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暗中窥视
◎傅嘉荣几乎可以判定他们在一起◎
肃穆的办公室内播放着无声的监控视频。
北城的深冬,华灯初上，霓虹璀璨。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清冷暗蓝的内透光衬得这些建筑仿佛置身赛博朋克世界。
陈续默默站在办公桌前，静候董事长的指示。
一桌之隔,那块平板横放,矗立在男人面前。傅嘉荣坐在皮椅上,西装裤包裹的有力双腿交叠，是慵懒随性的姿势,他一言不发地看着视频，薄唇抿直,像看一出哑剧。
视频里走进一对很年轻的男女,青涩的气质就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学生。
女孩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
至于那个男的……
傅嘉荣冷笑。
他们逛着店铺，期间，姜枝还伸手拽了下李见山。傅嘉荣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尤其是他的妹妹,她对着李见山说了很多很多话。
接着姜枝去换衣服，李见山沉默。
然后妹妹穿着那身服饰出来，两人对视。
就这细微的一帧，被傅嘉荣拉着进度条反复观看，陈续大气不敢出,作为董事长身边的助理,他从傅嘉荣创业初期就跟着了，满打满算快八年了……
八年时间，他从未见过傅总身上有这么强烈的攻击性。
“在一起了……”
很细的一声呢喃,陈续听得并不真切,他悄悄看向傅嘉荣,那个男人的左手压在桌沿,指腹拖动进度条时，无意间露出骨骼清晰的腕部，那只简陋朴素的白奇楠木镯，像枷锁、又像镣铐将他牢牢束缚。
陈续盯着那只木镯，模模糊糊想起，博创科技刚成立那会，傅嘉荣就戴着它了。
经年累月之下不曾摘过，被手腕打磨得更加细腻滑润，泛着木质纹理的光泽。
傅嘉荣几乎可以判定他们在一起。
姜枝不缺钱，区区一条9800的裙子，不至于让别人付款；李见山生于大山，家境贫寒清苦，比谁都更精打细算每一笔钱，不会无缘无故为谁买单。
少男少女表达感情的隐晦方式充斥着心照不宣的唯美色彩。
傅嘉荣忽然觉得头疼，退出视频页面，倒扣平板。
“傅总？”
陈续小心翼翼唤他。
男人捏了捏眉心，查阅那笔二十万出头的消费记录。
姜枝如何消费他的副卡，傅嘉荣以前都不会过问，更不会打探她的购买隐私。
但现在，他只想再去印证一件事，哪怕这件事在他心中已经盖棺定论。
姜枝买东西的时候误刷了哥哥的副卡，这是她回到寝室做期末作业时发现的。
手中可用银行卡太多，每张都有很多钱，她有时付款都不会特别注意。
但给李见山买礼物这件事不同，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她怎么能用哥哥的副卡给男朋友买东西？
这种行为本身不对。
于是姜枝把钱转回去了。
还完后，她又扫了眼桌上堆着材料包、以及脚边四周的期末半成品，身后的赵沁焰一边编织一边骂骂咧咧哭泣。
“呜呜呜做不完根本做不完！”
“啊啊啊啊这个编织手法又忘了！！！”
待交的作业有点多，而且还是临近结课阶段了。姜枝拿起手机去阳台，给哥哥拨了通电话。
“阿枝。”
电话里兄长的嗓音一如既往温柔平和，听不出半点问题。
姜枝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笑道：“哥哥，快结课了，这段时间的周六周末，我就不回家啦。”
又是作业又是彩排，她没时间。
电话里的男人沉默着。
傅嘉荣握着手机，俊美的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刚刚查了消费记录，买的是一双男士运动鞋和超高配置的电脑设备。
逛街买衣服、赠送不符关系的礼物、还有那晚妹妹回家时没有跟小毓说完的话……总总结合起来，一切都明了。
背着他交往。
现在还不想回家。
傅嘉荣顺心如意的前半生，第一次遇见这种失去掌控的事情。
但是他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男人扯了扯领结，压下纷乱的心情，淡笑：“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有任何事情记得给哥哥打电话。”
感情并不牢靠、且还未面临社会毒打的情侣，最容易拆散了。
他有很多种方式，既能维系哥哥在妹妹心目中的良好形象、又能不动声色棒打鸳鸯！
*
姜枝是真的没时间谈甜甜的恋爱。
赶在结课前，她顺利提交部分学科的期末作业，同时也确保彩排没有落下。
各院在月末时陆续结课，公布元旦后的期末随堂考和集中考时间，很快，每个专业的具体科目考试时间也出了。
很快来到元旦，当天上午，姜枝走完最后一遍彩排，赶在饭点去傅家吃了顿午餐。两家人都在，打算下午一起去京大。
饭后，姜枝吃撑了，困意来袭。
傅嘉荣摸着她的脑袋，“回卧室睡会，出发前叫你。”
“今天阳光真好，我去花园的椅子上躺一会。”
这段时间北城的气温很低，难得一个艳阳天，姜枝感觉好久都没晒太阳了。傅嘉荣拿了张绒毯去花园，路上碰着宋怡，男人温和地喊了声伯母。
“嘉荣，看见阿枝了吗？”
“阿枝在花园小憩，我正要过去，伯母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去吧。”
傅嘉荣颔首。
傅家有一座超大的后花园，栽种着来自全球的名卉。姜枝小时候很喜欢往里面钻，偶尔捉两只小蝴蝶捧到他面前，或者摘一朵漂亮的花，顽劣地插在哥哥的耳朵上。
藏在花园深处的躺椅更偏向垂吊式秋千，经过改造，可以容纳两人窝在里面。
傅嘉荣过来的时候，妹妹已经脱了鞋子，舒舒服服躺在那，轻轻晃悠着躺椅，耷拉眼皮休息。
男人轻轻走过去，弯腰给姜枝盖上，杏色的绒毯既轻又暖和，他耐心替妹妹掖好，确保不会漏风，这才坐在旁边，垂眸看着她熟睡的恬静面容。
过去这么多天了，傅嘉荣仍不会接受他的妹妹在大学交了男朋友。
枕边的闹钟响了，姜枝睁开惺忪的眼睛。
一条结实的小臂伸过来，落下的阴影挡住脸上的光。
“哥哥？”
姜枝叫了一声，傅嘉荣拿起她的手机摁掉闹铃，笑道：“是我。”
“你怎么在这呀？”她撑着身子爬起来，搭在肩上的绒毯往下滑，“哥哥给我盖的？”
这一觉睡得很舒服，令她浑身暖洋洋的。
傅嘉荣把毯子掖上去，失笑：“不给你盖上，着凉怎么办？”
“哥哥最体贴啦！”
姜枝笑嘻嘻凑过去，裹着绒毯，枕在他的腿上，毫无防备的亲昵，俨然把他当做长辈。
哥哥最体贴怎么还找男朋友？
他有哥哥会照顾你吗？
傅嘉荣垂眸，温柔的视线穿过镜片，“阿枝喜欢吗？”
“嗯嗯！”
男人摸着女孩柔顺浓密的长发，淡笑，没再说什么，而是跟妹妹一起享受难得的惬意时光。
下午三点，两家人出发前往京大。
每年元旦晚会，京大都会邀请曾经的杰出校友、本市各部门政府要员、以及知名的合作企业老总们。
涉猎广泛，加强联络。
姜枝到学校后就跟长辈们分开了，拎着表演的衣服赶去后台做妆造。
志愿者们穿着统一的衣服，接待这些重要来客，在各院领导的陪同下先逛一逛学校。
迎风招展的小旗子花花绿绿，遍布全校。等天色越来越暗，体育馆灯火通明，早早吃了饭的学生陆续进场入座。
京大的这座体育馆很大，可以容纳万人。
前面井然有序，后台忙碌热闹。
郑星杰化完妆换好衣服，站在角落背主持人的台词，听见不远处惊艳的声音，他下意识看过去，不看不要紧，一看也狠狠惊艳了把。
他连忙掏出手机给李见山发消息。
[郑星杰]：李见山，你确定今晚真不看元旦晚会吗？！！！！
[郑星杰]：我看到姜枝了，太太太太美腻了！！！！！
京大学子众多，体育馆再大也只能装下三分之一，所以各院都会提前统计、安排好观看的学生。
李见山这种院里出众的学生，自然是有名额，但他醉心项目，今天下午郑星杰离开宿舍前还让他记得去，可他没有明确表态。
消息发过去，对方肯定不会立马回复。郑星杰揣好手机，又看了会，这才收心继续背主持稿。
姜枝换好服饰出来，跟赵沁焰碰面了，两人凑一块拍了几张照片，嬉闹着去化妆。
后台人多嘈杂，化妆师严重不够。
姜枝只好自己做妆造，她是公主切，需要贴假发片改变发型。头饰、妆容这些也要贴合服饰，她花了半个小时搞好，抚着脸颊，对镜臭美两秒，拿起手机自拍了张，分享在两家的公共群里。
她忽然想起上次秦钟毓说的话，谈恋爱就是线上也得聊。
于是她又发给李见山一张。
[阿枝]：李见山，我漂亮吗？
李见山刚结束一轮数据测试回了郑星杰的消息，简单明了的两个字——不去。
他不爱凑热闹，也不觉得元旦晚会有什么意思，有这个时间不如继续优化手中的项目。
正当他准备关掉手机时，弹出两条姜枝的消息。
李见山点开对话框，屏幕里赫然出现一张异域绮丽的脸蛋，笑吟吟的很真实，仿佛不在手机里，而是在眼前。
他抿了抿嘴，鬼使神差的保存了照片。
[李见山]：漂亮。
木讷且毫无趣味的两个字，被姜枝牵引着回复。
[阿枝]：哼，你好敷衍呀！
姜枝回他，对比起来，长辈群里看到她的照片后可热闹了。她收获了一堆夸夸，心里美滋滋，又挨个回复。等再轮到李见山时，已经过去八分钟。
她点开聊天框一看，对方又发了几条。
[李见山]：没有敷衍你的意思。
[李见山]：是真的漂亮。
[李见山]：很好看。
姜枝忽然感受到谈恋爱的乐趣。
她几乎能透过文字，看到李见山的不知所措和小心翼翼。
[阿枝]：那你会来现场看我跳舞吗？
姜枝逗着她那木讷且不解风情的男朋友，聊得挺愉快，一时忘了左上角的消息数目，新增了好几条，全是傅嘉荣跟她的私聊。
傅嘉荣保存了妹妹的照片，又单独夸她。
可是这次，热切的妹妹没有活跃回他，像是被别的东西分走心神。
体育馆现场，距离舞台最近的一圈位置坐着外界知名人士。
傅嘉荣叠着腿，锃亮的皮鞋尖悬空，露出纯黑的薄底，他拿着手机，面无表情盯着聊天页面，眸底冷冷，看了很久，直到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男人关掉手机，抬头时露出淡而温和的笑容，儒雅且平易近人。
“幸会。”
元旦晚会傍晚六点四十正式开始，六位主持人穿着隆重走上舞台中央，激情澎湃地揭开今晚的活动序幕。
大学的表演五花八门，傅嘉荣兴致缺缺，他从志愿者那里拿了节目单，上面有每场演出的时间，姜枝的古典舞排到八点五十分，比较靠后。
李见山掐准时间到现场，计算机院今年的位置很好，距离舞台也近。他们院的正前方，就是这次受邀的重要大人物们。
前面的小品结束后就轮到姜枝了。
她候场的时候忙得像客服，回完群里，又分别给哥哥和李见山发消息。
[阿枝]：哥哥哥哥哥哥，老样子！
姜枝从小到大所有活动，傅嘉荣都没缺席过。她的意思，哥哥心底都明白。
好好拍照录视频，不能有丑的角度。
[阿枝]：李见山，马上就到我啦！
[李见山]：好，加油。
[阿枝]：你好官方啊。
回完这句，姜枝是彻底没时间玩手机。
“感谢人文学院哲学专业的同学为我们带来的精彩小品……”
舞台上的主持人慷慨激昂，引经据典，顺利切到下一个表演。
从小到大，姜枝最不怕的就是登台展示，不管什么活动都能得心应手。
伴随着悠扬音乐，台下的长辈们见她出场了，脸上露出笑意，竟是不约而同拿起手机拍照或录像。
傅嘉荣的外婆和姜枝的外婆一边看，一边凑在一块低语谈笑。
“阿枝是真的长大了。”
“是啊，跟嘉荣的婚事也该找机会提一提了。”
“会不会突兀？”
“总得正式跟囡囡聊一聊吧。”
“也是，从接受到订婚再到筹备婚礼，这个过程怎么着也得两三年。”
两家知根知底、门当户对，且互相看中对方的孩子，于他们而言就是天作之合。
再加上姜傅两家喜结连理，其背后牵连的家族势力只会更加牢靠。
舞台很近，视觉效果最好。
傅嘉荣凝望台上跳舞的姑娘，橘红的暖光至顶上倾斜，落在女孩身上，恍若从敦煌壁画里飞出的仙子，指尖跃着细碎的光，荡漾飞舞的彩色裙摆随着绸缎旋转，轻灵极了。
他忽然想起妹妹刚学跳舞那会，笨拙且四不像。
她不好意在人前展示，如果非要，必须是很好很好才行。
而这时，他就是妹妹唯一的忠实观众。
小小的孩童会拖着他的手进舞蹈室，让他坐在地上慢慢欣赏。
“哥哥，阿枝跳得好不好？”
“好。”
“真的吗？”
傅嘉荣会为她鼓掌，哪怕妹妹的舞姿没有丝毫灵气可言，全凭稚嫩的孩童气撑着。
“那这样呢哥哥？”
她意识到他的纵容和鼓励，开始握着小小的拳头瞎跳一通，四肢乱飞，表情搞怪俏皮。
傅嘉荣往往会被她逗笑，“这样也是极好。”
不管她怎么闹腾，都会被哥哥鼓舞。
所以，在姜枝阳光开朗活泼的成长路上，傅嘉荣承担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他看着姜枝出现在宋阿姨的肚中、再到落地。哭泣、笑容、牙牙学语、从地上爬到歪歪扭扭走路再到追着他跑。
他参与了她的成长和见证。
傅嘉荣对她的爱很复杂。
在舞蹈即将落幕的刹那，也迎来整场的高能。姜枝的腰上系着透明的丝线，伴随音乐的鼓点，她像重新拽入壁画的仙子，凌空的刹那全场抑制不住惊叹。
衣袂翩飞、彩色绸缎飘出轻柔的弧度，夜幕一点点将她吞噬，姜枝拥有全场最好的视角，在退场的那几秒，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傅嘉荣。
是哥哥。
姜枝笑了。
男人西装革履，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深邃的轮廓隐匿在晦暗的光线里，只露出薄薄的嘴唇和流畅的下颚线，以及那抹因为仰视而暴露的菱尖喉结。
全场响起掌声和欢呼。
李见山望着大屏幕，久久没有回神，脑海里仍停留在最后几秒。
他不确定姜枝是否看到他，但那抹微笑却深深映在心底，隐隐发烫。
后台有接应姜枝的志愿者。
威亚落下，她也平安落地，丝线很锋利，在她腰上勒出一圈红痕，像缠了根红绳，给这副敦煌风的妆造平添一抹糜/乱。
高砺月在当志愿者，看见了，赶紧给她揉一揉，“阿枝你还好吧？”
“没事，一两天就好了。”
姜枝不是很在意，也知道自己是疤痕体质，稍微一掐或者一捏，就容易留下印记。
后台开着暖气，但还是很冷。
姜枝穿上自己的白色大衣，喝了口温水，摸出手机准备看群里的照片和视频。
[李见山]：我可以过来找你吗？
消息发于两分钟前。
还真是难得啊。
姜枝欣然答应，约他在后台的大门见面。里面就不用进来了，毕竟还有其他参演者。
她裹紧衣服往外走，兜里的手机亮了亮，弹出傅嘉荣发来的微信。
[哥哥]：阿枝，哥哥给你带了东西，在后台的大门等你。
姜枝没能看到这条消息，她在门口看到穿得略显臃肿的李见山。
“李见山，这可是你第一次主动找我呢！”
女孩一见到他，笑着上前拍了下他的手臂。李见山的余光瞥了眼，复而抬眸，视线跃过镜片落到她身上。
“这是给你带的东西。”
“什么呀？”
“嗯……一些食物。”他说：“你应该没吃晚饭吧？”
“没呢，谢谢！”
姜枝欣然接受，当着他的面打开，袋子里有水、柔软的面包、糖果、水果以及牛奶。
她被逗笑了，“这么多呀？”
“不多，看你喜欢吃什么。”李见山对她的了解很少。
女孩笑道：“那边有椅子，我们过去吧。”
李见山跟着她坐下。
两人不像热恋中的小情侣，中间隔了小半个人。
姜枝拆开面包咬了一口，看着柔软但是很干，不过她的肚子确实饿了，就着冷冰冰的牛奶喝了大半。
“李见山，你觉得我今晚的表演怎么样？”
“……好看。”
姜枝哼道：“你说来说去，就只会这句话吗？”
“我……”他不自觉低下头。
“李见山！”女孩低头凑过去，自下而上看他，放大的容颜，精致的五官比例让她美得不像真人。
李见山的耳朵在发烫，坐姿僵硬。
姜枝浑然不觉，笑盈盈逗他：“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呀？”
李见山忽然想起小时候跟着家里人去大队的坝子上看露天电视。
黑白机支着高高的天线，这是大山里仅有的娱乐方式。
电视里放着经典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当祝英台对梁山伯说：梁兄做文章要专心，你前程不想想钗裙。而梁山伯的回答，正好也契合此刻的回答。
「我从此不敢看观音」
爱慕却不敢亵渎。
“嗯？李见山？”姜枝逗着走神的他，“你想什么呢？”
李见山忽然站起来，“姜枝，我得回宿舍了。”
“啊？”
“我先走了。”
他来去匆匆，姜枝愣住。
不过李见山一走，她坐在这也没意思，女孩收拾凳子上的东西，拎着塑料袋准备进去。
“阿枝。”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温和的嗓音，低沉磁性，很性感。
姜枝猛地回头，看见傅嘉荣从黑暗里走出来。
“哥哥？！”她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什么时候？
傅嘉荣想，他来得挺早的，以至于他在暗中将他们窥视得清清楚楚。
“刚到。”
男人俊美的脸上带着淡笑。
他的视线扫过，“手上拎的什么？”
“一些吃的喝的。”
“车子就停在外面，给你带了东西，走吧。”
姜枝好奇了，跟着他：“什么呀？”
“待会就知道了。”
傅嘉荣牵着她的手，也顺势拿走那口袋食物。
体育馆外停着一辆豪车，夜幕里像蛰伏的野兽。陈续站在那等候，见兄妹俩过来，立马拉开后座车门。
傅嘉荣一只手撑在车顶，防止妹妹的脑袋不小心磕到，等她坐进去，他把那口袋东西丢给陈续。
车子里制热了，很暖和，傅嘉荣上车后给她放下桌板，又把名厨做的热腾腾饭菜拿出来一一摆好。
“知道你忙得没空吃晚饭，掐着时间做的，还是热的。”他给女孩盛了汤，“你最爱的山药玉米排骨汤，先暖暖胃。”
姜枝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还有汤，惊了，“哥哥，你也太周到了吧！”
傅嘉荣轻笑，“哥哥都来了，总不能让你啃面包喝冷冰冰的牛奶吧。”
姜枝没意识到话里有话，手动比心，“爱你爱你！”
她先喝了两口汤，拿起筷子挨个尝。
傅嘉荣望着她，偶尔会伸手拂开碍事的发丝。
在这之前，姜枝已经吃了大半的面包和牛奶，所以面前这些饭菜再热乎美味，她也吃不了多少。
很快，姜枝就放下筷子，拿纸巾擦嘴。傅嘉荣收拾残局，也没有多问她怎么不吃了，反正眼睛都看到了不是吗？
桌板清理得干干净净。
“阿枝，把外套脱了。”
傅嘉荣打开隔屉。
姜枝啊了声：“脱衣服干嘛？”
话是这样问，但手上的动作格外诚实。
“腰上的伤不管了？”
傅嘉荣垂眸，拿出里面的药膏、碘伏和医用棉签。
外套一脱，里面就是那身敦煌风的服饰，露出一截纤细的薄腰和修长漂亮的手臂。
姜枝盯着哥哥骨节分明的手指，诧异道：“哥哥怎么知道我腰上有伤？”
“不借外力的情况下，你能飞吗？”傅嘉荣拆开包装，笑了，“你皮肤嫩，稍不留意就会留下痕迹。以前只要不小心磕着碰着，身上总能乌青，还记得你的膝盖吗？总是无缘无故青紫，有时候睡一觉起来就有了。”
“这次是吊威亚，说起这个也太危险了，以后不许再这样。”
学校的安全措施不一定百分百保证。*
这要是掉下来……
男人微不可见拧眉，姜枝却不以为意，笑嘻嘻道：“你就是太杞人忧天啦。”
“你要真出事，让哥哥怎么办？”傅嘉荣难得严肃。
姜枝配合点头，表示自己在听了。
“手挪开，把腰抬起来。”
她现在哪敢忤逆哥哥，对他略带命令的嗓音只得乖乖听话。
两条手臂往旁边一撑，抬起纤细的一截薄腰，莹白细腻，圈上一抹红痕，像套了一根细细的红绳，丈量着薄弱的腰肢。
傅嘉荣先用碘伏给她擦了一圈，不疼，只是有轻微的痒。
姜枝忍不住笑了。
“哥哥，你快点，好痒。”
“快不了，待会还会痛。”
姜枝吸了吸鼻子，哼道：“你不疼我了。”
“我还不够疼你？”傅嘉荣开始给她涂药膏，笑了：“是不是要把你抱在怀里，哄着涂药才够疼你？”
“这倒不至于。”她嘶了声，药膏带来的疼痛有股热热的灼烧感，姜枝下意识抓住男人的手臂，“哥哥！”
傅嘉荣已经很轻了，见她这样还是心生怜惜，语气温和，带着哄意：“阿枝再忍忍，就快好了。”
妹妹受不了一丁点疼。
随着吸气的动作，柔软的腰肢有颤意，薄薄的肚皮也有微微的抽动。
姜枝还在可怜兮兮喊着哥哥。
傅嘉荣的动作一顿，闭着眼深吸气。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是禽兽。
【作者有话说】
哥哥狠起来连自己都骂[狗头]
14远离他
◎她会爬到头上，然后去坐哥哥的脖子◎
元旦后第一周是随堂考,大语、思政、军事理论等都安排在这周。伴随着军事理论以一个小论文收尾，很快迎来第二周的集中考。
集中考对理工科学院的学生而言，无异于天塌了。图书馆二十四小时爆满，走廊、空教室、咖啡店等地方,到处都是抱佛脚的人,就连很多宿舍也难得安静如鸡、专心复习。
纤维艺术专业的学生,几乎是最早一批放寒假的人。
“结束啦结束啦！”.
605宿舍，赵沁焰晃着手臂欢呼。
高砺月正在复习,投来羡慕的目光：“真好，我下周三才结束。”
“加油,快了快了！”姜枝取出行李箱,握拳鼓励她。
“没错，一周很快了！”赵沁焰问：“阿枝，你现在就要收拾东西回家吗？”
“嗯，我把材料先装走,至于其他的，晚点阿姨过来弄。”
放假回家，床单被套什么的都要打理。姜枝很少干这些活，平时都是佣人或者哥哥帮她做。
“羡慕死了，我得下周一才能走。”
“为啥？”
姜枝和高砺月不解。
赵沁焰抱臂,“万柯还要考试啊。”
作为她的陪读,万柯肩负重任。
高砺月说：“太好了，我在寝室还有伴。”
赵沁焰冲她眨眼，拍拍胸脯。
姜枝拉上行李箱,笑道：“那我就率先开启快乐假期啦！”
三人叽叽喳喳聊了会,姜枝接到电话,这才推着行李箱,跟她们挥手告别。
轮子滚过地面，寂静的走廊传来动静，路径有些楼层，里面哀嚎遍野，纷纷羡慕已经有人考完可以回家。
女寝楼外停了很多车，都是家长来接孩子的。
“阿枝。”
“哥哥！”
傅嘉荣站在楼梯处，凛凛冬日里，一袭长款挺括的驼色大衣衬得他清润儒雅。姜枝一看到他，立马眉开眼笑，推着行李箱加快步伐。男人几步上前，拎过她的箱子。
“这里车辆限量，开不过来，还要辛苦阿枝跟着哥哥走一段路了。”
“没事！”
姜枝挽着他的手臂，跟他分享这俩天看到的细碎琐事——回寝路上遇到肥硕的橘猫、怕它饿买了小鱼干；湖面起了薄薄的冰碴、底下还有游动的锦鲤；荷园二层的拔丝地瓜好硬，差点把她的牙崩掉了。
“就这边哥哥。”
傅嘉荣把行李放进后备箱，转身，姜枝已经张着嘴跟他展示可怜的牙齿。
冷掉的拔丝地瓜真的很硬！
像邦邦邦的重锤。
“让我瞧瞧。”傅嘉荣的虎口掐着女孩的下巴。
姜枝被迫仰头，冬日的寒风涌入口腔，灌得她喉咙发痒。
眼睛也有点发酸，女孩望着哥哥放大后英挺深邃的眉眼，呜呜咽咽问他看好了吗？
“还没有，是这吗？”
他的拇指在右腮的位置按了按。
姜枝感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吐词不清：“蚝蒜……”
好酸。
傅嘉荣忽然低头，离她更近了，“阿枝说什么？”
姜枝被一张放大的俊脸盖住所有目光，紧随而来的是身上清冽干净的气息。
“真可怜。”
他似乎怜悯妹妹崩到牙齿，手一松，摁着女孩的后脑勺压入怀里。
姜枝莫名其妙就被埋胸了，脑袋宕机。
“哥哥？”
瓮声瓮气的一句疑问。
傅嘉荣抚摸她的头发，掀起眼皮，望向不远处迎面定住的李见山。
就在刚刚，李见山从右边的路口转过来。姜枝背对着，看不见自己的小男友，但傅嘉荣看得清清楚楚。
显然，李见山也发现他们了，不然他不会怔在原地。
傅嘉荣淡淡一笑，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对李见山微微颔首，斯斯文文的做派，没有半点挑衅的影子。
总归让人挑不出错。
哪怕他以哥哥的名义，当着妹妹男朋友的面与妹妹亲密。
姜枝被傅嘉荣按在怀里送上车，看着给她系安全带的男人，“哥哥，你刚刚怎么了？”
她拨了拨额前的头发。
“没什么，就是想抱一抱阿枝。”傅嘉荣淡笑，“怎么？阿枝长大了，都不愿意让哥哥抱了？”
“没有，喏——抱吧！”
她作势张开手臂扑过去。
安全带将她拉回去，傅嘉荣捏了捏脸颊，说她顽皮。
他绕到驾驶座，系好安全带，驱车带着妹妹离开。
车子调头，升起的车窗有防窥膜，姜枝在跟哥哥说话，没有注意外边急匆匆背对她的李见山。
李见山今天的考试结束了，下一场在后天早上八点。
他有充足的时间，想着自从确立恋爱关系到现在都没怎么主动过，于是准备约姜枝去食堂吃饭。但他没有提前发消息，打算到了再告诉她。
李见山垂眸，收起手机原路返回。
这时，姜枝来消息了。
[阿枝]：李见山，我哥哥接我回家啦，等你考完试，我们再玩呀。
[阿枝]：比心jpg
姜枝不是脚踏两只船的人，哥哥也只是哥哥。李见山盯着那张猫猫比心的表情包，心底那点难言的落寞烟消云散。
他添加了这张图片，回了同样的消息。
“阿枝在笑什么？”
姜枝坐在副驾驶跟李见山聊天，见他回了一个好字以后，又把那张比心的表情包发回来了。偏软萌的猫猫图，不适合李见山这种木讷寡言的性格，她一看就忍不住笑了。
这一笑，自然引起傅嘉荣的注意。
男人的余光瞥了眼，姜枝扣住手机，眨眨眼，装傻充愣：“有吗？”
傅嘉荣眼角的笑意消失，没说什么。
今晚两家聚餐，兄妹俩到包厢时人都到齐了。姜枝挨个打招呼，傅嘉荣拎着她的包挂在撑架上。包厢负责人见坐满了，这才走过来询问是否可以上菜。
很快，热腾腾的菜肴上桌。
姜枝都饿了，热毛巾擦完手，先喝了眼前的一盅炖汤，金灿灿的竹荪香菇鸡汤，靓汤味鲜，佐以红橙橙的枸杞。
两家人边吃边聊，庆祝姜枝大一上学期圆满结束。
“阿枝这个寒假有什么打算啊？”问这话的是傅嘉荣的奶奶。
“嗯——还没想好。”
姜枝思考了会，笑着摇头。
傅嘉荣把挑完刺的鱼放在她碗里，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不如去旅游吧。”
女孩回头看他。
在场的人除了姜枝不知道傅嘉荣的心意，大家都心知肚明，闻言，倒是乐意推波助澜。
“旅游好啊，阿枝，正好嘉荣有假期，让他陪你出去玩玩。”姜枝的外公笑道。
“哥哥你不忙啦？”
“这点时间还是有的。”傅嘉荣给她剥虾，“再叫上小毓和行简，我们四个出去玩。行简跟我说上次军训的时候，你没有陪小毓去南极，小毓念叨很久，说你欠她一次出游。怎么样？这场旅行有两个哥哥和好朋友陪你，阿枝总不能找理由拒绝了吧？”
话落，他将骨碟放到姜枝面前，里面装着嫩而饱满的虾肉。
傅嘉荣淡笑着凝望她，堵掉妹妹的退路。
天真烂漫如姜枝，根本不知道哥哥的真实目的，几乎不假思索就答应了，还笑嘻嘻憧憬着四人旅行。
秦行简下班后去接小妹，刚把她那邦邦重的行李抡进后备箱，就接到好友打来的电话，让他带上秦钟毓一起去国外旅游。
“啥？！”秦行简撑着差点闪到的腰，不可置信，“你认真的？”
旁边，秦钟毓踮着脚尖偷听亲哥的电话，被秦行简一巴掌拍开。
“嘉荣哥，咱们去哪玩啊？！大枝在你身边吗？”
秦钟毓去拽亲哥的手机。
另一边姜枝也听到了，凑在哥哥身边对好闺闺说：“在的在的！阿毓，冰岛怎么样？”
“好呀，距离我们上次去差不多快一年了吧？”
“没错没错！”
“就这么定了，泡温泉看极光追鲸鱼！”
“啊啊啊啊还有看火山喷发，上次咱都没看见呢！”
“是嘟是嘟！还有还有——”
两人隔着电话都能叽叽喳喳吵死人。秦行简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炸了，手机扔给秦钟毓后，拎着人上了车。
傅嘉荣坐在沙发上品茶，嘴角挂着淡笑，左手掌心落到妹妹的后脑勺，来回抚过柔顺浓密的发丝，有一两缕钻进指缝，勾勒出修长有力的指节，藏青色的经络很细，衬得这手格外好看。
敲定好旅游地点和时间，当晚洗完澡，姜枝趴在床上给李见山发消息。
[阿枝]：李见山，我明天下午要去冰岛旅游，除夕前才能回来。
[阿枝]：不能跟你玩了。
[阿枝]：咱们开学再见！
[阿枝]：熊熊歪头托腮jpg
回来就差不多过新年，李见山那个时候肯定回家了。新年结束，用不了多久又是开学，只能在学校见了。
[李见山]：也不一定。
[阿枝]：嗯？你过年不回家吗？
[李见山]：不回。
从北城到他家所在的城市，火车票已经抢光了，仅剩的机票又特别贵，落地后还要再坐高铁、接着轻轨、然后长途大巴、最后换乘三轮车……总之既费时又费钱，他一般很少回。
而且留在北城，空隙时间还可以兼职家教多赚一份。
姜枝没有问他为什么不回家，而是担心他住哪，是找了房子还是酒店？她万万没想到京大的宿舍可以申请。
这时，傅嘉荣敲门得到许可，端着一杯热牛奶走到床边。
卧室制热，暖和得像压榨的器皿，空气中流淌着馥郁的香味。
“阿枝，别聊了，起来喝牛奶。”
傅嘉荣穿着深灰色丝质睡衣，坐在床边，看到妹妹趴在床上抱着手机热聊。这股劲，他曾经也见过，只不过对象是他，而不是那所谓的男朋友。
姜枝爬起来，跪坐在床上，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咽下。
傅嘉荣望着她，听见她喊哥哥，又说：“有点腻了。”
喝了很多年，每晚一杯，姜枝忽然觉得喝不下了。
“腻了？”他擦去妹妹嘴角乳白色的清渍，“那阿枝想喝什么？”
“以后能不能不喝呀？”
“旅行期间倒是可以不喝。”
“那换一个牌子吧。”
“好。”
傅嘉荣拿着杯子起身，“漱了口早点睡觉，晚安。”
“哥哥晚安。”
姜枝探头探脑，听见关门的动静，又重新趴回去，翘着两条腿跟李见山聊天。
*
航线批下，一架私人飞机滑过万里深空，直奔目的地冰岛。
落地后休整，次日下午两点。
没有暴风雪的天就适合出行，寒风刮过游艇的甲板，站在观景栏杆前的两个女孩子穿着保暖漂亮的衣服，你拍拍我，我拍拍你，叽叽喳喳热闹极了。
“傅嘉荣，你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甲板上安置着两张观景椅，椅子中间有一张白色小圆桌，桌上摆着醒好的红酒和两只高酒杯。
秦行简调侃完，夹烟的手指端起红酒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前面蹦蹦跳跳的两个妹妹。
这种带‘娃’出来旅游的事，还真是诡异到浑身不自在。
“玩你的不就行了，问这么多干什么？”
傅嘉荣懒散靠着，雪白高领毛衣和深色长款的大衣，衬托起一张俊美帅气的脸。男人还戴了副墨镜，浓密的黑发往后梳，又因风大，吹了一缕微微耷在额前。说这话的时候，男人还望着妹妹欢快的背影笑了下。
这一笑，不见温润的斯文，像流连花丛的浪荡公子哥。
秦行简自诩是风流浪子，在见到好友这副模样时也不免退让三分。
“行了，这就咱的两个妹妹，收起你那孔雀开屏的劲儿。”他都给自己说笑了，“带小孩最没意思，不能放开玩。”
何止不能放开玩，还吵死了。
“大枝大枝，鲸鱼！”
“我来啦！”
“咱俩的合照呢？”
“这个角度怎么样？阿毓你稍稍往后靠一点点。”
“okkk！姿势呢？”
“那我这样！”
年轻就是好，活力满满，做什么都激情四射，连吹风都不怕。坐着游艇玩了一下午，吃完晚饭后，秦行简提议去泡温泉。
秦钟毓拆他台：“你就是老了吹不得风！”
“我看你是皮痒了欠揍！”
他俩都快打起来了，但姜枝和傅嘉荣这边和谐得不得了。
“哥哥，你今天真好看，来来来，我们合影一张！”
姜枝老早就想跟傅嘉荣说这话了，但没时间。看惯了哥哥温润斯文的做派，乍然一副花花公子形象，也是格外吸引人。
傅嘉荣配合她拍了好多照片。
秦行简收拾完妹妹回来，见他俩在拍照，打趣道：“你俩天天见还住一块，还用得着拍照？”
“行简哥，咱俩也来拍几张呗。”
“成啊，和阿枝妹妹来几张。”
大家换乘拍照后，就去冲澡换泡温泉的衣服。
姜枝洗完澡，擦干身上的水渍，挑了身交领露背的淡绿色连衣泳裙，背部的设计略微复杂，她去找秦钟毓帮她系一下。
秦钟毓也想找她帮忙，给她整理时趁机捏了把好闺闺的细腰，“我真的要嘶哈嘶哈了，骨架小，肉还听话，穿衣显瘦脱衣丰满。大枝，你这身材，看得我都想给你打造一个雕塑了。”
姜枝笑着逗她：“要脱光光吗？”
“你要是脱，我也不介意——好啦。”
秦钟毓弄完她的，就换姜枝给她系。
冰岛的温泉一绝，绝在视觉效果极好。
氤氲的气流飘旋在蓝色温泉之上，像脱离世俗喧嚣的静谧桃源，那是一种能愉悦眼球的色调。
他们要的私汤。
姜枝和秦钟毓挽着手臂过来时，傅嘉荣和秦行简已经在泡了，两人一南一北，搭着手臂互不打扰，岸边摆着衬景的气泡酒，两杯一组靠在一块。
“嘉荣哥，秦行简，你俩吵架了，隔那么远？”
秦钟毓一开口就被亲哥怼了，“秦钟毓，你两个耳朵中间夹的什么？你不觉得两个大男人凑一块泡温泉很别扭？”
“秦行简，你骂我？！”
秦钟毓跟她哥就消停不了半分钟，见面必掐。两人在温泉里差点干架，后面更是疯狂泼水，谁也不肯认输。
姜枝站在温泉里看他们，傅嘉荣把她叫了过来。
“到哥哥身边呆着，免得殃及池鱼。”
姜枝在挨了一捧水后终于听话了，忙不迭溜到哥哥身边，生怕成了交战的小虾米。傅嘉荣垂眸，看着妹妹湿漉漉的脸蛋，水珠顺着弯弯的眉毛淌落，滚过鼻尖红唇，有些滑过那颗泪痣。
他抬手，拿干毛巾给她擦了擦，失笑：“怎么泡个温泉还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哥哥，为什么我俩的相处，不像阿毓和行简哥那样？”
同样是相差八岁，但好像是对照组。
“秦行简，我杀了你！”
“大逆不道，老子是你哥！”
不远处传来兄妹俩的咆哮。
傅嘉荣淡笑：“这是一个好问题。”
他觉得可以分两个阶段作答。
第一个阶段，在姜枝成年前。顺风顺水的人生造就他没什么波澜的性格，妹妹又是乖巧可爱的，他们之间的相处，友爱远多于吵架。
所以，这奠定了他们的相处模式。
第二阶段，在姜枝成年后。在他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发生变质后，看待妹妹的目光也不一样了。他不能再把她当成一个晚辈、一个稚嫩的孩子，而是一个会产生异性情愫的女孩。她现在不满二十，花季般的少女，也并不适合用女人一词来形容。
总之，意识到感情生变后，他更不可能以一种不成熟的相处方式去对待她——就像秦行简收拾秦钟毓。
在自然界的法则里，雄性求偶，会努力扩充地盘，装潢出漂亮舒适的房子，努力展示魅力的一面，乃至无微不至的关怀呵护，需要多方面综合因素的加持才能取得雌性的青睐。
他想，这一套用在人类身上，也是同样适用。
姜枝睁着漂亮圆溜溜的眼睛，等着他的下文。
傅嘉荣却不说了，只是揽着她的肩，又拿起岸边的手机，“不是喜欢拍照吗？要不要合影？”
他盯着妹妹，“现在只有我们。”
当然要拍呀。
姜枝解锁，跟他拍了好多合照，每一张都很好看，“哥哥真靓！”
“要不要换个姿势再拍？”
“换什么？”
她从手机里抬起头。
傅嘉荣起身，哗啦啦的水流从他胸膛砸落，成熟男性的精壮身躯极具压迫感，姜枝差点没拿稳手机。可下一秒，她的脚离地，整个人被哥哥轻而易举扛起来，还是单手。
姜枝抓住差点掉水里的手机，等反应过来时，屁股已经坐在哥哥的肩上，脚掌因为不安踩着充满韧劲弹性的腹肌。
湿漉漉的脚，还挂着水珠，涂着裸色趾油的脚趾下蔓延出一根清晰的青筋，蜿蜒性感，没入人鱼线。
“哥哥……”
视野拔高让她有些惊魂未定。
傅嘉荣安抚她，“别怕，放松，哥哥不会摔着你。”
姜枝紧张的情绪消散，咽了咽唾沫，察觉到很稳后，也渐渐放松了身体。
“哥哥好厉害！”她说：“我记得小时候，哥哥也是这样举着我。”
“还有骑大马。”傅嘉荣淡笑。
姜枝还是小孩的时候，最喜欢骑大马，她会爬到头上，然后再去坐哥哥的脖子。
如今，稚嫩的小丫头出落得亭亭玉立。
那个青涩的少年更是变得成熟稳重。
姜枝举着手机框住两人的身影，还找了很多角度，只是当调节画面或者聚焦时，她不可避免看到哥哥的好身材。
锻炼得非常优越，宽阔的肩膀，结实的胸肌和八块腹肌，腰部很窄，完美的倒三角比例，充斥着成熟男性的独特魅力。
那条手臂看起来很有力量，肌理块垒是薄韧的，但蓄力后不容小觑，青筋蜿蜒……
姜枝觉得自己不耐泡了，莫名口渴。
她的手一抖，不小心触及屏幕，在偏下的位置聚焦，这一定格，人脸微微模糊了，倒是因为泡了温泉而被打湿的短裤更加明显，勾勒出沉甸甸的份量。
姜枝手忙脚乱往回调，不敢再坐在哥哥的肩上，迅速拍了几张后，就让他放她下来。
傅嘉荣摸着她的脸，失笑：“阿枝的脸怎么在发烫？”
冰岛刮的暴风雪，携来寒冷的温度，过了两天，终于吹散姜枝的燥热。
四人在冰岛玩了很多项目，看火山喷发、徒步冰川、观赏大瀑布、追了极光等等。
姜枝玩得不亦乐乎，夜里躺床上玩手机，看到日期才想起李见山已经考完了。
好久都没聊了，她整理了部分照片，打算分享给他。
[阿枝]：李见山，快看我拍的照片！
这段时间拍了上万张照片，但基本上都是合照，其中和哥哥的又最多，所以单独的风景照少得可怜。
但没关系，美好的风景照哪怕再少，也值得一个分享。
算算时差，北城正值下午两点。
李见山找了兼职，去学生家里教物理和数学，他骑着共享单车过去，中途遇到局部暴风雨，掺着雪粒渗进脖子，冻得人瑟瑟发抖。
他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在独栋的大厅里整理衣服，头发打湿了，下巴还在滴水，浑身有着说不出的狼狈。也是这时，李见山收到姜枝发来的一长串照片，约莫二十张。
每一张都是他没有见过的风景，或者说，只在网上看过。
[阿枝]：怎么样？我的拍照技术好吧？
[阿枝]：哆啦A梦自豪jpg
[李见山]：很好看。
[李见山]：没有自拍吗？
不得了啊，李见山越来越主动了，知道有来有往。姜枝见证了他细微的变化，心里还挺开心，给他回了等会，然后开始精心挑选美照。
然而，她惊异发现，没有单人照，全都是合影。最后，她实在挑不出来，发了一些和哥哥的合影，反正哥哥是博创科技的董事长，网上照片一大堆，而且李见山还见过。
[阿枝]：没有单人的，但这样应该也不碍事，你想看的话，我明天去玩的时候拍一些单人照。
李见山看到那些合影照，打字的手忽然顿住，原本滋生热意的心脏有种说不出的凉意。
他知道姜枝跟哥哥还有其他好友去国外旅游了，但这些照片……
从未见过的绮丽景色下，显得他们是如此登对般配。
他忽然想起那天下午，去女寝的路上遇到他们……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把姜枝抱在怀里。
站在他亲眼见证的角度，也是那么相配。
可是，可是。
头发滴的水砸在屏幕上，模糊女孩明媚靓丽的脸庞，像镜中月水中花，难以触及。
姜枝没有等到他的消息，但还是热切跟他聊天。
[阿枝]：这边景色还是很不错，李见山，以后我俩也来玩！
[阿枝]：期待转圈圈jpg
可是，可是。
李见山指腹一抹，擦掉屏幕上的水珠，再次露出女孩清晰的面容。
可是姜枝是他的女朋友啊！
[李见山]：我不喜欢冰岛。
姜枝原本躺在床上好好的，当她看到这条消息时，皱着眉坐起来。
她能从字里行间里感受到李见山的情绪有明显的变化。
[阿枝]：你怎么了？
然而这条消息发过去后，对方没再回她。
姜枝也没多想，更不可能内耗，过了会给出别的方案。
[阿枝]：也行，咱们可以换别的地方！
回完这条信息，她看了眼时间，真的该睡觉了。于是，姜枝关掉手机，拉着被子重新躺下，美滋滋闭上眼睛。
翌日，傅嘉荣锻炼完从健身房出来，正要回屋冲澡，看到妹妹拿着手机从卧室出来，一脸不解的样子。
“怎么了阿枝？大清早就苦着一张脸。”
男人摸了摸姜枝的脑袋。
姜枝摁掉手机关屏，决定向见多识广的哥哥请教。
“哥哥，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跟另一个朋友分享了一些旅游的事情，本来聊得好好的，还说以后一起去，但是呢……”
姜枝模糊处理了角色关系，苦恼道：“另一个朋友忽然就说，他不喜欢这个朋友旅游的地方。”
“哥哥，这是为什么呀？”
姜枝今早醒来，发现李见山还是没有回复她。她很想用对方很忙来辩解，但李见山明显是因为情绪变化导致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傅嘉荣脸上的笑意在听到妹妹的谎言后，变得有些淡淡。
什么这个朋友那个朋友，分明就是她和李见山。
不过见多识广的哥哥，确实能立马分析出具体的问题所在。
吃醋了。
但那又怎么样？他难道就没有吗？
所以，傅嘉荣不会如实告诉自己的妹妹。
“因为这两个人没有同频，他们不适合在一块当朋友。”
傅嘉荣揽着妹妹的肩，像家长一样解决孩子的烦恼：“让哥哥猜猜，另一个朋友应该有很明显的情绪变化？”
姜枝狠狠点头。
“这就对了，再让哥哥猜猜，另一个朋友是不是还不搭理这个朋友了？让这个朋友很苦恼？”
姜枝点头如捣蒜。
傅嘉荣很满意，摸了摸她的头，“很明显另一个朋友缺乏控制情绪的能力，试图以冷暴力捍卫自己的权利，至于是什么权利，恐怕只有他心底清楚。”
“所以，阿枝，你应该告诉你这个朋友，让她离另一个人远一点。”
【作者有话说】
哥哥的小手段层出不穷[狗头]
15坦白
◎“哥哥，我交男朋友了。”◎
离他远点？
离李见山远点？
姜枝素来听哥哥的话,但在此刻，心底起了犹豫，甚至还想辩驳。
现在不同频很正常，毕竟他们交往没有多久,还可以磨合,培养默契。
“阿枝。”
傅嘉荣看见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不想分开。
不愿意听他的话。
还在为李见山找借口。
真是‘情根深种’。
傅嘉荣淡淡哂笑，姜枝听见他的声音,回过神，喊了声哥哥。
“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男人抚摸她的脑袋,眉骨清濯,“不合适就是不合适，好好劝劝你的朋友吧。”
姜枝抿了抿唇，点头，“我知道了。”
“乖孩子。”
傅嘉荣夸她,又拍了拍妹妹的肩，转身离开。
事实上姜枝从来都不是乖孩子，她的性格温柔娴静，但骨子里很执拗，有些事认定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当然,也没有那么夸张，她觉得应该和李见山好好谈一谈。
姜枝拿着手机窝在吊篮里，开始用消息轰炸他。
[阿枝]：李见山,你为什么不回我的消息？是真的忙还是故意的？
[阿枝]：你要是故意的,我真的会生气！
[阿枝]：你不喜欢冰岛,我们可以换别的地方,这些都是小事，并不重要。
[阿枝]：重要的是大家有什么话直说，而不是猜来猜去。
平时，姜枝很喜欢发一句话，附带一个表情包。因为这样会使语气不那么生硬，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但是在谈正事上，她直接抛重点，反而不会考虑那么多。
消息发完，姜枝关掉手机去做自己的事——搭配衣服和妆容。秦钟毓今早起晚了，中午他们出门吃的西餐。地址是姜枝选的，她看网上测评说很猎奇，心生好奇，便拉着他们过去了。
餐厅的整体装潢偏向黑暗古典风，不是传统的吊灯，而是西方中世纪的蜡烛盏，一根根纤细发白，顶端跳跃着幽蓝的光焰。服务生领着他们去了靠窗的位置落座，主厨们在透明玻璃里制作餐食。
“海鹦肉、矮脚马肉、烤鲸鱼排……”点完餐后，秦钟毓念着这几道菜合上菜单，托腮道：“也还行吧，很常见，不算猎奇。”
司空见惯了。
姜枝刷着手机，感慨：“看来网上的测评不可信。”
“那是你俩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当然觉得常见。”秦行简笑道。
不仅常见，味道也一般。
海鹦肉和烤鲸鱼排都是三分熟，外焦内里带血丝，搭配酸酱汁和柠檬汁会稍微好点，好在不腥，口感有点像金枪鱼和猪肝；矮脚马肉带有马的骚味，经过炙烤后，味道很像牛排。
这些猎奇的菜制作水平欠火候，挑食如姜枝和秦钟毓，尝了点就没动了。至于其他各有各的不足，龙虾稍咸，但搭配黄油面包很香，配了解腻的小沙拉。
最惊艳的还得是最后赠送的马卡龙。
花花绿绿的甜点，小小一个，姜枝尝了颗绿色的，甜而不腻。
“哥哥，你试试，马卡龙还不错。”她笑嘻嘻捻起一颗粉色的，小卡片介绍说是草莓黄桃口味。
姜枝喂到他嘴边，让他吃。
测评完一家西餐厅，又遇到寒流，暴风雪肆虐。冰岛就是这样，一天之内可以体验四个季节的气候。
这让姜枝想起初中有次国内研学，她跟秦钟毓分到不同组，在林城的两个景点，同时遭遇艳阳天、暴风雨、电闪雷鸣、冰雹迷雾。
今天的游玩暂时取消，回到住处，姜枝收到李见山回的消息。
[李见山]：对不起，姜枝，是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对不起。
[李见山]：我只是有点不开心。
不开心？
姜枝问他为什么不开心？
聊天框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女孩一直盯着这几个字，过了好久都没有收到回复，她忍不住打个问号过去。
[李见山]：傅总并不是你的亲哥哥吧？我只是觉得你们太亲密了，对不起。
[阿枝]：所以你是吃醋啦？
[李见山]：嗯。
姜枝找到问题所在后忍不住笑了，笑声太明显，惹来秦行简和傅嘉荣的目光。她揣着小秘密赶紧溜回房间，跟李见山打字解释。
[阿枝]：我们两家从爷爷奶奶那一辈就深交了，关系特别近。我从出生起，哥哥就经常带着我，他把我当妹妹看待，当然啦，我也把他当成亲哥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超出兄妹感情的念头，所以你不用担心，我可没有脚踏两条船。
这边，姜枝在卧室跟李见山解开矛盾，聊得很不错。外边客厅，秦行简将醒好的红酒倒了两杯，其中一杯递给好友，喝了口，朝卧室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对傅嘉荣挤眉。
“整天抱着手机傻乐，阿枝妹妹这是谈恋爱了？”
傅嘉荣脸色冷郁，“没有。”
“我看像，跟我家那秦钟毓一个样。”他感慨道：“女大不中留啊，咱当哥的得看开点。”
姜枝跟李见山彻底消除误会、重归于好。
[阿枝]：李见山，你过年不回家，又没人陪你，岂不是很无聊？
[李见山]：没什么，挺好的。
[阿枝]：好什么呀！除夕夜跨年那晚，我偷偷出来陪你一会吧，怎么样？
[李见山]：不了，天冷，你别出门了，在家里好好和叔叔阿姨跨年吧。
[阿枝]：没关系呀，两三个小时还是可以的。咱*们到时候去看电影，据说今年新年档的排片都很不错！
姜枝把他安排得明明白白，李见山已经连续两年独自过新年，但今年好像不一样了。他答应姜枝的安排，也保证自己会留出时间。
回复完，他开始期待跨年夜那天。
误会没了，姜枝在剩下的冰岛之行里玩得更开心，特意拍了很多单人照分享给李见山。李见山不会说漂亮话，木讷又笨拙地夸她。
*
除夕夜前一天下午四点，大家回到北城。
秦家兄妹跟他们告别后就走了，傅嘉荣送妹妹回姜家老宅。
就快过年，大家手头上的事也都结束，老宅这边很热闹。姜枝回到家就化身小蜜蜂和花蝴蝶，跟长辈们撒娇聊天，还不忘炫耀傅嘉荣给她买的珠宝首饰。
虽说姜枝不缺这些，但炫耀的过程也是在间接提供情绪价值。
她就差把哥哥世界第一好挂在脸上，逗得所有人忍俊不禁，连带着傅嘉荣也笑了，把从跟前跑过的小姑娘捉住，温热干燥的掌心握着她的手腕，将人拉到身边坐下。
“好了好了，别再夸了，再夸哥哥都快无地自容。”
“哥哥好，给我买整套蓝宝石。”她左手挽着傅嘉荣的手臂，脑袋靠着他，伸出右手，张开五指，“看——亮晶晶的蓝宝石手链、还有戒指、项链和耳环，我决定了，后面让人定制一身相配的礼服，把它们搭起来！”
这一整套珠宝，是提前离开冰岛、飞到纽约拍卖会顺手拿下的。
哥哥说，她的珠宝首饰里好像还没有这种蓝，于是拍下来送给她。
没有吗？
姜枝也不记得了，反正蓝色细分的话也有很多种蓝。
姜爸笑她：“搭起来又是你嘉荣哥哥第一看到吧？”
“那可不。”姜枝冲他摇头晃脑，娇俏道：“除非爸爸也给我买，搭起来后，我就先给你看。”
姜爸打趣道：“给你买的珠宝还少？”
姜枝哼了声，新得的首饰总是能占据她更多的注意力，毕竟还在热恋期。
傅嘉荣坐姿端正，毕竟还在长辈们面前，礼数不可废。
他垂眸看向靠着自己的妹妹，拍了拍手臂上那只手，对长辈们说他得先走了。
“走什么走？嘉荣，就在这边住下，明天就是除夕夜了，你家的长辈们都要过来。”
两家深交，聚一块很正常，像除夕新年这种阖家团圆的重大节日，他们更是一起过。
姜枝闻言，也连连点头，挽着傅嘉荣的手臂不许他走。
最后，傅嘉荣留宿姜家老宅。
除夕当天，老宅这边佣人进进出出忙碌，空运来的海鲜需要尽快处理、私人农场牧场送来的蔬菜肉类也要清洗归类，庭院挂上彩灯和红灯笼、积雪也要扫一扫……
姜枝在国外玩累了，回来还在倒时差，午饭没吃——这边的习俗，除夕跨年的晚餐会很丰盛，倒是当天中午简单吃吃就行。
她睡醒的时候已经傍晚六点，穿着睡衣推开一栏菱花窗户，外面飘起细细的雪花，放眼望去，远处烟云雾黛，青山雪白。
姜枝洗漱完，挑了身漂亮衣服，又画了精致的妆容，这才离开卧室去了食厅。
傅家人都来了，再加上姜家的，一大家子聚一块，热闹非凡。
食厅分三个部分，聊天、用餐、做菜。像这种阖家团圆的日子，大家更乐意亲自动手下厨，就像上次中秋佳节，姜枝和哥哥回来，厨房里做饭的都是男士。
今天也一样。
姜枝扫了圈，没看到傅嘉荣，她正要钻到厨房一探究竟，被妈妈叫过去了。
“阿枝，快过来跟我们聊聊天。”
姜枝只好转身回去，在沙发上坐下。
“妈妈，哥哥呢？”
“怎么一醒来就要找哥哥？”带着调侃的笑意。
傅嘉荣的母亲笑道：“嘉荣去厨房了。”
“囡囡，趁着今天长辈们都在，有件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什么呀外婆？”
姜枝端起茶杯，喝了一点红茶。
“你对嘉荣的评价怎么样？”
“哥哥超级好呀。”
“那阿枝以后是否愿意跟嘉荣在一起？”
女孩捧着茶杯的手指一僵，不可避免想到去年中秋节的问嫁。
两家的长辈们都看着她。
姜枝放下茶杯，睫毛颤栗，僵笑：“我，我怎么听不太懂？”
“在一起，就是谈恋爱、结婚。阿枝愿意吗？”
上次有傅嘉荣解围，姜枝还能逃过一劫，但这次……
她看了眼厨房的方向，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一闪而过，片刻的影子，也能看出刻在骨子里的成熟稳重和顾家体贴。
不可否认，傅嘉荣真的很好，好到姜家很放心、很认可这位女婿。
纵观北城能和姜家比肩的门第少之又少，在万里挑一里面，适合婚嫁、仪表堂堂、品行端正、有上进心会疼人的更是凤毛麟角。
姜枝知道，她的哥哥挑不出任何问题。
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婚配对象。
但是——
她对他没有那种念头。
他只是她的哥哥。
两方长辈都在，姜枝掐紧手心，委婉道：“我觉得吧，这件事也得问一问哥哥，他——”
“完全不用放心。”傅嘉荣的奶奶笑道：“阿枝，嘉荣很喜欢你。”
姜枝脸上的笑容宕机，“……喜，喜欢？”
哥哥对她？
喜欢？！
姜枝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但是并没有，长辈们将哥哥对她的感情抖得一干二净。
她听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底浮现不知所措。在她心中，傅嘉荣是哥哥、也是长辈，她甚至无法将他当做同龄人看待。
如今，她们却说……
姜枝沉默了，不知道该如何看待傅嘉荣生变的感情。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断了哥哥的喜欢。
只要傅嘉荣不喜欢她。
他们就不会有任何可能。
年夜饭很快做好了，一大桌子热气腾腾的菜肴。餐椅拉开的动静很清晰，姜枝洗完手，有些心绪不宁。
傅嘉荣捏了捏她的脸蛋，“想什么呢？”
“没——”
姜枝回过神，触及男人深邃温柔的眼神，心头一突，下意识推开脸上的手。
突如其来的闪躲，让傅嘉荣的手顿住。
姜枝急匆匆擦身而过。
男人薄唇轻抿，回头，看了她一眼。
座位有讲究，这些年来，姜枝和傅嘉荣都是坐在一起。
她落座没多久，身边的人也坐下了。
对姜枝而言，往年热闹的团圆饭，在今年显得食不知味。
她俨然没有活跃气氛的心思，在举杯尝了一点果汁后就放下了。
“阿枝今晚怎么格外安静？”姜爷爷笑问。
傅嘉荣为她接话，淡笑：“可能是还没倒过时差。”
他给姜枝盛了一碗砂锅煲的汤。
“你最爱的山药玉米排骨汤，尝尝看，哥哥最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傅嘉荣跟她说话。
姜枝现在有点不能正视哥哥对她的好了，“……谢谢。”
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
不行不行，必须断掉哥哥的喜欢。
只是……该怎么断呢？
“阿枝跟我好生分。”
他抬手想摸摸她的脑袋，被姜枝避开了。
傅嘉荣笑意收敛，可以断定她就是在抗拒他。
为什么呢？
是什么原因让她变成这样？
姜枝真的没什么胃口，而且傅嘉荣还在身边，她现在感觉好别扭。
人在特别无措的时候会显得自己很忙，为了给自己竖起高高的城墙，姜枝开始在餐桌底下频繁玩手机。
她给很多人发消息。
[阿枝]：阿毓，吃年夜饭了吗？
[阿枝]：李见山，你吃饭了吗？
[阿枝]：砺月，你在干嘛呀？
[阿枝]：沁焰，今晚有什么安排呀？
[阿枝]：……
[阿枝]：……
姜枝看着满屏的聊天框，心底感慨自己真闲啊。
[李见山]：正准备吃饭。
[李见山]：饺子jpg
谢天谢地，有人立马回了。
姜枝都快感动哭了，当即跟男朋友热聊。
[阿枝]：这是什么馅的饺子？好吃吗？
[李见山]：香菇猪肉馅，挺好吃的。
他甚至用筷子戳破，露出里面的馅料拍给姜枝看。
[阿枝]：看着就香！哪家的呀？
[李见山]：学校北门外的吴记水饺，下次我们可以来尝尝。
[阿枝]：好呀好呀！
[李见山]：你呢？还没吃饭吗？
姜枝低着头，借着银纹桌布的遮掩，用长长的美甲戳着屏幕，打字刚到一半，身边突然传来傅嘉荣低磁的嗓音。
“阿枝在和谁聊天？”
沉稳磁性的声线，以轻飘飘的姿态，轻而易举攻破姜枝竖起的防御高墙。
她的手一抖，半条消息发出去。
姜枝抬头看向傅嘉荣。
男人卷起衬衣袖口，露出结实性感的小臂，那些蜿蜒的青筋，上次曾圈住她的腰，将她轻易扛在肩上。
望着他，姜枝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断掉所有不应该存在的念想。
断掉喜欢。
他们就还是兄妹。
姜枝不想失去这个好哥哥。
这一瞬间，她灵光一闪，几乎有了主意。
女孩笑吟吟看着他，招了招手，轻轻道：“哥哥你过来。”
傅嘉荣为她低下头，准备倾听妹妹的话。
姜枝避着身边的家人，语气羞答答：“哥哥，我交男朋友了，刚刚在跟他聊天。”
傅嘉荣脸上的温和荡然无存。
【作者有话说】
5.15（周四）上夹，这天的更新会在晚上23：00，到时候大肥章[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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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和他分手
◎“阿枝，你已经被李见山带坏了。”◎
姜枝的语气天真无邪,毫不掩饰说出自己的小秘密。
傅嘉荣掀起眼皮，目光沉定定，就这样望着她。
她脸上的羞涩写满少女情事。
姜枝努力撑起甜蜜的笑容，内心紧张、忐忑,心脏跳跃的速度像跑了整程马拉松。
以前,她害怕严苛挑剔的哥哥看不上李见山,所以不愿透露自己谈恋爱的事；但现在她好像抓到救命稻草。
她谈恋爱了。
她有男朋友了。
哥哥不能再喜欢她。
断了吧，就这样吧。
姜枝希望聪明的哥哥能明白她的用意。
然而——
“抱歉。”傅嘉荣的神色转变得太快,顷刻间，他又变成那个沉稳、冷静自持的博创科技董事长,“阿枝刚刚说什么？我没太听清。”
男人英俊的面庞浮现淡淡的笑意,所有阴暗的一面被悉数压制。
对比起来，姜枝在他面前就是一览无遗的白纸。
姜枝怔愣，他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女孩微微深呼吸，掐紧柔软的手心,心跳快跃到嗓子眼，她再次露出羞赧的模样，“我谈恋爱了，那个男生，你也认识。就是李见山,计算机社的副社长,他和哥哥的公司还有项目合作，之前在碧螺山——”
傅嘉荣微笑着打断她：“我知道。”
不用跟他介绍得这么详细。
他越听，心底只会越生气。
姜枝望着他,等他下文。
结果傅嘉荣什么都没说,端起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
姜枝突然发现,她好像看不透哥哥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他表现得很冷淡,似乎并不喜欢她，也不在意她有没有谈恋爱。
年夜饭结束后，管家指挥佣人收拾碗筷、清理现场，两家人移步花厅喝茶聊天。平时这种场合，傅嘉荣必然会好好表现，但今晚他揉着额角，说自己不胜酒力，想回屋休息会。
他一走，姜枝更加方便撒谎。
她说今晚约了秦钟毓逛老庙街，那边有新年灯会，烟花秀，还有很多好玩的东西，并且保证会注意安全，按时回家。
小孩子玩心重，长辈们也不拘着她，放任姜枝出门。
“让嘉荣开车送你过去吧。”
“那怎么行？嘉荣今晚喝酒了。”
“噢对对对，瞧我这记性。”
姜枝赶紧阻止他们的撮合，“不用麻烦哥哥，待会安排一个司机送我就行！”
“也行。”
姜枝松了口气，悄悄给李见山发消息，说自己大概几点会到看电影的商场。
她拿着手机，脚步欢快回了屋。
只是她前脚刚走，傅嘉荣后脚就过来了。
姜奶奶问：“嘉荣啊，你怎么不休息了？脑袋疼不疼，我让厨房给你熬一碗醒酒汤。”
傅嘉荣淡笑，“谢谢奶奶挂记，我洗完脸已经清醒了。”
事实上，他回屋冲了凉水澡。
妹妹坦白自己的恋情，确实让傅嘉荣既意外又生气，他以为姜枝还要隐瞒他一阵。
酒精在体内不断催发，五脏六腑和血液都热腾起来。
冷冰冰的水并不能浇灭体内的郁燥。
但是可以使他头脑清晰地分析。
冲完澡，他也就明白姜枝的意图。
她知道他的感情，但她不爱他，所以想借这件事把他推开。
断掉念想。
知难而退。
傅嘉荣站在衣帽间，冷眼看着镜中的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一颗颗系上衬衣纽扣，也顺势遮住那副精壮结实的凶悍身躯，极具力量和荷尔蒙的薄韧肌理，与表面斯文儒雅的皮囊形成鲜明对比。
分析清楚和平复心情以后，傅嘉荣重新出现在长辈们面前。
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好，所有人都会站在他这边，为他辩解和摇旗呐喊。
妹妹不仅是他的妹妹。
以后还得嫁给他，当他的妻子。
李见山那个杂碎又算什么东西？
斯斯文文的哥哥坐在椅子上，挽起袖子为长辈们煮茶，谦逊聊天，又因为没看到姜枝，而不动声色询问她的下落。
“阿枝回屋换衣服了，待会要和阿毓去老庙街玩。”
傅嘉荣眸色不变，“小毓吗？”
“是啊，考虑到你喝了酒，就让小周去送了。”
好歹是第一次约会，该有的隆重得有。
姜枝换了身穿搭，挑了加绒的杏白色鱼尾裙，裹着窈窕婀娜的身段，镜墙前，少女瘦而不柴的身体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像颗已经饱满但尚未催熟的嫩桃。
她又添了件保暖的羊羔绒外套，天青色的蓝，版型流畅贴合。
姜枝精心打扮，从头到脚充斥着认真。
她还微微卷了头发，化了精致的妆容。
捯饬完后，姜枝拎了一款最近很得她喜爱的包包，准备愉快出门。
家里安排的车子就停在外面，她一出来，司机立马打开后座车门。
车内开着制热，暖和得可以穿单衣，姜枝一上来就感觉到热，当即脱了那件羊羔绒小外套。
为了符合整座庭院的设计，路边的灯属于那种挂起来的木质灯笼盏，里面的灯芯光晕也有讲究，不能像城市里的路灯太过炽亮，否则会破坏这份中式宅子的美感，最好是朦朦胧胧的橘黄韵味。
以至于姜枝坐进后座，里面昏暗沉沉，弥漫着一股很淡的、清冽的冷杉香。
太熟悉了，她心头一跳。
姜枝立马打开车内的灯，光线驱散黑暗，瞬间露出傅嘉荣那张英挺俊美的脸。
他也坐在后座，甚至就在她身边不远处。
单薄的纯黑色衬衣，草草系了几颗纽扣，露出脖颈和若隐若现的胸膛，冷白中透着一丝酒精余韵挥发出来的淡粉。
更别说他还挽着袖子，慵懒地坐在那。
整个人呈现出等候多时。
说实话，姜枝有被他吓住。
她瞪着眼，涂得鲜艳饱满的红唇有微微张开的趋势，整个人的呼吸都加重。
傅嘉荣听着车内清晰的呼吸声，侧过头看她，薄唇勾起温和的笑意：“阿枝要去哪？哥哥送你。”
姜枝按住被吓坏的心跳，精致的脸蛋浮现起笑容：“有司机在，就不麻烦哥哥了。”
男人未置一词，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姜枝提醒他：“哥哥，我得出发了，你能不能……”
能不能下车。
意思很明显了。
但傅嘉荣这种商场老狐狸最会做的就是不正面回答。
他深深凝望身边的小姑娘，“阿枝今晚格外漂亮，眼睛里是戴了美瞳吗？”
姜枝的眼睛生得特别好看，水灵灵又饱满，眼尾微微上翘，像一尾撩人的钩子，更别提在她的眼角处，还有颗小小的泪痣。
“戴了。”她问：“哥哥还有什么事吗？”
“这条杏白色的鱼尾裙，看着很眼熟。”
傅嘉荣看她的眼神，既有欣赏，又有隐晦的、别的意味，但并不冒犯。
姜枝低头看了看，“有吗？”
“有一个周六的下午，哥哥陪你逛街买的它，忘了？”
姜枝是真不记得了，衣帽间的衣服多如牛毛，更何况她还不止一个衣帽间。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大的问题是，她穿着哥哥刷卡买的漂亮裙子去跟男朋友约会，如果是以前，姜枝还不会想那么多，但现在……
她感觉哪哪都不自在，有种想跑回去换一身的冲动。
忽然，傅嘉荣又开口了：“听说阿枝要跟小毓去老庙街玩？”
姜枝莫名觉得男人赋予她的压迫感变得强烈起来，她硬着头皮嗯了声，暗自捏紧手指：“去逛一逛，看看灯会和烟花秀。”
“安排得挺好，只是我刚刚问过行简，他说小毓已经跟着家里人去港城过年了。”傅嘉荣笑了，“阿枝，你确定还要去老庙街吗？”
姜枝算是看出来了，哥哥并不想她出门。
她甚至还发现司机不见了，车子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这都是预谋！
姜枝想到他变质的感情，心底升起一股叛逆劲，索性也不掩饰，“好吧，我承认，我没有跟阿毓约着去老庙街，我是跟男朋友约会看电影。”
傅嘉荣看着浑身竖起尖刺的妹妹。
“男朋友。”他轻轻笑了，问她：“什么样的男朋友会挑在跨年夜这晚，把一个本该和家人团聚的女孩子哄骗出去？”
姜枝解释：“哥哥你不要乱说，跟他没关系，是我定的。还有，现在都什么社会了，情侣约着一起出门跨年是很正常的事，哥哥你年纪大了，不懂我们这些年轻人。”
最后一句话，更是分水岭。
“阿枝还真是够袒护他。”傅嘉荣的笑意浮于表面，眼底冷冽。
“因为他是我的男朋友。”
傅嘉荣语气生冷：“犯得着句句不离男朋友三个字吗？”
“我喜欢他，我就要提！”
姜枝存心跟他唱反调，瞧见傅嘉荣的笑意越来越淡，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知收敛。
女孩心头乱糟糟的，不想再耗下去，撇开脑袋，说最后一次：“哥哥赶紧下去吧，不要耽误我跟男朋友的约会。”
“阿枝。”
“你不要说了，我不爱听。”
姜枝捂着耳朵，语气就硬不起来，哪怕叛逆反抗也带着柔软倔强的强调，听起来就没什么气势。
“你要是不下车，那我就换一辆！”
她翅膀硬了，要逃离哥哥的管控。
姜枝去摁开车门的按钮，发现早就被反锁了，根本出不去。
她不信，又死劲戳，但于事无补。
“你干嘛呀？放我出去！”姜枝生气了。
傅嘉荣盯着她，冷着脸：“你想都别想。”
她望着这个不近人情的男人。
傅嘉荣向来对她千依百顺，从不会像现在这样。
姜枝到底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又被长辈们捧着长大，她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当即红了眼眶，戴着美瞳的眼睛蓄起薄雾，氤氲着泪珠。
“你凭什么限制我？我讨厌你！”
她瞬间哽咽了，喉咙酸涩，一抽一抽的，傅嘉荣薄唇抿直，望着鼻尖红红的女孩，那一声我讨厌你，更是毫无预兆砸在心里。
他忽地哂笑，似乎不可置信：“阿枝，你说什么？”
讨厌他？
就因为一个李见山？
就因为他不让她去约会看电影？！
明明在这之前，常常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说最爱他了。
姜枝抽泣，咬了咬唇瓣。
她，她只是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了，并不是本意。
他在逼她：“怎么不说了？”
傅嘉荣拽住那只纤细的手腕，姜枝吓得哆嗦，“你放开我！”
然后像碰到可怕的东西，挣扎着想甩开。
可她这点力气根本不够看，傅嘉荣轻易把她拽起来。
姜枝死死抠住身边的扶手，鼓着腮蓄力，这副宁死不从的模样，恍然间让傅嘉荣想起她有段时间最爱发的表情包——有人拽着狸花猫的爪子，想把它带走，那只猫浑身写满抗拒，抓着树干拼命抵抗。
她现在就跟那只狸花猫没什么区别。
然而，坚持不到五秒，姜枝就撑不住了，整个人被带到傅嘉荣身边。
男人按着她的腰，把她扣在腿上，两只手腕被并在一起拧住。
“傅嘉荣！”
姜枝对这种变了味道的亲密写满抗拒，像触及到不能接受的感情，整个人变得很敏感。
“呵，哥哥都不叫了？”
“先是讨厌我，现在又直呼我的名字。”傅嘉荣气笑，声音发冷：“阿枝，你已经被李见山带坏了。”
他捏着女孩的下颚，逼她正面看着自己，金丝边眼镜的镜片折出凛冽锋利的光，男人那副温柔儒雅的面具被撕碎，脸色阴沉，冷冰冰逼她。
“和他分手！”
姜枝更犟，眼中含泪：“我不分！”
…
姜枝看电影的计划泡汤，傅嘉荣强行把她送回卧室。
他们现在的情绪都很不稳定，在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坐下好好谈，但傅嘉荣更不可能放任妹妹出去见什么男朋友。
人在极度不理智的情况下，什么都做得出来。
傅嘉荣让管家拿钥匙锁门。
“砰砰砰！”
姜枝死劲捶门，抽抽搭搭生气。
“傅嘉荣，我讨厌你，你凭什么关我！”
“开门，放我出去！”
“我恨你！”
傅嘉荣脸色阴鸷，唇线抿直，未置一词。旁边的管家也傻了，哪曾见过这种架势，他在姜家老宅也算老人，看着他俩长大，很清楚两人之间浓厚亲密的感情。
“周伯，这事我会处理。”
傅嘉荣的言外之意，管家心里明白，虽然不知道他俩闹了什么矛盾，但还是点点头，愿意守口如瓶。
在姜家老宅，上上下下的佣人都清楚，傅嘉荣迟早是他们的姑爷。
傅嘉荣拿到钥匙，让管家离开。
他在门外站了很久，直到里面的哭闹停歇，“阿枝，我们都先冷静一下，你好好休息，晚安。”
“谁要跟你晚安，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姜枝本来都哭累了，情绪也渐渐得到平复，乍然听见他的声音，那股被娇纵的气焰又升起来。
傅嘉荣没有回应。
姜枝抱着外套、拎着包气冲冲往里走，一路走，一路丢东西，先是外套，又是鞋，接着砸包，乒呤乓啷，到最后只剩那件杏白色的鱼尾裙。
一想到这条裙子还是傅嘉荣买的，心中又是气郁烦躁，索性脱掉扔到地上。
出不了门，就根本看不了电影。
姜枝拿起手机给李见山发消息。
[阿枝]：李见山，临时有点事来不了，对不起啊。
[阿枝]：狠狠忏悔jpg
姜枝不可能跟他解释具体的原因，传出去并不好听。同样，她也不可能闹到长辈们那里去，因为……他们中意傅嘉荣，必然会挑剔李见山。
如今两人放到一块根本没有可比性。
[李见山]：没关系，以后看也是一样的。
[李见山]：幸好你没来，这边局部暴雨，已经在打雷闪电。
[李见山]：照片jpg
姜枝看到夜空里恐怖的紫色闪电，很密集的一片，让他现在赶紧打个车回去，免得待会淋湿了。
商场外早已倾盆大雨，突如其来的狂风骤雨和电闪雷鸣，让很多外出约会的情侣被迫滞留。
李见山挤在水汽腥湿的人群中，低头回完消息，又抬头看向外面的雨幕。周围都是成双成对的人，只有他形单影只。
姜枝卸妆洗漱，穿着睡裙回到床上，手机里又冒出很多消息，都是先前吃年夜饭时骚扰的债。
她一一回复，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快到凌晨，外面不知不觉间放起烟花。
有一就有二，接着陆陆续续多起来。
姜枝把手机丢一边，拉着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在黑暗的环境里辗转反侧。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喜欢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枝没有丝毫察觉。
她闭着眼睛，开始细细回想。
初中时期……
打住！
太早了，绝对不可能是这个阶段。
姜枝在被窝里狠狠摇了摇头，切换高中时期，十六十七岁一切平常，没什么特别。日常就是上课、去哥哥的办公室写作业、回家后偶尔还要去书房接受哥哥的补习……
她还记得那根戒尺，不是用来打她，而是端正她的学习坐姿，哥哥会借用外物触碰她的下巴、肩背，要求她保持正确距离，好好爱护双眼。
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十八岁……高三下学期了，她在开学后不到两个月成年，按照传统，是要举办成人礼，但天大地大学习最大，成人礼挪到暑假大操大办，在3月16那天，两家吃了饭，饭后，饭后……
一段茶余饭后的闲谈在脑海里重现。
那时哥哥的事业已经稳定两年了，年纪也摆在那，长辈们问他什么时候考虑个人问题，毕竟从确定对象、到交往、再到订婚、后面还要筹备婚礼，等真正结婚领证差不多就三十。
三十而立，成家立业。
刚刚好。
但是哥哥怎么说来着？
「我不打算结婚」
不结婚？那怎么行？
对他们这些家族显赫的人而言，婚姻并能任性。要么和门当户对的联姻，婚后各玩各；要么和心仪的人结婚，但前提不能差太多。
傅嘉荣坦言不结婚，这可吓坏长辈们，就连当时的姜枝也是不可思议，她也跟着凑过去追问，还很八卦问为什么？
她还想见见嫂子呢。
结果傅嘉荣看了她一眼，笑着捏捏她的脸蛋，开玩笑说不结婚就可以照顾阿枝一辈子。
姜枝仔细回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语气和神态，却发现和往常一致。
直至此刻，傅嘉荣仍把她当妹妹。
只是妹妹。
他那时真的不想结婚。
那应该是在这之后了……
姜枝细细回忆3月16日以后。
好像过了一周吧，傅嘉荣逐渐变得古怪，很长一段时间，他看她的眼神带有几分思索和迷茫。之后的频繁相处，确实跃过兄妹应有的相处界限，变得逐渐模糊，直到毕业了，暑假的时候，姜家为她举办正式的成人礼，轰动北城，风光无限。
姜枝一想到成人礼，立马联想到傅嘉荣的微信头像。
她连忙扯下被子，摸起手机急匆匆点开。
在花团锦绣里，她穿着漂亮的晚礼服，隆重极了，盘好的头发戴着一顶精致奢靡的公主皇冠——这是外婆赠送她的礼物，出自欧洲宫廷皇室，曾被一个西方的资本家高价收藏，后来他在华尔街破产清算，从高楼一跃而下，他的死并没有结束所谓的掠夺，外婆接下他的一切，在一众典藏里挑了这件本该在博物馆的皇冠，转而赠送给她。
照片里，她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眼神温柔发亮，视线跃过漫天细碎的彩带，笑盈盈注视着前方。
姜枝双指滑过，放大照片，看到身后斜侧方，远远的，有一个面容俊美的男人正深情地凝望她。
这个男人就是傅嘉荣。
早就有端倪了，姜枝心头大惊，自己以前居然没有发现。
她这下更睡不着，心烦意乱。
何止是姜枝心烦意乱，卧室对面的傅嘉荣也很头疼。
今晚的情绪确实有所失控，他不应该在姜枝面前暴露。
可那时他也是昏了头。
叛逆不听话的妹妹，明知他的逆鳞，非要一口一个男朋友，为了那个李见山而抗拒他、哥哥都不叫了，还说讨厌他、恨他。
没良心的小东西。
这些年白疼她了。
现在的情绪是平复了，但太阳穴的抽痛和没有挥发干净的酒精令他有些昏昏欲睡，激起某些尘封的回忆。
那是妹妹十八岁生日过后的第二晚。
他因为说了不想结婚，还开玩笑说这样就可以照顾姜枝一辈子，被家中长辈叫到书房面谈。
“嘉荣，你昨天那些话是认真的？”
“嗯，我对婚姻不感兴趣。”
“那照顾阿枝是什么意思？”
“她是我的妹妹，我看着她长大，也照顾了这么多年，以后我也愿意一直照顾她。”
长辈们震惊了，以为他喜欢姜枝。
这下又换傅嘉荣觉得不可思议，笑了。
“他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你不喜欢还要——等会，我好像理解你的意思。嘉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结婚，阿枝也不会结婚？她以后会有中意的对象，会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你横插在中间又算什么？会有别的男人代替你照顾她。”
傅嘉荣原本面带淡笑，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忽然收住了。
他皱起深深的眉头，沉默不语。
显然，他不想结婚，但想一直这么照顾姜枝。他理所应当觉得养大的妹妹也跟他一样，不想结婚，也会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他不愿意有第三者出现破坏他们和谐相处的氛围。
他对姜枝的感情很复杂，朝夕相处多年，又是呕心沥血带大的姑娘，这世上有谁配得上她？让他眼睁睁看着姜枝嫁给别人，光是想一想，傅嘉荣就已经心烦意乱，恨不得宰了那个抢走姜枝的野男人。
他开始审视思考自己的感情。
同时，他也开始认真看待自己的妹妹。
以前从未想过这些，可是一旦触发关键按钮，就像卸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傅嘉荣也曾以为自己有当爹的癖好，可在面对其他人犯蠢时，他虽然表面微笑，但实际上感到很厌烦，没有半点耐心，等对象换成姜枝……
那没事了。
笨笨的也很可爱。
他乐于去教导妹妹，一遍一遍又一遍，也乐于给她刷卡花钱，买漂亮的裙子、包包、珠宝首饰等等，只要是她喜欢的，他都愿意送给她，看到她收到礼物后高兴的样子，傅嘉荣格外有动力。
如果让他给别的女人花钱，身为资本家的他可以做到铁鸡公一毛不拔。
在理清自己的感情过程中，傅嘉荣逐渐明白，他对姜枝是有感情的——那段日子，妹妹频繁进入他的梦里，他并不排斥所谓的牵手、拥抱、接吻，乃至更过分的事*。
梦中过往种种，像走马灯一样重现，脑袋有些肿胀，接收过多的画面和信息，隐隐发疼的脑仁滋生出很多乱七八糟的场景。
傅嘉荣梦到姜枝很爱李见山，为了跟他在一起，居然在他们的婚礼上玩起私奔。
姜家也不可能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不费吹灰之力抓回姜枝。
在他们的婚房里，妹妹一边哭一边扯掉头纱，那些昂贵的珍珠钻石珠宝稀里哗啦砸落，她把头纱砸在它身上，就像今晚被关进卧室那样歇斯底里。
“我不要跟李见山分开！”
“我不想和你结婚！”
“傅嘉荣，我讨厌你！”
“我恨你！”
她哭得很伤心，还想去找李见山。傅嘉荣不能容忍已经嫁给他的妹妹心里还想着别人，他很生气，就像今晚那样情绪失控。
画面转换得太快，姜枝依然在哭，只不过哭声变了调子，她身上还穿着圣洁的婚纱，躺在他们的婚床上，纯洁的白和极致的红，这两种鲜明的颜色都不及姜枝脸上的薄红，她好像知道错了，去抱他的手臂、攀他的肩膀，试图搂着他，哭唧唧说着只要哥哥只爱哥哥。
骗子。
阿枝就是小骗子。
傅嘉荣不会再相信她，手分手开妹妹的月退压着，将她欺负得又哭又呻口今。
傅嘉荣是在半夜惊醒的。
窗外的烟花声停歇了，他坐在床头，拧着眉，捏了捏眉心。
梦中的他很过分，浇灌到堵不住，把一向疼爱的妹妹弄成那样，傅嘉荣觉得这不会是他。
他不可能这么粗暴禽兽。
男人掀开被子，去浴室洗了澡，换了身睡衣，清清爽爽出来，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了。
他想起被关回卧室的姜枝，拿起钥匙，准备过去看看她。
门锁打开，室内静悄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馥郁的香味。
傅嘉荣走进卧室，率先碰到一件东西，他蹲下拿起来，是件外套，那件蓝色的羊羔绒。
男人叹了口气，搭在臂弯，接着往里走，脚尖又踢到东西。
他弯腰捡起，是一双镶着珍珠链条的米白色玛丽珍鞋。
傅嘉荣把鞋子摆好，接着往里走，然后他又收获了一个丢在地上的包包。
接连捡到三件物品，傅嘉荣已经猜到他的阿枝在房间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最后，在靠近床的位置，他又拾起那条裹着妹妹身体的鱼尾裙。
很柔软的面料，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傅嘉荣把衣服叠好，放在旁边。
做完这些，他才借着月光看向床上。
姜枝已经睡着了，头发有些凌乱，大半被子踢到床尾，一角已经落到地上，室内制热，并不冷，她穿着睡裙，姿势不算规矩，裙摆滑至腿根，细细的肩带也掉了一半。
早几个小时前还哭闹的妹妹，现在乖乖睡着了。
傅嘉荣叹了口气，拉下卷起的裙摆，严严实实盖住脚踝，又把滑到臂弯的肩带给她拨回去，接着整理她的被子，四四方方掖得整整齐齐才算作罢。
他做得很顺手。
姜枝初中时非要住在哥哥那里，脱离家里的呵护，固然可以放飞自我，但也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有次倒春寒，她踢被子，结果着凉了，引起高烧，烧得她那段时间很遭罪。
傅嘉荣意识到对她的照顾还不够细致全面，也是从那以后，每天半夜都会过来看看姜枝，给她盖被子。
姜枝睡得很香，不知道床边坐着哥哥。
傅嘉荣在房间里呆了会，盯着她瞧，最后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叹气：“非得李见山，选哥哥不好吗？”
*
晨光熹微，远山朦胧青黛，云雾缭绕。姜枝起了早，推开菱花窗户，雪后的清晨天光刚有一丝清亮，空气中弥漫着从远方飘来的、淡淡的烟花爆竹的硝烟味。
姜枝举手抻了懒腰，准备去洗漱，结果看到叠得整整齐齐的裙子和外套。
她记得她昨晚赌气，直接扔在地上。
怎么又规规矩矩放好了？
下一秒，姜枝的脑海里浮现出傅嘉荣的影子，他半夜肯定趁她睡着过来了！
想到他昨晚的言行举止，姜枝就生气。
然而，就算再生气也没办法。
大年初一吃饺子，她和傅嘉荣还是要坐在同一张饭桌，甚至是挨在一块。
这是他们无法更改的位置和距离。
长辈们丝毫不知昨晚的事，热热闹闹的聊天，还在问姜枝昨晚和秦钟毓在老庙街玩得怎么样？姜枝压根就没有出去，还在自己家里被软禁，她有苦说不出，故作开心编造谎言。
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就在身边斯文用餐，举手投足透着成熟稳重和冷静自持，再难看到昨晚情绪失控的痕迹。
吃完饺子，姜枝还得挨个拜年领大红包。
她嘴甜，吉祥话一套接一套，一圈下来都快拿不住了。
傅嘉荣淡淡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近。
按照以往惯例，姜枝也会给他拜年，同样的，傅嘉荣会拿出为她准备的红包。
但今年不会了——姜枝不会给他拜年。
她拜完傅阿姨，拿了红包就收手，抱着一叠，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
“阿枝这是怎么了？”
长辈们瞧见了，还挺意外，毕竟在拜年收红包这个环节，姜枝最喜欢给哥哥拜年了，倒不是给的金额有多大，而是可以逗傅嘉荣。
每次轮到他，姜枝总是格外浮夸，蹦出一串啼笑皆非的词儿，然后手臂一张，高呼：哥哥给我大红包吧！
然后就扑过去了。
傅嘉荣往往会忍俊不禁，接住扑过来的妹妹以后，拿出质地精良、包装精美的大红包递给她，然后对她说。
「拂尘扫垢，烟火常新」
「阿枝，愿你岁岁无虞，长安喜乐」
“跟阿枝闹了点别扭，我去看看她。”
傅嘉荣礼貌离开，快步去追抱着红包回卧室的女孩。
“阿枝。”
走在前头的小姑娘一听见他的声音，脚下生风，跑得飞快，但还是在木质的楼梯口被逮住了。
“红包都不要了？”
“我不要你的红包。”姜枝不肯看他，还在生他的气，“我讨厌你。”
“说什么胡话呢？”傅嘉荣语气温和，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昨晚是哥哥做得不对，哥哥已经做了一夜的深刻反思。”
姜枝还是不肯看他。
男人叹了口气，抚过女孩的脸庞，让她看看自己，“阿枝。”
“那哥哥都说说，反思了些什么？”
“终于肯叫我哥哥了？”
姜枝让他严肃点。
“哥哥错在不该阻止你跟李见山约会看电影，还把你强制扣留在家中。”
「错？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傅嘉荣心口不一，嘴上有多反省，内心就有多哂笑。
姜枝很诧异他居然反省得这么到位，狐疑道：“真的？”
男人点头，神色认真，“所以，阿枝可以原谅哥哥吗？”
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尽快修复关系，等打消妹妹的防备，和她重归于好，才能更好拆散她和李见山的孽缘。
姜枝不作答。
“阿枝？”
“哥哥。”
傅嘉荣微笑：“怎么了？”
女孩望着他，也没说到底原不原谅，只是很郑重提醒：“哥哥永远都只是我的哥哥。”
男人的笑意没有丝毫改变，但背地里已经捏紧手心，表面假装答应：“好。”
应下这个字的时候，傅嘉荣的心底，瞬间涌现出更为偏执极端的念头——
「哥哥永远都只是我的哥哥」
要是彻底模糊哥哥和爱人之间的界限呢？那哥哥这个称呼也可以作为调//情的爱称。
他又想起昨晚做的梦，姜枝一袭圣洁纯白的婚纱，哭得可怜极了，睫毛被粘湿，鼻尖通红，漂亮的脸蛋上一片湿热的薄红，比胭脂更稠艳。
哆哆嗦嗦吃着他的东西，被逼着喊哥哥和daddy……
傅嘉荣答应得很干脆，姜枝仍心生不安，抿了抿唇瓣，良久，才轻声细语试探他。
“哥哥昨晚毁了我的约会，我要补上，你不能再阻挠我。”怕他不肯，姜枝连忙用傅嘉荣的话堵他：“你也答应了，哥哥永远都只是哥哥。”
“哥哥不能骗我。”
傅嘉荣将红包递给她，轻笑：“不骗你。”
“那就好。”一连两次都答应了，姜枝没有防备，悬着的心落下，笑吟吟接过哥哥准备的红包。
男人仰头，看向她踩着楼梯离开的身影，无声冷笑。
笑他的阿枝天真。
商人重利轻信。
骗？
夺回妹妹的事怎么能叫骗呢？
【作者有话说】
阿枝会不断挑战哥哥的破防程度[狗头]
*
5.16（明天）的更新在23：00之前[撒花]
17情人节
◎回归到正确的兄长位置◎
[阿枝]：啊？过年期间也要忙项目吗？
[阿枝]：沮丧jpg
大年初二,教务系统出完所有期末成绩，姜枝登录查看，确定没有挂科后便可以安心玩了。她给李见山发消息，问他今天有没有空,想约他看电影,弥补跨年夜的遗憾。
结果李见山回她,说在宿舍跟进测试，没时间出门。姜枝发完上面的微信,页面跳出语音电话。
是李见山打来的。
姜枝接通，声音甜津津：“怎么啦？”
“对不起啊,姜枝,这是那边临时给的任务通知。”
“没关系，你忙。”姜枝倒也不是非得看电影，她只是想到上次放了李见山的鸽子。
李见山沉默两秒，也不确定她是否生气,一边敲着键盘尝试修改代码，一边对她说：“过几天吧，我一定空出时间和你看电影。”
“我都行！”
姜枝坐在花园的藤木秋千上，晃悠双脚，用脚尖踢地面堆积的白雪。
李见山那边笑了。
“欸,我记得年后没多久就是情人节,要不就那天吧，怎么样？”
情人节，多浪漫呀。
最适合小情侣约会啦。
姜枝长这么大,以前被哥哥管束,完全不敢早恋。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读大学的年纪,正好可以谈甜甜的恋爱。
她还没约过会呢。
姜枝很期待这种新奇的体验,不只是她，李见山也是。
他笑道：“好，就那天。”
他出生连绵不绝的偏僻大山，放眼望去，层峦叠嶂，不见半点高楼大厦和城市的钢筋铁骨，有的只是世世代代的贫穷和清苦。
从小他就拼命读书，不敢有一丝懈怠，班里不是没有早恋的同学，但这些不是他该奢望的事。
他需要做的是一直往前跑，班级第一、年级第一、区县第一、乃至全市第一。
他辛苦奋斗十几年，如愿考上全国最顶尖的高等院校。
汇聚全国的尖子生，竞争压力格外大，也曾有人跟他表白，但李见山觉得不是时候。他还得继续往前跑，他没有资格去风花雪月。
就这样从大一到大三。
直到他在老庙街邂逅姜枝，少女明媚的模样和大胆的目光令他仓惶，在心底留下深深的印象，但他不会想任何乱七八糟的事。
偏偏。
偏偏！
姜枝既主动又锲而不舍，进社团、每次活动都往他身边坐、话密且眼神直勾勾。他想劝退她，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为她挑更合适的社团，可她就是不听。
他越躲避，她越逼近。
她越逼近，他越煎熬。
李见山有自知之明，他配不上姜枝这种从头到脚写满精致的千金大小姐。
可又能怎么样？明知配不上，还是生出不该有的妄念。
想和她在一起。
发自内心的想。
所以，当姜枝在梨落筑给他下达最后通牒时，李见山不得不面对——
「我早就跟你坦白过我的心迹，我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主动了，但我还想问你最后一次，你对我有没有好感？哪怕一点点？」
「你可以不用急着回答我，我待会要去试这套衣服，你有足够的时间思考。」
这是她给他的最后机会。
如果他还是拒绝，那她就会放弃。
没有人愿意一直主动而得不到回复，姜枝也不例外。李见山很明白他需要做抉择，是像以前那样，理智拒绝所有表白，还是遵从本心接受。
最后，他选择不顾一切放肆一次。
因为他的的确确喜欢姜枝，和以往被表白的情况完全不同。
他喜欢，真的很喜欢。
9800一条、只穿一次的裙子，是他用做答应的表白。
或许对姜枝而言不值一提，但这已经是他目前能拿出的最大诚意。
*
新年结束，转眼又到情人节。
商场附近飘着很多粉色的爱心气球、连夜充气的大型玩偶娃娃、楼梯口铺满的玫瑰花街道。
“李见山，这边这边！！！”
路边，姜枝已经看到从公交车上下来的男朋友，努力踮着脚尖从人群里冒头，她左手捏着斜挎在胸前的链条包包，右手使劲挥了挥，脸上洋溢着青春活泼。
李见山也看到她，眼里闪过惊艳，也隔着一条马路挥了挥手，然后跟随人群穿过斑马线走到姜枝面前。
女孩微微歪头一笑，哼道：“李见山，你可算来了。”
她以为他会打车过来，结果公交车又堵又绕路。
李见山跟她说对不起。
“你背一个双肩包干嘛？”姜枝看了看，一脸不解。
李见山有些窘迫，解释道：“项目任务太重了，最近的测试数据都不乐观，随时都有加班的可能，但是我们之前就约好今天……我想就先带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省略的两个字是约会，他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李见山小心翼翼问：“姜枝，你不会生气吧？”
姜枝一愣，笑了：“我为什么要生气？你做得很对呀。”
李见山松了一口气。
“但我生气另一件事！”
李见山懵了，“什，什么？”
姜枝攥了攥拳头，“你不觉得我今天很漂亮吗？你居然都不关注，哼。”
她为了今天的约会，早上六点就起来打扮了，比跨年夜那晚还要隆重！
“我看到了。”
姜枝给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就看到了。远远的，她漂亮得跟周围的人格格不入。公主切的发型，长长的部分已经挽起，扎着蓬松的丸子头，露出被头发捧起的精致脸蛋和纤细的天鹅颈。
樱花粉的外套和米白色的针织短裙，裙子对他来说太短了，他第一时间觉得这个冬天还没过去，肯定很冷。
“很漂亮，真的很漂亮，我看到了——姜枝，你会不会觉得冷？要不……”
“我要是冷就不会这样穿啦，笨蛋，你戴着眼镜都看不到我做的保暖措施吗？”
李见山不敢盯着她的腿看，那样会显得下流猥琐。
他抿着唇，不作解释。
姜枝觉得他依旧木木讷讷的，还怪有趣，她笑吟吟盯着李见山，对方被她看得很不好意思，撇开了脑袋，露出半张清晰英俊的轮廓，线条很流畅，但又因为年纪不大，多了分学生的青涩。
两人站在大庭广众，女孩大大方方用目光调戏，男生略显无措。
很是惹眼。
李见山注意到那些打量的视线，“姜枝，我们去哪？”
他没有谈过恋爱，更不知道约会要做些什么，总不能这个时间点去看电影吧？
早上九点有人看电影吗？
好问题。
姜枝不调戏他了，眨眨眼，精致稠丽的面容浮现一丝少女的纯真，“……逛一逛？”
李见山点点头。
那就逛一逛吧。
平时商场十点才开门，但今天是情人节，情况特殊，所以提前一个小时就开业了。
彼时，里面的情侣并不多，姜枝和李见山并肩走进商场，既没有牵手、也没有女朋友挽着男朋友。
他俩之间巧妙地维系着精准的距离.
20厘米。
沉默蔓延，尴尬得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姜枝漫无目的往前走，偶尔咬了咬红唇，余光时不时瞥向身边的男生。李见山也很拘谨，偶尔呼吸紧张。
两人就这样不知所措地走了两个小时。
硬生生走到中午十一点出头，商场的情侣越来越多，每家餐厅生意爆棚。
姜枝感觉自己的腿都酸了，“李见山。”
“怎么了？”
“我们还要走多久呀？我累了。”
“那，那我们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会。”李见山鼓足勇气问：“姜枝，你饿吗？想吃什么？”
“早茶可以吗？”
她的口味比较清淡，而且今天约会，姜枝不想去油烟味重的餐厅，像火锅、烤肉、铁板烧这些很容易在身上留下味道，她不想破坏美好的下午和晚上。
李见山说好。
商场特别大，姜枝查看智能导航，锁定一家茶餐厅，带着李见山过去。
餐厅在F6，直梯运行爆满，需要乘坐扶梯上去，姜枝刚踏上去，就发现人跟丢了，她喊着李见山，一回头，发现对方站在她身后。
“我还以为你跟丢了呢。”
姜枝笑嘻嘻道。
两人之间还有一个空格，高低差异需要李见山去仰望她。
他望着姜枝明媚的笑脸，摇摇头，“跟着呢，不会丢。”
姜枝微抬下巴，“那就好。”
其实，她回头就知道李见山想干嘛了，给她挡光。
她很爱穿裙子，长的中的短的修身的宽松的都喜欢。以前和哥哥出门逛街，当她穿了稍短的裙子时，哥哥也会这样做。
用他的话来说——
「我不能剥夺你爱美的权利，但哥哥有保护你的义务」
这世上，不是所有异性都能控制自己。
更多的是人面兽心、恶心龌蹉。
姜枝走在前头，裙摆随着她轻快的脚步，荡漾出柔软飘逸的弧度，像绽放的山野栀子花，散发着馥郁的芬芳和迷人的俏丽。
李见山一直跟在她身后。
两人来到茶餐厅，服务生领去靠窗的位置，沿途经过坐满的餐桌，李见山不动声色观察，发现基本都是情侣，双双只坐一边，空出对面。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非得并排坐，而不是面对面？
“两位请——”
服务生伸手示意。
姜枝落座，李见山走过来，笑着叫住他：“你去哪？快坐呀。”
李见山看她也不知道，于是调转方向，坐到姜枝对面。
服务生让他们扫码点餐，“请问需要喝什么茶？”
他报了茶名。
李见山没喝过茶，也不懂哪种好喝，他问姜枝。姜枝要了清香解腻的菊花茶，服务生记下离开。女孩扫了桌上的二维码，开始翻看菜单。
“招牌可以点，李见山，你吃红米肠和虾饺皇吗？”
李见山看着上面的价码——78和98，他不明白为什么很小的份量却这么贵，淡笑点头。
姜枝又点了百合蒸凤爪和蒸排骨，以及金钱肚和黑椒牛仔骨——其实这家也非常普通，不是特别正宗。
李见山默默扫过一串串价码.
68、78、68、88……
他发现这里的价格全部贵得离谱，一碟凉拌木耳28，白灼生菜可以卖到38，常见的皮蛋瘦肉粥高达58。
李见山查看消费总额，忧心无法承担。
等餐的过程中，姜枝托腮道：“李见山，咱们下午真的该有规划了，不能总这么走。”
“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emmm……”她盯着李见山，忽然，目光落到他的穿搭上，脑袋灵光一炸：“我们去逛服装店吧，怎么样？”
李见山长得挺好看，就是穿得很简单，第一次在老庙街见面，洗得发白的T恤，后面在学校，都是万年不变的各种纯色短袖。
黑的白的灰的，深色居多。
姜枝甚至发现，同一套衣服，他居然有好几个颜色。
那怎么行呢？
给他多买点。
李见山沉默了片刻，“服装店吗？”
他这段时间兼职的时间不多，除去寄回家的钱，卡上只剩三千块。
三千块够买一件衣服吗？
他想起梨落筑的一条裙子，标价9800。
姜枝点点头，“是呀，咱们去试试衣服，如果不错就买一些。”
李见山心底涌现困窘。
昂贵的恋爱消费令他举步维艰，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姜枝，更做不到坦然点头。幸好服务生推着餐车过来，暂时拯救他的困境。
那些餐端到桌上，精致的摆盘，极少的份量，服务生为他们烹茶。
淡清色茶汤晶莹透亮，弥漫着缕缕香气。
两人边吃边聊，李见山还是没有勇气踏进商场的服装店，唯恐自己无法承担而在女朋友面前丢脸。他说想去书店逛一逛，买些资料，姜枝一听也成，大不了下次再带李见山去买衣服。
这家茶餐厅消费下来基本人均三百，离开时，柜台赠送一支包装好的红玫瑰，祝他们情人节快乐。
姜枝拿着玫瑰，和李见山去了书店。
这一去，又正好碰到李见山来任务了，那边的人让需要他赶紧处理，他不得不对姜枝说抱歉，然后找个空位，打开双肩包处理手头的事情。
上午走了两个小时。
下午书店坐五个小时。
姜枝托着腮，望着对面聚精会神的男友，兴致缺缺的想，约会一点都不好玩，也没有什么新奇的体验。
没有甜甜的恋爱。
没有脸红心跳。
没有暧昧拉扯。
什么都没有。
她把玩着手中的玫瑰，这时搁在旁边的手机突然亮屏，弹出一条微信。
姜枝点开。
[哥哥]：阿枝，今晚还回家吃饭吗？
自从大年初一聊开了，又和好了，傅嘉荣不再像除夕那晚一样咄咄逼人，他仿佛回归到正确的兄长位置，甚至有种拿得起放得下的洒脱，当得知她情人节要出去约会，也只是淡淡一笑，并心平气和叮嘱。
「好好玩，钱不够可以刷哥哥的卡」
「祝阿枝有一个愉快的情人节」
【作者有话说】
哥哥：别管，我有的是手段[狗头]
18小夫妻
◎他一定会把妹妹变成妻子◎
“真可惜。”
“看来阿枝的情人节约会没有太愉快。”
傅嘉荣开车过来,在商场遇到终止约会的妹妹，听闻李见山有事匆匆返校了，俊美无涛的面容划过一抹叹息。
半个小时前，也就是傍晚六点十七分的时候,李见山手头的事情出了岔子,甲方不太满意他最近的呈现效果,言辞犀利，勒令他今天结束之前必须给出满意的数据。
时间紧,任务重，李见山没办法,只能面带歉意跟姜枝说：“姜枝,要不今晚的行程取消吧？我们下次再看电影可以吗？实在是……”
“正事要紧，没关系的什么时候都能看。”
姜枝很是善解人意。
其实她今天的约会体验感很一般，甚至对期待已久的夜晚氛围提不起兴趣。
就此终止吗？可来都来了。
李见山提出下次再约会时，她也顺势借坡下驴答应。
离开书店,他想打滴送她回家，被姜枝婉拒。李见山见她笑容淡淡，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背着双肩包,打车尽快回学校。
他刚走没多久,傅嘉荣就过来了。
流畅的车身缓缓滑停在女孩面前，暗沉精昂的色泽，后座车门打开,走下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纯白高领毛衣和清晰的淡色系长款大衣,衬得腰身挺拔,整个人斯文儒雅。
看上去格外显年轻。
姜枝看到他这副打扮时，惊艳了一把。
哥哥已经不再是象牙塔的学生，更是傅家掌权人、博创科技的董事长，他所处的位置决定他的言行必须成熟稳重，穿着也是体现的方式之一。
姜枝感觉哥哥今晚都年轻了几岁，和她的年龄差距好像不是那么大。
她惊艳的眼神，加深男人嘴角的笑意，傅嘉荣唤她阿枝，又故作好奇，风轻云淡问你的男朋友呢？是已经走了吗？姜枝简单解释了两句，闻言，傅嘉荣俊美无涛的面容划过一抹叹息。
“真可惜。”
“看来阿枝的情人节约会没有太愉快。”
姜枝笑问：“哥哥怎么也在这边？”
“在附近见了一个合作方，准备回去，恰好看见你站在路边。”
这一带有不少高端场所，出入应酬的人士很多，傅嘉荣在这边不奇怪。
“我还以为哥哥已经在家了呢。”
傍晚那会，傅嘉荣还发消息问她是否回家吃饭。
男人淡笑，嗓音温和：“问你一声，如果你要回家吃饭，哥哥可不得赶紧回去下厨？”
傅嘉荣望着她，深邃温润的眉眼，眼神冷静自持，藏有一丝淡淡的笑意，就这样穿过冷冰冰的镜片，定定落在女孩脸上。
他轻笑一声，反将一军：“怎么？阿枝又怀疑哥哥破坏了你的约会？”
姜枝还年轻，小心思骤然被戳穿，漂亮的脸蛋浮现一抹不自然的红晕。
她的的确确怀疑过——在李见山坐上出租车离开、哥哥又精准出现。
虽然他的言语间并无不妥，甚至还在惋惜她被迫终止的约会，但是……姜枝心里觉得不对劲。
所以她问了那些话。
傅嘉荣笑意没入眼角，他抬起手掌，摸了摸妹妹的脑袋，那姿态和做派，俨然像一个长辈。
“阿枝怎么能把哥哥想得这么坏呢？”
“真是一个坏姑娘。”
姜枝看着他心平气和的神色，没有半点不该有的杂念。
她不知道是不是到了一定年纪，什么都可以迅速拿得起放得下。在他们和好后，姜枝其实依旧有点担惊受怕，怕哥哥喜欢她。
她在过年期间，得寸进尺提了很多要求，包括不限于让他更改私人微信头像、做符合兄长身份的举止、她要从他那里搬回自己的家等等。
傅嘉荣通通答应。
新年结束，甚至还主动帮姜枝收拾，并安排阿姨清理有关她的东西打包装好，然后陆续送过去。
姜枝在哥哥的一系列操作下，已经完全相信他。当然，她搬回自己家没两天，又出于某种原因搬了回去。
…
不该再怀疑哥哥的坏姑娘，立马采取补救措施，试图安抚那颗被伤到的心，在得知傅嘉荣没吃晚餐，她欣然带着兄长去吃他们之前常去的酸汤牛肉店。
店面三层，坐满客人，碍于今天情人节，来这吃饭的情侣居多。
服务生将兄妹俩带到三楼靠窗位置，姜枝落座后取下斜挎的小包包，傅嘉荣自然接过放在座椅对面，然后走到妹妹身边坐下。
郎才女貌，坐在一块看起来就赏心悦目。傅嘉荣拿手机扫码点餐，姜枝凑过来，低头滑动他的手机屏幕，边点边问：“哥哥，它家出新品了欸，要试试吗？”
“点吧。”
傅嘉荣颔首，看着面前乌黑浓密的脑袋，蓬松的丸子头，系着大大的精致蝴蝶结，缎面纹路都是金丝线钩织的，中心点缀着珍珠和钻石。
姜枝知道哥哥的口味，傅嘉荣也知道妹妹的喜好，他们能吃到一块。
点完餐，有人端来酸汤锅，接着又把配好的蘸料送来。
室内偏热，傅嘉荣将大衣脱了放在对面的座椅上，慢条斯理挽起袖部，露出青筋蜿蜒的结实小臂。姜枝跟他在一块，都是被照顾、负责吃的那一个，她用筷子搅拌蘸料，抬眸看着哥哥用漏勺涮肉，手指修长，骨节分明。
他做什么事都是风轻云淡，沉稳有度。
“好了。”
他对姜枝说，将漏勺卡在锅上，拿起筷子把涮好的嫩牛肉放到妹妹的蘸料碗里，叮嘱她小心烫。姜枝也饿了，夹起吹了吹，小口吃掉。
“会不会老？”
“刚刚好。”
姜枝让他也吃，傅嘉荣为了形象和身材管理，这两年会有意识控糖控碳，涮熟的牛肉也不怎么碰蘸料。
两人边吃边聊，距离不算远，但靠得也比较近——他们以前就这样，姜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事实上，这样并排坐也仅限会使用锅具，姜枝小时候，也像大多数孩子一样不爱吃家里的饭菜，喜欢到外面的餐厅吃。
有次，傅嘉荣带她去吃汤锅，两人面对面坐下，姜枝乖巧，给他夹菜，结果不小心被水蒸气烫到小臂，起了一个大大的水泡，当即就哭了。
傅嘉荣一直记得这件事，后来出门吃饭，凡是使用锅具的情况下，都会并排坐到妹妹身边。一来防止再出现类似的事件，二来也能照顾她。
“打扰了。”服务生拿着一束包好的红玫瑰走过来，微笑道：“今天情人节，祝两位节日快乐。”
姜枝：“……”
傅嘉荣嘴角笑意变深，但他会装，说的话斯文正派：“谢谢，你误会了，我们是兄妹。”
他大大方方接话并纠正，再次打消妹妹的疑虑。
服务生连忙说抱歉，拿着玫瑰离开。他也没想到看起来这么亲密般配的两人，居然不是情侣。
傅嘉荣把烫好的茼蒿放到妹妹碗里，薄薄的雾气在男人英挺的眉眼间弥散，淡笑道：“事到如今，阿枝应该能相信哥哥了吧？”
姜枝觉得倒是自己斤斤计较了，点点头，真挚道：“以后不会再怀疑哥哥了。”
她露出璀璨的笑容。
真好，哥哥还是她的哥哥，他们的关系不会散。
傅嘉荣夸她乖孩子。
吃完饭，男人结账带着妹妹离开。商场这边到了晚上更热闹，LED大屏播着时尚展，逢人手中便抱着一大束鲜花，成双成对的。
姜枝心里坦荡，和不少情侣擦肩而过。
她相信哥哥亦是！
傅嘉荣心里可一点都不坦荡。
他知道，只要他们走在一块，绝大多数人都会以为他们是一对。
路过影院门口，男人随口问她：“阿枝想看电影吗？”
姜枝立马仰头盯着他。
傅嘉荣垂眸看她一眼，淡笑：“不想看那就回家了？”
*
傅嘉荣为了到公司方便，一直住这套大平层，买的年限比较久，姜枝在这住了一个初中加一个高中，这个只有他们兄妹俩的小家，承载了很多温馨和鸡飞狗跳的回忆。
屋子里的陈设出现轻微移动。
前不久，姜枝心有疑虑想躲傅嘉荣，于是打包自己的物品回家。
姜家别墅清冷，只有些许佣人，父母新年结束就开始忙碌自己的事业，现今已在国外。
这个大房子对她现在来说很陌生。
但没关系，她可以适应！
姜枝很清楚，她已经够幸福了，长辈们都很忙，但会努力用钱弥补缺失的陪伴，如果他们有空隙时间，也会努力给予姜枝更多的爱。
她应该在这样的条件下努力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或者寻找*一个终身发展的事业。
所以，在这样的契机下，姜枝小学的时候接触到纤维艺术，这是一项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艺术形式，可以利用各种材料创造出个性化艺术品。
有时候她可以整天呆在房间里打磨，足以抵消无聊的岁月。
直到后来上初中，她住进哥哥的房子，幸福指数更是坐火箭蹭蹭蹭！
哥哥不只是哥哥，有时候也承担父母的角色。
姜枝对傅嘉荣的感情很深，深到她希望能永远维持这种关系。
不要被打破！
不要被打破！
不要被打破！
所以姜枝在得知傅嘉荣喜欢她时，很不能接受他生变的感情。
一旦改变，就是未知。
喜欢可能变成不喜欢，结婚也可能离婚，这些只要发生，破镜就无法重圆。
她在自己家里住了三天，白天没人陪，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从床头滚到床尾，又从床尾滚到床头，这个时候她好像能理解哥哥为什么每天晚上给她热一杯牛奶。
她以为是没喝热牛奶的缘故，半夜穿着毛绒绒的睡衣去厨房，从冰箱拿出新鲜的牛奶倒在杯子里。
“阿枝在干什么？”
忽然，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姜枝吓得手一抖，牛奶溢到料理台，她回头，满眼不可思议，看着突然出现在她家中的男人。
外面下雨了，寒气更重，傅嘉荣冒着风雨过来，肩头有一块湿濡的深色痕迹。
“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他眉骨深深，笑容温柔，“跟哥哥回家吧。”
躲着他又如何？傅嘉荣料定妹妹撑不了多久，于是先顺着她的要求，打消她的疑虑，再适时出现，顺理成章把人带回去。他照顾姜枝这么多年，她已经养成习惯，改不了了。
确实改不了，姜枝鼻尖一酸，很没出息，连夜跟着哥哥走了。
就像闹脾气的小孩，拖着小行李箱离家出走，结果在小区转悠一圈又乖乖回家。
搬家没两天又搬回去，屋子里的陈设有所改变，但傅嘉荣承诺很快会回归原位，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姜枝洗完澡穿着睡裙出来，头上裹着速干帽，傅嘉荣敲了敲门，问是否可以进来。
姜枝让进，把吹风机的插头插上。
“先把牛奶喝了，待会好睡觉。”傅嘉荣递给她，笑道：“阿枝上次说喝腻了，这次换了一个新牌子，尝尝怎么样？”
姜枝接过，笑容璀璨：“谢谢哥哥。”
“不客气。”男人看到速干帽外面的一缕湿发，“准备吹头发了？”
姜枝嗯了声，“哥哥，不腻了。”
“那就好。”傅嘉荣笑着摘了淡蓝色的速干帽，拿起吹风机，“你慢慢喝，哥哥给你吹。”
他站在妹妹身后，修长的五指轻轻拨过女孩的发丝，右手抬起，吹风机的声音很小，热流刮过姜枝的大脑皮层，乌黑浓密的头发飞舞，一两缕拂过男人的手背，勾着冷白凸起的腕骨。
姜枝喝完牛奶，放下杯子，抬眸看向镜中的男人。
傅嘉荣也洗了澡，身上穿着规规矩矩的深色睡衣，眼镜未摘，垂眸打理她的头发时，眉目间流露出清润的温和。
姜枝从他身上看到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像老父亲，但又不全是，说贤惠，更不对。
经历匮乏的她，脑子里还没有“人夫感”的概念。
吹得半干后，傅嘉荣弯腰拿起妹妹桌上的护发精油，挤了两泵在掌心搓热，开始往姜枝的头上抹。
他看了眼镜子里的小姑娘，英俊的脸上流露出浅浅的笑容。
“我还记得阿枝以前有段时间是小卷发，不管是一觉睡醒还是洗完头以后，头发总能打结，你那个时候没什么耐心，总觉得打理起来很烦，恨不得拿剪刀一把剪掉。”
“我当然记得，那段时间还是哥哥给我梳头呢。”
“是啊，好不容易把你的小卷毛理顺了，你又嚷着要扎漂亮的头发，这不是为难哥哥吗？”
“可你还是照着网上的学了。”
姜枝说着说着突然喊了声哥哥，傅嘉荣看着她。女孩侧过身体，一把抱住他的窄腰，宽松的丝质睡衣收紧，勾勒出男人衣服底下清晰的肌理轮廓。
她的脑袋贴着傅嘉荣的胸膛，呢喃道：“我们一定要永远做兄妹。”
傅嘉荣摸她的头发，哄她的话脱口而出：“好。”
男人掀起眼皮看向镜中，深邃的眼神略显清傲，饶有兴致欣赏这一幕。
妹妹抱住他的腰，还乖乖靠在他怀里，多么像新婚后浓情蜜意的小夫妻。
他一定会把妹妹变成妻子。
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作者有话说】
哥哥床下人夫感拉满，但床上就是另一副面孔[狗头]
19小老板
◎“哥哥的腰还好吗？”◎
情人节结束,没过几天京大就迎来开学。
冷清的校园变得很热闹，四大主门外加八个小偏门挤满了各种私家车和出租车，交警部门派来巡逻队加强秩序管理，谨防出现交通事件。
傅嘉荣开车送妹妹到女寝,一道来的还有两个手脚麻利的女佣。
女生宿舍楼,男士不方便进,傅嘉荣叮嘱两句后目送妹妹带人进去。
605宿舍，高砺月和赵沁焰都来了,正聊得起劲。姜枝姗姗来迟，三人一碰面,比寒假在寝室群还要聒噪。
“我给你们带了特产,都必须尝尝！”
“什么特产？快让我吃吃！”
“我保证不会浪费全部吃光！”
赵沁焰也带了女佣，加上姜枝的总共四个人，分别整理床铺和打扫宿舍卫生，高砺月不用干打扫的活,便拉开行李箱给她们分享自己带来的特产。
“待会咱们去聚餐吧！”姜枝提议。
赵沁焰和高砺月频频点头，都说好啊。
这时，有人敲了敲宿舍门，还没等她们说进，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三人吃着特产看过去——
留着黑长直的清冷女生,拉着行李箱走进来,一水的杏白色装扮，脸色也是过分白。
林今清，性格沉默寡言,整个宿舍和专业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姜枝曾试图跟她搭过话,但对方不怎么想开口,于是失败告终。
她独行独往,迄今没有加605的宿舍群。
四人碰面，姜枝她们热情打招呼，高砺月主动分享特产，但林今清依旧不爱说话，也没有接，只是淡淡点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赵沁焰用手肘杵了杵两人，低声：“好高冷啊。”
高砺月认可点头，姜枝试着开口，问她待会要不要一起聚餐。林今清婉拒了。
大一下学期的校园生活，伴随一顿宿舍聚餐拉开序幕。
第一周很忙，各院到指定地点领书，登录教务系统下载专业课程表和抢体育选修课程，姜枝刚看完，赵沁焰已经开始鬼哭狼嚎。
“啊啊啊啊要死了！！！！”
“满课！密密麻麻的满课！！！！”
“我恨！！！！”
姜枝将课程表发给哥哥，傅嘉荣收藏了图片，牢牢把控妹妹在学校的时间安排。
[哥哥]：天天早八，晚上八点完课。那哥哥每周五晚上八点来接你。
[阿枝]：好，萨摩耶微笑jpg
纤维材料实验（2）的课程结束，姜枝洗完手擦干水渍，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去梅园食堂见秦钟毓。
两人比对了距离，今晚适合约饭。
梅园的瓦香鸡和烤盘饭还不错，她俩都买了，还要了煲汤和水果。姜枝照例拍照分享给傅嘉荣，秦钟毓用叉子戳了块切好的哈密瓜，打趣自己的好闺闺。
“跟李见山分享呢？”
姜枝摇头，说给哥哥看。
秦钟毓咽下哈密瓜，不可思议：“你俩都过了一个寒假，还这么生疏？”
年前，她就从姜枝这里得知李见山不回老家，也知道好姐妹要跟男朋友跨年看电影，所以她今年就回港城过年了。
姜枝不知道怎么评价她和李见山的感情，“我俩都没谈过恋爱，没有经——”
话没说完，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生过来，手里拿着一盒精美昂贵的巧克力送给秦钟毓。
秦钟毓兴致缺缺收下放一边，三言两语把人打发，临走前，那个男生的脸红透了，看秦钟毓的眼神都快拉丝。
姜枝吃饭的动作一顿，看着他俩。
秦钟毓扫了眼她那纯稚的表情，“刚刚那个人是我的追求者。”
“那你跟高轩阳……”
“分了。”
姜枝又是一愣，啊了声，问怎么回事？
“说起这件事，我就觉得恶心！”秦钟毓跟她吐槽：“前几天不是情人节嘛。”
姜枝配合点点头。
“那天我俩约会来着，白天都还行吧，是挺甜的，结果好家伙，一到晚上就原形毕露。我俩吃完饭看完电影已经快十二点，他居然让我别回家跟他去酒店，还说给我准备了一个大惊喜。”
秦钟毓冷冷一笑。
“当我傻呢，狗屁大惊喜，他那点花花肠子，我会猜不到？”
她要真去了，惊不惊喜暂且不论，高轩阳指定要掏点东西出来。
简直是神经病，这才谈多久就忍不住了？
晦气恶心死了！
姜枝皱眉，跟着好闺闺一起狠狠批判：“意图太明显，这种人不行！”
“可不是嘛，果然，金融男在大学的时候就是坏的！”秦钟毓开始扫射。
“分得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没错，本小姐有钱有权还漂亮，要什么样的没有？”秦钟毓感慨，“但是正常男人不好找啊。”
姜枝没有接触过不正常男性，没有这么深的感触。
秦钟毓笑道：“大枝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能过嘉荣哥那关，绝对正常且优质。”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傅嘉荣绝对是标杆代表，勤奋上进、谦逊温和、洁身自好。
“对了大枝，你呢，情人节过得怎么样？李见山应该不像这样吧？”
“到没有，嗯……谈恋爱一点乐趣都没有，体验感也挺一般。”
姜枝跟她说了那天的事，秦钟毓听完觉得无趣寡淡。
“天呐，你俩这恋爱还不如不谈。”
“可是我又喜欢他。”
“你喜欢他什么啊？就那张脸？”秦钟毓挑了姜枝碗里的鸡肉吃，“恕我直言，好看是好看，但太青涩了，一看就没杏张力。”
姜枝突然脸红：“什，什么张力？”
秦钟毓重复一遍，咬重那个字。
“你俩总不可能柏拉图吧，等谈久了，不得拉个小手，抱一抱，亲一亲。没张力，碰个嘴皮子都费劲。”
“主要是我觉得，李见山身上有嘉荣哥的影——好好好，掠过这点。”秦钟毓触及到姜枝要辩驳的神情，立马改口，“我会对比啊，这一对比他真的很寡淡。”
李见山没有嘉荣哥长得高、身材也不够有型、气质青涩缺乏成熟。
虽然年龄和社会阅历差距摆在那，无法避免，但难免少不了比较。
姜枝说：“那没关系，这样挺好的。”
不亲亲抱抱也行，反正她没有这些想法。
何止没想法，甚至又断联了。
姜枝满课后，留给她去社团活动的时间都少了。新学期第一周就翘掉两次，鉴于她不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郑星杰也没说什么。
周五晚上是项目小组讨论，从傍晚六点半开到八点，主要汇报当前进度和组内成员各自想法并进行探讨和跨组评价。
晚上八点十分，纤维艺术专业的人三三两两结伴离开艺术楼。
赵沁焰抱着笔记本，跟着姜枝下楼梯，问她：“阿枝，你待会回寝吗？”
“不回，我哥哥要接我回家，怎么啦？”
“我还想托你帮我把本子和笔带回去呢。”赵沁焰嘿笑：“我叫了万柯出去吃宵夜。那算啦。”
两人在岔路口分别，姜枝往另一条人烟稀少的道路走去，凛冬已过，初春来访，学校的树木开始抽新枝，嫩绿的一茬，看起来充满生机。
傅嘉荣的车子开进学校，停在艺术楼附近的露天停车场。
姜枝走过去，看到熟悉的车辆和人，傅嘉荣站在那，个子高高，挺拔英俊，惹眼极了。
女孩抱着书本飞快跑过去，喊他哥哥。
傅嘉荣听见妹妹的声音，抬眸看去，见她跑过来，路灯下是飞扬的裙摆和灯光洒在发丝间跳跃的金色光晕，男人淡淡一笑，伸手将人接住，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抽走那些书本。
“慢点跑，要是摔着怎么办？哥哥就在这又不会跑掉。”
“想哥哥了。”
小姑娘嘴巴甜甜，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傅嘉荣脸上的笑意加深，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夸她好孩子。
“走吧，我们回家。”
“嗯嗯。”
傅嘉荣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护着车顶，姜枝坐进去后，他关了门，绕到另一边。
他驱车载着妹妹离开，这个时间点，有些学生刚下课，也有吃完饭漫步校园的。
“这学期的课程很重，阿枝累不累？”
“有一点点，但还好。”
“哥哥看你的课程表还有每月最后一周的田野考察，从这个月开始吗？”
“不清楚，具体还没定呢，不过我还挺期待。”
两人聊着天，从课程安排到每天有哪些趣事，多数是傅嘉荣在了解妹妹这一周都干了什么。姜枝没什么心眼子，事无巨细分享。
回到家，她更加觉得身心放松。
住寝第一周，仍有戒断反应，姜枝前两晚辗转反侧，躲在被子里，深更半夜给傅嘉荣发消息，说认床、想喝哥哥的热牛奶，叽里咕噜一通，让傅嘉荣心疼坏了，大晚上哄她两个小时，还说撑过这学期，等到了大二就可以办走读，到时候可以天天回家。
傅嘉荣洗完澡，穿着睡衣去厨房端热好的牛奶。如今妹妹不再说腻，他盯着姜枝喝光，接过杯子，坐在床边，微笑着和她商量：
“阿枝，明天哥哥不在家，集团那边有很重要的会议需要参加，你看你是委屈一下，一个人呆在家里，还是跟哥哥一起过去？”
“我过去会打搅到哥哥吗？”
“不会，又不是在哥哥的办公室开会。”傅嘉荣说：“就像以前那样，你乖乖呆在办公室做自己的事就行。”
姜枝读初高中的时候，放假经常背着书包去哥哥办公室做作业，做完就瘫在沙发上玩手机或者平板，有时候傅嘉荣出去开会，她还会窝在他的办公椅上玩，侧着坐，两条纤细的腿搭着扶手。
当然，有时她也会溜出去，逛逛这、逛逛那，如果有高层遇到她，还会弯腰、微笑着询问她是否无聊，需不需要安排人陪她玩。
…
博创科技集团总部在北城有政府特意划分的园区，占地辽阔，总共9栋楼，从外面看去气势磅礴。
早上八点半，姜枝耷拉眼皮坐在副驾驶，一脸无精打采，昨晚她被秦钟毓拉着打游戏，结果上头了，熬夜到凌晨三点半，半夜傅嘉荣起床，打算过来看看妹妹有没有踢被子，在门口听到她骂队友的声音。
“哎呀，你怎么那么笨？！”
姜枝确实不会说什么脏话，就连骂人都没有气势，反倒听着软软弱弱没有杀伤力，傅嘉荣沉默片刻，敲了敲门，喊阿枝。她一听立马装睡，也不回应，被哥哥直接戳穿。
最后，她的所有电子设备被没收，勒令睡觉。
今早傅嘉荣本来不打算叫她，让她好好休息，结果姜枝倒是咬牙爬起来，洗漱换衣服收拾材料，背着书包跟哥哥出门。
车子停在车库，傅嘉荣解了安全带，把打瞌睡的妹妹叫醒，失笑：“让你在家休息，你非要跟过来。”
姜枝两眼失焦，迷迷瞪瞪：“……到了？”
傅嘉荣没再说什么，给她解了安全带，又拿起后座的书包搭在臂弯，拉着妹妹的手腕上了专用电梯。
电梯抵达目标楼层，门打开，傅嘉荣的办公室外面就是整个秘书部。九点整上班，这会已经来了大半，看到男人出现，纷纷打招呼，见他手臂上挂着书包，手里还握着一个淡嫩绿色画着卡通小熊的水杯，先是一愣，总感觉跟傅嘉荣的气质特别违和，等看清他后面跟着一个懒绵绵的小姑娘时，大家都明白了。
原来是傅总的妹妹来了。
博创科技的福利极好，越是上面的人流动率越低，整个秘书部的人都见过姜枝，甚至有资历深的老人，还见过初中时期的姜枝。
这是一个嘴甜又可爱的女孩，她在的时候进办公室汇报工作都安心很多。
毕竟傅嘉荣很少在妹妹面前露出威严肃穆的一面，同时意味着不会动怒。
傅嘉荣把人带进办公室，姜枝已经往沙发上窝着了，整个人还浑浑噩噩没有回过神。
男人坐在办公桌后面，开电脑准备处理邮件，见她还困，笑道：“阿枝要不要进去休息会？”
办公室里面有隔出来的休息室，姜枝以前进去睡过午觉。
姜枝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啪啪啪的，强行清醒，“不去了，我得做作业。”
这学期课业重，同时还有很多课堂作业，一周交一次，虽然不难，但架不住分得细。
她坐在沙发上，拉开书包把那堆材料拿出来一一摆好，显弯腰麻烦，干脆往地上一坐，傅嘉荣看到她这样，正要开口，忽然外面传来门铃声，男人摁了开关，门打开，秘书助理端着托盘走进来，送到姜枝面前。
姜枝每次来这里，他们总会根据她的喜好和时令送吃的喝的。
青柠椰汁、糕点零嘴、切好的果盘。
傅嘉荣让人拿一个坐垫进来。
姜枝在做编织样本时，陈续进来请示傅嘉荣，说人都到齐了。
临走前，傅嘉荣让她乖乖呆在这，有什么需要跟外面的人说，姜枝捋着材料，扯老长，闻言，笑吟吟说好。
他一走就是小时起步，姜枝在地上盘腿坐累了，又抱着一堆东西挪到办公桌。
那张曲屏电脑的边缘贴着动漫贴纸，是姜枝去漫展时买的；鼠标垫是粉嫩嫩的海狸，姜枝嫌哥哥以前那张纯黑的不好看，给他换了。
他喝水的杯子更是年代久远，是姜枝初中跟秦钟毓去陶艺室瞎捣鼓的，长得奇形怪状，上色也是五花八门，可谓丑得辣眼睛，傅嘉荣当时看到第一眼就沉默了，表情一言难尽，不知道是否该昧着良心夸一句巧夺天工，但妹妹偏偏说这是艺术，他不懂艺术，并扬言要惩罚他这个肤浅愚昧、不懂欣赏的小小凡人。
这一惩罚，杯子用到现在。
还有办公椅上的靠垫，那可是姜枝精心挑选。当然，一开始是有报复揶揄的成分，谁让傅嘉荣给她开家长会时还夸她的同桌。她当时正跟那个男生水火不容呢！
所以，她把靠垫送出去的理由是——哥哥都不用靠垫吗？哥哥的腰还好吗？
她看网上说，质疑一个男人的腰，无异于狠狠打他的脸。
打不打脸不知道，姜枝只知道她那时的语气和表情太猖狂挑衅，差点被哥哥打屁股。
当然，除了靠垫事件有点鸡飞狗跳，他们的相处还是很和谐，至少办公桌上还摆着兄妹俩看不到脸的合照——
那是姜枝读高一的时候，大言不惭要征服雪山，并为此展开专项训练，她自己瞎折腾还不够，还要霍霍唯一的哥哥，傅嘉荣拗不过这个傻妹妹，只能陪她疯一把。
等训练结束，他们在暑假开始行动。
当时还请了向导、聘请救生团队，疯归疯，傅嘉荣还是有理智。那次征服雪山，中途遇到暴风雪，防目镜外一片世界末日，姜枝紧紧抓着他，哆哆嗦嗦的声音被吹得支离破碎，但傅嘉荣依稀听明白了。
她说她很后悔，不该拉着哥哥。
还说就算死也要跟哥哥死在一块，害怕被吹散，把他抱得很紧。
最后没什么大事，登顶后风景极好，目光所到之处白雪皑皑，天地苍茫。
这张合照就是当时拍的。
虽然看不到脸，但意义非凡。
姜枝一上午都在办公室做作业，手都弄酸了。秘书部派人进来，是一个比较年轻、看起来资历浅的女人，站在办公桌前面带微笑又尊敬地询问。
“小老板，快到饭点了，您是需要把午餐送进来还是……？”
姜枝听到小老板三个字，差点脚趾抓地，尴尬极了，都怪她初中的时候中二病犯了，觉得他们称哥哥为傅总特别酷，她也要，傅嘉荣听了忍俊不禁，捏她脸笑道。
「好，阿枝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哥哥是他们的大老板，那我们阿枝就是小老板」
初中得意后，到了高中，姜枝幡然醒悟，意识到这个称呼奇奇怪怪，想纠正，但介于她的身份，称呼姜小姐不合适，生分又老气；称呼阿枝？谁敢跟集团大老板平起平坐？
姜枝笑道：“不用这么麻烦，我去食堂。”
“好的。”
“对了，哥哥的午餐一般怎么安排？”
…
博创科技集团的食堂是独立一整座建筑，呈三面包围，正中央是绿坪和狼兔狩猎设计，总共三层，走进去，内部特别大。
姜枝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博创科技的食堂。
她刷了脸，直奔肉夹馍窗口。
董事长的妹妹，集团上下都认识，姜枝要了加青椒的肉夹馍，阿姨可劲给她塞，生怕她吃不饱，她连忙说够了够了，接过后笑着说谢谢。
姜枝还打算去拿一份酸萝卜老鸭汤和切好的西瓜，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枝？”
姜枝回头，看到身后戴着临时工作牌的李见山，她眨眨眼，随即笑了。
“李见山，你怎么在这呀？”
李见山端着餐盘，两人找了位置坐下。
“项目收工了，今天过来开会。”
姜枝啃着肉夹馍，惊讶道：“收工啦？那还挺快欸！”
“还是有好几个月。”李见山问：“你就只吃这个吗？”
“这个肉夹馍可好吃了，在这个食堂能排得上前五。”
李见山跟她分享：“今天下午如果顺利，后面会发很大一笔奖金，阿枝，上次情人节的事情是我不对，你不是喜欢旅游吗？等钱发下来，咱们后面去旅游好不好？”
姜枝点点头，笑容璀璨：“好呀！”
李见山望着她，也很开心。
两人边吃边聊，饭后，姜枝还不忘给傅嘉荣打包，膳食均衡，很标准的营养餐。
李见山看了眼，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出了食堂，大家隶属不同的办公楼，姜枝跟他挥手再见，拎着打包盒乘坐电梯回去。
傅嘉荣刚刚结束早上的会议，回到办公室没看见姜枝，秘书部的人汇报了她的行踪后，男人点点头，端起那个奇丑无比的杯子喝水。
“哥哥，我打猎回来啦！”
姜枝拎着打包盒进来，嗓音轻快，显然心情不错。傅嘉荣放下那个丑杯子，淡笑着凝望她，接上她的幽默风趣。
“噢？阿枝给哥哥猎到什么了？”
“饭菜、汤、水果、还有饮品。”
“最后那个饮品确定不是给你自己带的？”
姜枝摇头晃脑笑了，大大方方承认是的！
盒子揭开，饭菜搭配得很均衡。傅嘉荣吃饭的时候，姜枝背靠办公桌，捧着饮品站在他身边，她看见哥哥颈侧的青筋绷起，随着吞咽的动作出现起伏，看起来格外性感。
“阿枝中午吃的什么？”傅嘉荣笑着跟她聊天。
姜枝回过神，松开咬着的吸管，“肉夹馍和酸萝卜老鸭汤，还有西瓜！”
“是带的这个汤吗？”
“嗯嗯，还挺好喝。”
姜枝吃饱了站着还累，她垫脚往办公桌上一坐，就像以前那样，反正现在也没有外人。
女孩晃悠着双脚，傅嘉荣也没管她，俊脸带笑，主动跟她聊起李见山：“阿枝的小男朋友今天也在公司，去食堂吃饭有遇到吗？”
他的语气很轻松，稀疏平常。
哥哥现在已经能坦然提起李见山，这让姜枝对他更是放心了，笑嘻嘻就说了：“遇到啦，刚刚还一起吃完饭呢！”
傅嘉荣吃饭的动作有片刻停顿，随即若无其事笑道：“难怪阿枝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姜枝的心情是不错了，傅嘉荣的心情就不太美妙。
集团这么大，食堂也不小，这都能遇到。
下午两点，傅嘉荣再次出去开会，姜枝继续窝在他的位置上做作业。
昨晚还是熬夜太狠，早上七点多又起床，本来就困，还打足精神做了这么久的作业，姜枝到三点的时候已经眼皮子打架，手中的编织接连错了好几个步骤。
她打着哈欠，赶紧收拾桌上的材料放到旁边，然后进休息室去睡一会。
这间休息室，有床有浴室，还有卫生间，除此之外，另有一个衣帽间，里面挂的衣服并不多，毕竟傅嘉荣现在很少住在公司。
衣帽间里也有姜枝的两套睡衣，她每次过来，有时也会午睡。
她挑了身，换好衣服，掀开被子躺进去。
床品定期更换，但毕竟是傅嘉荣的领域，室内有他身上的气息，是那款很熟悉的男士香水，姜枝闻了很多年，身心都觉得安稳放心，再加上实在太困，没多久就睡着了。
初春暖和的太阳东升西落，逐渐堙没地平线。
室内一点点暗下去。
姜枝睡醒了，顶着微微凌乱的头发，抱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过会，才掀开被子去衣帽间换衣服洗漱。
她收拾好，走到休息室门口，手搭在扶手上，听到外面传来哥哥的训斥，刻意压低的声线，或许是低沉的缘故，显得有些凛冽吓人。
不用出去，她都能感受到僵硬的气氛。
：=
又过了一会，门把被人从外面拧开。
姜枝往后退一步，傅嘉荣看到已经醒来的妹妹，笑道：“睡好了？”
五点二十的时候他就结束会议，回来时照旧没看到姜枝，还以为她待不住溜出去玩了。
当时，傅嘉荣脱了西装外套，准备去休息室洗手，门一推开就闻到姜枝身上那股香甜的气味，像是经过温热的蒸发，令整个房间都充斥着芬香。
他看到躺在床上睡着的妹妹。
傅嘉荣没有吵醒，给她盖好被子就走了。
“睡好啦。”
姜枝精神饱满，跟在哥哥后面，问他忙完啦？
傅嘉荣弯腰折凌乱的被子，笑道：“处理得差不多了。”
看到他叠被子，姜枝觉得不好意思：“哥哥，我来吧！”
“在宿舍和家里都不会叠，这就会了？”傅嘉荣把人挪到旁边坐好，“乖乖坐着别添乱。”
姜枝窘红了脸蛋，试图狡辩：“住宿基本上都不叠被子。”
傅嘉荣失笑。
她坐不住，又追着哥哥身后跑，男人没有穿西装外套，身上是雪白的衬衣，束着规整的领带，用一枚领带夹别好，衣摆扎进熨帖得笔挺的西装裤，腿部有很细微的一圈痕迹，不细看很难发现。
随着他弯腰整理的动作，腿很长，腰身被衬衣勾紧，显得很有力量感，还窄窄的，有股韧劲，往上就是宽阔的肩背和结实的手臂。
他不仅叠好被子，整理了凌乱的床，还折了妹妹的睡衣。
“阿枝今晚想回家吃还是去外面吃？”
傅嘉荣收拾完，回头看妹妹。
姜枝盯着他，笑道：“外面吃吧！”
这个点回家吃饭，哥哥还要亲自下厨，铁打的身体也不是这样折腾。
傅嘉荣不知道妹妹还浅浅心疼了自己，闻言都依她。
姜枝收拾材料装进书包，临走前还不忘拿走自己喝水的卡通杯。
兄妹俩从办公室出来，乘坐专用电梯抵达车库，傅嘉荣把东西放在后座，姜枝系好安全带，导航要去常吃的一家西餐厅。
车子驶出车库，经过集团园区的车辆规划道路，在快到大门口的时候与人流汇聚。
李见山今天作为临时工作者参观了博创科技，所见所闻收获丰富，等会议结束，项目交接完毕，他交了临时工作证，背着双肩包离开这座恢宏磅礴的集团。
这个时间点有些已经下班，他就像众多普通的工薪者一样为未来的生活而奋斗。
“李见山！”
忽然，有人叫他。
李见山下意识回头，迎面驶来一辆高调的豪车，车窗降下，探出一颗脑袋，姜枝趴在窗口开心叫他，还跟他挥手，傅嘉荣甚至将车子停在他面前，面上还得装装样子，为妹妹见到男朋友而高兴。
姜枝问他：“还顺利吗？”
李见山笑着说顺利。
傅嘉荣很有心机，插进他们的话题，并且顺利打断，面露微笑，语气温和：“既然这么有缘，不如一起去吃晚餐吧。”
姜枝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热情邀请他。
李见山看了看女孩明媚的笑容，目光掠过她的发顶，亲眼目睹傅嘉荣因为直视前方而露出的冷漠侧脸，搭在方向盘上的修长指节随意点了点，隐晦透露出不耐。
客套话而已。
要有眼力劲。
【作者有话说】
哥哥：谁也不能抢我的妹妹！
20坐腿
◎还没见过这么会勾人的哥哥◎
李见山敛眸,沉默不语，心里明白傅嘉荣的意思。
这一刻，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有女寝楼下的亲密挑衅、也有上次冰岛旅游的各种合照。
男性在嗅知情敌上,总是格外敏锐。
姜枝一心望着自己的男友,只注意到他不说话,伸手挥了挥，“李见山,走啊。”
难得哥哥主动邀约，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过了傅嘉荣这关,以后把人带回家里也更有把握。
李见山忽地笑了，“好。”
姜枝很开心。
傅嘉荣不开心。
他冷着脸，扭头看向那个没有眼力劲的人。
李见山对上那双深邃沉稳、恍若幽深寒潭的眸子，扬起纯良无害的笑容：“谢谢哥哥的邀请。”
跟着女友一起喊,既表明年龄代沟，又隐晦提醒对方的身份。
傅嘉荣都是在商场纵横多年的老狐狸，还能看不出李见山的心思？
他盯着这个看似木讷寡言又老实的男生，俊美的脸浮现淡淡笑意。
“不客气，上车吧。”
傅嘉荣沉稳有度。
姜枝哪知道这些暗潮涌动,男友上车后,她频频回头聊天，李见山坐姿端正，但并不局促,跟姜枝说话很自然。
自然到仿佛比他这个兄长更熟悉姜枝。*
傅嘉荣窝握紧方向盘,眼尾的冷意像阴湿的毒蛇,逐渐蔓延到冷冰冰的镜片。
西餐厅是姜枝提前预订的。
侍童双手接过钥匙去泊车,服务生领着三人往里走，姜枝夹在哥哥和男友中间，都不说话时弥漫着诡异的氛围。
里面的装潢以纯白为主，穿过碎金流光的旋转楼梯就到了二楼，长桌铺着白丝绒银纹绸布，两侧安置着四把餐椅，见人来了，等候多时的男侍们轻轻拉开椅子。
姜枝落座后，傅嘉荣也自然坐在她身边。
李见山脚步一顿。
男人微笑道：“坐吧。”
举手投足间全是主人的姿态。
李见山只好坐在兄妹俩对面，三本质地精良的餐单放在面前，姜枝已经轻车熟路翻阅，说自己都饿了，傅嘉荣离她最近，闻言，很自然的接话，微微低头，和她轻声淡笑，声线偏低，难以被第三个人插足窃听。
李见山看见姜枝眉飞色舞点点头，翻了两页，又指了指某处，笑容璀璨，傅嘉荣也不知道听她说了什么，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笑起来更添英俊。
他抿着唇，指腹压在黑金质地的餐谱上，溢出一抹微白。李见山收回视线，又垂眸看向面前的餐桌，上面撒着饱满的红玫瑰花瓣，莹润的白瓷瓶里插着两支绿梗白花，花蕊淡黄，挂着清透的水珠。
就连不远处，还有身穿燕尾服的演奏家在弹钢琴，曲子悠扬轻灵，很衬眼下的氛围。
李见山难免会拿这次的西餐厅和上次情人节约会吃的茶餐厅做对比。
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翻开餐谱，每页两侧空白，中间一竖列全是斜体英文，尾注价格，一道菜最便宜都是598，随随便便一份都比得上他一个月的生活费。
姜枝一直过着这样优渥的生活。
她甚至可以眼都不眨回赠他价值二十多万的礼物。
李见山心里说不出具体的滋味。
就好比此刻，他觉得他才是那个外人，那个插足感情的小三。
他把他俩衬得格外般配。
可明明他才是姜枝的男朋友。
姜枝和傅嘉荣已经点完餐，男人微笑着将两本餐谱递给服务生，气定神闲看向对面一脸心思的年轻男孩。
他的妹妹还在说：“李见山，这家的推荐菜M9+菲力还不错，你可以试试，我也不知道你偏好的口味是什么，如果你跟我一样喜欢吃甜的，还可以尝尝那个牛奶酵母云配巴伐利亚奶冻，外面是糖做的脆壳，敲开后是绵绵的奶油状，口感绵密丝滑，反正我还挺喜欢的。”
姜枝事无巨细给他介绍，李见山点了她推荐的那些。
“见山，你跟我家阿枝也交往有一段时间了，我要是没记错，你现在大三下，有想过之后的打算吗？”
傅嘉荣装出一副好哥哥、好长辈的模样。
姜枝现在已经完全信任哥哥对她没有非分之想了，闻言，双手托腮，喜滋滋望向对面的男友，等着他好好在兄长面前表现一番。
李见山听见【我家阿枝】四个字，笑容略显官方，“谢谢哥哥关心，有想过。”
“接着深造还是工作？或者别的打算？”
“大四上的课程会骤减，过去参与的社团或者其他活动也会陆续退出，有更多空闲时间去实习，我的想法是毕业即工作。”
姜枝啊了声，“你不读研吗？”
李见山专业第一的成绩，足够本校保研，就算申请国外高校也能收到offer。
他明明可以继续往上走的。
“不了，现在这个专业正在风口上，我不想错过。”
“挺好的，那你是留在北城发展，还是回去？”傅嘉荣问。
李见山：“留在北城。”
“北城好呀，你可以面试我哥哥的博创科技，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谋到很好的职位，哥哥你说是吧？”
傅嘉荣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是，阿枝说得很对。”
他看向微微变了眼色的李见山，笑容饱含深意：“只要见山足够优秀，就能得到你想要的，今年暑假的提前招聘，希望能看到你的身影。”
傅嘉荣端起高脚杯，杯口微微倾斜，敬李见山。
李见山僵笑着回敬。
这顿晚餐，他起初的确存了膈应傅嘉荣的心思，谁让他明明知道姜枝是他的女朋友，还做出一系列越界的行为。
然而，对方总摆出那副看透他且气定神闲的姿态，像在戏耍逗弄一只猴，令他既觉得压迫又浑身不自在。
他也不喜欢吃西餐，摆盘精致漂亮份量极少，用餐礼仪也多，还有喝不同的酒，就要用不同的酒杯，一切的一切，都是金钱堆积的郁结和烦躁。
傅嘉荣碰了酒就不能开车，陈续已经提早过来。用完餐，姜枝执意要送李见山，傅嘉荣当然答应，但这次的位置变了，换李见山坐到副驾驶，兄妹俩到后座。
坐上这辆车，尤其在前面，李见山看到很多漂亮的小贴纸，不用猜都知道是谁干的。
他做不到光明正大回头找姜枝聊天，好像在维护那点可怜的‘教养’。
傅嘉荣也不会再给他骚扰妹妹的机会。
那块挡板直接升起，隔出前后空间。
姜枝欸了声，“升起干嘛呀？我都——”
她顿时歇声，余光瞥见傅嘉荣靠着椅背，阖着眼，表情有些疲惫，扯松束得规整的领带，连带着系得一丝不苟的衬衣纽扣也松了两三颗，露出冷白带粉的颈部和胸膛，若隐若现的肌理线条，性感成熟。
“哥哥，你怎么了？”
她凑过去问，感觉后座的空气都变得热起来。离得近后，姜枝还能闻见一丝醇厚的红酒香，像从男人的身体里蒸发出来，散发着燥热的滚烫。
傅嘉荣睁眼看她，轻笑：“可能是今天开了一天会，外加晚上又喝了红酒，头疼。”
姜枝看到他眼里的血丝，浮于眼周，但是不多，显得眼眶薄红。
她一怔，还没见过这么会勾人的哥哥。
“我给哥哥揉一揉脑袋吧？”姜枝很难不心疼他。
眼睛里都有血丝了。
女孩伸手去触碰他的太阳穴，有些吃力，毕竟哥哥坐着也显高，再加上后座有扶手阻隔，总归很不方便，没一会，她就手酸了。
傅嘉荣握住她的手腕，燥热的指腹若有似无抚过，“算了吧，没关系。”
“可以的！”
姜枝干脆跪在座位上，然后拧着腰去给他按摩，她的个子也不矮，这样跪着要么脑袋会撞到车顶，要么就是佝着肩背整个人很累。
“傻姑娘，你这样别把脑袋磕着了。”
在姜枝又一次不小心撞上后，傅嘉荣终于看不下去，掌心握住女孩的小臂，把她牵引到身前来。
“坐哥哥腿上按吧。”
“啊？！”
姜枝下意识起了犹豫。
傅嘉荣没看她，可怜兮兮闭上眼，叹气：“阿枝不愿意就算了，我这头……”
话音刚落，平整的西装裤被一截裙摆压住，结实的大腿承受着柔软的臀部，接着又钻进一股馥郁的体香，妹妹的手指已经贴过来，正揉着他的太阳穴。
姜枝侧坐在他腿上，于心不忍道：“哥哥别说了，我给你按总行了吧——这样好点了吗？”
傅嘉荣睁眼，淡笑着凝望她，天真的妹妹就像湖里贪吃的小鱼，稍稍抛下诱饵，自己就张嘴咬钩了。
“感觉好一点了。”男人摸着她的头，怜惜道：“刚刚撞得疼不疼？”
姜枝笑着摇头，“不疼。”
车挡板升起但并没有摁隔音设置，所以后座的对话也能清晰传到前面。
陈续老老实实开车，坐在副驾驶的李见山脸色阴翳，听到那些对话，哪怕没有亲眼看见也能想象他们有多么亲密。
「坐哥哥腿上按吧」
坐腿上。
坐腿上。
他呼吸加重。
还有比这更气人的，那个德行有亏的男人居然说累了，可以抱一抱姜枝，靠一会吗？
换作以前，姜枝不会拒绝，偏偏让她知道哥哥喜欢过她。
她本能要婉拒，但傅嘉荣又叹了叹气，打起感情牌：“阿枝要是没有长大该多好？依旧是哥哥贴心的……”
小棉袄受不住他这副模样，妥协了。
傅嘉荣如愿抱住妹妹的腰，摘了眼镜，脑袋埋在颈窝，姜枝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颈部还热乎乎的，是哥哥的呼吸。
“叩叩叩——”
忽然，傅嘉荣和姜枝这边的车窗被人从外面敲了敲。
男人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姜枝拧着头看过去，单面玻璃外，李见山背着双肩包，抿着唇阴沉沉站在那，身后是深橘黄路灯，光线打在他身上，照得像只鬼。
李见山看不到里面，但他就站在车窗外直勾勾盯着。
姜枝被吓一跳，心有余悸，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此刻的李见山很吓人，身上暴露出原始的、未经驯化的恶感。
她莫名想起之前追求李见山时，他在那家野生菌汤锅店向她袒露过。
「我不值得被追」
陈续把车子开到京大的小偏门，李见山原本在副驾驶的时候就隔着挡板跟姜枝打招呼，说自己到学校要下车了，但傅嘉荣在利用感情牌占据他的女友，夺走她所有的注意力。
他感觉自己受到侮辱和挑衅，于是下车后又敲了敲车窗。
他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是不妨碍，他知道傅嘉荣一定得逞了。
李见山甚至想撕碎这不堪的一幕，将他们的行径钉在耻辱柱上。
他又敲了敲，“姜枝，我有话想跟你说，你能降下车窗吗？”
姜枝觉得现在这样不适合降下窗子，反正能听见，她直接问：“什么呀？你说。”
“你把车窗降下，我想看着你说。”
“我……”
傅嘉荣忽然开口，“见山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阿枝就把车窗降下去吧。”
窗外李见山听到这话，脸色就没好看过。
他不需要傅嘉荣端着一副大房模样惺惺作态！
傅嘉荣说归说，手臂搂得更近，俊脸似乎是下意识蹭过女孩的颈部，高挺的鼻梁磨得细皮嫩肉起了细密的酥麻感。
姜枝感觉像被电了一下，心里乱糟糟的，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激起涟漪。
车窗还是被降下。
李见山以为做好心理准备，当真的看见，心脏还是一缩，随即涌起难言的愤怒。
他的女朋友被傅嘉荣牢牢扣在怀里，结实的小臂圈得很紧，似乎要折断盈盈一握的细腰，他还恬不知耻埋在姜枝怀里，从外面的角度看去，或许碰到胸也是有可能——
太亲密了。
太亲密了！
李见山背在身后的手捏紧，脸上难堪。
他考进京大，选了最有前景的计算机专业，大一那会，李见山就听过学长傅嘉荣的传说，对他很敬佩，当做终身奋斗目标。
那一年天才云集，如过江之鲫，而傅嘉荣更是拔得头筹。
初中自学高中课程，通过那一年的京大招考，笔试第一，复试第一，14岁进入京大少年班。两年预科，又因提前完成，破格压缩至一年。八年本硕博连读，以优秀毕业生完成学业不说，还在读书期间创立博创科技。
他的人生履历极其漂亮，学校的名人史上也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每次上课，李见山的老师们都会对傅嘉荣赞不绝口，说他谦逊温和、进退有度、品德高尚……
呵，品德高尚？
真正品德高尚的人，干不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姜枝问：“李见山？”
李见山收回落到傅嘉荣身上的目光，那双像黑曜石一样透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姜枝。
姜枝后背发凉，心脏像被粘腻阴冷的东西裹住，犯着腥气。
她觉得李见山的面相都变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李见山还是太年轻，控制不住情绪，脸上挤不出笑容。
他往前走了半步，离姜枝更近。
他对她伸手，“我只是——”
姜枝下意识躲开。
李见山的手顿在半空，本就不笑的脸，看起来更阴。
她可以坦然接受傅嘉荣的触碰，却对他的靠近避如蛇蝎。
到底谁才是她的男朋友？！
李见山觉得今晚的他快疯了。
姜枝也意识到刚刚的举动不太好，面带歉意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只是——”
“没事，我就是想到兜里还有颗果糖，想送给你。”
李见山盯着她，摊开手心，露出一枚黄色包装的陈皮糖。
这时，傅嘉荣忽然抬头，拿走那颗糖，顺理成章没收，对妹妹笑道：
“见山这是生气了。”
“阿枝就算再心疼、再爱哥哥，也不要冷落自己的男朋友。”
“哥哥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你们生出误会，影响感情。”
【作者有话说】
哥哥用的香水，中调是绿茶香，前面提到过[狗头]-
李见山在前面野生菌汤锅店的戏份时，内心独白也说了他不是什么好人[狗头]【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