个人都给朕绑来!”
没想到皇上是吩咐他去抓人,卢象升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些“皇商”在当地肯定势力不小,说不定会武装抵抗,但既然知道了这些蛀虫,他肯定要坚决除掉!
崇祯继续道:“爱卿也应该知道,现在国事艰难,朕信不过别人,要是派锦衣卫或者大理寺的人抄家,怕是朕就看不见什么财货了,所以……”
因为离得极近,卢象升见崇祯昂着头望着自己,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皇帝是不是在恳求他?
这个想法把他自己吓了一跳,他赶紧说:“陛下放心,臣麾下天雄军绝不做贪渎之事!”
崇祯微笑的点点头,直起身子,试图恢复一点威严,接着道:“朕不是小气的人,几百万辽饷都花了,怎么会连五千人的粮饷都不给呢?抄家所得,爱卿一定要亲自押运,不得假于他人之手,到时候直接送到朕这里来!”
自从听到天幕说,武清侯那些勋戚居然敢勾结内廷谋害五皇子,以此试图威胁他,他就连内廷的太监都不敢信了,现在身边只留一个王承恩伺候。
以前他嫌弃王承恩木讷,又没有什么能力,不如曹化淳、王之心这些人好。可自从听说未来自己殉国时,身边只有一个王承恩,崇祯就怎么看他怎么顺眼。
毕竟忠心现在是崇祯唯一的要求了。
到时候他把西苑的空房子腾出来做新的内帑库房,让王承恩看管,让天幕提过的那个毕自严来管账,看谁还敢上下其手,动他的钱!
【这是一条畸形而血腥的贸易链,可以说明末这八大皇商每赚到的一块铜板里面,都埋葬着一个同胞的冤魂!】
【但是换句话说,晋商做的那些勾当,从中央到地方的官员会不知道?他们当然知道,许多山西籍的朝廷大官就是他们的保护伞!
但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他们不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哪个二愣子敢去查处晋商,挡了大家的财路,肯定会受到上上下下各级官员的集体打压和迫害!
再加上一个没有主见,顶不住压力,每次都让臣子背锅的崇祯皇帝……
所以这事儿管不了。】
崇祯听到这里,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在心里大喊:“谁说的,他能管,他一定要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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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明末下15
◎什么贱骨头,呸!◎
【明末的那些士绅和商人,脑子里不知道都装了些什么,反正肯定是没有“家国”这个概念的。
其实也不难理解,就像前几年,“第五纵队”在网上拱火的时候总愿意问的那句话:“你爱国,国爱你么?”
啊呸!】
【关于“亡国”与“亡天下”,明末的大思想家顾炎武在经历巨变之后,深刻的反思过。
他在《日知录世风》中说过一段话:“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而至于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
这里所说的"天下",其实就是汉家江山。
当然啦,我们现在民族大团结,“天下”已经变成了全体中华民族。
但是对于当时的明朝人来说,满清的统治就是“率兽食人”。
不过,那时候的士绅可能是不怕的,因为汉人又不是没被异族统治过,要是再来个“大元”,说不定他们的日子更好过呢!】
宋濂现在一听“大元”就头疼,他真的很怕什么时候就被陛下因为这件事而罢黜了。
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心向大元!
【然而清军一入关,就教他们重新做人了。】
文华殿中,本来存着摆烂心理的官员们,突然警觉起来。
什么意思?怎么听着不像好话?
【事实证明,满清三百年,士绅文人只能跪着当狗。
明朝常常因打仗缺钱而捉襟见肘,最终亡了国。而满清一来,税收也好了,财政收入也增加了。
百姓还是原来的百姓,士绅还是原来的士绅,差别怎么这么大呢?
因为我大清真的敢杀人。】
【众所周知,明朝的财政政策就是一坨屎,而且两百多年累积下来,乱的连研究了半辈子的明史专家都不大搞得明白。
如同一座在勉强运转的屎山代码一般,只要能跑,大家就轻易不敢动。
就这样还能有两百七十多年的寿命,我大明确实是天下无敌呀哈哈哈!】
朱元璋脸色很不好看,他盯着李善长,以眼神询问:“被骂是一坨屎,你羞愧不羞愧?”
李善长感受到了朱元璋的眼神,但他在心里默默腹诽:这些政策也不是他一个制定的,陛下怎么不问问宋濂、刘基呢?
再说制定的时候,您还赞赏呢!
【简单来说,朝廷的主要收入就是农业税,具体的征收方式就是在前一年基本定下来来年的开支,确定好支出之后,以各省往年税收的实际收入情况为准,按照摊派的方式摊给各个地方。
大家看出问题来了么?这个政策十分的僵化,但凡有一点什么天灾人祸的意外,国库就得拆东墙补西墙,十分的捉襟见肘。】
朱元璋一愣,这也不是他制定的政策啊?他弄得都是各省定额好吧,什么时候还有分摊这种东西了?
【而明朝由于商品经济的发展,本身除了农业税之外,还会有像茶叶、盐、铁、丝绸等商品经济的收入。
不过商品经济它毕竟只占一部分,农业税才是大头。可是在古代,土地基本是固定的,一年粮食的产量能有多少,还是要看老天爷的脸面。
尤其是在北方,明朝从中期开始,陕西、山西始终处于缺水的状态,所以北方经常出现老百姓无粮可交的情况,最终变成流民。】
【可是南方就不一样了。
南方不缺水,而且相对比较富足,尤其是南方的士绅地主,他们是有钱,有土地、有名望,在朝廷还有人的士绅家族。
北方士绅数量少,所以许多人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说的都是“江南士绅”。但北方虽然士绅少,可勋戚多呀!
不论南北,这些人挣钱的时候非常豪气,可纳税的时候就像是挤牙膏一样,交一分银子都在剜他们心!】
【对于大部分的小老百姓来说,他们是没有胆量抗税的,因为官府随时可以办了他们。
但是士绅大地主们,“合理避税”的方式就多了去了。
为了避税,他们一般就是交一半欠一半,比如说先缴纳一部分,然后用各种的理由拖欠一部分,什么收成不好啦、佃户跑光啦、甚至家里要修房子修园子啦等等……然后在口头上承诺说明年肯定会补齐,甚至还会立下字据,等到了第二年,还是再交一半欠一半。如此反复下去,拖欠的钱就成了陈年烂账,子子孙孙无穷尽也。
反正呢,新皇登基,皇帝大婚,皇帝生儿子,都有可能大赦天下,免除以前的拖欠,只要一直拖,总能等到的。】
臭不要脸!
朱棣也是这一年在这应天府当皇帝,才感受到这些士绅有多离谱。
【尤其是到了明末,土地兼并严重,大地主也多,实际小老百姓的田很少,大概只占十五分之一。所以税就不好收。尤其是江浙那边的士绅花花点子还多,总是征收到了官府,先给个文书报称已收,然后在到手的银子里弄点猫腻,有的甚至报解了好几个月还没运到。
那这些人就没人管了吗?还真没有人管,因为这些欠税的家族可不是简单的土豪,在政治上本身他们就有亲人朋友在朝廷当官;文化上,这些文人都垄断了当时整个国家的舆论主导权,惹急眼了,就给你写本书,骂死你。
之前说过洪武、永乐两位被江浙文人造谣了,搞摊丁入亩和士绅一体纳粮的雍正,有一大半儿的黑料也是这么来的。
所以对于这些人,地方官肯定不敢暴力收税,甚至还要巴结他们,因为说不准人家给上面第一句话,第二天皇帝就来找你来了。所以大多数的情况就是拖,把雪球拖给下一个地方官。
但是一个地方的税是有数的,你收不齐上面是要怪罪的。这咋办?这也好办,盘剥老百姓吧,反正是一群蝼蚁草芥,怎么欺负也没事。】
“胡闹!”朱元璋很生气。
元末乱世还不够他们吸取教训的么?!
这简直就是作死!
【一开始,大家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都是半给半拖,然后慢慢的蹬鼻子上脸,到最后干脆一分不给,反正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能奈我何?
明朝的皇帝知道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是抛弃了太.祖朱元璋这套治理天下的法子,他们的基本盘从百姓变成了士绅,所以就算知道也不能够直接翻脸。
更有甚者像是明孝宗弘治这种的,干脆就纵容他们,最终得了个好名声。
脾气不好的比如像明世宗嘉靖,他就是打一半留一半,最后被评价说是难伺候。】
【等到雪球滚到了崇祯手里的时候,就完全变成了一座屎山了,根本没法处理。
大明开国之初本想藏富于民,但是没想到被皇族、勋戚、官员、士绅、大地主们偷税漏税外加合理避税减免干净了,最后分摊到小民身上,小民们扛着几份税,今天完税,明天要饭,自然要造反,于是就更加恶性循环的没有钱。
《万历十五年》的作者黄仁宇则认为:十六世纪的明帝国——也就是中晚期的明朝,税收不超过总产量的百分之十。】
百分之十……那不就是一成都不到?!
朱棣瞪大了眼睛,这些人也太过分了!
【崇祯时,有个特别牛逼的户部尚书,叫毕自严,他是寥寥无几能把大明这本账给算明白的人。他写了本书叫《度支奏议》,是记录了崇祯时的度支出入,而且极其详备。
up主这个数学哈,大家懂得都懂。数学这玩意儿不骗人,不会那是真不会,看不懂那是真看不懂。所以就直接引用一些基于这本书而得出的崇祯时税收情况哈。】
没错!崇祯现在对自己的这个户部尚书十分满意!
朱棣表示很羡慕,这种人怎么没生在他这个时代呢?
他现在被各种税务、拖欠,还有宝钞什么的这些东西搞得头疼,能信任的文官太少,能信任的、算的明白账的文官那基本就是没有!
【崇祯上台的时候,把前面欠征的,从天启元年开始,到天启五年的所有欠的辽饷都免掉了。新皇登基嘛,总会减免一些税收,每个皇帝都这样,以示恩泽天下。就象欠钱的,老追不回来,又实在没钱,只好减免一部分,能要回来多少算多少。
根据这本书里给出的详细数据,在大赦天下后,崇祯元年的税收差不多有个九成,是个很好的开端。
但是到崇祯二年的时候,辽饷征收开始有点困难了。于是户部就出了一个大招,把京卿派下去催粮。
本来京卿工作做的还算不错,结果京城这边突发意外——己巳之变,就是黄台吉第一次绕道蒙古叩边,在京畿大肆劫掠。
等到孙承宗费了几个月时间把皇太极赶出关外后,就开始格外注意蓟镇的防御问题了——蓟镇就在山海关和京城之间,十分重要。
当时的兵部尚书是梁廷栋,他上疏要在蓟镇征兵五万。第一批征的兵,只有几千人,还都是从秦、晋地区征来的。
咋地,当地的兵怎么不能征呢?不管,远的地方征好拿钱。
也不知道这些新兵是不是真从陕西山西来的,反正当时的新兵定价是每个月1.5两兵饷。对于当时明廷的财政情况来说,这个钱有点过分高了。要知道在辽东的“百战雄师”,全国最烧钱的关宁兵,一个月才1.4两。
所以蓟镇这些新兵才征了两三万人,就发现钱不够了。
为了凑这五万的兵额,只能把来勤王的援兵留下,继续镇守,然后继续从全国调兵过来。
可是人家援军进京,是需要安家银子的,也要花钱。
浙江最先反应过来,向朝廷报称一万多两捐助银,然后再说留这些银子,给援军当安家银。
画个重点,捐助银是有优免的,原来的本应该交的税就免了,但是这银子又没实际到朝廷的口袋里,原来征不上来的辽饷继续征不来。
这种免税的套路,有点像现在的“以慈善捐款来免税”,至于到底捐没捐呢?
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这一下子全国都有样学样,给这些兵的饷银虚抬到1.8两,再加上安家、衣装、军器、犒赏等,养蓟镇一个兵在纸面上的成本高达三两银子!
八万援军加上新征的兵,加上原来的蓟辽的兵,总费用达到一年870多万两,跟辽饷差不多!
而用这种捐助银的方式来养兵的后果,就是辽饷收的越来越少——都免税免没了。
崇祯三年,各省欠征的辽饷只征收不到三分一,一共收上来的辽饷只有一百多万。
实在不够用的情况下,崇祯三年年底,户部上疏,题定在原来每亩九厘银的基础上,再加三厘,也就是达到每亩一分二厘。
咱就是说,辽饷这个东西,本来会缴的小民早已经都缴给你了,不会缴的肯定继续不会给,你加征多少都没用。
有的实在推不了,定额五千,只认两千,缴纳的时候,给个几百两意思意思。有的干脆就不理睬中央的征收,拖着不办。
管你圣旨怎么催,责罚好了,不就是罚俸嘛,那能有几个钱?
罢官好了,反正到时候我也捞够了。等于说不加征之前收的还好,加征之后,反倒收的不如原来多了。】
崇祯站了起来。
他懂了,他终于懂了!
他就说今年的夏粮怎么迟迟不到呢!
想到这里,他锐利的眼神锁定在兵部尚书梁廷栋的身上,问道:“爱卿,你怎么看?”
梁廷栋心里十分后悔,早知道就该在天幕第一次评判他无能的时候就立马辞官的。
崇祯见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冷哼一声:“既然爱卿不能胜任兵部尚书的职责,那就回家吧!”
【之后,明朝就在各种风雨飘摇中过日子,征收越来越少,直到最后灭亡。】
【甚至苏新红博士在《明代太仓库研究》中有个研究结论,说是崇祯十六年,实际征收率只有9.3%,也就是不到一成。
就这样国家还运转个屁!】
【当时有个人叫赵士锦,多年后写了本叫《甲申纪事》,里面提到:崇祯十七年三月,他新任工部主事,然后打开了工部节慎库的大门。
堂堂的大明国库,里面只有2300两白银,除此之外是一些不值钱的衣服,腰带之类,另外还有锦衣卫解来加纳校尉银六百两,宝元局易钱银三百两,而这几百两白银就是北京的守城军士的军饷。】
【但是大明真的没钱么?!
谁都知道,满朝文武,只有崇祯一个穷鬼!】
【先不说海上,郑芝龙拉了一个船队,不算海贸利润,就靠强收保护费,一年就有上千万两的银子。】
朱棣点点头,对朱高炽道:“看见没!咱们也要搞个船队,收保护费……收过路税!”
【就说京城,就说北京!李自成打进北京的时候,遇到的抵抗几乎为零,虽然有一些大臣跟着殉国,但是大多数文官、士绅,甚至是勋戚、大太监,都在这位大顺天子,闯王殿下,满心以为他们这些遗老遗少能接着奏乐接着舞,继续过好日子呢!
结果怎么样?
up真的很纳闷,李自成这些年在外地的所作所为这些人真的一点都没听说过呢?还是完全抱着侥幸心理觉得闯王不会在京城大开杀戒?
李自成这帮人进来后,发现国库和内帑空的……老鼠看见了都得连夜跑,没办法只能搞老本行去吃大户,不然怎么犒劳自己这帮兄弟?
结果不烤不知道,一烤竟然烤出来七千万两银子!整个崇祯十七年也不知道有没有收上这么多!
咋说呢……就,活该吧。】
【李自成不中用,一片石惨败给满清,匆匆举行了登基仪式就跑了。侥幸活下来的大户们又磕着头跪迎满清的小皇帝顺治。】
【结果满清来了一看,发现大明的官员、士绅和那些军阀是真的不做人啊!百姓都没油水可榨了。
那怎么办?江南地区繁华富庶,经济活跃,人口密集,那就是你了,拿来吧!
于是就有了通海案、江南奏销案和哭庙案,合称为“江南三大案”。】
【实际上,这三个案子是可以归到一起讲述的。因为有了奏销案,所以才引出了哭庙案,而哭庙案的结果之所以会遭到惨重的杀戮,则是因为有此前发生过的通海案的由头。】
【奏销案就是收缴拖欠的税赋。
奏销案虽被后世称为江南奏销案,实际上其范围是全国性的。山东、浙江、福建、广东、江西、陕西等六省以及安徽若干县份,都办过奏销案。其他各地不过点到即止,并不严厉,奏销案打击的主要目标,只有江南四府一县,其中影响最大的是苏州与松江两府。
满清入关后,在江南地区实行了比明朝更为严厉的催科。而且拿这个作为经征之官的考成,不能足额征收的都要被参罚。
江南缙绅豪强松快日子过惯了,一开始仍然使用老一套——用钞能力结交官府,买通书吏,然后隐瞒田产、拖欠钱粮。
顺治十六年,朱国治被任命为江苏巡抚。他辽东抚顺人,隶属汉军正黄旗,跟江南一点瓜葛都没有,所以下手也格外的重。
江苏是士绅集中之地,也是欠税最重之地,巡抚衙门所在地苏州是重中之重。
朱国治直接来了一招釜底抽薪。
根据他的造册上报,清廷将欠粮者,不问是否大僚,亦不分欠数多寡,在籍绅衿按名黜革,秀才、举人、进士,凡钱粮未完者,皆被革去功名出身;现任官概行降两级调用。其中不少人被逮捕,械送刑部议处。
通过这个方法,一共降级、革除功名一万三千多人。】
文华殿的官员呆滞了。
一片寂静后,大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有辱斯文!
这简直是比元朝还要残暴、凶恶,他们绝对不能接受被这样的朝廷统治!
【甚至某探花只欠银一厘亦被黜。吴伟业、徐乾学、徐元文、韩炎、汪琬等江南缙绅著名人物几乎全部罗织在内。
这个政策差不多坚持了有十年,一直到康熙跟三藩对打,为了争取江南地主的支持,清廷才放松禁令,允许在奏销案中被黜降的官绅士子分别纳银开复。
这就是奏销案。】
【对于江南的士绅来说,换个天子换个朝代都是无所谓的事儿,反正他们依旧是高高在上的“读书人”。就算这个天子是异族野蛮人,要剃发易服,要跪着当奴才,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毕竟他们继续去压榨别人嘛,在大元手底下不就是这么过得?
但是!满清居然让他们全额缴纳赋税,这简直就是要了老命。甚至还因为这个革除功名,那直接就是刨了他们的祖坟!】
【所以,江南士绅突然开始怀念起大明,觉得老朱家好像也没那么差哈,至少皇帝不会真的跟他们动刀子。
于是有了“通海案”。】
【清初的时候,为了防范汉人以沿海岛屿为依托进行反抗,杜绝“民夷勾结”,清廷实行了厉行的海禁——“寸板不许下水”。
具体来说,清廷所谓的海寇,便是此时仍然在沿海坚持“反清复明”的郑成功、张煌言。
顺治十六年,郑成功由崇明进长江,与南明兵部侍郎张煌言相会师,率军北伐,连克江南数郡,经丹徒、焦山、瓜州,围逼南京城,一时间东南震动,且江南各地多有响应者。
金坛县令任体坤对这种士绅勾结的暗流涌动感到害怕,于是谎称金坛士民造反纳降,溧阳巡抚信以为真,紧急调兵。七月二十四日,郑成功兵败镇江、瓜州,乘船远去台湾。
后清廷以“通海”论处,下令追查,株连甚广,这就是“通海案”。】
郑成功……听着像是郑芝龙的家人?
崇祯记在心里,要好好查查。
【“通海案”是个大案,清廷查了好几年。这当中,又爆发了“哭庙案”,奇人才子金圣叹就死在这个案子里。
顺治十八年二月,顺治帝驾崩。依照礼制,全国上下都要为顺治帝致哀。
哀诏传到苏州,朱国治等在府衙设置灵堂。按照规定,地方各种军政要员及郡中缙绅都要连续三天前往哭临。此外,地方政府还在苏州文庙设灵堂,供普通百姓祭悼。
然而,诸生倪用宾、丁观生等百余人到府堂跪进揭帖,向巡抚朱国治控告吴县县令任维初。说他典守自盗,私粜漕粮千石,酷刑逼税,杖毙乡民等罪行。这些生员群情激奋,要求驱逐任知县。
这是国丧现场诶!而且那县令也是有追缴考成的,这些人逼他处理任县令,不就是在打他的脸么?
所以朱国治当场下令逮捕了那五个为首的生员。
但是苏州的士绅怎么可能甘心这样的结果呢?
于是,他们拿出了当年对付明廷的招数——哭庙。
具体的步骤就是写一篇之乎者也瞎扯淡的文章,然后带着小作文去孔庙里一哭,形成舆论压力,再由朝堂上官老爷们配合一下“民不聊生”。接下来,一般就是县令滚蛋甚至被判刑,然后上上一级的官员过来安抚,带头的文人获得名声,江南闻名
所以士绅代表金圣叹联络了一百多个士人,拿着他们写的《卷堂文》,到孔庙聚集,准备哭庙。
结果,朱国治下令逮捕其中十一人,并且上报京城诸生倡乱抗税,并惊动先帝之灵。清廷管你什么逼迫舆论花花招数?正因为“通海案”,要大力整顿江南呢!所以直接定了“摇动人心倡乱,殊于国法”的罪名,把十八个主犯都判了死刑,砍了就完事。】
【这三大案后,江南士绅就真的老实了。
毕竟舍不得钱是一回事,就算有钱也得有命花啊!
况且他们慢慢摸索到了,满清不是不让他们捞钱,只是该交给朝廷的一分都不能少。士绅认命了,就当是给朝廷的“分润”呗。】
【这时候的明朝士绅地主阶层,才开始怀念起明朝的好来,反清复明的运动此起彼伏,可是那个优待读书人的大明,再也回不来了。
什么贱骨头,呸!】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啊……发错了……把删减片段发上来了,过了十二点,算榜单没有完成,伤心。感谢在2023-06-2820:39:18~2023-06-2900:00: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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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明末下(完)
◎孙之獬是剃发易服的第一大功臣◎
文华殿。
坐在崇祯下首的大臣们一片寂静,就连卢象升也被这句“贱骨头”噎住了。
毕竟他也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入仕。
好半晌,韩爌才颤颤巍巍的叨念了一句:“有辱斯文!”
韩爌说的是天幕骂人,但一旁已经有大臣开始想象天幕所描述的建奴入关后的惨烈景象。
分毫不差的催缴赋税,甚至是差一厘都要革除功名!
“鞑子就是鞑子,简直残暴!”
一旁立刻就有人小声附和:“比蒙元还不如……”
卢象升常年习武,听力十分好,不禁暗暗翻了个白眼。
他转过头微微一躬身,压低声音道:“陛下,人心可用。”
崇祯轻轻冷哼一声,明白他的意思。
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什么仁义道德,什么华夷之辩,都不如当高高在上的老爷来的实在。现在听到建奴入关是这个德行,他们才知道怕!
崇祯要不是手里没兵,甚至也想搞建奴这一套给自己出出气!
可没办法,他还是大明的“仁君”,不能学蛮夷那一套,不然这些人怕不是立马就得打开城门恭迎那些“闯王”。
崇祯深吸一口气,朗声说道:“诸位爱卿,天幕的垂训你们也听到了。正如那顾炎武所说,若是那建奴入关,那就不单单是亡国,而是亡天下!到时山河破碎,九州腥膻,黎民有倒悬之危,士林受鞭挞之苦。朕纵然挂在景山的歪脖子树上,也闭不上眼睛啊。”
殿中大臣们齐齐起身,拱手道:“陛下仁善!”
皇帝给了他们台阶,他们自然也要表表忠心。
韩爌这个次辅就站出来,代表内阁,真情实感的说:“陛下,所谓君辱臣死,臣等虽是朽木之姿,却定会竭力护陛下周全,必不会重现那不忍言之事。”
众位大臣跪倒在地,齐声附和。
崇祯看着满殿的人,就连让他罢官了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兵部尚书梁廷栋都伏在那里。
这里有几个人是真心,崇祯也不在意了。最起码,有了这个共识,今后他行事的阻碍会少一点。
天幕,果真是来保佑他的啊!
隔了一会儿,天幕上的画面又开始动起来。
【不好意思,刚刚情绪有点激动,骂人是不对的哈。
可话说回来,讲明末的历史,能有几个不激动的呢?实在是垃圾太多,无法分类的那种。】
【说完带清是怎么整治纳税问题后,我们再来说说带清是如何打断天下士庶的脊梁骨的。
没错,就是——剃发易服。】
大臣们只觉得自己脑瓜子嗡嗡的。
剃发易服……好像前面有提到过这四个字,但是当时他们都被三大案给夺走了注意力,所以自动忽略过去了。
怎么,这建奴横征暴敛也就算了,还要强行推行胡风?!
另一时空,朱元璋紧紧皱着眉头盯着天幕。
经过蒙元百年统治,现在的中国从语言到风俗再到服侍,无一不受到蒙古胡风的侵袭。就在上个月,他还严肃的下了一道诏令,令百姓不得习胡风。
怎么蒙古跑了,女真又来搞一套不成!
【何为华夏?
孔颖达在《春秋左传正义》中写道:“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
但满清就是要把这两种都给你改了。】
朱元璋:!!!
大明是他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他最重要的成就,而这个大明不单单只是一个新的王朝,更是赶跑了蒙元,恢复汉家风俗衣冠的一个新的起点。
现在天幕告诉他,大明这两百多年都白干了?!
【元朝占据中原花花世界的时间虽然短,但是奢靡腐化的速度却很快。
到了元朝中后期,天下流行的衣冠已经并不单纯是蒙古的传统服饰,而是一种结合了西域、中国和蒙古的审美,再加上汉地的工艺、原料所形成的产物。
因此在明初时,人们的衣冠也继承了这种“元朝服饰”,有大量的胡服元素。尽管朱元璋曾经实施各种禁令试图摒除胡风,但百姓因袭已久,且部分胡服本身设计合理,样式花哨,也得到明朝统治阶级喜爱,因此屡禁不止,从明前期的出土陶俑和画像就能明显体会。】
天幕上出现几个形态各异的小陶俑。
朱元璋一眼就认出来,与时下大部分人的穿着无异。一个老爷模样的陶俑穿着红缨翻檐帽、弧襟圆领袍站在那里,还围着一条围脖。
一旁有一个牵马的陶俑,则是穿着立领中衣和腰褶罩甲,头上带着一个红缨笠子。
【而整个明朝两百多年,随着不断强调华夷之分,到了明中期以后,很多继承自元朝的胡服样式后来不是淘汰,就是改造成别样。
在明末,中国已经恢复了宽袍博袖的旧制,这些红缨翻檐帽、红缨笠子、折角襟的圆领袍、甚至穿着在圆领袍之外的短袖对襟衣等服饰基本已经消失了,百姓不再穿这些制式的衣服,自然也不认可它们是汉家衣冠。】
朱元璋很欣慰,他点点头道:“自该如此。”
【但满洲服饰不同。
当初蒙古被打回漠北老家之后,再也不能随意享受那些丝绸锦缎,也没有了心灵手巧的织工绣娘给他们做衣服,自然无法维持元朝繁复华美的衣冠。
所以明末时的蒙古服装,受制于草原蒙古社会较落后的生产力,在裁剪上大为简约,衣料也恢复到宋时“氊毳革”的旧貌,和元朝大不相同。
明代萧大亨所著《夷俗记》记载蒙古帽衣:“今观诸夷,皆祝发而右衽也。其人自幼至老,发皆削去,独存脑后寸许为一小辫,余发稍长即剪之。唯冬月不剪,贵其暖也其帽如我大帽,而制特小,仅可以覆额……制以毡,或以皮,或以麦草为辫,绕而成之,如南方农人之麦笠然衣以皮为之。近奉贡惟谨,我恒赐之金段文绮,故其部夷亦或有衣锦服绣者。其酋首愈以为荣也……”
简而言之,就是一朝回到发达前。
自元朝以来,女真逐渐蒙古化,所以满洲衣冠并不是一种原生的“女真衣冠”,反而在最初的时候大致等同明末的蒙古衣冠。
努尔哈赤起兵反明后为了联合蒙古,也经常强调蒙古与女真衣冠骑射类同,所以剃发易服这个政策并没有对蒙古强制执行,就是因为这本来就是儿子学爹啊哈哈哈。】
崇祯看向一旁的卢象升,卢象升盯着天幕仔细辨认了一下,回道:“回陛下,确实与现今建奴的发饰颇为类似。”
【现在的有些人啊,看到明初胡风没有除尽时的那些衣服,跟最初的满洲服饰有一些相似的款式,就在那里狺狺狂吠,说什么:“这就是汉服本来的发展方向”。
这么能洗地,不去扫大街可惜了。】
朱棣很生气,他怒道:“我汉家衣冠巍冠博带,怎么能是那些披发左衽的蛮子能比的。”
朕倒要看看,是谁说这种背祖忘宗的屁话!
【其实在带清还没入关的时候,从努尔哈赤时期开始,辽东地区的剃发易服政策就执行的很严格。
原因也很简单。
在辽东的汉人,无论是沦为包衣阿哈——也就是家奴,还是作为普通庶民,在样貌上和他们保持一致,就能在交战的时候让明军分不出来,会被袭击后金地界的明军不分良莠地斩杀。即便逃归明朝一方,也容易被明军士兵以为“投虏”而杀良冒功,被迫依附于后金,断绝复归母国的念想。】
杀良冒功,确实是边军讨赏的一种手段,因此辽东的那些汉人甚至更畏惧大明的边军而不是建奴。
这一点,崇祯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他在此之前连养兵都很艰难,更没办法进行这种深入管理了。
【这样的政策能够实行,一方面是因为后金开始处于明朝及其属国的朝鲜包围之下,且明朝不断实行堡垒推进战略,并从海上对后金国土加以袭扰。极大的国防压力让后金长期保持危机感,为了避免“变生于内”,防止治下汉人与明朝联系造成不可估量的破坏,因此政策执行态度十分坚决,毫不妥协。
再加上辽东汉人本来就比关内就少得多,又经过努尔哈赤时期的屠杀,即便包含历次入关从内地掳掠的人口,也尚未达到后金管制和约束的能力界限,因此也不担心无法压制由此产生的反抗。】
一边听天幕的讲述,崇祯一边翻出了之前记录的地图,发现确实如天幕所说,辽东被山海关、蒙古和朝鲜包围在其中。
朝鲜有多废物看看万历时期的倭乱就知道了,那是一点都指望不上的。还是要靠辽南的东江军,才有可能袭扰建奴的后方!
崇祯本来想让卢象升抄了张家堡之后拱卫京畿地区,毕竟天幕已经说了,建奴会有五次叩边来劫掠。然后让孙传庭去治理那些民变。记得天幕说过,闯王高迎祥就是孙传庭擒获的,李自成被堵在山峡也靠他的策略。
但现在……崇祯有些犹豫,他在考虑要不要让孙传庭去重建东江军,先全力对付这些建奴!
【但是入关之后就没那么简单了。
事实上,不仅是带清,几乎所有的朝代,都极其看重衣冠制度。而我带清需要统治大量与己衣冠形式不同的民众,所以更加具有高度敏感性。
带清刚入关的时候,多尔衮就曾质问冯铨等人“到底是念你旧主”,并说“比如封赏如今亲王,你们未必谢”。而衣冠发式这种高度敏感性的形式,也就被带清视为区别明朝与清朝的重要制度,因此在清廷重下剃发令的过程中,才会不断强调“明制”与“本朝制度”。】
朱元璋问向刘基:“爱卿有何看法?”
刘伯温起身拱手道:“陛下,臣读史书,发现金朝在占领中原后,也出过类似剃发易服的政策,也是民变四起。只不过那时的南宋尚且有北伐的斗志,在江南虎视眈眈,金朝为了安抚民众,所以取消了。之后金朝迅速腐化,蒙古猛然崛起,金朝再也没机会实施了。”
朱元璋点点头,表示受教。
他也要严厉执行去胡风的政策才行。
【崇祯十七年的五月初二,也就是李自成的永昌元年、带清的顺治元年,多尔衮进北京,要求“投诚官吏军民皆着薙发,衣冠悉遵本朝制度”,要求其治下所有内地州县全部实行剃发易服。
可以看到,清军入关后,最初的剃发易服政策与入关前并无不同,以是否剃发为判别叛逆的标识,显见对不剃发者极度不信任。
然而关内的百姓对此反应极其激烈,如京东三河民众就起事反对剃发。
本来明末朝廷烂成这个样子了,百姓对谁当皇帝都无所谓,从百姓到士绅都不想伺候他们老朱家,觉得谁来都比这土鳖暴发户强,所以闯王来了他们跪迎,李自成跑了,他们又对辽东建奴望风而降,只希望能结束战乱,踏踏实实过日子。
结果一听说要剃发易服,大家伙全都气势汹汹——变成建奴那副鬼样子,死了下葬都没脸入祖坟啊!所以一开始投降的北地汉人开始不停的反抗。北京城的那些大臣也在不停的上奏,找各种理由劝阻多尔衮这位摄政王。
这些扑不灭的民变和朝廷反对的风向,迫使多尔衮在仅仅二十多天后,也就是五月二十四日下令暂缓剃发。】
另一边的朱高炽也给自己的老爹科普了一番金朝的操作,朱棣听天幕上的满清,愣住了:“竟然能如此相像?”
【而且当时清军入关并非凭借自身实力击败明朝。
即便在松锦之役消灭明军九边十余万主力之后,清军依旧在崇祯十六年败于宁远,对于攻克山海雄关,一劳永逸的进踞关内并无把握。
直到听闻东征的李自成大顺军攻陷北京,灭了大明,连崇祯都自挂老歪脖子树的时候,清廷上下才大为震动,急忙倾全国之兵与之争雄,并在反对大顺政权革命政策的吴三桂以及华北缙绅的支持下,打着“为崇祯复仇”的旗号才得以在一片石击败大顺军,轻松进占河北、山东。
对,大家没听错,带清入关,打的是“为崇祯报仇”。】
崇祯呆滞片刻,然后勃然大怒:“朕用不着!”
恶心,现在就是觉得十分恶心!
崇祯气哼哼的把辽东地图甩到一旁,但瞬间瞥到一个地名“宁远”。
对了!崇祯十六年,按理说那时候大明应该已经油尽灯枯了,竟然还能打败建奴!
天幕分析过,农民起义最重要的是吃不饱饭,他就算是诏安了也没法变出来那么多粮食来安抚这些饿鬼。士绅可不好对付。
但建奴不同,现在听了建奴所作所为,他就能和这些士绅达成一个共识,尽管里面有许多虫豸蠹虫,但局面会比以前好。
先解决建奴,再修整内政,平定民乱!
一步一步来,他不想当亡国之君!
【如果这时候失去民心,陷入“人民群众汪洋大海”之中,带清显然没有把握在与依旧据有四省之地的大顺,和剩余半壁江山的南明三方角力中胜出,因此不得不暂时“妥协”。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取消剃发易服命令是多尔衮的本心。
事实上,顺治元年的七月,多尔衮在回复山东巡按朱朗鑅,希望新补监司三人用明式衣冠的奏疏时,就说“目下急勦逆贼,兵务方殷,衣冠礼乐,未遑制定。近简用各官,姑依明式”。
“姑”,就是姑且,可以看出来多尔衮答应的颇为勉强。毕竟清廷是想要统治中国的,想要“中外一家,君犹父也,民犹子也,父子一体,岂可违异”。
只不过那时候带清还只是三分天下,明廷这边的降臣上奏的时候,用的理由也是江南那边还没平定,大多数百姓都在观望,您老这时候整这种花活,就把江南的民心给吓跑啦!】
【这中间还发生了一件趣事,就是遗臭万年的孙之獬。】
孙之獬……崇祯对这个名字有印象,这不是那个哭太庙的阉党么?
【孙之獬是天启二年的进士,甚至还考上了庶吉士,授翰林院检讨,按理说清流路线妥妥人上人。但是吧他这人怎么可能甘于清贫寂寞的翰林院呢?于是就巴结魏忠贤,成了阉党,风光了好几年。
崇祯继位后,对阉党那是大举反攻倒算,下令毁掉由阉党编写的以排斥、诛杀异己为目的的《三朝要典》。这本书因为是党争的产物,所以客观性存疑,up不做评论。但是孙之獬真不愧是魏忠贤的孝子贤孙,他居然抱着《三朝要典》到太庙痛哭去了……然后就被罢官削籍回老家了。
带清来了,孙之獬觉得自己的好日子也来了,于是舔清舔的不遗余力,毫无节操。多尔衮这边刚第一次下剃发令,大臣们都在上奏据理力争呢,人家孙之獬欢欢喜喜的焕然一新了。不但剃了发,留了辫,还改穿了满族官吏的服装。
当时,朝臣分满汉两班,上朝的时候,满班大臣说他是汉人,不许他入班;汉班大臣说他是满人打扮,也不要他。徘徊于两班之间的孙之獬进退不得,狼狈万状。
咱就是说,软骨症是种病,得多补钙。】
崇祯抖着手,大声斥责:“简直是无耻之尤!”
殿中的大臣也纷纷附和。
这些大臣有东林党也有阉党,可即使是阉党,也觉得孙之獬太过于丢人,没有一个人愿意给他说好话。
次辅韩爌直接站起来上奏道:“臣怀疑孙之獬有通虏之罪,奏请将孙之獬打入大牢!”
崇祯本来还犹豫,不应该用未发生之事来定罪,但听韩爌说的是“通虏”,他立刻就同意了。
只不过大理寺根本没抓到人。
孙之獬被罢官之后没有回到山东老家,而是一直住在京城小宅子里,想着风头过了能不能疏通一下关系,起复当官,毕竟自己也是考中过庶吉士的清流老爷嘛。
等到听着天幕这长篇大论下来,他心里的想法渐渐改变了,既然日后是关外的建奴的入主江山,他为啥还要伺候老朱家的皇帝?因此他当机立断,打算明天就出发去辽东,凭自己这一身学识,那奴酋黄台吉还不得对自己礼贤下士?
没想到天幕竟然能提到他。
听着听着,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孙之獬自然恼羞成怒,便上疏提议让朝廷之前颁布的剃发令加快执行。疏言:“陛下平定中国,万事鼎新,而衣冠束发之制,独存汉旧,此乃陛下从中国,非中国从陛下也。”
新朝雅政嘛。
于是民间广为流传的说法,就是孙之獬是满清剃发易服的第一大功臣。
就是因为他,让千千万万的汉人流血漂橹。】
孙之獬还在愤怒那些降臣嫌弃他“媚上”,呵,都是降臣,装什么清高,搞得又当又立的。他明天就去列东,混个大官,到时候跟着建奴入关,这些嘲笑他的人说不定还要卑躬屈膝的找他来求个一官半职呢!
只是美好的未来还没畅想完,他就听见外面的胡同传来吵嚷的声音。
“快!”孙之獬来到前院指挥小厮,“快把门关上!”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周围许多民宅的百姓都围了过来,轻而易举的就冲散了门口的小厮,抓到了孙之獬。
京城的百姓也在一直观看着天幕,只不过大部分时候说的内容他们都听不太懂。
但大家明白,大明快完了,可新的天子居然是关外那些女真野人!
他们每年交那么多辽饷,最后竟然还是让这些蛮子打了过来!
不仅如此,这些辽东蛮子进了京城后,居然还要搞什么剃发易服,让大家都变得跟他们一样!
百姓们没办法去打建奴,还不能去打这个背祖忘宗的孙之獬?于是周围知道他住在这里的百姓都围了过来,气势汹汹的把他给绑了起来。
【不过大家先别急,孙之獬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顺治三年秋,山东爆发了谢迁领导的农民起义,这时孙之獬正衣锦还乡。
这不是巧了么?就是你小子提议多尔衮一定要坚决执行剃发易服的是吧?不要脸的东西,连人都不想做了,非要当禽兽是不是?没关系,你农民爷爷帮你把头发续上!
农民军攻入淄川,将其活捉,五花大绑示众街市。愤怒的百姓在他身上遍刺针孔,插上毛发,以惩罚其献媚清廷,创下剃发残害同胞的罪行。然后将其斩首市曹,暴尸通衢。
up在玩《帝成2》这款游戏的时候,看到过孙之獬,六维属性全是1,没有比这个更差的资质了,简直是刷到了都嫌晦气的程度,可想而知制作组有多恶心他。
游戏还有一个跟他一样六维都是1的,是刘豫,就是那个在金朝手底下当儿皇帝,建立了伪齐的“太.祖”。
都是小垃圾。】
住在胡同口的一个凶悍大哥拎着一把砍柴刀,对大伙道:“天上的仙女已经说了怎么惩罚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咱们难道不应该照做么?”
孙之獬慌了,他立刻辩解道:“你们抓错人了!我根本就没见过多尔衮!你们睁开眼看看,我头发都是真的!”
大哥把砍柴刀架在他脖子上,威胁他不要乱动,然后脱下自己的臭袜子塞到他嘴里,冷笑一声道:“你是说天上的仙女会陷害你不成?!”
一旁的矮个子道:“大哥!俺问了他家的小厮,说是这个狗东西刚刚还让他们收拾行李,打算明天就去辽东!”
听到这话,大家伙更加确认了眼前这个士绅老爷打扮的人不是个好东西,于是纷纷去找绣花针,要执行仙女的话。
等到大理寺的人赶到的时候,只见孙之獬被扒光了衣服,身上被扎的千疮百孔。
“孙之獬,你涉嫌通虏,案子犯了,跟咱们走一趟吧,带走!”
【不过,虽然民间流传的剃发易服大功臣是孙之獬,但up我上面的分析大家也能看出来,不管有没有那个垃圾,多尔衮都会继续推行的,是有深层次的政治逻辑在的。】
【所以到了顺治二年,清军先击败大顺,迫使李自成放弃华北转进并意外死于湖北九宫山。又攻陷南京,俘虏了南明弘光帝。
感觉大局已定的多尔衮认为时机到了,先是六月初五日,敕谕多铎,下令“注册各处文武军民,尽令薙发,傥有不从,以军法从事”。
然后六月十五日,正式对全国下达了剃发令。】
崇祯暗想,不知道这个弘光帝是哪位宗亲啊。
【这一次,清廷是真的陷入了“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之中”,比如苏州的白头军,头裹着白布,誓死不剃发,和清廷抗争了二十年!直到康熙年间首领张三被俘虏,才宣告失败。
这一次的法外狂徒是个真正的民族英雄!】
【这样不屈不挠、流血流汗的武装抗争比比皆是,但最后无一类外都失败了。
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有些人真的不配当人。
比如大名鼎鼎的嘉定三屠。】
徐光启猛地一震,嘉定……那不就在他们松江府?!
【顺治二年闰六月十二日,清廷任命的嘉定县令张维熙在辖区开始执行剃发令,消息一出,嘉定百姓群情激愤。他们一致推举在嘉定赋闲的前明都察院观政、进士黄淳耀,前明左通政侯峒曾等人为首领,带领嘉定百姓抵抗清军。
黄淳耀、侯峒曾将嘉定百姓组织成为民军,并带领民军驱逐了张维熙,占据嘉定县城。带清的豫亲王多铎听到消息后,迅速下令李成栋率所部5000人前往嘉定进剿。
李成栋以前跟着李自成的手下高杰当盗匪,后来又跟着高杰归顺了明朝。结果多铎来打江南,李成栋觉得南明小朝廷没啥前途,又投降带清去了。
而且,他是先和部下把头都剃干净了才投降的!真的,孙之獬都没这么积极。
所以他特别急于表现自己。接令后,李成栋一路杀奔嘉定而来,沿途所过,具遭屠戮。
七月初一,黄淳耀、侯峒曾集中各路民军10万余人与李成栋决战,虽然民军人数众多,但都是些没有训练过的乌合之众,岂是李成栋所部正规军的对手,最终民军大败,四散而逃,李成栋攻入嘉定,黄淳耀、侯峒曾自杀殉国,李成栋在城内纵兵□□妇女,并屠杀了城内的3万民众,是为一屠嘉定。】
天幕上出现了一段影片。
狂风大作,大雨倾注,嘉定县矮小破败的城墙上因暴雨无法点灯,清军趁机冒着瓢泼大雨玩命攻城。
嘉定守军虽已连续守城三昼夜,饥疲交加,亦咬着牙顶着大雨玩命守城。双方你争我夺赛着玩命,战场上血肉横飞,尸横遍野,清军一时急切难下。
谁知这只是清军的障眼法,他们趁着夜暗,潜挖地道,在城下成功暗埋炸药,守军一无所知。
黎明时分,清军以大炮猛轰城池,炮声震天动地,炮硝铅屑纷纷落到城中屋上,簌簌如雨,最终引燃了埋藏的炸药,遂至连环大爆炸,城墙倾塌,清军趁机从缺口鱼贯而入,守军虽坚决抵抗,却无济于事,嘉定城失守。
残存的起义军慌慌张张的逃出城,到了河边。领队的侯峒曾眼神灰败的回头瞧了一眼县城,转头说道:“我说过,要与嘉定共存亡!”
说罢,他纵身投入河中,葬身鱼腹。
其他跟随的残兵败将跪下朝着他跳下的地方磕头,然后大声吼道:“我们嘉定人不是孬种!”也纷纷投河而亡,河水都为之堵塞。
另一边,黄淳耀、黄渊耀两兄弟在城破时,来到了平时读书的南庵,双双自缢。
死前黄淳耀于墙壁上题笔:“大明进士黄淳耀,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进不得宜力王朝,退不得洁身远引,耿耿不没,此心而已……异日夷氛复靖,中华士庶再见天日,论其事者再见其心!大明遗臣黄淳耀自裁于城西僧舍。”
朱棣沉默了半晌,暗自叹了一声:“虽然是个文弱书生,却也是条真汉子。”
要是江南多一些这种人,他执政也不会这么费劲了。
崇祯却咬牙切齿的大声问道:“这个李成栋现在任职何处?”
在他看来,这李成栋比孙之獬还要可恶许多!
【李成栋饱掠一番后,收兵回大本营太仓。
城外民军残部以及幸存的百姓继续拥立义士朱瑛为首领,朱瑛重新集结了有战斗力的2000民军,驱逐了清军委派的官员,并处死了留守嘉定城的50名清军,再次光复嘉定。周边的百姓听闻朱瑛的壮举,纷纷前来投奔,嘉定城内又汇集了有三四万人,朱瑛从中拣选精锐,组织防御。
不久后,李成栋再次率军前来征剿,李成栋以夜袭之策,突入城内,斩杀朱瑛,导致城内民军指挥失灵,继而内外夹击,民军大败,嘉定再次陷落,和上次一样,李成栋在城内实施残酷的大屠杀,遇难者达3万余人,是为二屠嘉定。】
【之后,因为各地民变四起,李成栋奉令率所部主力到他处弹压,导致嘉定城内的清军兵力空虚。原南明将领吴之番趁机攻打嘉定,城内幸存的百姓纷纷响应,守城清军四散溃逃,嘉定城再次光复。
多铎闻讯后,只得再次派遣李成栋前去征剿。嘉定军民顽强抵抗,李成栋直接调来红衣大炮对着城墙一顿猛轰,最终嘉定城还是毫无悬念的陷落了,李成栋入城后对城内所有的人进行无差别屠杀,一时间2万多颗人头落地,是为三屠嘉定。】
吏部还在找李成栋的履历,对于本职工作做成这样,崇祯已经无语了。
他听着天幕的描述,仿佛在眼前有了画面一般。
最后轻叹道:“嘉定百姓,好样的。”
【嘉定县,就是现在我们上海的嘉定区。
李成栋以嘉定人民的鲜血,博取了异族主子的器重和赞赏。
在那个烽火连天戈矛并举的岁月,为了保住汉家衣冠,为了不被禽兽统治,大江南北,黄河内外,多少仁人志士慷慨赴死,多少热血青年携笔从戎。到处是不屈的百姓,到处是留发不留头的勇士!
但总有不配当人的奸佞,总有甘愿跪着的奴才,总有危急关头还在想着争权夺利的戚戚小人。
所以,这些斗争最后都失败了。】
中华士庶再见天日!
崇祯终究是忍不住,盯着殿中的问:“诸位,现在还觉得,换了一朝天子,你们还能继续轻松当老爷么?!”
大臣心里自然是不愿意的,建奴暴虐成性,李自成那边更是四处烤饷,都还不如大明这座破庙呢。
可皇帝把话说的这么赤果果,让他们怎么回答?
陛下,还是年轻。
【下面,我们再来讲讲具体的剃发易服。
我们都知道,带清初期的头发并不是影视剧里那种大粗辫子的阴阳头,那是晚清才形成的。清初满洲的辫子非常非常细,只有脑壳顶上一小撮。编成的辫子像老鼠尾巴一样能穿过铜钱中间的圆孔,所以叫“金钱鼠尾”。
但是,入关后带清颁布的剃发令并不要求一定留辫,保留的发量跟政策执行强度也无关联。
这是因为剃发重点是破坏汉人对孝悌礼制的坚持,就像破窗效应,没有剃多剃少,只有剃和不剃之分,汉人但凡剃了头发就等于放弃儒学中华夷之辨的认识。
这是一种服从性测试。
所以带清虽然认为剃发才是大清顺民,不过除前额鬓角外头发剃掉多少,没剃的头发是否要结辫,剃掉头发的地方是否要时常剃保持光秃,带清其实是不怎么管的,所以带清前期经常出现剃掉额发鬓角,脑后头发照旧挽髻的情况,颇类似明朝时一些因为脱发而发际线后移的男子形象。
比如这副康熙年间的画家,禹之鼎画的《王原祁艺菊图》,里面的主角王原祁和旁边的两个小童,虽然剃发痕迹明显,但却是在脑后挽发髻的。】
天幕上出现了这副《王原祁艺菊图》。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真丑。”
跟蒙古人的头发一样丑,脑门一片青秃秃的,后面是挽发髻还是编辫子又有什么大区别?
【清初汉人剃发后的效果,大体来说是让百姓变成了保留一撮头发结成发髻,同时周围不需非常勤快的剃光,而是长成毛寸也无妨的样式,因此在观感上,反而比清晚期剃成界限分明的“阴阳头”要好得多,更类似于近现代汉人的发式。
再说了,想要保持光头那得两三天就拿刀刮一刮才行,普通百姓饭都吃不起了,哪儿还有这闲心思关心头发多长了?!
《侯岐曾日记》记载:“清发五等定罪:一寸免罪,二寸打罪,三寸戍罪,留鬓不留耳,留发不留头。又顶大者与留发者同罪。”
当然啦,带清也不是那么好心的,有很多地方就是严格执行剃发留辫子这个标准。《清世祖实录》里记载了一位江南投诚总兵官高进忠被处死,其中一个罪名就是“潜带假辫”。
再比如《思文大纪》载福建的情况是:“时剃头令下,闾左无一免者,金钱鼠尾,几成遍地腥膻。”】
文华殿的大臣只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大多是文臣,并没有真的见过建奴真人,偶尔有万历年间的老臣见过朝贡者,也是带着帽子,没露出秃瓢来。
现在想想,自己也要把头发剃成这样,真的是太可怕了!
【剃发易服这事儿一直折腾到顺治末年,全国基本被迫完成了剃发,但易服却不怎么成功。
百姓依然在穿汉装,且用巾帽遮住提过的头发后,外表看起来与明朝时别无二致,冠服不如制的问题,终顺治一朝都未能解决。
而随着康熙朝与南明的战争走向结束,为了避免再生事端的清朝,也开始用“怀柔”政策,在完成剃发的基础上,开始跟汉人打易服的持久战。
具体来说就是对代表官方的官服、吉服、戎服等制服严格规定,对体制内的官吏将兵首先执行易服,对百姓日常所穿着的便服则略为宽松那么一点点。
后来,随着清朝统治日久,百姓逐渐遗忘明朝故事,为了方便省事,也对效仿统治阶级的旗人少了芥蒂,就不再维持发髻服饰的旧制,而与旗人官绅趋同。从而实现了清朝的根本目的——消除汉人身为中华的自尊和对满洲“夷虏”的排斥,实现社会意识上的满洲为主汉为臣。】
【不得不说,挺成功的。
因为到了清末民国的时候,许多人非说辫子是老祖宗留下的,死活不肯剪。
啧,也不知道是哪个老祖宗。
挺悲哀的。】
【好了,姐妹们,更离谱的事情来了。】
朱元璋“嗯”了一声,据他的感觉,一般说到姐妹们,那天幕就不会说什么好话,多半是骂人的。
【刚才说的那些剃发易服,针对的基本都是男子。因为那个时代基本只有男子才抛头露面,出来做官经商。而且满洲的女子也留长发,不存在什么剃发。
所以,一些无能的男人让事情的走向变得奇怪起来。】
【《清稗类钞》记载:“国初,人民相传,有生降死不降,老降少不降,男降女不降,妓降优不降之说盖自顺治以至宣统,皆然也。”
那么这个“男降女不降”指的是什么呢?
缠足。】
朱棣:…………
【缠足这个之前番外讲秦良玉的时候有提到过一点,当时评论区在关于明朝是否裹脚这里有点争议,那么up给大家看一个文物。】
天幕上出现一双女子的尖头绣鞋,看的出来保存良好,但因为年代久远,所以面料和花纹已经破败了。
【这是一双永乐年间的钉金绣牡丹花纹的缎面鞋。它明朝缠足女子所穿的鞋,底长22厘米、最宽处4厘米。可以看出明朝至少前期,很多妇女缠足只是把前掌和足趾缠窄,也就是所谓的“扬州瘦马”缠法。
到了中晚期,up也找到两本。一个是《万历野获编》记载:“向闻今禁掖中,凡被选之女一登籍入内,即解去足纨,别作宫样。”
足纨,就是裹脚布。也就是说,凡是被选中进宫的,不管是宫女还是后妃,都不能再裹脚。
一个是《烬宫遗录》记载了一些崇祯后宫的八卦。
“田贵妃双足三寸,袁贵妃几倍之。上尝于后前嗤袁而美田,后不悦。”就是说田贵妃三寸金莲,袁贵妃脚特别大,崇祯还在周皇后面前嘲笑过袁贵妃的大脚,搞得周皇后很不高兴,觉得崇祯不尊重。
但是up有点疑惑的地方在于,如果田贵妃真的是清末那种标准的三寸金莲,肯定走路都不方便,怎么还能擅长骑马和踢球呢?。
《烬宫遗录》自己也记载过:“上尝试马于射场,知田贵妃之善也,命之骑。妃姿形既妙,回策如萦,名骑无以过之……宫眷喜蹴鞠之戏,田贵妃安雅,众莫能及。”
所以up觉得,田贵妃应该确实脚很小,但是没有三寸金莲那么夸张。】
崇祯脸色涨的通红,见大臣一个个都低着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心情也并没有放松下来。
这天幕真是……真是……他不敢说天幕的不好,可自己后宫的事儿就这么大白于天下,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啊喂!
【好了,那我们再来看看清朝中晚期真正的三寸金莲是什么样子呢?】
天幕上又出现一双绣鞋,只是这模样很奇怪,仿佛是把脚从脚后跟那里给窝起来了,中间垫了很高的厚底。
【这就是清朝的黄缎地彩绣动物花果纹小脚鞋。
小脚鞋又名“弓鞋”,形状有点像翘首的鸟头,鞋底为木质,弯曲如弓,专为“三寸金莲”而制。这双鞋只有10厘米长,也就是真正只有三寸。】
朱棣瞠目结舌的看了两眼,呆滞的问大胖儿子:“这……这鞋能穿?!”
朱高炽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三百年后的审美。
【带清的这种裹脚不是简单地缠住不让其生长,是将脚趾头窝进脚心,然后缠住。五六岁的小女孩这样把脚缠起来,等于直接是把前掌的骨头折断了,人为的制造残疾。】
【那为什么会渐渐演变出这种变态的方式呢?就是因为那句“男降女不降”。
带清入关前,皇太极就曾下令,不准学习关内妇女缠足之习。入关后,除了剃发易服,顺治二年即下令,以严禁女子缠足并试图改变汉族妇女缠足之风。顺治到康熙时期,清廷曾多次发布禁令,不许妇女缠足。
比如康熙三年所定禁止缠足的法令,规定康熙元年以前所生女子缠足不再追究,元年以后生女,严禁缠足。违者严处,其父有官职者交吏兵二部处置,系平民则交刑部责打四十大板,并处“流徙十年”;家长有失察者,枷号一月,责四十板,官员失察,也要交吏部等部门处理。
但是等到康熙七年的时候,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熙上奏说,此种规定太过严厉,造成民间诬妄举报,牵连无辜,建议放驰禁令,“裹足自此弛”。】
【但是up要画高亮说一句。
带清禁止缠足是为了消灭汉人的身份认同感,不是为了妇女解放运动!】
【而那些屈从于带清异族统治的士绅,因为自己已经被迫剃发易服,所以就拿女人的脚给自己头上的辫子遮掩,说什么“男降女不降”,来维持自己的尊严。】
朱元璋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确实是骂人的。
不过他在上一个视频的时候,已经决意下旨禁止裹脚了。因此现在就像个在老师批评差生时站在一旁的优秀学员一般。
【如同二战时,法国一个多月就投降德国了,那些法国妇女或因生计所迫,或被强占,委身于德国军官。可二战胜利后,那些躲起来在德三军队下瑟瑟发抖的男人,为了发泄心中的耻辱与不满,竟然把这些女人裸身拉到街上,任由人们羞辱和唾骂。
对此,鲁迅先生锐评:“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怯者愤怒,却抽刃向更弱者。”
需要依靠于压迫妇女而获取畸形优越感,我只能说这些男人的尊严真脆弱啊……
不管是这些法国男人,还是清初的维护裹脚的汉人士绅,他们都是些孬种。
up建议大家一人吐一口。
呵,忒。】
文华殿中有些大臣脸色发白,仿佛天幕那一口真的吐到了他们脸上一般。
这天幕,管的真宽!
【其实我怀疑他们完全没有把女人当人看,因为这脚越裹越小,越裹越变态!
up这里找到一份云南六一村的吴杨氏老太太,回忆她的缠脚的经历。
她母亲用织布机上的“射通”,横垫在她的脚腰下,让脚腰凸起。然后,裹扎起来,逼她走路。慢慢的,脚腰被“射通”凸断了。她因此一个多月不能下床走路。
可虽然脚腰折断了,但她的脚仍然臃肿难看。
她母亲又念叨:“你这双男人脚,怎么还不烂?”
她奶奶也说:“难烂了,该使用法子了。”
于是,她母亲在她奶奶的指导下,找来半个瓷碗,砸成碎片,放在她的脚底、脚腰、脚面上,再用缠足布包裹起来,套上小鞋,让她下地行动。
她的脚被划破了,血迹从缠足布中渗透出来,变黑,发腥,发臭。
她经常疼得脸色苍白,精神恍惚,体重大减。
因为缠足通过外力改变脚的形状,严重影响了脚的正常发育,引起软组织挛缩,这个痛苦的过程是用言语不足以描述的。
up就是建议那些推崇裹脚的男人自己也来走一边流程吧。
看看经历过之后还能不能对三寸金莲爱的起来,甚至拿着绣鞋喝“香酒”。】
这一下别说大臣了,就连崇祯的脸色都变得惨白。
这……这是什么酷刑!
朱元璋倒是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他问李善长道:“李卿,上次你我君臣讨论过禁止裹脚的处罚,轻了重了都不合适,不如就让他们自己感受一下如何?”
李善长有些傻眼,陛下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天下女子了?
脑子一转也就明白了,天幕是助陛下定鼎的神器,陛下自然奉若神明,愿意去听去做。
他斟酌一番道:“陛下英明。现今女子裹脚并不会致残,让其父兄感受一下也没什么。”
【当然了,带清的统治阶级就是什么好东西么?自从康熙七年废弛裹脚禁令后,他们也迅速被这种变态的审美给同化了。
比如乾隆是很喜欢裹脚的汉女,他还曾暗藏四娇于圆明园。
乾小四这个变态认为女子娉婷之态就全恃乎三寸金莲,他让太医院研制缠足药,迫令宫女缠足,只是因为有违祖制,又怕被皇太后发现,就让小脚宫女一律着靴,藉隐纤足。
而且up有实锤。
1928年,清东陵被孙殿英给盗了,他把乾隆皇帝、慈禧太后的墓洗劫一空,事后著名文物学家徐森玉来到现场,他走进墓穴,发现乾隆皇帝的尸骨尚未完全毁坏,身旁躺着一位殉葬的女性,殉葬者是个金莲三寸的汉族女子。
看看人家乾隆,真香。毕竟汉人女子的小脚不长在旗人身上。】
【而且,这些臭男人就算是不欣赏这种审美,也渐渐发现这种残疾式裹脚的好处。
那就是三寸金莲这种陋习,有助于强化封建理学礼教宣扬的女性美德,以及将女性隔离在男权社会之外的理想。
这种残疾式裹脚了,极大的限制了女性的活动范围,因为这些所谓的“娇弱美人”都成了拐子,瘸子,只能一直跛着脚走路,在没人帮助,没人搀扶的情况下很难走出家门,更别说步入社会了。
一个女性被圈禁在家中,就没有学习的必要,也就无法了解外界社会的发展,对外界社会也就没有认知,这样她就能保持无知,无智,无能,无才,自然也就无法在社会上生存,只能像菟丝草一样寄生在男人身上,缠足的汉女不仅不能帮助自己的男人,还会拖累自己的男人。
只能说,垃圾。】
崇祯被天幕骂到现在,才反应过来,他需不需要也下旨禁止裹脚?
可他这诏令有用么?有多少人能听?
还是先避免当个亡国之君吧!
【身为一个女生,讲到裹脚,难免情绪输出有点大,请大家多多包涵。
明末差不多就讲到这里啦,从明朝几个关键的政策演变,到明末全方位是怎么溃烂的,up讲了许多点,视频也特别长,能看到这里up只能说感恩!】
嗯?讲完了?
崇祯心里有些惆怅,未来路太凶险,他不知道能不能最好。
【好啦,农民起义这个单元就讲到这里了,up开个预告,下个单元的主题是——《太后临朝监国指南:儿子是菜鸡,老娘亲自来收拾残局!》
敬请期待么么哒!】
【作者有话说】
好啦,农民起义就写到这里啦,感觉没有什么遗漏的点,所以就不写评论区了。
下一章直接开太后听政单元,计划人物是吕后、阿武和刘娥感谢在2023-06-2900:00:12~2023-07-0523:4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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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吕后临朝监国1
◎刘邦等于是沛县教父◎
西汉,汉七年,汉高帝刘邦即皇帝位第三年,长安未央宫。
刚刚经历过白登之围的刘邦心里憋闷,正在寝殿与自己的宠妾戚夫人厮混。
“陛下,妾近日排了一支新的楚舞,跳与陛下看可好?”戚夫人将自己的柔荑搭在刘邦的肩膀上,凑得极尽,媚眼如丝的看着他。
刘邦嗅着美人鬓发间的香气,哈哈一笑,声音中带着几分舒朗:“有舞岂能没有歌?既如此,取朕的琴来!”
内侍急忙下去准备,戚夫人嫣然一笑,打算趁机再吹两句耳边风,结果刚刚出门的内侍就急忙跑了进来,神色慌张:“陛……陛下,天有异象!”
刘邦原本不是很信这些东西,可刚经历的白登之围对他的威信是一种打击,所以格外敏感些,一把撂开身边的美人,大步朝殿外走去。
戚夫人猝不及防,胳膊撞在了翘几上,疼的她差点眼冒泪花,却也顾不得许多,赶紧跟上。
长安的天空上,云朵渐渐汇聚在一起,组成了幕布,在一阵耀眼的光芒后,那云朵幕布上竟然渐渐显现出一些怪异的文字。
长安的百姓奔走疾呼,十分惶恐。
正在教导儿子的吕雉也听到宫人的禀报,拉着儿子刘盈的手抬头眺望。
【哈喽宝贝们,你们宇宙无敌可爱的美少女画戟回来啦!让大家久等了,今天开始,我们要开一个新系列——《太后临朝监国指南:儿子是菜鸡,老娘亲自收拾残局!》
遨游历史长河,畅谈古今因果,话不多说,马上和up一起开始我们的旅程吧!】
天上传来的声音清甜灵动,安抚了众人。刘邦搂着戚夫人回到了殿中,打算好好听听天幕会说些什么。
【up第一个要讲的,就是咱们历史上的首位皇后,吕雉!】
吕后瞬间瞪大了眼睛,刹那间心思百转千回——天幕,竟然是来评述她的?!
一旁刚十一岁的刘盈抽动着自己被吕后紧紧攥着手,轻声道:“娘,你握疼我了。”
吕后深呼吸一口气,慢慢的平复心情,脸上挤出一个轻笑,拉着儿子就近坐在廊下,安抚他道:“盈儿猜猜这是怎么回事?”
刘盈摇摇头,不说话。
吕后摸摸刘盈而脑袋,心里紧张的直打鼓。
【众所周知,皇帝这个名号是秦始皇攒出来的,但是史书上并没有始皇帝册立皇后的记载,所以咱们历史上的第一位皇后,就是汉高帝刘邦的皇后,吕雉。】
戚夫人心里愤恨,不知天幕为何要提起这个她视为最大对手的女人,最好是多骂她几句!
刘邦却捕捉到了重要的讯息。
看来自己的谥号是汉高帝啊,不错不错。
【吕后在历史上的评价不算正面,大多数都说她说残忍、狠毒。但写《史记》的太史公却说她“刚毅果敢”,并把她放在帝王那一档的本纪里,给她单独列传。
接下来,画戟就和大家一起好好探讨一下这个女人。】
戚夫人把头靠在刘邦的肩膀,痴缠着他道:“陛下!天上的神仙都说了,皇后这个人残忍狠毒,以后我和如意母子俩可怎么活啊!”然后熟练的开始嘤嘤嘤。
美人在怀,刘邦却毫不为其所动,他想起了以前游学时听说过的那位宣太后的事迹。秦宣太后芈八子,也是以王太后之尊,执掌秦国朝政权柄三十多年。
莫非,吕雉这个女人也是如此?不然怎么会让史官给她和帝王并列呢?
隔了两个宫室的吕雉,听到自己讲和帝王并列,心中不由的畅快起来,连那些说自己狠毒的评价都不是很在意了。
【我们先来讲一讲吕雉作为一个女人的前半生。
吕雉的出身还是不错的,她父亲吕公大小也算是个土豪,本来一家人生活在砀郡单父县——也就是咱们今天山东的单县,就在神奇的曹县旁边。可惜吕家这个土豪只有钱,没有势,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搞得不得不为躲避仇家搬迁到沛县。
古代人都安土重迁,举家搬迁这种事可想而知有多无奈。】
东汉汉安帝永初元年,洛阳永安宫。
太后邓绥正在处理朝臣的奏疏,听闻天有异象,便放下手中的事务前来查看。
这些年天下灾祸四起,每年都有不停上报的水灾、旱灾、时疫,甚至是地龙翻身,让她疲于应付。
幸好观察了一阵子,发现不是什么上天降下天谴,邓绥松了一口气,诏令太史令记录神谕,自己转回殿中,一边处理奏疏,一边观看天幕。
【吕太公之所以来到沛县,是因为和当时的沛县县令关系很好。吃了有钱没势的亏,吕太公痛定思痛,打算弥补家族的短板,找个大靠山。
于是去了沛县之后,他就大张旗鼓的举行了一场宴会,结交沛县名流,希望一举打入沛县的上层社会。
既然是县令的好友,那县里的官员豪绅都还挺给面子的,就连负责收礼唱和、安排宾客的都是萧何。
萧何当时是什么身份呢?他任职的官吏名称叫“主吏掾”,汉代改叫功曹,主管群吏进退的。也就是说,如果把县衙看做成一个小朝廷,那萧何这个主吏掾差不多就是吏部尚书,在县衙里也算排位前几的人物了。
可见吕太公这宴会不一般。】
分析的还挺细致。
邓绥一边分心听着一边想。
【县里有这种蹭吃蹭喝的大事,那当然少不了沛县著名街溜子刘季。于是他大摇大摆的就去了。
吕太公这场宴会既然是为了找靠山,那肯定是有门槛的。他规定随礼一千钱以下的坐在堂下,一千钱以上的才有资格登堂入室。
刘邦一听,随口大喊道:“我贺万钱!”】
“哈哈哈……”想起年轻时的往事,刘邦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得意之情。
【那时候秦朝基层的官吏,一个月工资也就三五百钱,万钱差不多是三年工资了。
这一下子就轰动了,就连吕太公都听说有大客户来了,赶紧出来迎接大佬。
那刘季是什么人吕太公不知道,萧何还能不知道么?所以他赶紧跟吕太公解释,说您老不要听这小子的,他是本县有名的白嫖大事,别说万钱了,连百钱他都不舍得拿出来,您让人端两碗剩饭打发他就行了。
结果人家吕太公根本没听萧何的,也根本没问刘季万钱搁哪儿呢,带没带来,直接就把刘季迎到了上首坐着。
开席之后,刘季大吃大喝,毫不心虚,而且还肆意跟吕太公谈笑风生,从县令到吏员,从豪绅到村口要饭的,刘季调侃了个遍。
给吕太公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吕太公就赶紧去找萧何了解情况,问问这刘季是何方神圣,怎么那么狂呢?
萧何能怎么办?他怕兄弟刘季作出大祸来,只能把他老底都揭了,说他是沛县下辖的一个小小亭长而已。
但吕太公越听越惊喜。
刘季这小子是真不要脸呐,有成大事的潜质!】
邓绥被逗笑了,她对身边的侍女道:“这天幕上的仙女当真诙谐,竟能如此随性评述开国之祖。”
也不知道上天让她见到天幕这等仙缘,是好是坏?
【宴会过后,吕太公把刘季请到后堂,说:“我看壮士你相貌堂堂,器宇不凡,将来必定有大造化。我有个女儿,二八年华,云英未嫁,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刘季一听还有这种好事?靠着吹牛逼白吃白喝不说,还白得了一个老婆,这玩意儿谁能想得到!
于是刘季欣然答应了。】
【吕太公的夫人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质问他县令来给自己而儿子求亲你都没答应,非要说女儿以后能嫁给贵人。现在你找的贵人就是这个街溜子亭长?!你是吃坏什么东西了么?
吕太公曰:此非儿女子所知也。
也就是封建时代经常嘲讽贬低女子的话:头发长见识短,老娘们儿懂什么?爷们外头的事你别管。
如果说吕母身为妻子和母亲还能问上一嘴,那当事人吕雉就更惨了,她连发表意见的资格都没有。
就这么嫁了。】
“唉……”这一句话,倒让两个时空中的吕雉和邓绥同时叹气了起来。
身为开国功勋邓禹的孙女,在东汉这个与豪绅世家共天下的朝廷里,邓绥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入宫当皇妃的。
她的命运也由不得自己选择。
【关于吕雉和刘邦成婚时的年龄,有不同的说法。主要原因是关于刘邦的出生年月的记载有两种,《史记集解》里记载皇甫谧曰:“高祖以秦昭王五十一年生,至汉十二年,年六十二。”
这也是我们平日常见的说法。
可颜师古等注《汉书》时,在《高帝纪下》注释里写的是:臣瓒曰:“帝年四十二即位,即位十二年,寿五十三。”
差了九年。
咱们就按前一种比较广的说法来算吧。成婚时刘邦应该已经快四十了,但吕雉顶多二十。刘邦妥妥能当她爹了。】
刘邦举起金樽刚喝了一口酒,差点喷出来,大声反驳道:“乃公当时春华正茂!”
【刘邦乱吹牛蹭吃蹭喝,最后还白捡一个媳妇的事儿,千百年来都被视为传奇。更有人因吕太公和吕不韦同姓,所以调侃说:老吕家一脉相承的投资眼光。
那么,吕太公是真的有点子相面手段,能未卜先知眼前的街溜子以后有大作为,所以才豪赌一把把女儿嫁给他么?
up认为有更现实的理由。】
北宋真宗天禧三年,东京汴梁。
皇后刘娥正在福宁殿陪着生病的皇帝。
宋真宗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听刘皇后讲成堆的奏疏一一念给他听。
“陛下,圣人,天上有异象!”
经过一阵慌乱,刘娥安抚好众人,将诸事处置得当,继续回到福宁殿。
因真宗这几年开始笃信道教,甚至下令写了不少“天书”,所以一听到回禀,就激动了起来,以为是自己诚心感动天和地,天上降下神谕了!
因此不顾病体,硬是让人给他换了朝服,坐到了正殿。
刘娥只能无奈的陪在下首。
【根据土的秦简记载:“吏凡百四人缺卅五人,今见五十人。”
也就是说秦朝至少在东部地区,也就是河北山东甚至江苏这些沿海东部,基本没有什么基层治理,底层官吏大量缺失。
而像沛县这种魏、楚、齐三不管地带,更是要大量借助本地乡绅地头蛇的力量才能取得治理。
沛县的乡绅或许不少,但地头蛇毫无疑问是街溜子刘季。
因为从县衙的吏员萧何、狱警曹参、管车马的夏侯婴,到豪强王陵、大商人屠夫樊哙,都听刘季的。】
【《史记樊郦滕灌列传》里记录了这样一件事。
刘邦在当亭长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误伤了别人,夏侯婴是证人。
结果夏侯婴进了监狱后,立马改了口供,力证刘邦是无辜的,咬死不承认。最后夏侯婴被打了几百下,坐了一年牢,刘邦一点儿事都没有。
怎么样,是不是有社会大哥那味儿了。
所以刘邦那就等于是沛县教父。
而吕太公举办这场宴会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在沛县找个靠山,好让一家人安安稳稳在这里生活,不用再为了躲避仇人举家搬迁么?
所以他认清了形势,立马就把刘邦拉拢成了自己的女婿,属实正常。】
【而且up要破除一个洗脑包,刘邦真不算是什么平民。
和朱元璋那种真三代贫农变佃户再变要饭的不一样,刘邦家族相比要高的多。】
朱元璋一听,欣喜的想,天幕居然又提到他了?
自从上次天幕结束后,朱元璋为了挽救他的大明朝更加夙兴夜寐,却也有许多问题没办法解决。毕竟他也不可能真的活一二百年,然后对着每一个子孙都耳提面命。
只能力所能及的尽量把制度设计的更完善一些。
就这么过了好几年,连王氏王丽都被他彻底打服,举国内附了,天幕才又一次出现。
此时他正在仔细斟酌第一批派往高丽的官员。
高丽内附后,朱元璋仿照元朝旧事,将高丽变成朝鲜行省,设置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和都指挥使司。原本高丽区域内分成了八道,朱元璋没有改这个行政区划,只是把道变成了跟国内一样的府、州,设置知府、知州等衙门。
他知道,对于这些新打下来的地盘,许多官员不把他们当华夏子民看待,而是当成异族那样使劲的欺压捞银子,反而引起地方上民乱不断,久久不能真正的沐浴王化,归顺中华。
因此这第一批官员的认命就是重中之重。
在他思量的时候,许久未见的天幕终于来了,只不过听说讲的是吕后乱汉,他一瞬间没了什么兴致,听得也就不甚用心。
听到天幕把他和刘邦放在一起说,他心里嘿嘿一笑:“汉高祖乃是真豪杰!”
不过他可比刘邦活得久,治政时间长。而且也没有什么乱命恶政,那什么十大皇帝的排名,他应该比汉高祖高吧?
【刘邦的曾祖父叫刘清,是战国末期的魏国大夫,出生并活动于魏都大梁。而刘邦的祖父刘仁大约在五国伐齐后迁丰邑中阳里,被魏国封为丰公。
只有到了刘邦家里稍微从士大夫那个阶级没落下来了,但是有房子有地,也绝对算不上是穷人。
刘邦自己十几岁就开始四处游学,寻找自己的偶像信陵君,他的弟弟刘交也是四处求学。
不仅如此,刘交和穆生、申公、白生这些人一起,在浮丘伯的名下学习。这个浮丘伯,可是荀子的学生啊,换成现在高低也是在海淀区能买的起地下室学区房的那种。】
刘娥已经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了,但依旧风姿绰约,韵味天成。
她看向挺直腰背恭敬坐在上首的赵恒,轻声道:“陛下只当上天在闲聊就好,不必过于紧张。”
赵恒点点头:“皇后说的是。”
但依旧姿势不变。
刘娥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着如果有朝一日她能把控朝政,第一件事就是那些劳什子道士都赶走,把天书都烧了!
不过这话她肯定不会说出来,于是她笑眯眯的对赵恒道:“天幕说的这些,倒是第一次听说,以前只知汉高祖是亭长。”
赵恒沉思一下,慢悠悠的说:“朕觉得,那吕太公肯定还是有些相面的本事,能感知汉高祖的不寻常。”
【所以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政治联姻,吕太公在沛县有了靠山,站稳了脚跟,而刘邦也得到了一个贤内助,和吕家的资源。】
【所以那些问刘邦到底爱不爱吕雉的,真的很没意思。
up觉得,爱不爱都无所谓,哪种爱更不重要。
讨论女性政治家时提这些,多少有点侮辱人了。
脑子可能跟戚夫人差不多。】
戚夫人:…………
“陛下,这天上的仙女是什么意思嘛!”戚夫人又痴缠上来。
刘邦嗤笑一声,不欲多言,只安抚的拍一拍她的后背。
戚夫人只好悻悻闭嘴。
【不过吕雉作为一个女人,前半辈子过得也算挺惨的。
老刘家虽然条件没那么差,但是家里的活儿也得有人干,家里的地也得有人种。老刘家有几个奴仆佃户up不知道,反正根据记载吕雉得亲自干活。
关键是,刘邦在婚前就有一个和老情人曹氏生的儿子刘肥养在家里,已经好几岁了。
等于吕后一进门就无痛给人当后妈了。】
【吕雉先后给刘邦生下了一女一儿,分别是后来鲁元公主和汉惠帝刘盈。】
听到儿子最终能继位,吕雉长出了一口气,这两年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这是她和儿子该得的,谁都别想抢走!
另一边戚夫人听到刘盈的名字,立刻有些崩溃,又开始哭哭啼啼起来。
刘邦不是不想换太子,可他打算换太子是有更深层次的考量,绝不是因为宠爱戚夫人那么简单。现在听到天幕讲述未来仍旧是刘盈继位,心里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汉惠帝……听这个谥号感觉不太好啊,这儿子果然不大行。
【刘邦从年轻时起就是个浪荡性子,心中的理想就是当个豪侠。up估计他要是生活在现代,那绝对是武侠的骨灰级粉丝。即使过了四十,结婚生子了,这个性格也没有改变。
在外面他的性格或许会给他莫大的帮助,能结交到一群人脉,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混成沛县的教父大哥。但对于一个妻子来说,遇上这种性格的丈夫可真是遭老罪了。
所以吕雉婚后的生活基本就是,丈夫天天喝大酒不着家,自己当爹又当妈,拉扯三个孩子长大,一边孝敬公婆,一边下地干活,什么风华绝色都得熬成黄脸婆,skr~】
朱元璋听这段话感觉有点耳熟……跟他当乞丐要饭时说的顺口溜很像啊!
【这段时期的吕雉,那在儒家的语境下都挑不出错来,是个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的贤妻良母。
这样辛苦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刘季同志在芒砀山开辟造反起义根据地。
然后吕雉的生活就更苦了……】
天幕的这段话,让吕雉想起了自己年轻时的艰难岁月,再想想如今如履薄冰的处境,心里的委屈顿时就像泛滥的江水,漫到嘴里,一股子的苦味。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因为年轻时干活而变得粗糙的手,这两年的养尊处优也根本没有养回来。
她倒要听听,自己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秦始皇驾崩,二世胡亥继位,这小子当皇帝后和赵高一通乱搞,不出两年全国直接乱成一锅粥。
有一次,刘邦以亭长的身份为泗水郡押送徒役去骊山,徒役们有很多在半路逃走了。
刘邦这掐指一算,估计等到了骊山,这些徒役都逃光了,所以走到丰邑西边的水泽地时,刘邦就停下来饮酒,趁着夜晚把所有的役徒都放了。
只能说刘邦不愧是豪侠的性格,直接就跟他们说:“你们都逃命去吧,从此我也要远远地走了!”
徒役中有十多个壮士愿意跟随他,最后,刘邦带着这些人逃匿到了芒砀山之中,沛县之中的年轻子弟听说后,很多人都要前去投奔他。随后,刘邦的队伍不断扩大,有数百人之众,直接在芒砀山开辟了反秦根据地。】
【但是刘邦自己是开始大事业了,可他就没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和父母怎么办?
秦法那么严苛,押送的徒役迟迟不到,连刘季这个亭长都没影了,当地肯定要把刘季的家人抓起来的呀。
有人问刘邦不是沛县教父么?怎么还有人敢动他的家人。
宝贝们你们想想,现在的大哥也不敢公然和政府对抗啊,只能暗戳戳搞点小手段不是?
所以吕雉他们被抓起来后,监狱里有一个叫任敖的小吏,刚好是刘教父的兄弟,所以对于吕雉一家颇为照顾。
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
当时有另一个小吏不给留教父面子,欺负吕雉,《史记》的原话是:遇事不谨。up估计可能是调戏吕雉了,任敖一看,我大哥的女人你都敢动?一个暴怒就把这个不尊重的小吏给打成重伤。
然后还得是萧何,急急忙忙赶来,把吕雉、孩子以及吕太公一家人都救出去了。】
【说实话,按照当时的律法,萧何能把吕雉他们给保释救出去,就已经很能说明刘教父的人脉了。
后来居然还能通过一番运作,让吕雉没事儿赶二百里路去上山看看刘邦,送点衣物吃食,也不怕一家子反贼跑了。
挺牛的了,真的。】
地头蛇啊!邓绥叹了一口气。
东汉与豪强世家共天下,她们邓家也是这共天下的豪强世家中的一员。
可等她当了太后,开始治政监国,才发现这有多束手束脚。她能约束自己的娘家不要乱来,却不能轻易压服其他世家,这些世家就像是天幕说的地头蛇一般,可不好对付。
【到了后来,陈胜吴广打响了反秦的第一枪,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燃遍了大江南北,一时各路豪杰纷纷相应。
沛县县令的心思也活络起来,想要起义,最起码大门一关,他也能在沛县这当一路诸侯,这不比战战兢兢的在秦朝爽?
结果萧何曹参告诉县令:邦哥托我们来带个话,想起义,可以;没他们芒砀山那几百兄弟,不行。
县令一开始勉强同意了,后来越想越憋屈,他是想在沛县当土皇帝,可只要有刘邦这个街溜子在,那他只能当儿皇帝啊!
所以县令很快就反悔了,关闭了城门,要捉拿萧何曹参,还把刘邦列为反贼。
人家地头蛇是什么人脉?还能让你占便宜?笑话!要是刘吕两家没有各进一步,把控沛县,那两家不是白联姻了,吕雉不是白牺牲了?!
所以萧何曹参顺利的逃到了芒砀山,跟刘邦告状:县令这孙子说话不算数!
咱们的刘教父呢?诶,人家直接把广告单射进了城里,鼓动城中百姓起来杀掉出尔反尔的县令,大家一起保卫家乡。
沛县人民是不是刘教父的信徒up不知道,但刘吕两家的联合,一定是霸占了沛县的大部分事务的。所以他们鼓动百姓杀了县令后开城门迎进了刘邦。
萧何、曹参等人竭力推举刘邦来领导大家起事,推举他为沛县县令,依楚制称作沛公。刘邦便顺从民意,设祭坛,立赤旗,自称赤帝子,很快义军扩充到三千人,开始了自己争霸天下的旅途。】
“汉高祖果然是汉高祖,如此得民心人望!”赵恒称赞了一句。
刘娥却不这么想,汉高祖固然厉害,可站在朝廷的角度想,地方上有刘邦这样一呼百应的人,该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其实她这个皇后当的也很艰难。大宋是与士大夫共天下,可后宫中人却多数出自军队。
尤其是皇后,大多数是汴梁的军头世家出身。
而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出身,什么都没有,所以她认了自己的前夫当哥哥,想要在宫外有一个助力。天幕有一句说的很对,什么爱不爱的,生存最重要。
【那么刘邦变成争霸天下的豪杰之后,吕雉的生活就会有起色么?会变成那种出谋划策、安定人心的大嫂么?
并没有。
刘邦起义后,四处征战。而吕雉依旧留在沛县老家,照顾一大家子,帮助刘邦守着基本盘。
等她再见到刘邦,已经是六年之后的事情了。
那时的刘邦成了汉王,身边还有了新的美妾幼子。】
【作者有话说】
根据评论区的提议,把邓绥加上啦!刘娥之后还打算写一下高滔滔,讲下北宋党争。
这周更的少了,因为要整理的资料比较多,对不起大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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