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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讨厌你 他顶开她发颤的双腿


    沈屿思和夏西繁说,“基地在前面,我自己过去就好了,谢谢你今天陪我吃饭,陪我去看星星,我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他喉结滚动数次,最终只低低“嗯”了一下。


    在她转身的刹那,夏西繁忽然叫住她,“沈屿思。”


    “怎么了?”


    “可以抱一下吗?”夏西繁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他知道今天过后,和沈屿思之间就真的结束了。


    沈屿思默了片刻,想到身后不远处还有两个人在看戏,喉间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她笑着张开双臂,“好啊。”


    夏西繁垂眸收拢臂弯,两道挟着寒意的眼神几乎要在他身上烧出窟窿,他却故意下颌更深地抵进沈屿思发间,“他们在看,是不是还要抱得更紧一些?”


    沈屿思动作僵住,夏西繁居然在配合她。


    月光将林映舟指关节映得青白。


    衬衫下摆被夜风掀起又落下,如同他在压抑着即将冲破胸腔的某种情绪。


    沈屿思和别的男人亲昵,他太熟悉这样的场景,几天前甚至还亲眼看到了更过分的。


    他知道,她并不喜欢他们,她只是爱玩。


    所以他得表现得大度些。


    林映舟闭上眼睛,将腥涩咽成淡漠的弧度。


    塑料纸在祁越手中不断发出脆响,一颗又一颗柠檬糖被他牙齿碾碎,舌尖的酸涩像火药炸开。


    他盯着夏西繁扣在她腰后的手,呼吸骤紧,有股戾气直冲天灵盖,他将打火机狠狠砸在挡风玻璃上,迈步就要往前。


    “想清楚,冲上去会有什么后果。”


    林映舟并不是好心,而是认为祁越莽撞上前只会连累他。


    这句话将祁越钉在原地,拳头收紧又放开。


    他侧眸看向林映舟,除去那次走廊,祁越极少见到他失控,这个没有情绪的怪物居然也能喜欢上某个人。


    祁越讥诮,“你又在装什么圣人,真以为自己不争不抢就能得到她的施舍?其实,你比我还想上去撕开他俩吧?”


    林映舟慢条斯理转动尾戒,“蠢货,你大上去可以试试,我不介意少一个竞争对手。”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沈屿思很快松开手,她转身,三双眼睛在暗处明灭如狼群。


    六束车灯光将夜色割裂成牢笼,沈屿思好似驯兽师,只是慢条斯理地抚平被弄皱的裙摆,走向风暴中心。


    “山上风景应该不错,玩得还开心吗?”祁越抢先截断林映舟迈开的半步,脸上带着关心的笑意。


    林映舟沉默地将食盒递去,“过去这么久应该饿了,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沈屿思语气平淡,“挺开心的,谢谢你们啊。”


    她从两人的手上接过袋子,“很晚了,你们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沈屿思转身,鞋跟踩在路灯影子下,如同踩碎三颗仍在为她跳动的心脏。


    而她的状态依旧完美如初。


    沈屿思拎着两大袋的食物推开寝室门。


    徐依依赤着脚扑来,“可算回来了,你们四个碰面了?”


    “对啊。”沈屿思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这是我的战利品,给你们加餐咯!”


    “哇!居然还有!”


    四张折叠桌围成临时餐桌,大家掀开盒子大快朵颐。


    沈屿思有些可惜,“食堂阿姨都休息了,不然微波炉热一下更好。”


    喻然含糊说着,“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不挑。”


    接下来的几天,每天都有三份新鲜好吃昂贵的饭菜送到基地。


    沈屿思还给大家找了个活干,纹身师梁骁之前找她帮忙画稿,她那时太忙就给拒绝了,现在正好有空,就拉着室友一起赚外快。


    写生结束前两天,沈屿思正在位置上研究着老师的范画。


    尖锐的叫声从浴室里传来,“我靠!水怎么没了!”


    李榆连忙打开边上的水龙头,“停水了。”


    徐依依在边上抱怨,“都快返校了还整这出,交了那么多钱,洗澡水都能断。”


    “我打个电话问问欧阳老师。”李榆说着,电话里却显示占线。


    气得顶着一头泡沫的喻然差点冲负责人办公室去理论,“收钱不办事,菜弄得难吃就算了,基本的水电都不能保障。”


    好歹给沈屿思拉住了,“去理论也没用,等通知吧,回学校再向领导投诉。”


    没一会儿就出了通知,说基地供水出现了问题,正在联系维修师傅。


    考虑到同学的用水问题,特地联系了附近民宿的老板,有需要的可以去那里洗漱。


    沈屿思想着这么早去肯定要排长队,还不如在宿舍里等,反正也不急。


    果不其然,李榆她们排了好久才轮到。


    等沈屿思不慌不忙到民宿时已经八点了,没人排队她很快洗漱完。


    回去时天色已黑,夜风卷着落叶扫过青石板,连野猫的声音都没了。


    她心里犯嘀咕,好在民宿离基地并不远,不然这月黑风高的还挺吓人。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沈屿思的手突然被拽住。


    她没来得及反应,便被拉进深巷里,后背抵在潮湿的砖墙上。


    惊呼声被男人宽大的手捂住,沈屿思曲肘狠狠顶向对方肋下,却被他单手钳住双腕,压过头顶。


    他犹如制服猎物般将沈屿思钉死在墙面,根本无法动弹。


    沈屿思只得一口咬向对方虎口,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散,她预料中的暴怒并未降临,禁锢的力道反而松了几分。


    隔着薄汗,她能感受到他腕骨突出的弧度,脉搏正以癫狂的频率撞击她的皮肤。


    沈屿思后知后觉,从被拽进来到现在,这人除了将她箍在怀里,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甚至还给她留了喘息的空间。


    她紧绷的身体缓缓松了下来。


    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男人俯身时恰好有一股风吹来。


    熟悉的荔枝香混着玫瑰尾调,是沈屿思沐浴露的味道。


    她近几天并没有用过它,况且这还是日本一个小众牌子。


    除了她,目前只有一个人用过。


    沈屿思抬头,深巷透来一丝微薄月光,将对面前的男人优越的身高轮廓勾勒出来。


    “祁越,是你吗?”


    钳制她的力量松开了。


    果然是祁越,沈屿思有些生气,“你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这样……唔!”


    他松开她却又在下一秒更加凶猛地扣住她的下颌,指节在白皙的皮肤上压出红痕,沈屿思被迫仰头承接。


    舌尖顶开牙关带起细微刺痛,沈屿思舌根被吮的发麻,她尝到了口腔中的铁锈味。


    男人用膝盖顶开她发颤的双腿,拇指碾过她锁骨的动作带着某种偏执,那处的痕迹早就消失,却又被他大力擦拭到泛起红晕。


    不同于以往循序渐进有技巧的,他的入侵不像亲吻,更像是在野兽标记猎物。


    太凶了,沈屿思根本无法招架,她从未被如此对待过,伸手想要将他推开,力气却似蜉蝣撼树。


    湿濡水声在黑暗中愈发清晰,沈屿思被吻得下颌一阵发酸,吞咽不及的涎水顺着嘴角留下。


    男人却在这时放缓了动作,薄唇顺着水痕下移,用舌尖一点点舔尽,在下颌轻轻地啄。


    这种近乎虔诚的舔吻比刚才的暴烈更令人心悸,她感到兴奋,眼尾很快泛出生理性泪水。


    沈屿思浑身软得几乎挂在对方身上,她不明白一向散漫的祁越为什么会突然失控。


    诚然,她对他的喜欢并不纯粹,也确实把他当成消遣,当成和林映舟恋爱前的一个过渡,一个解腻的工具。


    本身是心照不宣的成人游戏,但她没想到祁越的滥情是装的。


    沈屿思理解他生气的理由,但也不能这样吧。


    虽然她喜欢这个失控的吻,但再继续亲下去,她真的要死了。


    下颌、嘴巴、舌头,全都要死掉了。


    想着想着,沈屿思顿觉委屈,呜咽声从唇齿间溢出。


    听到声音,禁锢她的人动作凝滞住,而后松开了她。


    沈屿思用尽力气将他推开。


    “我讨厌你!”破碎的尾音还带着未褪去的情潮,落在他的耳朵里更像是撒娇,“再这样,我以后都不会理你了。”


    沈屿思头也没回地离开,边揉着发胀的嘴巴边在心里骂人。


    而在暗处的男人缓缓从深巷中走出。


    露出一张清隽异常的脸。


    他摩挲着虎口处的齿痕,冷笑一声。


    “呵,祁越。”


    沈屿思一脸怨气地回到寝室。


    李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你嘴巴怎么了?”


    沈屿思拿出镜子也被吓了一跳,而后咬牙切齿,“被狗咬了。”


    “啊……”什么狗这么神经,挑人嘴巴咬?


    徐依依凑上来,“那要去打狂犬疫苗吗?”


    “你们真笨,这明明就是接吻的痕迹。”喻然说。


    狗咬人不咬腿,偏偏跳起来咬人嘴巴。


    明明就是狗男人。


    “啊……”李榆和徐依依两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洗漱过后,沈屿思躺在床上忽然犯起了难。


    她肯定自己是更喜欢林映舟的,天平从一开始就向他倾斜。


    想起刚刚的一幕,沈屿思唇上未尽的余温忽然灼烧起来,皮下血管开始颤动。


    这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血液沸腾的兴奋情绪,好似唤醒了某种渴望,即使过去两个小时也依旧在战栗。


    沈屿思将头埋进被子。


    算了,一个吻而已,不会影响她的选择-


    沈屿思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林晚夏在和闺蜜团泡吧,将儿子丢给林映舟和佣人看管。


    儿童房内,派派扯着林映舟的袖子,“舅舅,我睡不着,你给我讲睡前故事吧。”


    “想听什么?”林映舟走到书架边,一堆绘本中他很快被红色的封面吸引,“海的女儿?”


    “我不要我不要。”派派以前听过这个故事,最后人鱼公主死了,他一点也不喜欢这个结局。


    林映舟又找了另一本红色封面的书,“小红帽?”


    “我不要,这个太吓人了,这里的故事我都听过了,舅舅你可以给我讲一个我没听过的故事吗?”派派一脸期待地望向林映舟。


    往常总听林晚夏抱怨,现在林映舟才切身处地地感受到小孩子究竟有多烦人。


    想着赶紧完成这份磨人的差事,林映舟扫了几眼书架上的绘本,里面的故事大同小异,想要随便编个糊弄小孩很简单。


    “那就和你讲小舟和小岛的故事吧。”


    派派捧场似的拍着小手,“好诶好诶,这个我没听过。”


    “躺下。”


    派派乖乖盖好被子,“好!报告船长,被子结界已启动!”


    林映舟毫无感情地说着,“从前,有只小舟在海上航行了很久很久,就在他以为自己要独自漂泊一辈子的时候,有一天,他在海上遇到了一座很漂亮的小岛,同时那也是一座热闹的小岛。”


    派派眨着眼睛问,“舅舅,真的有这样一座又漂亮又热闹的小岛吗?”


    “没有。”


    “……好吧。”


    林映舟继续说,“可是,小岛上种满了鲜艳的、带刺的红玫瑰,小舟不喜欢红色的花,所以,他也不喜欢小岛。”


    派派举手,“舅舅舅舅!我喜欢的我喜欢的。”


    林映舟耐心有限,“你不听我回去了。”


    “我不说话了不说了,舅舅你继续吧。”派派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滴滴溜溜的。


    “小岛很热情,每天都在邀请小舟去她家做客,小舟虽然没同意,但是久而久之,他开始不那么讨厌小岛上面的红玫瑰,终于有一天,它放下了自己的偏见和芥蒂,去这座又漂亮又热闹的小岛上做客。”


    “哇——”想到不能说话,派派赶紧憋了回去。


    “但是,这是一座热闹的小岛,所以上面不止种满了红玫瑰,还有很多房子,每一间房子里都住满了人,小岛上住着很多很多的人,她也有很多很多的朋友。”


    林映舟顿了顿,“小舟并不是她唯一的朋友,他不喜欢这样,因为他在这座热闹的小岛上格格不入。”


    派派问,“然后呢?”


    “然后小舟离开了。”


    派派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舅舅继续说下去,他忍不住问,“就没了吗?”


    “对,小舟接受不了小岛有那么多的朋友,所以它离开了小岛,独自去海上漂泊,一直到死。”


    林映舟起身,无情地说,“好了,讲完了,睡你的觉吧。”


    小小年纪的派派又一次被迫听到不圆满的童话故事,他“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抓着林映舟的手不放。


    “舅舅,这个故事是你编的,为什么不编好一点,呜呜呜。”


    林映舟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给林晚夏。


    却听见派派哽咽着说,“就让小舟告诉小岛啊,说他只想成为小岛唯一的好朋友,小岛要是喜欢小舟,肯定愿意的,这样他们就能一起玩了。”


    林映舟收起手机,深吸一口气。


    小孩好烦啊。


    他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会那么热衷于,去制造一个能给自己带来无数麻烦的生物。


    他的哭声太过聒噪,林映舟不厌其烦只得继续编下去。


    “是的,后面小舟告诉了小岛心中的想法,小岛很喜欢小舟,所以她让岛上的居民搬了出去。”


    林映舟又加上最经典的那句话,“后来,他们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生活,将空出来的位置种满了红色玫瑰。”


    派派擦了擦眼泪,终于满意了这个结局,再一次躺下。


    就在林映舟觉得自己要解脱了,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舅舅,你是不是就是小舟啊,那小岛是谁?是舅妈吗?”


    林映舟一时语塞,“……不是,你再不睡觉,我给你丢出去了。”


    “好吧。”


    派派有些不信,小舟名字里有舟,舅舅名字里也有一个舟。


    这怎么会不是同一个人啊。


    见派派睡着,林映舟起身关灯。


    在光线彻底暗下的一瞬间,他的眸色骤然变得冰冷。


    小孩无心的话像枚生锈的银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已经结痂的疮口上。


    林映舟摇头。


    不会。


    真实的结局是——


    他会驱逐所有居民,直到岛上空无一人,再斩断所有泊岸的桅杆,将海域四周筑起高墙,设置无数道防线,使任何人都不能靠近。


    小岛,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小岛。


    第42章 祁揍林 映舟今天带家属来了


    祁越的公司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开完会回到办公室,推开玻璃门只见林映舟坐在沙发上。


    整个人现在阴影里,听见开门的声响也不抬眼,只是指尖沿着档案袋的封口来回摩挲。


    “稀客啊。”祁越将西装脱下搭在椅背上。


    档案袋被林映舟推了过来,他开门见山,“里面有你想要的东西。”


    祁越只是瞟了一眼,指节叩在桌面敲出散漫节奏,“有话直说。”


    “你先拆开看看。”


    祁越漫不经心地打开,照片从档案袋中滑落,看清楚上面的人后,他瞳孔骤缩,霍然直起脊背,继而将剩下的文件和照片一张张过目。


    这些东西足以撼动整个祁氏集团,以及他想要报复的人。


    “开个价。”祁越正色道,“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他不认为林映舟有这么好心,平白无故将这份证据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送来。


    而林映舟等的就是这句话,“在沈屿思面前消失。”


    闻言,祁越嗤笑一声,将东西扔回原处,“凭什么?”


    “就凭你需要这些,就凭我能帮你扳倒你最恨的人。”


    祁越倾身越过桌面,阴影笼罩在对方脸上,一字一顿,“我说,凭什么。”


    “凭她为了我推开你。”林映舟慢条斯理地转动手上戒指,欣赏对方逐渐崩裂的表情,“后腰疼了好些天了吧,祁总?”


    杀人诛心便是如此。


    祁越指节发出细碎爆响,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貌似一直都小看了林映舟。


    他那副温润皮囊下,蛰伏着能将人喉管咬碎的獠牙。


    这些线索证据,其中有一半祁越查到过,剩下的另一半早被祁盛毁尸灭迹。


    林映舟一个喜爱高雅的世家子弟,能用什么办法查到这些?


    祁越脸上重新挂上玩世不恭的笑,“你呢,手掌上的伤没有影响到比赛吧,我记得血好像流了一地?”


    林映舟不置可否,“你的存在并不会影响结果,只会让她陷入痛苦和纠结,你这么喜欢她,舍得让她为难吗?”


    他起身与祁越平视,眸光如寒潭,正在踏足雷池,“况且,你应该明白,究竟是母亲的血仇重要还是这些情情爱爱……”


    空气里爆开骨节砸在血肉上的闷响。


    “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提我母亲?”祁越盯着他,眸子里翻涌着血色,显然已经抑制到了极点。


    林映舟抬手将嘴角的血迹擦掉,惋惜地说,“可惜了,我明明是想帮你的,但你却要误会我。”


    他温和地笑着,“你说她看到我的伤该多心疼啊,她会不会因为这个讨厌你呢?”


    “疯子。”祁越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林映舟知道祁越不会因为这袋东西妥协,他要的根本不是他的退出。


    而是用钝刀刮骨的诛心,将每一份证据剜进他的旧伤里,在复仇和沈屿思之间来回撕扯。


    越痛苦越好-


    写生结束后恰好是周末,沈屿思蜷在酒店柔软的大床里睡了一整天。


    天知道基地宿舍的床有多硬,简直要把人的骨头都睡散架了。


    隔日下午,沈屿思迷糊醒来,林晚夏的消息悬在屏幕弹窗的顶端:【小岛,下周末我小女儿周岁宴,要不要来玩呀?】


    沈屿思差点怀疑自己眼花了:【你居然有孩子了?】


    林晚夏回复:【对呀,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大的那个已经7岁了】


    后面跟着个捂嘴偷笑的表情包。


    Island:【不行,这个消息我要好好缓一缓】


    明明林晚夏给她的感觉,还有相处中暴露出来的年轻心态,更像是个刚出社会的大学生啊。


    结果居然是两个孩子的妈了。


    太恐怖了。


    林晚夏:【哈哈大家都说我显年轻】


    沈屿思回复她最开始的消息:【好啊,正好我那天有假】


    林晚夏:【行,我到时候叫司机去接你】


    正好晚上没事,沈屿思到附近商场挑了女婴用品当作礼物,准备回去时感觉少了些东西,又跑去乐高拿了一套积木。


    她总觉得在二胎家庭里,哥哥在妹妹的周岁宴上,多少都会有些被忽视的难过吧。


    步入十一月,寒潮初至。


    沈屿思一向怕冷,拉着谢笙跑去商场里购置了许多厚衣服。


    回去时,谢笙扯着她的围巾,“听没听说过一句话,南方的冷是法术伤害,北方的冷是物理伤害,你马上就能感受到云昌零下的物理伤害了。”


    沈屿思嘁了一声,“无所畏惧。”


    周岁宴那天下起了小雨,来接沈屿思的是林映舟的司机。


    老周躬身撑开黑伞打开车门,还不忘解释,“本来少爷是想和我一起来的,只是一时走不开。”


    沈屿思上车后笑着说,“没关系。”


    林家庄园坐落在燕山路一号,占地三十亩,临水而建,依山势错落铺展。


    黑金铁门缓缓打开,露出内里的院落。


    车子停在南楼,佣人早已撑伞等候,“沈小姐请跟我来。”


    本以为这次周岁宴,林晚夏会宴请许多宾客,走到宴会厅才发现人其实不多。


    都是林家的旁系亲戚以及要好的朋友。


    宴会厅里林映舟正站在二楼的雕花栏杆处,视线落在手表上的秒针转动,想着沈屿思这时候该到了。


    他抬眸。


    果然,大门打开了。


    沈屿思刚进来便看见从旋转楼梯缓步而下的林映舟。


    深灰色西装将他宽阔肩线收束成凌厉的折角。


    最后三级台阶被他并作两步,长腿一迈便到了沈屿思跟前。


    扑面而来的矜贵。


    她终于看清那张俊秀到令人咂舌的脸,沈屿思由衷地说,“你这身打扮还挺帅,得给造型师加钱啊。”


    林映舟看了她好一会儿,接着点头,“10月23号那天,也是这造型师的手笔。”


    他想着沈屿思说要去见她姑姑要打扮好看点,特地联系了造型师。


    却从音乐会开场到音乐厅关门,都没能等来她。


    “啊——这样啊。”沈屿思一副想起来的模样,“那天真的太忙了,要准备隔天去写生的东西,不好意思啊,放了你的鸽子。”


    毕竟是亲姑姑的巡回音乐会,沈屿思那天其实去了现场,只是刻意回避了林映舟。


    祁越生日才过去三天,沈屿思一想起那堆破事就烦,自然不愿和任何当事人打照面。


    结束演出时,沈佩谢幕后回到后台。


    “我的现场向来座无虚席,你倒好,给我整出了个空位。”沈佩揉着肩膀,语气惋惜,“说好的带帅哥来看我,就把人孤零零丢在那?”


    沈屿思嘟囔着,“哪有孤零零啊,全场的观众都在陪着他好吧。”


    “你是会说话的。”沈佩凑近,“和他闹别扭了?”


    沈屿思趴在桌上,声音闷闷的,“也不是别扭,就是有些事情我还没想好,需要时间缓一缓。”


    沈佩了然,也没有多问,“行,我相信你处理问题的能力,但人家小帅哥可是要伤心咯,演出时一直盯着看手机等你消息呢。”


    沈屿思又没预知能力,哪想得到刚给出去的门票,隔了几天就出现难处理的事啊。


    如果可以,谁想成为一个总是伤害帅哥的坏女人呢。


    沈佩起身,“好了别想了,去吃夜宵?”


    “他走了吗?”


    “你自己去看看呗,估计是等不到你就不走了,要不你还是发个消息给他吧。”


    沈屿思鬼鬼祟祟地挪出去,扒开幕布的缝隙悄悄探出一个头。


    演出结束后大家都在有序地离开音乐厅。


    待到散场人潮褪去后,只剩下第一排那道身影如礁石般静驻在座椅间。


    四周空空荡荡,他穿着银灰西装,肩膀宽直笔挺,垂眸盯着反复熄屏又被摁亮的手机。


    沈屿思好似被那束光刺痛,她猛地缩回阴影里,发觉心底某处地方塌陷下去好大一块裂隙。


    她感到有些奇怪,却不想深究下去,赶紧跑回后台。


    沈佩问,“没走?”


    “嗯。”


    沈佩看出她藏在无所谓面具下的愧疚和心疼,忍不住提醒,“过家家的恋爱谈多了,别真的以为自己不会被感情影响,我看这个就和你其他男朋友都不一样,小心阴沟里翻船呐。”


    沈屿思梗着脖子有些不服气,“怎么会,不可能的。”


    她只是觉得鸽人的行为不好,换做任何人她都会觉得愧疚。


    因为她是个有道德遵守承诺的人!


    对!


    就是这原因!


    沈佩叹气,“行了,吃烧烤去吧。”


    两人从员工通道绕了三道弯才钻进停车场。


    并不知道林映舟就这样固执地一直等到熄灯才离开。


    又或许她猜到了,却不愿去耗费心神去思考,心底为什么会产生那种异样的情绪。


    其实沈屿思撒谎能力并不高超,她心虚时很爱舔嘴唇,有许多昭然若揭的小动作。


    她自己也有所察觉,却没想过要去避免。


    大概是有恃无恐吧。


    当那双眼睛太过漂亮澄澈,谁又会去在意这些无关痛痒的真假虚实呢。


    对此,林映舟只是摇头,“没关系。”


    她怎么对他都没关系。


    沈屿思抿唇,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总觉得莫名的沉重。


    “舅妈,你是舅妈!”不远处一道清亮的童声响彻整个宴会厅。


    沈屿思本来没什么反应,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才知道这个小孩子口中喊得的舅妈是自己。


    她指着自己问,“你是在叫我吗?”


    林映舟下颌紧绷,严肃道,“派派,别乱喊人。”


    沈屿思又转头看向身侧的人,“你是他舅舅?”


    “嗯。”


    原来这就是林晚夏的大儿子。


    沈屿思来了兴致,朝他招招手,“派派过来,舅妈给你准备了礼物。”


    “好诶好诶。”他拍着手,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林映舟眉头紧锁,语气有些不自然,“小孩子童言无忌你也跟着胡闹?”


    沈屿思存了调戏他的心思,才不管那些,“你不觉得逗小孩子很好玩吗,别管我。”


    “……”


    沈屿思拿出原先准备好的乐高,蹲下来笑得眉眼弯弯,“你看,喜欢吗?”


    “哇!谢谢舅妈!”


    沈屿思不喜欢小孩,但面前这个嘴也太甜了吧,长得也好可爱,她忍不住伸手捏捏他的脸,软得不可思议。


    “诶!真乖,以后舅妈还给你带玩具好不好?”


    “好!舅妈你真好!比舅舅好一万倍!”


    “对!比舅舅好一万倍!”沈屿思蹲在地上笑得花枝乱颤。


    这小孩怎么这么好玩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舅妈喊得一遍比一遍顺口。


    不少林家的亲戚都在看着这边窃窃私语,“映舟今天居然带家属来了。”


    “真稀奇啊。”


    没人注意到林映舟领口下的脖子早已红透。


    林晚夏听到动静走了过来,看着这情况,担心沈屿思会不自在,赶紧把派派拉过来,解释道,“派派看多了偶像剧,以为挨在一起的帅哥美女就是夫妻,总是乱点鸳鸯谱,小岛,你别介意啊。”


    沈屿思起身,摇摇头,“没事,挺好玩的。”


    她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听见腿边好大一声,“小岛!你就是小岛!”


    派派像是发现宝藏一般,惊奇地看向沈屿思。


    沈屿思问,“怎么了?”


    “你果然是我的舅妈!”他的语气愈发坚定,和沈屿思解释,“就是小舟和小……”


    林映舟出声打断,“王妈,带他回房间


    休息,在这吵得我耳朵疼。”


    派派仰起小脸,“我不要!”


    “不要?”林映舟淡淡地说,“那你玩具别玩了,我现在就叫人给你玩具房锁起来。”


    派派扯扯沈屿思的衣摆,小脸委屈得皱皱巴巴,“舅妈救救我……”


    林映舟显然不吃这套,“叫舅妈也没用。”


    派派只得屈服,“那好吧,我回房间了。”


    林晚夏见自家的混世魔王被治得服服帖帖,忍不住给林映舟竖起大拇指。


    林映舟转头:“你也可以走了。”


    林晚夏忍住没翻白眼,“知道了~不打扰你俩。”


    好不容易送走这对母子俩,沈屿思又一脸笑嘻嘻的模样凑上来问,“你经常在派派面前提起过我?”


    “没有。”林映舟越发觉得那天给他讲故事的行为,简直像脑子抽了。


    “哦。”他在撒谎。


    凑得近了,沈屿思才发现他嘴角处被遮瑕盖住的浅淡伤口,她下意识伸手去碰,“你脸上怎么了?”


    闻到她腕间香气,林映舟不自然地躲开,“被人打了。”


    沈屿思皱眉,“谁啊?”


    “祁越。”


    沈屿思下意识以为是在基地门口那晚发生的口角,祁越当时看过来的眼神确实有些危险。


    她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说应该被揍的人是夏西繁啊,林映舟那天又没惹他。


    她语气有些埋怨,“他怎么这样啊。”


    林映舟点头,“对啊,他怎么这样啊。”


    第43章 地藏经 那正好我们谈恋爱吧


    客人已经全部到场,宴席在二楼,开始时沈屿思才发现自己被安排在了主桌。


    望着不远处谈笑的长辈,她和林晚夏说,“要不还是换一桌吧。”


    沈屿思视线梭巡一圈没发现唐苏禾的身影,才想起她现在在泾川一时走不开,所以没来参加,只得指着不远处的许怀川,“我就坐那吧,那里还有空位。”


    “那是人给女朋友留的。”沈屿思这才知道许怀川和之前那个女生确认关系了。


    “速度这么快。”


    “对啊,你们也要抓紧些。”林晚夏拉着沈屿思的手将她摁在椅子上,“没事的,都是家里人,不用拘束。”


    沈屿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坐下就和对面老者含笑的目光迎面对上,她赶忙打招呼,“院长好。”


    林昀之和蔼笑笑,“家宴就不必这么客气了,叫爷爷就行。”


    沈屿思只得干笑了两声。


    “是映舟的女朋友吧,在美院上学?”坐在斜对面的老妇人笑着问。


    面对同龄人的调侃,沈屿思能满嘴跑火车。


    可现在一桌的长辈都看着自己,对面还坐着学校的院长,沈屿思有些后悔刚刚和派派开的那个玩笑了。


    她解释,“还不是女朋友。”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知道他俩不过是差那临门一脚,大家心照不宣笑着。


    老妇点头,“这样啊,那看样子我们映舟得加把劲了。”


    沈屿思继续干笑,心想还好林映舟不在。


    看出她的拘谨后,老妇人很快和其他人聊起别的话题,沈屿思才知道她是林晚夏的妈妈。


    见话题中心不再是自己,沈屿思松了口气,舀了碗松茸汤喝下,味道还蛮符合她的口味。


    沈屿思安静坐在一边小口进食,偶尔抬眼听长辈们谈笑。


    身侧座椅被拉开,转头便见林映舟坐下,他手上拿着个红漆拨浪鼓,递过来,“玩吗?”


    “拿我当小孩子哄呢?”


    “不然?”


    沈屿思勉为其难地接过,鎏金弹丸撞在牛皮鼓面发出清脆咚咚响。


    儿童椅里扎着羊角辫的宝宝被吸引看来,朝沈屿思伸手扑腾,“鼓鼓,我的。”


    沈屿思忙将拨浪鼓塞回孩子掌心,“你怎么还抢人家小孩的玩具?”


    “是刚刚林晚夏扔给我的。”


    到点了,宴会厅的灯暗了几盏,追光灯打在舞台上,主持人开始走周岁宴的流程。


    林晚夏笑眼弯弯,温柔地抱起女儿,“媛媛宝宝,跟妈妈到台上去玩儿好吗?”


    媛媛听不懂妈妈的话,只是咯咯笑着。


    沈屿思视线追随过去,望着被众星捧月的媛媛在台上玩得不亦乐乎,胸口泛起滞涩的闷痛。


    如果苏云央还在,应该也和林晚夏一样保养得当,漂亮得根本不像当了母亲的样子。


    她周岁宴的全家福上,也不用刻意空出一个位置。


    沈屿思很少羡慕别人,却在此时对着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产生了艳羡的心理。


    “这个好吃。”林映舟的话打断她的伤春悲秋。


    沈屿思低头一看,还真是她喜欢的蟹粉豆腐。


    鲜香钻入鼻腔,居然还是她最爱的苏式做法,沈屿思吃了一口。


    到了抓周环节,不远处的高台上摆满了物件,边上围着一圈又一圈人,主桌位置上只剩下林映舟和沈屿思两人。


    “你怎么不上去?”


    “人太多,不想挤。”林映舟用公勺给她盛了碗汤,“当归黄芪熬的鸡汤,你月经刚走,喝了补气血。”


    沈屿思光是闻到这味就一阵恶心,忍不住吐槽,“谁家周岁宴席上会有这种汤啊?”


    “厨师单做的,只有这桌才有。”林映舟将碗往前推,“趁热。”


    “行吧。”沈屿思给他面子,屏住呼吸一口气喝光,林映舟眼疾手快往她嘴里塞了颗糖。


    青瓷碗见底,沈屿思眼尾呛出泪花,猝不及防被塞了颗甜滋滋的糖,下意识舔了一口,舌尖扫过一截温热指腹。


    指尖被湿润的唇含了一瞬,林映舟尾指神经性地抽了一下。


    台上愈发热闹,媛媛抓周抓到了妈妈手上的翡翠镯子,藕节似的小手怎么也不愿放开。


    大家被逗笑,有人打趣,“看样子我们媛媛是想继承妈妈的珠宝呀。”


    沈屿思起身,“太闷了,我去走廊透透气。”


    林映舟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平静眸子里罕见升起了担忧和心疼。


    同音的乳名和性格类似的妈妈,命运却划出截然相反的轨迹。


    本该在得知林晚夏邀请了沈屿思后,尽力去避免会令沈屿思触动的一切,但太刻意的举动只会令她起疑。


    她是要强的,是不希望自己被怜悯的。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沈屿思倚在阳台栏杆上,寒意沁入掌心,她拢拢身上的大衣,翻出包里仅剩的一根烟。


    习惯性咬住滤嘴后,她才想起自己没有带打火机。


    沈屿思懊恼取下,都第几次了,一点记性也不长。


    正想着去找人借,阴影漫过肩头,身侧有人靠近。


    沈屿思转身,林映舟递来一只金属打火机。


    沈屿思没管那么多,垂睫咬住细烟,火光舔上烟卷的刹那,红酒味青雾在潮湿空气中洇开。


    雾气缠绕在她冷白釉色的脸上,连发丝都漂亮得不像话。


    发现林映舟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她眼尾轻挑,“呀,还是被你发现了。”


    “发现什么?”


    沈屿思往前半步,粉唇轻启,白雾扑向那张清冷面容。


    林映舟视线模糊片刻,待烟雾被风吹散,首先清晰的是她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他眼睛里闪过一瞬的痴迷。


    使坏成功,沈屿思笑得开心,“发现我是一个喝酒染发纹身还爱抽烟的坏女孩。”


    “你是这么定义自己的?”


    “定义?我只是谦虚一下,其实我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坏女孩。”


    林映舟沉默一会儿,“记得你酒量还不错,怎么现在就开始说胡话了?”


    “酒量不错?”沈屿思玩心大发,“我酒量的好坏取决于我是在跟谁喝酒。”


    “如果是和你的话……”沈屿思端起边上的红酒仰头喝了一口,而后踉跄着向前倒去,演技可谓稀烂,她长啊一声,“我醉了——”


    林映舟几乎是本能地接住她,沈屿思落入结实怀抱里,男性荷尔蒙将她笼罩。


    手中酒杯摇晃着,几滴酒泼溅在林映舟胳膊上,传来的灼烧感直抵心脏。


    林映舟身体半僵住,垂眸正对上怀中人清亮的眼睛,哪有半点醉意。


    两人在沉寂的夜色中对视,有许多未名的情绪在这一刻倾倒。


    “林映舟,你喜欢我。”


    陈述句划破寂静,他喉结微动,扶着沈屿思胳膊的手腕缓缓收力。


    “嗯。”


    笑意在沈屿思嘴边漾开,她在林映舟怀里蹭了蹭,嗅着安心的气味,“好巧啊,我也喜欢你。”


    “……嗯。”


    她仰着脸,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紧绷的下颌线,“那正好,我们谈恋爱吧。”


    深灰色瞳孔泛起涟漪,林映舟直直望着她,试图通过她的眼睛看清她的内心。


    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真的因为喜欢他才想和他在一起。


    显然,无论是从理性推敲还是情绪揣度,他都看不透沈屿思的真实想法。


    她总是这样,做任何事都不符合逻辑常理,只有随心所欲。


    林映舟清楚沈屿思很大可能只是随口说出这句话,只是玩玩而已,或许没多久她就会觉得腻了不想玩了。


    再像她对待众多前男友一样无情地将他甩开,继而再投入别人的怀抱里。


    林映舟都清楚,只要答应了,他和沈屿思之间的关系就开始倒计时,他没了优势,再也不能用得不到来吊住她的胃口。


    可在听到那句“我也喜欢你,我们谈恋爱吧”他心跳快得近乎癫狂。


    林映舟依然无法拒绝沈屿思。


    “好。”


    沈屿思却在此时猛地推开他,神色极度不满,“你干嘛啊,我说这么多话你就只回一个字,除了好和嗯就没别的了?”


    她越想越生气,怎么喜欢了个死木头,“你这么敷衍,我不要和你谈恋爱了。”


    沈屿思手中玻璃杯突然被夺走,林映舟仰头将剩下的酒液饮尽,喉结在皮肤下滚动,蛰伏着即将破土的欲念。


    酒气扑来,沈屿思被他困在墙角。


    林映舟单手撑在她耳侧,西装袖箍勒出绷紧的肌肉线条。


    沈屿思被他瞳孔里翻涌着的情绪灼的发颤,他今天的样子实在帅得突出。


    直勾勾递来的目光她一时间不敢直视,作势想要推开他,“你干嘛,突然发什么疯……”


    林映舟钳住她的手腕,沉声说,“就只允许你各种撩拨我,我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明明是在和她说话却不看她的眼睛,视线不断下移,最终定格在她微张的唇上。


    近乎露骨的眼神,就差把想法写在脸上。


    沈屿思也察觉到了,她扬起头,“对啊,我就是这么霸道,就是不许。”她又往前凑了凑,故意说着,“怎,样?”


    她的嘴巴好漂亮。


    形状漂亮。


    颜色漂亮。


    就连唇下的齿列都好看的要命。


    好想亲。


    林映舟抬手摘下眼镜,欣赏着没有任何阻碍,最鲜艳的沈屿思,在视线被红色击溃之前。


    他闭上眼睛,偏头吻了上去。


    残余的酒液在厮磨的唇齿间重新发酵,被舌尖不断榨出更多香甜的津液。


    触碰到梦里的香软,林映舟的身体乃至手指都在近乎痉挛般的发颤。


    他快疯了,却不能疯。


    沈屿思不会明白他究竟有多隐忍,才生生压制住把她带回恒温室关上的冲动。


    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失去她。


    是的,在刚拥有她的第一秒,他就在害怕失去。


    口水交换声啧啧作响的同时,周岁宴已经接近尾声。


    在被人撞见之前,林映舟放开怀中的人,分离的唇间拉出银丝。


    沈屿思伏在他肩头微微喘息,脖颈泛出细汗。


    每一声轻喘都像羽毛搔过耳膜,对林映舟而言简直是折磨。


    他有些懊恼,为什么偏偏是现在,为什么偏偏是在这里。


    林映舟忽然想问她,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回西楼。


    去看看他饲养的漂亮小蛇。


    沈屿思稍微缓了会儿,好奇地抬头问他,“林映舟,你是去进修了吗?”


    吻技简直突飞猛进,和半个月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林映舟点头,一本正经地回答,“嗯,我在学。”-


    林宅。


    深夜。


    窗外叶片簌簌响动着,这是林映舟刚被接回林家时,林昀之亲手种下的青竹。


    当时他和年纪尚小的林映舟说,“我最喜欢竹子,它总能提醒我要用平和的情绪去面对一切。”


    平和吗?


    林映舟视线落在书案上,笔下仕女图的五官神似脑海中的那个人。


    他提笔,在她唇上又添上几抹朱红。


    更像了。


    林映舟指尖抚过画中人的眉眼,他俯身吻下,绢面柔软却远不及她的唇。


    好想她。


    画轴被收起,林映舟无法对着她的脸平和。


    他又拿出宣纸,开始抄地藏经,浓墨一笔一笔落下,试图将空心填满。


    心中无彩画,彩画中无心,然不离于心,有彩画可得。


    ……


    譬如工画师,不能知自心,而由心故画,诸法性如是。


    ……


    没一会儿,书案上发出一声震动。


    好不容易静下来的心又一次沸腾。


    林映舟匆匆将笔搁在笔架上,拿起一旁的手机解锁。


    如他预想一般,沈屿思给他发消息了:【你睡了吗?】


    Z:【没有】


    觉着这话冷漠,她看到会不开心,林映舟又加上一句:【怎么了?】


    Island:【我也没睡】


    Z:【嗯】


    沈屿思闭了闭眼,对这榆木脑袋简直服气了:【你应该问我为什么不睡】


    林映舟照做:【你为什么不睡?】


    沈屿思趴在床上,小腿翘起,眉眼弯弯打着字:【因为我在想你呀~】


    她乘胜追击:【那你呢,有想我嘛?】


    林映舟拇指悬在屏幕上,沉默好一会儿:【想】


    很想。


    沈屿思失语,他话少的特性已经传染到线上了吗?


    她翻了个身,将手机举过头顶,屏幕光照得她眼睛亮亮:【你睡不着的时候一般会做什么?】


    Z:【练字,画画】


    Island:【这样就能睡着了吗?】


    Z:【不能,但是可以让心静下来】


    Island:【所以你前面在练字?】


    Z:【嗯】


    话题似乎就这样结束。


    在漫长的等待中,他终于收到沈屿思的又一条消息。


    ——【那你的心静下来了吗?】


    沈屿思深谙聊天的精髓在于点到为止。


    她将手机设置成静音,美美进入梦乡,剩下的就留给他自己胡思乱想去吧。


    而林映舟如她预料般,盯着屏幕上的那句话只觉得心如乱麻。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复。


    静下来了吗?


    显然没有。


    那他要告诉她自己无法安置的可怕情绪吗?


    会吓到她的。


    他不希望自己被她恐惧。


    放下手机后,林映舟才注意到手背上的朱红墨渍,是刚才着急拿手机不小心蹭到的,他当时并未察觉。


    虎口处的皮肤随液体风干微微收缩,粘稠的张力从表皮向骨缝渗透,扯出蛛网般的细纹。


    林映舟盯着那团墨渍,某种湿润的渴望正随着指节不断攀升。


    他回过神来,视线移到书案上,那些本该誊写《地藏经》的素宣上,后半段全是密密麻麻的——


    沈屿思、沈屿思、沈屿思、沈屿思、沈屿思、沈屿思、沈屿思、沈屿思……


    林映舟伸手,食指触碰所有她的名字,每个字末笔都带着失控的勾刺。


    他知道,从见到沈屿思第一眼开始,他的心就再也无法做到平和了。


    第44章 男朋友 你知道怎么谈恋爱吗


    沈屿思一觉无梦睡到自然醒。


    赖了会儿床,沈屿思从床头柜拿起手机解锁,屏幕里是凌晨一点的消息提示。


    Z:【没有】


    他又晚睡了,因为什么呢?


    心静不下来?


    沈屿思脸上是游刃有余的笑容,她没有接下去,而是另起话头:【早上好啊】


    林映舟像是特意在等她消息似的,几乎是秒回:【早上好】


    沈屿思打了个哈欠:【你居然起这么早】


    林映舟发了条语音过来,听不见一丝倦意,“嗯,刚吃完早饭,顺便练了一会儿太极。”


    眼前浮现他在开学典礼上的表演,沈屿思眉头微动:【已经练完了吗?】


    Z:【嗯】


    沈屿思翻身趴在枕头上:【那好可惜啊我都没看到】


    觉得不够,又配了个流泪猫猫头的表情包发过去。


    林映舟说:【我去接你】


    沈屿思明知故问:【接我做什么?】


    对话框沉寂片刻,新消息震得她指尖发麻:【我再练一遍给你看】


    沈屿思猛地摁灭手机,从漆黑的屏幕中看见自己快要咧到耳朵后面去的嘴角,她抱着手机裹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好几圈。


    天呐天呐。


    这话换作任何一个人说都没有这效果,就是要木头开窍才有意思啊。


    林宅距离宜江酒店并不算远,加上早高峰堵车,半个小时就能到,沈屿思赶紧从床上起来洗漱。


    衣帽间挂着前些天专柜送来的秋冬新款,英伦风的短款大衣和经典浅棕格纹裙。


    觉得不够她又抽了条亮色腰带做点缀。


    沈屿思掐好点下楼,看见熟悉的宾利如往常停在马路边等候。


    她带着室外冷风钻进后座,将丝绒方盒递过去,“这个给你。”


    林映舟接过,“这是什么?”


    “恋爱礼物啊。”沈屿思打着哈欠,实在奇怪林映舟精力为何如此旺盛,明明比她晚睡比她早起,还比她精神。


    “本来昨天就应该给你的,但是我一下搞忘记了,今天才想起。”


    林映舟将礼盒放在一边拉过她的手,沈屿思以为他感动地想要牵手,大方地配合着。


    这条领带是前些天逛街顺便买下的,当时在橱窗外看到的一眼就觉得很适合林映舟。


    昨天她也带去林宅了,本来想在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时间送上,然后倒打一耙说,你看我多喜欢你,没在一起之前就给你准备好礼物了。


    不像你根本没有想过……


    沈屿思刚要开口,手腕上忽然多了些重量,玉镯被林映舟事先用体温捂热,她才不至于被沁凉玉质冻得一激灵。


    沈屿思垂眼,只见几抹猩红咬上她的腕骨。


    蛇首衔尾的红翡手镯泛着血色光泽,为了更好地突出镯子的种水,雕刻师特地没有刻上鳞片,水头在晨光中带着娇娇润润的通透。


    这红色衬得手腕莹白,倒像是被毒舌亲昵缠上的猎物。


    “你……”沈屿思猛地抬头,瞳仁被点亮。


    林映舟轻咳一声,“恋爱礼物。”


    那块红翡原石购于她生日,恰好前些天才制作完成。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给对方准备了礼物。


    “是蛇诶。”沈屿思将手腕举在光线下细看。


    她对珠宝也有些研究,知道红翡在市场上的稀缺性。


    记得沈佩也有一颗红翡,是几年前花了五百万才拍下一只高冰戒指。


    而她手腕上的这个,蛇头的那抹红居然还要更浓郁更通透一些,镯子体量本身就比戒指大,怎么着也是千万起步了。


    沈屿思长这么大收到最贵的礼物还是成年那天,沈宴初送她在迦南市区一套大平层,价值八千万。


    忽然手上多了套市区大平层,她顿感手腕重得不行,“你……”


    “手上这条就摘了吧,同色系叠戴看着有些累赘。”


    林映舟倾身,乌龙茶香随动作漫来,他指尖一勾一挑,祁越送给她的宝石手链就这样被解开。


    终于将这碍眼的手链摘下,林映舟把它放在沈屿思掌心,“收好。”


    沈屿思觉得也是,往常她怎么玩都没关系,现在恋爱关系确认了她还是得保持距离,其余男人送的礼物确实要收起来。


    窗外秋风萧瑟,车子一路往燕山路驶去。


    碾着满地银杏越过昨晚举办周岁宴的南楼,宾利最终停在林映舟独住的西楼前。


    西楼明显比南楼清寂许多,佣人也少了许多。


    沈屿思跟着林映舟一路穿过月洞门往里走。


    惊讶地发现庭院内居然种满了花,几株重瓣山茶在秋风中开得格外浓烈。


    这些花可不像是林映舟会喜欢的款式。


    猜到沈屿思还没吃,佣人早早备上多种早餐样式待她选择。


    她没什么胃口,随便对付了两口。


    吃过早饭后,苏管家拿出一套女士太极服递给她。


    沈屿思看向边上的人,“我也要练?”


    “难道你只是想看看?”


    林映舟记得她以前发过朋友圈,说想学太极。


    沈屿思一开始确实只想看看,现在转念一想,还是一起练更好玩,她立马改口,“那也不是。”


    林映舟见她满脸兴奋,以为她很喜欢太极,想着待会儿该怎么教才能让她更容易学会。


    沈屿思麻溜地接过衣服,找了个空房间换好,出来时便看见林映舟站在庭院中央,她小跑过去。


    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我们赶紧开始吧!”


    “好。”


    林映舟舒展双臂,几个动作过后,他突然收势,问她,“看明白了吗?”


    沈屿思心思根本不在动作上,哪里明白,只得赶紧做了个四不像的起手式。


    林映舟绕到她身后,指节敲了敲她僵直的脊线。


    “自然点,这里要像吊一口气——”


    话音未落,沈屿思已被他托着手肘划出半圆,隔着层布料,她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她又问,“那我的手部动作呢,有什么不对的吗?”


    “……”林映舟一时间没说话,他怎么觉得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见沈屿思一脸期待地看着他,林映舟抬手,浅搭在她的腕骨上,“太软了,要再有力量些。”


    沈屿思根本就没想着学,只是想找机会调情而已。


    然而林映舟却十分正经,一招一式严谨得很,他是真的很想教会她。


    “练太极最大的好处是修生养性,你身体素质太差,心太过浮躁,以后每天早上七点起来练十几分钟,坚持下去肯定能改变的你的体质。”


    沈屿思心不在焉得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


    这人叽里咕噜的在说些什么呢?


    能不能亲个嘴先啊。


    哎,也是搞不懂。


    我是正经人吗你就教。


    一个在想入非非,一个在认真教学,场面倒也莫名和谐。


    不知为何,和林映舟关系的转变并没有给沈屿思太多实感,像是跳过热恋期到了平淡期,居然还开始打起了太极。


    简直幻视公园晨练的老头老太。


    不行。


    她得做出点行动。


    林映舟抬手敲敲她的额头,“你有在听吗?”


    “有啊,不就是一些动作要点吗。”沈屿思复述了一遍他刚刚的话。


    林映舟早就见识过她一心二用的本事,也不再说什么,继续教她下一招。


    沈屿思本来就不喜欢运动,林映舟又正人君子得很,她没练一会儿就喊累了不想练了。


    索性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吃着苏管家刚刚送来的点心,翘着脚欣赏亭外的表演。


    练功服明明是宽松的,却能随着动作在风起时,勾出他劲瘦利落的腰线。


    丝绸布料贴着肌理游走,在庄严正经的衣袍加持下,越发赏心悦目。


    沈屿思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随着林映舟招式不断转换,他很快背过身去。


    沈屿思咽下口中的糕点赶紧道,“诶诶诶,别转过去啊,脸要对着我的。”


    林映舟只得又转过来,见沈屿思这副模样,他终于确认,这人把他当下点心的菜了。


    等沈屿思糕点吃完了,林映舟的太极时间也结束了。


    她又拽着他说想学书法,要手把手教的那种。


    沈屿思本来是有私心在的,没想到真被他抓着练了一个小时的字。


    眼见着再继续下去就要到中午了,她咬牙切齿地看向边上的人,觉得他好过分啊。


    怎么能骗她来家里学习呢。


    察觉到她怨怼的视线,林映舟出声,“专心点。”


    沈屿思不干了,将笔“啪”扔下,“我们是在谈恋爱还是在补课?”


    “边谈恋爱边补课。”


    沈屿思长长哦了一声,而后狡黠地说,“原来Z老师喜欢玩这种刺激的啊。”


    林映舟转头,眼神闪过困惑。


    沈屿思往前走了一步,反问他,“老师和学生……难道还不够刺激吗?”


    空气变得粘稠起来,林映舟脑子轰得一下炸开,他声线干涩,“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


    “你说呢?”沈屿思歪着头,眨巴着眼睛。


    林映舟喉结重重滚过。


    沈屿思向来喜欢口嗨过嘴瘾,如果动起真格来跑得比谁都快。


    而他一旦纵容自己越过某些界限,骨血里蛰伏的凶兽会挣脱所有桎梏,他再无法拥有原本的自制力。


    林映舟不敢想在面对自己失控模样的沈屿思会有多害怕。


    “你不喜欢,那我们不练了……”说着就要收起书案上的工具。


    沈屿思却用掌心压住他的手背,“好啊,你的课结束了,现在轮到我了。”


    “你要上什么课?”


    “当然是我擅长的啊——”沈屿思倾身,尾音在林映舟耳边打了个旋,“在我之前有和别的女生谈过恋爱吗?”


    “没有。”


    “难怪了,那你知道怎么谈恋爱吗?”


    “不知道。”他眼睫微动,“但我可以学。”


    “没事,我教你嘛,很简单的。”沈屿思眼尾上挑,分明是仰视的姿态,偏生带着掌控全局的从容。


    “这第一步呢——”沈屿思在他面前摊开掌心,“当然就是牵手啦,手放上来。”


    林映舟迟疑半秒,才乖乖将手掌覆在她的掌心。


    沈屿思将手嵌入他的指缝,掌纹严丝合缝地贴合时,她忍不住摩挲起他突出的腕骨,“真漂亮哈。”


    林映舟好似已经习惯了她的流氓行径,这次愣是耳朵都没红,只是呼吸放轻了许多。


    还没有细细感受,沈屿思就将手抽离。


    手上温度消失,林映舟蜷起的手悬在原处,眉毛微微蹙了一下。


    “那第二步呢——”


    沈屿思张开双臂后退半步,她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像设好陷阱的猎手在引诱猎物,“就是拥抱。”


    林映舟向前迈了一步,在这之前两人已经因意外拥抱过数次,却没有像现在这样一本正经的抱过。


    躬身时肩脊在衣服上绷出弧度,在即将触碰时却被沈屿思先一步拽住领口往下扯去。


    林映舟鼻尖撞在她发间,他本能的屈指,指尖将将要陷入她凹陷的腰窝时,却又被推开。


    他眸子骤然暗下,被吊得不上不下的感觉并不好受。


    “第……”沈屿思正要说。


    话音被截断在桂花糕的香气中。


    这个吻一触即离,温热吐息落在沈屿思的唇畔,他问,“第三步,是接吻吗?”


    沈屿思下意识拽住衣摆,强装镇定,“……林映舟,这时候抢答的不是好学生。”


    作为“老师”,她的脸不争气地红了。


    沈屿思发现林映舟看着恪守礼数,却总爱出其不意。


    每次异常的举动都拿捏好分寸,反差到令人心跳难以正常。


    “那为什么?”林映舟指尖压在她的手腕处抬起,学她平时最爱故作困惑的那一套,“你的脉搏乱了呢?”


    茶水泛起涟漪,倒映着沈屿思溃败的神情。


    她居然被一个感情为零的人弄得心脏乱跳?


    岂有此理。


    沈屿思想要将手抽回,依旧在挽尊,“好了好了,你很厉害,你可以出师了。”


    林映舟却没松开她的手,只往前一拽拉她入怀,他将眼镜摘下,哑声说着,“刚刚的没学会,我们再来一次吧。”


    窗外有惊雷滚过,在雨打芭蕉的嘈嘈切切声中。


    林映舟抱起沈屿思坐在书案上,边上的字画被扫落在地,当啷脆响,原本一丝不苟的书房变得杂乱。


    他确实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不过才两次简单的尝试,就已经活学活用,连换气都要含着舌尖辗转。


    沈屿思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原先谢笙说的,接吻倒数第一没什么,他那么聪明,教教就会了嘛。


    现在的他有些聪明过头了……


    林映舟舌尖不断深入,指尖抚上她的耳垂,激起细碎战栗。


    沈屿思终于忍不住仰颈,在换气的间隙带着泣音叫他名字,“林映舟……”


    这一声成了催发情潮的符咒,林映舟更加用力地吻着,将她声音全部咽下。


    第45章 摸摸它 这么坚信我是个好人


    林映舟接吻时和平时的斯文禁极度割裂,沈屿思连连败退,在即将跌下书案之前被他拽回。


    就像漂浮在空中却被紧紧拽住鱼线的风筝。


    她已经忘记了所有技巧,随着本能攀住他的脖颈回应。


    林映舟却忽然松开了她。


    失去支撑,沈屿思迷茫地看着他,“怎么了?”


    林映舟没有说话,扫过她被吮得发亮的唇珠,掩下要烧尽一切的火。


    再开口时,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没什么。”


    “你好奇怪啊林映舟。”沈屿思想笑,她从书案上跳下来,凑上去欣赏他压抑的表情。


    林映舟后撤一步,忍住想要将她重新拉回怀中的冲动。


    “饿了吗?”


    沈屿思摇头。


    “喝点水?”他又说。


    “……行吧。”


    沈屿思终于放过了林映舟,见他匆匆离开的模样,她蜷在太师椅上轻笑出声。


    这就是初恋吗?


    好玩。


    从书房去厨房不过几分钟的路,林映舟却花了近半小时。


    他进门时浑身带着潮湿水汽,发梢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水珠。


    “怎么倒杯水要这么久?”沈屿思好奇地问,“早上练完太极不是刚洗过吗,你洁癖好严重啊,一天要洗几个澡?”


    林映舟走近,俯身撑住椅子扶手。


    “沈屿思。”他扣住她的手。


    沈屿思被他身上的味道包围,像雪后松枝被折断的凛冽,明明是冷的,此刻却裹着滚烫的血气。


    他掌心灼热,有源源不断的欲望顺着相贴的皮肤传来。


    “你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吗?”林映舟问。


    一滴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坠在沈屿思锁骨凹陷处,她颤了一下。


    “哈哈。”发现情况不对,她连忙抽出手讪笑,“我就问问而已,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啦~”


    林映舟应了一声,终于松开了她。


    他抽出几张纸将水滴擦尽,神色如常地翻开之前未看完的古籍。


    沈屿思咬着杯子乖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喝水,不敢再继续撩拨。


    到了午饭时间,厨师根据沈屿思的喜好准备了一大桌子菜。


    翡翠虾饺,佛跳墙,蟹粉豆腐羹,清炒时蔬,都是她喜欢的。


    管家又端来一道上汤焗龙虾,“这是老爷子差人送来的,说沈小姐喜欢吃海鲜。”


    沈屿思问林映舟,“你爷爷不一起吃吗?”


    林映舟将拆解好的龙虾肉放进她碗里,又淋上汤汁,“他一般在东楼吃饭,怕你不自在所以没过来。”


    “哦。”


    酒足饭饱后,沈屿思放下筷子懒懒倚在靠背上。


    听见边上一声,“再把这碗中药喝了。”


    沈屿思猛地抬起头,看着桌上那碗黑黢黢的药液,她嘴巴一阵发苦,“昨天不是才喝过吗?”


    “经期气血消耗过多,结束后的三天是补气血的关键期。”


    “可是很苦啊。”


    “不苦的,给你准备了蜜饯。”林映舟将药盏又推近几分,“上次唐苏禾给你把脉,说你脾虚肾虚气血双亏,现在才十一月,你的手就开始冰……”


    又开始念经了,沈屿思投降,“行行行,我喝我喝。”


    她乖乖端起药盏仰头灌下,心里却想着怎么使坏。


    药碗见底,沈屿思忽地倾身向前贴住他的唇,故意将嘴里的残药渡过去。


    “你说不苦的。”她语气恶劣,“全部咽下去。”


    林映舟指腹抹去她唇角水痕,将蜜饯塞入她的口中,“不苦,好喝。”


    “……”她才不信他的鬼话。


    爱情果然使人盲目,更使人失去味觉。


    西楼只有林映舟一个人住,空出的房间全改成了娱乐空间。


    影音室,室内高尔夫,KTV,恒温游泳池应有尽有。


    林映舟没什么爱好,这些很少使用,就喜欢整日泡在书房里。


    沈屿思也懒得动,陪他窝在躺椅上看书。


    很快翻完一本画册,她觉得有些无聊,开始玩手机,恰好刷到了青蛇的切片。


    沈屿思玩心大发,挪到林映舟一旁的藤椅上,“林映舟。”


    “嗯?”


    沈屿思凑过去,“我其实一直有件特别特别想对你做的事。”


    见他不语,她索性起身跨坐上去,膝弯压住他欲动的腿。


    林映舟呼吸微窒,“什么事?”


    沈屿思迫不及待地抬手摘下他的眼镜。


    镜片后的世界颜色鲜明起来,他眼神柔软,望着面前的人。


    额前头发被撩开,林映舟本能抬手,被沈屿思扯下,“别动。”


    他果然不再动。


    任由沈屿思用狼毫蘸上朱砂,将眉间那颗浅痣的颜色加重。


    墨水沁入肌理,顺着笔尖游走至全身,空气浓重起来。


    偏偏沈屿思还要凑近问他,“你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像什么吗?”


    林映舟睫毛微颤,呼吸不自觉跟着她的频率翕动,“像什么?”


    她轻笑,“得道高僧。”


    “那你呢,妖?”林映舟反问。


    这个形容的确符合,他无时不刻不在被她催动着固守的欲望。


    “对啊。”沈屿思凑过去,唇堪堪停在他喉结半寸处,好似蛇信擦过耳膜,“林映舟,你要知道,盛开的花不止会吸引蝴蝶,还有蛇,剧毒的蛇哦~”


    他这朵高岭之花,不就吸引了她这么一个爱玩却不爱负责的坏人吗?


    蛇吗?


    这句话点燃了林映舟心中翻涌着的病态,他拦腰将沈屿思抱起,在她的诧异中,穿过书房迈步走上台阶。


    林映舟推开恒温室的门。


    这里是他最想要带沈屿思来到的地方。


    腐殖质潮湿气息扑来,外面北风萧瑟,里面却是热带雨林气候,他抱着沈屿思一路走到中心地带才将她放下。


    沈屿思站在青苔上,气生根如同血管缠绕在她脚踝处,这里的气息太过黏腻,令她有些不适。


    恒温室中央是一颗巨大的榕树树干,身上攀爬着绿植。


    就在沈屿思被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怔住时。


    林映舟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蓝色的蛇。


    他献宝似的递到沈屿思眼前,“你说的剧毒的蛇,是它吗?”


    冷血动物的竖瞳里,清晰映出沈屿思骤然瞪大的双眼。


    “摸摸看?它很乖的。”和喜欢的人介绍喜欢的宠物,他的尾音都带着愉快的颤栗。


    “……”


    湿热空气凝滞住,只剩下雨林生态系统运作的嗡鸣声响。


    天呐……


    沈屿思咽了咽口水。


    没人告诉她林映舟还有这爱好啊。


    她只是口嗨了一句,怎么还真有一条蛇啊,而且还是活的!


    就像叶公好龙,沈屿思对蛇的喜爱仅存于它不是活物的前提下。


    她看着盘踞在林映舟腕间的碧蓝小蛇,它正昂首吐信,鳞片还泛着可怕的光泽。


    沈屿思有些发怵,但她还是要面子的,强忍着后退的冲动,指尖颤巍巍地伸出。


    触摸到鳞片的刹那,她差点将其甩飞,好在它的触感并不似想象中恶心。


    大概是嗅到她身上熟悉带着林映舟的气味,小蛇竟温驯垂首,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背。


    沈屿思惊奇道,“它好像喜欢我诶。”


    “嗯。”林映舟唇角勾起弧度。


    真好,她也喜欢他的小蛇。


    小蛇的亲昵使沈屿思内心的恐惧消失,她惊奇地发现宠物蛇原来并不可怕。


    林映舟带她参观了整个恒温室,如数家珍地介绍每一处巧思。


    沈屿思才发现这里大有来头,但她却没再看见一个活物。


    “这一整个房间就只养了一条蛇?”


    “嗯。”


    这座庞大且豪华的恒温室由他亲自建造,只为饲养他唯一的宠物。


    普通人养蛇只需要一个收纳盒,讲究些的会配个恒温箱,再有钱点的会打造一面墙的生态魔方,但也总要混养血守宫蜥蜴之类的爬虫才算物尽其用。


    像林映舟这样,一百多平造景就养一条蛇,简直是壕无人性。


    叩门声轻响,管家隔着门提醒道,“少爷,老爷子找你有事。”


    “我出去一会儿。”林映舟担心她一个人会无聊,“楼下有许多解闷的地方,要是还觉得无聊可以去南楼找林晚夏。”


    “没事,我回书房写会作业。”沈屿思今天特地带了平板过来。


    自上大学以来,她练就了见缝插针的本领,能找到一切时间间隙来写作业。


    刚吃过饭,不知道是不是中药的作用,她坐在书房里居然有些犯困。


    强撑着写完一科作业,沈屿思很快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东楼比林宅任何一栋楼都要更加古朴庄重,檐角飞翅的阴影压得人喘不过气。


    林映舟刚踏入就嗅到了沉水香和旧檀木的气息,仿佛无数双枯手攀上喉管。


    他叩响书房的门,“爷爷。”


    “进来吧。”


    林昀之摩挲着翡翠扳指,眉宇间隐有笑意,“和沈家那丫头定下了?”


    “嗯。”


    “是个不错的姑娘,要好好对人家啊。”林昀之很满意沈屿思,除却身上的一些离经叛道,她和林映舟不但门当户对,甚至连爱好相貌都能够匹配上。


    简直是天作之合。


    “我会的。”


    林昀之先是满意地点头,后又想起什么,阴晴不定地将茶盏重重磕在乌木桌上,言语敲打着孙子。


    “恒温室后的那间屋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我从前是怎么教你的,怎么还是学不会控制自己?”


    整座林宅都在林昀之的掌控下,被他发现是意料之中。


    林映舟也没想瞒着他,他嘴角轻扯,语气有些讽刺,“这不是林家百年传承的好门风吗?”


    从林昀之到林疏意再到林映舟。


    腐坏的基因随血液遗传下来,表面能装成温良和善的世家风范,骨子里却依旧勾缠着打不断的疯病。


    被触及不堪入目的往事,林昀之震怒,“你就是这样同我说话的?”


    “那您想听什么?”林映舟上前一步,生怕他听不见,“外公?”


    林昀之霍然起身,太师椅发出刺耳长鸣,他不可置信地问,“你刚刚,你刚刚叫我什么?”


    “我叫您,外公。”


    林映舟淡漠看着他因气愤而颤抖的唇,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档案袋中的证据。


    能够证明贺绪忽然升职的原因,后来身边出现对他纠缠不休的女人都是林昀之安排指使的证据。


    这个他原本敬重崇拜的外公,是一切悲剧发生的起源,林映舟怎么能不恨他。


    “滚!你滚!立刻给我滚出去!”茶盏带着凌厉的风袭来。


    林映舟侧身躲过,瓷片四溅擦过他的裤脚。


    他后退半步,“是,爷爷,您别生气,仔细气坏了身子。”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他最后瞥见老人陷在阴影中的半边脸,皱纹里爬满着溃败。


    林昀之颤颤巍巍地拿起边上的药瓶,抖出几粒吞下。


    他呼出一口气,旧事从记忆深处翻涌上来,刺得他心口一阵发疼。


    他明白这都是报应,要硬逼着作孽者吞下一切因果的报应。


    但林昀之不死心,他就不信他们这一脉没有人能够善终。


    林映舟从东楼回来时,正好看见苏管家在一旁整理花材。


    “映舟你回来了,老爷子……”


    林映舟声线听不出喜怒,“苏姨,如果您更喜欢去东楼的话,我可以叫爷爷再多配备一个管家的。”


    苏管家想要解释,“映舟,我……”


    还未说完,年轻的家主已经踏上台阶离开,瓶子里的铁线莲被折断在苏管家掌心。


    林映舟推开书房的门,里面仅开了一盏暖灯。


    她半张脸陷在臂弯里,被暖光镀得朦胧。


    林映舟俯下身,轻声叫她,“沈屿思?”


    沈屿思闻言只是眉头皱了皱,呼吸很快又变得绵长安稳。


    林映舟弯腰将她轻轻抱起走向主卧,他站在门口顿了数秒,转身走向走廊的另一端。


    他躬身将沈屿思放在客房的床上,托住她的脚将鞋子取下。


    林映舟虎口顺着她小腿的淡青血管丈量着,一直到胫骨凹陷处。


    殷红蛇纹从剥脱的袜子中显现,他眉骨动了动。


    浅咖色的床单上躺着一双笔直洁白的腿,顺着视线而下的是白色膝弯,白色的小腿,白色的脚趾。


    只有脚踝那处皮肤是灼眼的红色。


    红色……


    林映舟才发觉自己的眼镜早被她卸下,他瞳孔一阵紧缩,毫无保留地欣赏着,近乎痴迷地用汗湿的指腹抚过那处蛇纹。


    “就这么坚信我是个好人,所以才毫无防备地睡着吗?”


    他半跪在床边,虔诚地吻过那抹红色,留下一片水痕。


    “可我不是。”


    静寂房间里回荡着布料撕扯和唾液吞咽的黏腻声响。


    生理和心理的快感蜇得林映舟的喉结反复滚动。


    …………


    窗帘缝隙漏出的光线割裂出他半明半昧的侧脸。


    他起身,所有的癫狂都被妥帖理好,又带上温润禁欲的假面。


    第46章 神女图 她在睡觉听清楚了吗


    书房。


    林映舟拉开抽屉,里面放置的檀木盒并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沈屿思独自一人待在书房,她伏在书案上睡觉,呼吸潮气洇透木板,和藏于其中的秘密仅隔着半指距离。


    只要她随手拉开就能看见自己曾掉落的被红绳缠绕的头发,就能发现,觊觎她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她会感到害怕吗?


    会想要逃离吗?


    这些或许并不算什么。


    倘若她知道恒温室后的那间屋子里,还存在着更加可怕恶心的东西呢?


    想到会被她讨厌的可能,林映舟面若冠玉的脸上有裂开的痕迹。


    不能。


    不管怎样,都不能被她发现。


    无论是母亲、外公,还是沈屿思,他们爱着的始终是那个正常且完美的林映舟。


    而非真实、扭曲、阴暗、充满肮脏念头的他。


    这一点他早在小时候就发现了。


    所以伪装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他会戴好面具,努力扮演沈屿思心中的理想恋人,直到呼吸停止。


    这间书房沈屿思还会来许多次,有些东西放在这并不安全。


    林映舟又来到恒温室,暗门缓缓开启。


    最先侵入视线的,是屋子正中央挂着的一幅等身大小的工笔神女图。


    它吞噬了整面墙的光,唯独画中的人浮在混沌中央。


    神女赤足立在莲台之上,飘垂的鲛绡下露出霜雪似的脚踝。


    他曾用舌尖丈量过那截皮肤的真实弧度,此刻却只能将掌心贴在玻璃框上,看着自己亲自勾出的蝮蛇缠绕在她足尖。


    她垂着悲悯的眼睛,俯视着面前痴迷的信徒。


    一双唇艳得惊心,像是朱砂混着血反复描摹过。


    林映舟站在门口,仰头安静地望了好一会儿,才将檀木盒摆在画像的下方。


    他不知道沈屿思会睡多久,但得在那之前将她的袜子重新洗好烘干,才不至于被她发现异常。


    林映舟站在洗衣房,用力揉搓着米白织物上凝结的浊痕。


    烘干时,他用指腹反复检查着,确保没有任何潮气,连缝合处的绒毛都慢慢理顺,生怕她穿着有一点不适。


    她比任何人都要矜贵,他必须得更加仔细。


    沈屿思睡觉并不老实,才离开这么一会儿,她的姿势变了又变,被子被扯到锁骨下方,半截脚背也露了出来。


    好在室内开了空调才不至于着凉。


    林映舟单膝抵着绒毯,掌心捧起她的足跟,将烘地松软的棉袜重新穿回沈屿思的脚踝。


    他俯身把被子掖好,抬手整理她脸颊上的碎发,夜灯在墙上投下椭圆光晕,恰好能照亮她的轮廓。


    剩下的时间里,林映舟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一侧注视着她。


    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撕裂了这份祥和。


    林映舟眉骨一挑,侧目瞥去。


    屏幕的光映亮他半边冷峭的脸,当看清来电显示时,一声极冷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


    他听到风声,祁越近段时间被家里那些龌龊事缠身,居然还有时间打电话给沈屿思。


    林映舟划过屏幕接通,“喂。”


    闻言,听筒里陷入死寂,三秒后,祁越开口,每一个字像从齿缝间挤出来,“她呢?”


    “在睡觉。”这个回答简洁到残忍,没有任何多余的说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让精神本就濒临崩溃来寻求慰藉的祁越,更加崩溃的事实。


    “听清楚了吗?”林映舟又复述一遍,“她在我家睡觉。”


    说完,他按下了挂断键,面无表情地将通话记录删除。


    手机被放回原处,林映舟的目光重新落回沈屿思的脸上。


    如果她这时候醒来,一定会被吓得不轻。


    床边凝固着一个一动不动的男人,轮廓大半融在黑暗里,恍若蛰伏的鬼魅。


    他目光缠绵地描摹着她的睡颜,深处翻滚着令人脊背发凉的阴鸷与占有欲。


    好在沈屿思的睡眠一向安稳深沉,直到暮色四合才悠悠转醒。


    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帘,她茫然地愣了几秒。


    林映舟又开了盏夜灯,柔声问,“醒了?”


    闻言,沈屿思从床上爬起,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过了许久才瓮声瓮气地说,“醒来的第一眼就能看到你在我身边,我好开心啊。”


    “……真的吗?”林映舟手臂僵住,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这句话说出口时的颤抖。


    林映舟早已习惯了她说的每一句漂亮话都是假的,他贪恋她的温度,总在自欺欺人不愿戳穿。


    而现在,他居然有些分不清了。


    她总是用谎言带着目的捕获她想要的猎物。


    那现在呢,她还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明明他早就愿意把自己血淋淋的真心捧给她。


    她应该是清楚的。


    所以,没必要再用好听的谎话继续哄骗他。


    他已经没有任何筹码了。


    “对啊。”沈屿思仰起头。


    林映舟手臂收拢,将她更深地嵌入怀中,“那以后,我们都这样,好不好?”


    他喉咙一阵发紧,开始肖想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哪怕只有一点点因他而起的依恋也足够了。


    沈屿思似乎在他怀中顿了一下,随即轻快地应道,“……好啊。”


    她踮起脚尖,吻在他紧绷的脸上,像安抚,又像例行公事。


    随即,沈屿思自然地挣脱开他的怀抱,语气轻快,仿佛刚才的温存与承诺从未发生,“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沈屿思不习惯在别人家留宿,晚饭过后林映舟送她回酒店。


    车子停在门口,她下车被风吹得一激灵,拢拢外套,“我上楼了。”


    “好。”


    林映舟望着那道身影走进酒店,一路穿过大堂消失在视线里,还迟迟不愿收回目光。


    身侧属于她的温度和气息也在消失,他没由来感到一阵焦躁。


    这种由心底窜出来的不安,只有她待在身边才能够缓解。


    可,哪怕结婚也会总有分开的时刻,更何况只是恋爱。


    这个认知令林映舟极度不爽,他开始思考该怎样做才能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像饲养小蛇一样,建造一个更大更豪华的恒温庄园吗?


    她那么怕冷,应该会喜欢的吧。


    会吗?


    司机见他这望妻石的模样忍不住调侃,“我年轻时谈恋爱也是这样,恨不得24小时都黏在一起。”


    “现在不会了吗?”林映舟很少看到老周的妻子。


    老周笑道,“都老夫老妻了,现在孩子已经上初中,哪还有时间腻歪。”


    林映舟点点头。


    果然还是不能生孩子。


    不必要出现的生物只会侵占彼此的时间。


    回酒店后,沈屿思直奔浴室打算先洗个热水澡。


    脱衣服时指尖一顿,她眼睛对色彩极度敏锐,很快发现了袜子颜色的细微变化。


    它在浴室灯光下呈现出水洗过度后的褪色感。


    沈屿思放在鼻尖嗅了嗅,闻到了很明显的皂香。


    她记得是早上新拆的啊,难道是记错了,还是不小心拿错了?


    她觉得奇怪,但是洗澡更要紧,沈屿思将袜子随手丢进洗衣篓,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不然袜子好端端穿在脚上,谁能给她洗了。


    明天是周一,要上欧阳老头的课,沈屿思扑进被窝翻了个身,打算早点睡。


    手机在这时弹出一条消息。


    Z:【睡了吗?】


    Island:【刚洗完澡,还没睡】


    Z:【后天我替张老师的课】


    Island:【好呀】


    Z:【嗯,你早点睡】


    沈屿思盯着屏幕,嘴角勾起弧度。


    林映舟很少发没头没尾看着像是废话的消息。


    很明显,他在想她却又不好意思直说。


    第一次谈恋爱的人都这样的,腻腻歪歪的,恨不得化身连体婴天天黏在一起。


    换做以前,对方不直说,沈屿思就装不知道安心睡自己的觉。


    分寸感和欲擒故纵的推拉术是她最擅长的技巧。


    在一次如胶似漆的约会结束后,线上适当的冷落将其推远几分,等下次约会再拉几寸。


    在保证新鲜感的同时还能令对方患得患失,离不开自己。


    还在新手村摸索着的青涩少年林映舟,哪里经得住这样忽冷忽热的拉扯。


    这套方法用在他身上太过残忍。


    沈屿思觉得还是算了,她直接拨通对面的电话,开门见山道。


    “你是不是想我了?”


    “……嗯。”点头的同时林映舟又开始忐忑,这样会不会招她厌烦。


    沈屿思喜欢的是冷漠的不苟言笑的他,他如今的行为会不会不符合她原本的喜好了?


    沈屿思没想那么多,她在床上又翻了个身,“那就别挂电话,一直到天亮吧。”


    “好。”


    也不一定要说很多的话才行,只是看着通话时长增长,偶尔捕捉到布料翻动的轻响,或是呼吸频率的变化。


    林映舟躁动不安的心便能安静下来,就像她陪在身边一样。


    感受到沈屿思的气息渐趋绵长,林映舟按下静音键。


    睡着后会有许多不可控的事,噩梦发出的声响或许会把她吵醒。


    林映舟仰躺在客房的床上,被子纤维中似乎还残存着她的体温,他将鼻尖埋进枕间深深嗅着。


    好奇怪,为什么连她睡过的被子都格外蓬松柔软。


    她的味道和呼吸声是天然的助眠药物,林映舟很快沉沉睡去。


    这大概是自他来林家后,第一次在黑暗中感受到安宁。


    隔日清晨,女佣照例来打扫房间。


    推门而入的刹那,她看清床上的人后,吓得险些将身后花瓶打碎。


    林映舟认床严重,只在主卧能睡着,西楼上下所有的客房都没动过。


    昨天沈小姐来休息了会儿,她本想简单收拾下,谁曾想昨晚林映舟居然是在这过夜的。


    沈小姐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照常是令人痛恨的周一。


    上完堪比军训的色彩课后,沈屿思坐在食堂等谢笙给她打饭。


    “快说快说!”谢笙想听八卦,火急火燎端着几盘菜冲过来,“你们真在一起了?”


    “嗯哼,周末叫他请你吃饭,宰他一笔。”


    “牛逼啊小岛。”


    “……干嘛啊。”沈屿思本来没觉得有什么,被她这么一夸,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谢笙凑过来小声说,“才过去三个月诶,看来这大名鼎鼎的医学院高岭之花也不难追啊。”


    岂止是不难追,简直是毫不费力,她觉得沈屿思都不需要主动,人家就会乖乖上钩。


    沈屿思捧着羊肉汤喝着,她自问自答,“很难吗?确实不难啊~”


    谢笙看她这欠揍的表情,“哇,你真的好装啊。”


    两人忍不住开始拌嘴,嬉笑声融于吵闹的食堂声浪中。


    忽然,有一道黏腻的视线从不远处传来。


    沈屿思后颈汗毛骤然竖起。


    她第一时间抬头看去,只见灰色连帽衫一闪而过的残影,很快消失在来往的人群里。


    谢笙注意到她的反应,“怎么了?”


    “刚刚有个人……”沈屿思指尖无意识揪着纸巾,“在看我。”


    爱看美女是人之常情,但让沈屿思露出这副表情,肯定不是简单善意的注视。


    谢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只见人头攒动,“谁啊?”


    “他走了。”


    “怎么会这样?”


    沈屿思摇头,“不知道,他带着帽子看不清楚脸,穿着也很普通,我发现后他立马就跑了。”


    谢笙神色沉下来,“你最近有认识和招惹什么人吗?”


    “没有啊,我前段时间一直在写生然后就是和林映舟待在一起。”沈屿思也不是招摇的性格,对人也和善,长这么大还没得罪过什么人。


    谢笙提醒,“你以后稍微注意些,上课下课和室友同行,不要一个人走夜路了。”


    “好。”


    上了一天课,沈屿思疲惫异常,恨不得倒头就睡。


    前段时间为了躲林映舟又加上郊外写生,沈屿思已经半个多月没去上书法课了。


    这让她本就垫底的成绩更加雪上加霜。


    想起明天的书法课,老师会讲解学生作业,当场打分点评,堪比公开处刑。


    沈屿思不想丢脸,赶紧打了个视频给林映舟,想让他在线指导一下。


    赶紧写完赶紧睡觉,沈屿思早早就铺好了宣纸等待林映舟接通。


    这模样倒有几分少有的乖巧,脸上表情正经得很。


    视频接通后,林映舟看到的是她从未展露过的姿态。


    脊背挺得过分笔直,连眼神都十分专注。


    往常这时候她早就要说上一句,“Z老师,一天没见又帅了啊~”


    或者是,“秒接啊,是不是就在等我给你打电话呢,嗯?”


    还有可能是,“分开的这24小时,1440分钟里,有没有想我呀~”


    全都没有。


    沈屿思连句寒暄都没说,直接要进入正题。


    那双眼睛里调戏老师的想法荡然无存,只有对提升成绩的渴望。


    一时间的落差令林映舟有些失神,异样的酸涩在胸腔蔓延。


    她怎么了?


    才过去几天就腻了吗?


    第47章 勾引你 不想对林老师做什么


    沈屿思见他发怔,“怎么了?”


    “没什么。”林映舟收回思绪,开始和她说作业要点,“寒食帖在风格上和兰亭序有很大的区别,它起笔多藏锋蓄势,有一种浑厚感……”


    沈屿思认真听完开始动笔,她将手机切换成后置放在支架上,好让他看得更清楚。


    林映舟则继续思考刚刚的问题。


    是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她腻了,还是因为得到了所以不珍惜?


    或者是他变了?


    林映舟将自己的脸切至全屏,开始认真观察着。


    轮廓没有变化,五官也没有变化,她喜欢的那颗眉间痣也还在。


    记忆里他一直都长这个样子。


    那是哪里出了问题?


    林映舟向后靠了靠,今天穿的是件风琴褶衬衫,也是她喜欢的款式。


    或者,是千篇一律的穿搭看得审美疲劳了?


    沈屿思将寒食帖写完了都没听见对面的动静,觉得古怪,一抬眼便看见林映舟神色凝重地盯着屏幕,眼神明显不是在看她写的字,而是……


    在看自己?


    “林映舟。”


    “嗯?”


    “你把自己的脸切大屏了?”


    这话说出口沈屿思都觉得离谱,她印象里林映舟并不是个在意自己外貌的人。


    “嗯,忽然想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


    他的确不在意这些,外在对他来说可有可无,穿衣打扮也都必须在健康舒适的前提下。


    现在不一样了,林映舟觉得自己应该作出改变。


    沈屿思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她匆匆搁下笔,“那你看出什么名堂了吗?”


    “没有。”林映舟依旧不明白沈屿思突然冷淡的原因。


    但他也不想去问,觉得这样很奇怪。


    像怨夫。


    女友忽然的冷淡,应该他自己发现原因再去解决,而不是一味的询问和指责。


    保持自己的新鲜感和外形上的完美,是作为男友应该做的。


    “好吧,看看我的作业有什么问题。”沈屿思不知道林映舟心里的想法,她只想赶紧写完上床睡觉。


    明天有好多事情要做。


    “好……”


    沈屿思向来聪明,一点就通,根据林映舟的建议又再写了一份。


    看出了她的疲惫,林映舟说,“你看着很困,早点睡觉吧。”


    电话挂断后,他联系了明天的造型师和美容师,并将每周的健身计划增加了四小时。


    林映舟研究过,沈屿思历任男友皆是长相出众身材优越会打扮的,他不能落于下风-


    两个月前沈屿思在梁骁那纹身,他照例将效果图发在朋友圈和社交平台,流量很好,点赞量第一次破万,有不少人喜欢这个风格的图案。


    知道沈屿思是美术专业的学生,稿子也是她自己画的,梁骁那时便发消息过去希望她能帮忙设计一些稿子。


    沈屿思不缺钱也没时间就拒绝了,前段时间在校外写生,她实在是无聊想找点事干才同意他的请求。


    恰好帅哥纹身师这个身份让梁骁在社交平台上小火了一把,突然涌来一大批顾客根本忙不过来。


    沈屿思干脆拉上室友一起帮忙画稿赚外快。


    为了感谢她们救场,梁骁说要请四人一起吃顿饭。


    沈屿思本来不打算去的,但是想想这是寝室里难得一起出去的聚餐。


    其他三人也很期待,她也就没说什么。


    中午下课,梁骁早早在校门口等着。


    他斜倚在车旁,一副等人姿态惹得往来学生频频侧目,又在他懒散抬眼时慌乱移开。


    校门口出现的身影使他生人勿近的气质缓和下来。


    “来了。”梁骁直起身和她们打招呼。


    徐依依和边上三人小声说,“本人比照片还带劲儿诶。”


    “确实。”喻然应声。


    梁骁拉开车门,“上车吧,现在过去刚刚好。”


    沈屿思正要上车,三位室友先一步缩进后座。


    徐依依眨着眼睛说,“小岛你坐副驾呀!”


    沈屿思正要说好,抬眼就撞见梁骁投来的视线,他顺势替她拉开车门,“放心,我开车很稳。”


    沈屿思切了声,“谁担心这个了。”


    “哦?”他挑眉,“那是我误会了。”


    上车后,梁骁咬碎口中的薄荷糖,又随手拆开一罐,他问边上的人,“要么?”


    “不用。”


    梁骁向后看去,“你们呢,有晕车的吱一声。”


    “给我一个吧。”李榆伸出手。


    这是徐依依第一次坐大G,她左摸摸右摸摸,“你们这纹身店还挺赚钱的哈,居然能开上这么帅的车。”


    梁骁单手搭着方向盘,轮廓分明的侧脸尽显痞气,面对徐依依的调侃他笑了声,“可不,每天一睁眼就先欠银行五百。”


    轻松的自嘲瞬间冲散了新认识的拘谨,后座顿时响起一片放松的笑声。


    徐依依扒着座椅探头,“你账号都几十万粉丝了,接点广告都赚翻了吧?”


    “不清楚,当初就只想拍点花絮当宣传。”梁骁单手打转,驶离学校路段,“没想到现在小姑娘都爱看。”


    “你技术很好啊,小岛脚踝上的纹身就特别漂亮,看得我都想去整一个。”


    “你要真想弄的话,可以给你打折,不过——”


    梁骁并不支持年轻女生纹身,除非是有自己想法,能看出不是一时冲动,他才会接这个单。


    “不过她妈妈肯定要把她打骨折。”沈屿思凉凉接话。


    车厢内几人爆笑,“就是啊,先过了你妈妈那关再说吧,染发都不同意更别说纹身了。”


    徐依依唉声叹气,“都差点忘记我还有个妈了。”


    气氛一时间好了起来,那个薄荷糖缓解了李榆轻微晕车的不适,一路上她也说了不少话。


    梁骁选的粤菜馆离学校有一段路,好在这一块不怎么堵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其实大家把这顿饭更倾向于是寝室聚餐,梁骁只是一个附带。


    写生那段时间的频繁交流,又加上一路的闲聊,四人已经把梁骁当成半个朋友了。


    饭桌上话题不断,笑声连连。


    沈屿思中途离席去洗手间,出来时,却见梁骁斜靠在走廊的墙边,指间夹着支没点的烟,似乎在等她。


    “看你吃饭时老瞄时间。”他抬眼,目光直接,“有急事?”


    沈屿思惊讶于他的细心,明明没觉得他的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啊。


    下午的书法课时间定在一点,她有些担心待会儿赶不上,就多看了几眼手表。


    难得四人出来聚餐,氛围又这么好,沈屿思不想扫兴,“不算急事,待会儿要回学校上课。”


    “几点?”


    “一点。”


    梁骁看了眼时间,“放心,赶得上。”


    “嗯。”


    好在室友没忘记沈屿思的书法课,吃完饭后,眼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要回去。


    沈屿思觉得她们是还想在外边再玩会儿的,“没事,附近有个商场可以再逛逛,我叫司机来接我就行。”


    “不用不用,我们正好回宿舍睡一觉。”


    “对啊,我作业还没写完。”


    梁骁适时接话,“行,那就一起回。”


    他开车送四人回宿舍,路过高架桥时,车子行驶速度愈加缓慢起来,后面直接不带动的。


    沈屿思顿感不妙,“这是堵车了?”


    梁骁下车查看,坐回位置后说道,“嗯,堵死了。”


    沈屿思重新靠回椅背。


    老早就觉得今天会不顺,直觉果然没错。


    梁骁手搭在方向盘上,常年戴手套,他的指节呈现一种病态的白,沈屿思多看了两眼。


    “这条道堵起来,疏通快的话也就十几分钟。”他语气平稳,“就是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


    话虽如此,可眼见着快半小时了,乌龟的速度都要超过他们了。


    紧接着,不远处传来的救护车声,昭示着堵车的原因不一般。


    喻然刷着手机突然坐直,“我看有人说前面大厦有人跳楼了。”


    “……啊?”车厢陷入死寂,本以为是普通堵车,没想到居然闹出人命了。


    沈屿思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就上课了,按这情况显然赶不上。


    这倒好,她也不用着急了。


    林映舟每次上课都习惯提前到,上课铃响都没见沈屿思来。


    他这次没有让班长点名,直接发消息过去:【怎么没来上课?】


    Island:【堵在路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好】


    Z:【嗯】


    梁骁忽然问,“不能请假?”


    “能,但是我作业不能白写啊。”熬了一个晚上呢。


    梁骁被她逗笑,“交警这时候应该在前面疏通了,再等一会儿,我尽量让你少迟到些时间。”


    果不其然,十分钟后车流果然开始蠕动前行。


    经过事故点,边上围着救护车、警车还有一圈的公职人员。


    警戒线外有一名穿着杏色大衣的女生,正在掩面啜泣,泪珠大颗大颗地掉。


    梨花带雨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悯,沈屿思不自觉多看了两眼,总觉得有些眼熟,却忘记在哪见过。


    这个小插曲很快略过,车子离开主干道径直往学校开。


    “坐稳。”为了让沈屿思赶上,梁骁擦着超速线一路往回飙。


    徐依依打了个哈欠,问面色有些差的李榆,“你不是也报了书法班吗?怎么不着急。”


    按她这热爱学习的性格,应该比沈屿思还要着急的,怎么都不带慌的。


    李榆忍下恶心,“B班和C班的排课时间不一样,我明天才上。”


    “哦。”


    等沈屿思匆匆赶回学校时,书法课已经上完一半了。


    她小跑上楼,扶着门框气喘吁吁,“抱歉老师,我迟到了。”


    林映舟执笔的手顿住,淡淡扫了她一眼,“没事,先回位置上吧。”


    沈屿思在全班的注视下从门口回到教室末端的位置上。


    她坐下拧开保温杯,温水入喉才稍微缓了过来。


    早知道这样昨天就不写作业了,还省事。


    台上林映舟正在总结刚刚批阅完的作业,“这次的寒食帖大部分人问题都很大……”


    前排的女生小声和同桌说,“感觉林老师今天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你哪看出来的,我怎么没觉得。”她瞅了眼台上的林映舟,“我只看出他今天换了个发型,这件风衣衬得他更帅了。”


    女生嘀咕着,“但他前面讲作业的时候也太严肃了吧,虽然平时也没什么表情,今天说出来的话莫名扎我心。”


    “哪有,明明是你不好好写作业。”


    “……滚啊。”


    听她们这一说,沈屿思这才注意到林映舟的变化。


    他站在讲台上,梳着四六分侧背发型,碎发垂在冷白额角将眉骨衬的深邃,又配上一副半框眼镜,让本就出众的脸更加矜贵起来。


    浅卡其风衣叠搭灰色马甲条纹衬衫,没记错的话应该今年的秋冬新款,前段时间沈屿思刚在秀场上看到的那一套。


    他就长着一副天生适合秋冬穿风衣春夏穿衬衫的脸,随便搭配都能帅晕人,更别说精心打扮过后了。


    这节课沈屿思没听多少,一半在迟到一半在花痴。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止是她,其他同学面对这样一个老师,心思指定也不在书法上。


    帅哥误事啊。


    林映舟将新课讲完,例行下来一对一指导。


    轮到沈屿思时,他问,“去哪玩了?”


    他的气息笼过来,沈屿思双手捧脸,眼冒星星地看着林映舟,“和室友一起吃饭。”


    “只有室友?”他问。


    “还有上次纹身店的老板,我们写生那段时间帮了人家的忙,他说请我们。”沈屿思实话实说,“但是路上堵车了,堵了好久,不然才不会迟到。”


    “嗯。”他点头。


    沈屿思的作业没什么大问题,林映舟直起身便往回走。


    “等一下。”沈屿思叫住他。


    “今天怎么搞这么帅,想勾引哪个学生啊?老师?”沈屿思借着书案的死角,扯住他袖口轻晃着,忽然庆幸自己独享一整排位置,不然哪能这样肆无忌惮。


    林映舟忽然俯身,手掌压在宣纸上,声线依旧平稳,“勾引你,喜欢吗?”


    用平静的表情和冷淡的声线说出挑逗的话,是个人都抵抗不了。


    沈屿思呼吸顿时不稳,“我当然喜欢了,要不是有人在……”


    “要不是有人在,你想做什么?”


    沈屿思松开他的袖子狡黠一笑,“我是好学生,当然只想好好上课。”


    下课铃响,林映舟叩着讲台,“迟到的稍后留一下。”


    又被留堂,同学似乎已经习惯,很快收拾好东西离开。


    前排的女生好心提醒,“你稍微注意点,感觉林老师今天心情不好。”


    令林老师心情不好的始作俑者笑了笑,“好,谢谢你啊。”


    这次的留堂沈屿思留的心甘情愿,等人都走后,她从包里翻出作业递上去。


    林映舟扫了一眼,满意地点头,“昨晚说的要点你都听进去了,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他用笔在上面圈出一些小细节,正要开始挑错,忽然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沈屿思。


    “过来点,离我这么远,能听见吗?”


    第48章 镇静剂 我怀疑有人在跟踪我


    隔得其实不远,沈屿思想说能听见的,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一步。


    几乎是同时,林映舟抬手,将阻隔在视线之间的眼镜摘下。


    沈屿思脱口而出,“你干什么?”


    林映舟极少在沈屿思面前摘下眼镜,仅有的几次都是为了接吻。


    以至于此刻,沈屿思几乎是本能地,喉间轻轻一滚,咽下瞬间涌起的带着甜腥味的紧张。


    “眼睛有点酸。”他语气平淡,将眼镜放在讲台,抬手揉着额角,显出几分疲态。


    他顿觉眼镜碍事,每次想吻沈屿思之前总得先摘下才行,这个动作在接吻之前总显得刻意,像求偶的预示。


    “……哦。”沈屿思脸颊微热。


    她在想些什么?这是在教室,他们的身份是老师和学生。


    林映舟怎么可能现在吻她。


    压下心中不合时宜的期待,沈屿思心虚地别开视线。


    手腕却在下一秒被猛地拽住,她向前踉跄,后背狠狠抵上讲台边缘。


    她错愕抬眼,微凉的唇已精准覆了上来。


    呼吸被蛮横掠夺,沈屿思徒劳地不断后仰,直至整个人躺在木质台面上。


    她的欲拒还迎使林映舟动作愈加肆无忌惮,衣领被扯开,锁骨一片湿润刺痛,是他在啃咬。


    沈屿思抑制不住地战栗,他的手却已顺着衣服下摆探入。


    教室前后门大敞,窗户也没关,空荡的室内毫无遮蔽,只有走廊的风肆意穿行。


    只要有人路过,只要有人折返回来,只需一眼——


    就能看到她们平日里一丝不苟、端方自持的老师,正将自己的学生压在讲台上予夺予求。


    沈屿思在随时会被撞破的悬崖边缘,又被还未被发现的侥幸中来回撕扯。


    羞耻与一种隐秘又背德的刺激中交织,快要将她淹没。


    ……太疯狂了。


    濒临暴露的紧张感,足以让沈屿思心中暗藏的心思激发出来。


    残存的理智回笼,她终于将林映舟推开,声音因压抑的喘息而发颤,“你干什么,这是在教室!”


    林映舟被她推得微晃,气息同样不稳,那双眼睛却依旧牢牢锁着她,“我想你了。”


    “……”直白又无辜的理由使沈屿思顿时没了脾气,“那也不能在这里啊,被看到怎么办?”


    “不会的。”他往前一步,语气偏执,“这个时间段没人会来。”


    林映舟没有告诉沈屿思的是。


    他知道。


    他知道她今天和梁骁去吃饭了,她坐在他的副驾上,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


    梁骁甚至还见了她的室友们,比他这个正牌男友更先一步请了她们吃饭。


    想到这,一丝冰冷的躁郁爬上林映舟脊背。


    幸好……


    幸好沈屿思没有撒谎,告诉了他全部。


    这份坦白像镇静剂,勉强安抚了他心底疯狂叫嚣的野兽。


    林映舟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他抬手,带着虔诚的专注,仔细替她整理好凌乱的领口和衣摆。


    “入冬了,最近看到几套衣服很适合你,宿舍应该放不下,就让人送去你酒店了。”


    沈屿思点头,想起前些天和谢笙的谈话,她问,“对了,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和谢笙吃个饭?”


    林映舟眼底的阴郁随着这句话彻底褪去。


    在他扭曲的占有逻辑里,和闺蜜吃饭要比室友更加庄重。


    与外面的野男人不同,他才是被认定的正牌男友。


    所以,他生什么气呢?


    林映舟唇角笑意加深,“好,我来安排。”


    周末。


    沈屿思站在偌大的衣帽间里一筹莫展。


    电话里传来林映舟沉稳的声音,“第三列第一排的杏色衬衫,第四列第一排的米灰马甲,第五列第二排的藏青色长款浅格裙,再配一个深棕短靴和皮质棕色小领带,包包就选和靴子皮带同色系的马鞍包。”


    看了眼今天的室外温度,林映舟又补充,“再披一件杏色羽绒服和一条羊绒围巾。”


    按照他说的来,沈屿思很快搭好,每天出门前难倒她的大难题就被林映舟几句话解决。


    谢笙实验一结束便坐上了林映舟安排的车,直奔餐厅。


    推开包厢门,里面坐着一对壁人,气质大相径庭,长相不分伯仲,挨在一起登对异常。


    虽然彼此都认识,沈屿思还是正式介绍了一下。


    “这是我男朋友,林映舟。”


    谢笙笑,“我是小岛的闺蜜,谢笙。”


    林映舟颔首,语气温和,“嗯,之前见过几次,沈屿思也常和我提起你。”


    见过几次……


    谢笙心头一跳,瞬间想起接触最深的那次,在祁越生日当天发生的各种混乱事件和恐怖修罗场。


    她讪笑,拉开椅子在两人面前坐下。


    这时,侍应生拿着菜单走进来,“请问三位有什么忌口吗?”


    两人脱口而出:


    ——“不要生姜。”


    ——“别加生姜就行。”


    谢笙眉梢微抬,语气调侃,“你还挺了解我们小岛的喜好嘛。”


    林映舟浅笑,“应该的。”


    类似的饭局谢笙记不清吃过多少回,但像林映舟这样,刚确认关系就带过来的根本没有。


    能这么早就正式上桌,他于沈屿思而言是不一般的。


    谢笙抿了口茶,目光在两人中间打转,语气略显刻意,“我还是第一次见小岛对谁这么上心呢。”


    此话一出,沈屿思猛地抬眼看向谢笙,眼神里写满了“你搞什么鬼?”的震惊。


    桌下,她发消息给谢笙:【你这是闹哪出呢?】


    林映舟闻言,嘴角轻勾,“是吗,那确实是我的荣幸。”


    谢笙回复:【你不懂,我这是在帮你,让他对你更加死心塌地!】


    沈屿思对此只想笑。


    这招数放在别人身上或许能奏效,可她是什么德行,林映舟早就知道也早就见识过了。


    谢笙说的这些,听起来简直像个荒谬的冷笑话。


    然而,沈屿思显然并不够了解林映舟。


    这句话他不但听进去了,并且实实在在地受用了。


    虽然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却能敏锐捕捉到他周遭气场的变化。


    沈屿思:“……”


    Island:【天呐,居然真的会有人信这句话】


    笙笙:【看吧看吧,这就是不上网冲浪的弊端,纯情boy也太好拿捏了(奸笑jpg)】


    林映舟心情确实好了不少。


    他知道谢笙对他的态度,很大程度源于沈屿思私下对他的评价。


    虽然她说的那些都是客套话,但林映舟还是愿意相信,自己或许对沈屿思来说,真的有那么一点点特别。


    饭后,将谢笙送回寝室,两人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料峭寒风卷起零星落叶,在路灯下打着旋儿。


    林映舟身量高,腿也长,脚步却始终收着,不紧不慢缀在沈屿思身侧,保持着并肩距离。


    “云昌一天比一天冷。”他的声音在风中格外清晰,“你体质弱,穿得又少,容易着凉,之后没有早八的日子,我陪你视频练太极,或者八段锦?”


    “好啊。”沈屿思应得干脆,心里却清楚自己以后肯定会赖床。


    不管了,先答应下来再说。


    “还有——”林映舟顿了顿,语气是平铺直叙的周到。


    “我在春禾堂给你定了药膳,每天会送到宿舍楼下,你不喜欢苦味,药膳比中药好入口些,定的是多人份,可以分给室友,如果她们不习惯,我再让春禾堂那边减量。”


    “春禾堂还有这业务呢。”


    “嗯。”林映舟继续说,“周末你没安排的话,就去我那吃饭吧,新聘了一个迦南的师傅,应该合你口味。”


    他这段时间也跟着在学做饭,成效还不错。


    “林映舟。”


    “嗯?”他立刻驻足,微微低头看她。


    夜色里。


    沈屿思仰头,眼中有一丝困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愧疚,“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林映舟明显一愣,似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片刻后才开口,“这不是应该的吗?”


    “可是我对你并不好。”林映舟天经地义的坦然使沈屿思声音愈发低了。


    岂止是不好,可以说是很坏了。


    她一直在仗着他的喜欢,有恃无恐地试探他的底线,欺负他的包容。


    “很重要吗?”他问自己,声音轻地像叹息。


    沈屿思如何对他,在这段由他单方面维系的关系里,早就失去了衡量的意义。


    哪怕再过分也并不会影响。


    “什么?”沈屿思没听清,追问道。


    “没什么,到了。”林映舟自然地抬手,将她颈间被风吹散的围巾拢紧,“赶紧上楼吧,下面太冷了。”


    和林映舟确认关系后,沈屿思的生活发生了许多改变。


    他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从生活到学习,小到穿衣打扮吃喝玩乐大到重要决策,全都用心参与其中。


    仅仅半个月,就连谢笙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同。


    “哎,还真别说,这个林映舟我是蛮看好的。”


    “怎么说?”


    “你不觉得和他在一起之后,你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吗?”谢笙细数着,“面色红润了,精神头足了,还有你本就负荷的衣帽间更加雪上加霜了。”


    自上次开了个头,林映舟但凡看到漂亮衣服就忍不住往她那送。


    偏偏他眼光毒,挑的每一套都戳中她的审美,根本找不到理由拒绝。


    更难得的是,清楚沈屿思有选择恐惧症,林映舟不但记住了她衣帽间里的每套衣服,甚至总在她纠结时准确地给出最好的建议。


    才过去半个月,他们的关系就以一种令人安心的节奏,开始稳定下来。


    这让习惯了快餐式恋爱的沈屿思,心头掠过难以名状的无措和甜蜜。


    然而林映舟的用心远不止于此……


    此刻林宅的书房里,宽大桌面上被一张张照片铺满。


    无一例外都是沈屿思。


    偷拍的视角里,她在食堂与人谈笑,在图书馆查阅资料,在画室里赶作业,在酒吧肆意玩乐,在商场扫荡。


    每一帧画面都来自于隐蔽的角落,带着窥伺的冰冷。


    桌角边厚重的档案袋里,事无巨细的记录着沈屿思每天的日常。


    她上了什么课,接触了什么人,和谁关系近,和哪个人多说了几句话,对方是男是女,甚至名字和班级以及家庭背景都被标注在边上。


    沈屿思所做的一切都化作冰冷的文字,摊在林映舟面前由他过目。


    在扭曲的控制欲达到满足的同时,一股寒意却窜上他的背脊。


    他悚然发觉,自己好像正在一步步踏向母亲和外公坠落过的深渊里。


    可他只是想知道没在沈屿思身边时,她究竟做了些什么。


    仅此而已。


    十一月底,天气愈发冷了起来,寒气如跗骨之蛆吸食人的体温。


    沈屿思和李榆在画室里熬到夜深才起身离开。


    云昌的冬夜,温度早就跌破冰点,沈屿思出门前下意识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北方的冬天虽然有暖气,可一旦踏入室外,那凌烈的风堪比南极。


    “明天色彩课,你得早点睡了,别熬夜了,不然又要被欧阳老师说。”李榆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


    “知道啦。”沈屿思应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为了早点回去,两人抄近路,走在一条极少人来往的小路上。


    除却路灯照射的地方,其余皆是死寂的黑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呼出一阵阵白气。


    忽然,沈屿思猛地刹住脚步。


    一种冰冷、黏腻、恶心的视线从身后传来。


    她心脏骤缩,血液似乎被冻结,她迅速回头望去——


    身后只有空无一人的幽暗过道,以及几片正在飘落的残叶。


    沈屿思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怎么会,明明那股被注视的感觉如此强烈。


    “你怎么了?”李榆被她突兀的动作吓到,声音险些变了调。


    “没什么。”沈屿思声音干涩,“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哦,我……我说赶紧回宿舍吧,好冷。”


    李榆立刻联想到之前看的恐怖片,也是这样,两个女学生走夜路,然后……


    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对啊,赶紧走吧。”两人紧紧靠在一起,脚步凌乱的小跑起来。


    回到温暖明亮的宿舍后,沈屿思终于缓了一口气,身上被暖气烘热不再僵硬,心底的惊悸感却仍未消散。


    她拿起手机走到走廊,拨通了贺雨霄的电话。


    “喂,哥。”


    “哟,我们沈大小姐居然还会想着打电话给我啊。”贺雨霄懒洋洋道,带着惯常的调侃,“说吧,找哥哥什么事?”


    “我怀疑有人在跟踪我。”


    贺雨霄迅速从沙发上坐直,他示意周遭的人噤声,声音沉了下来,“你现在在哪?”


    “我还在云昌。”


    “一个人?”


    “不是,现在已经回宿舍了。”沈屿思顿了顿,“半个多月前我就感觉有人一直在盯着我,刚刚和室友从画室回来,走的是夜路,这种感觉更明显了。”


    好在这段时间她身边总有人陪着,并没有落单。


    不然会发生什么根本不敢想。


    第49章 觊觎她 你和我一样肮脏恶心


    “你这几天别乱跑,等我去查清楚,千万要小心。”贺雨霄仍不放心,叮嘱道,“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


    挂了电话后,贺雨霄面色凝重。


    跟踪?


    目的无非是两个。


    要么图钱要么图色。


    绑架富二代索要高额赎金在他们这个圈子已经屡见不鲜了。


    云昌大学富二代扎堆,一个个在学校里招摇过市,沈屿思在其中行为并不高调,就连她室友也只知道她家里有钱,却不清楚具体背景。


    那就是能是第二个目的了,贺雨霄眸色陡然变得危险。


    他拨通一个电话,“帮我查件事,事关我妹妹,越快越好。”


    将这件事告诉贺雨霄后,沈屿思才算真的放心下来,高中时期也总有不知好歹的男生骚扰她,全被贺雨霄解决了。


    只记得之后那些男生在路上连看到她都止不住地发抖。


    此时的林宅西楼的书房内。


    林映舟的邮箱弹出一条新消息:


    【目标沈小姐附近发现一名高度可疑人物,近期频繁出现在沈小姐活动半径内。经深入核实确认,此人确在实施跟踪,相关资料已发邮箱。现在沈小姐因他已有所察觉,是否继续?】


    他回复:【暂停】


    附件文档被点开。


    郑钦的名字连同他的详细资料瞬间铺满屏幕。


    林映舟的视线骤然锁紧。


    很好。


    他的同班同学在跟踪沈屿思。


    好得很!


    一声极低极冷的嗤笑从喉间碾出。


    为什么总有不知死活的人在觊觎沈屿思。


    为什么总要和他抢呢?


    祁越、夏西繁、梁骁、郑钦,还有那些阴魂不散的前任。


    喜欢她的人数不胜数,可沈屿思只有一个。


    沈屿思只能是他的-


    昏暗的仓库内。


    郑钦被死死捆在椅子上。


    他的每一次挣扎都牵扯着后颈和肩背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那是被硬生生拖行时留下的伤口。


    郑钦最后的记忆停留在沈屿思消失在酒店旋转门的背影上。


    今天是周末,她却没有和谢笙去酒吧,而是乖乖待在酒店里。


    宜江酒店安保严格,没有房卡根本到不了楼上。


    郑钦只能躲在酒店附近的隐蔽处,接着后脑遭到重击,醒来时便被绑在这里。


    未知的恐惧缠绕着他,时间在黑暗中被无限拉长。


    他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得罪了谁。


    四周是死寂。


    绝对的死寂。


    不知道等了多久。


    就在郑钦彻底陷入绝望时——


    嗒。


    嗒。


    嗒。


    他听到了脚步声。


    皮鞋硬底敲击着空旷的水泥地面,声音由远及近,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猫捉老鼠般的从容。


    他不疾不徐,每一次落下都像踩在郑钦的心脏上,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最后,他在他面前稳稳停住。


    “咳……咳咳……”长时间未进水,郑钦声音嘶哑得可怕,“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到底想做什么?!”


    那人并没有回答。


    依旧是数秒的死寂。


    郑钦听到布料的细微摩擦声,紧接着,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抓住麻袋口,粗暴地用力一扯。


    灼眼的白光刺痛着他久未见光的眼睛,那是一盏巨大的悬挂在仓库顶棚的工业探照灯。


    模糊的视线艰难地向上聚焦。


    终于定格在一个人影上。


    他逆光而立,大半张脸隐藏在浓重的阴影里,只看到一个冷硬的下颌轮廓。


    郑钦后背泛起一阵冷汗,寒意席卷全身。


    这个穿着剪裁考究的昂贵西装,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矜贵的人。


    是他的同班同学,他此生最嫉妒的男人。


    ——林映舟。


    无数个恐怖的结局在脑子里炸开,郑钦声线愈加嘶哑,“……是、是你。”


    林映舟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嘴角勾起弧度,眼神扫过他惊惧的脸,“很意外?”


    轻飘飘的三个字,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你想要干什么?”郑钦不是傻子,很快便想到了自己这一个月跟踪沈屿思的行为。


    难道……林映舟将他绑来是为了这件事?


    “郑钦。”林映舟薄唇轻启,“这习惯,不好。”


    他微微摇头,“像条臭虫躲在暗处里,用你肮脏的眼睛,觊觎着不属于你的东西。”


    林映舟抬手,戴着皮质手套的指节用力钳住他的下颌骨,迫使郑钦仰头,直面自己脸上嘲讽的表情。


    “你不觉得自己……”他一字一顿地问,“……恶、心、么?”


    果然是这件事!郑钦惊恐地想着,林映舟知道了多少?他手上有没有证据?他会怎么对自己?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这样是非法拘禁!是犯罪!”


    “非法拘禁?”林映舟嗤笑出声,“好啊。”


    他松开郑钦,“那你去告我啊,看看警察在处理这件事之前,会不会先调查你这一个月的所作所为?”


    闻言,郑钦很快泄了力气,面对林映舟他几乎是以卵击石。


    “知道她为什么连看都不愿看你一眼吗?”


    “因为你从骨子里就散发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卑贱,连做她脚边摇尾乞怜的狗都不配。”


    林映舟的每一句话都像淬毒的针扎进郑钦的心里,他垂眼扫过他身上廉价的衣着。


    “你省吃俭用赚的钱够买她鞋跟上的一颗钻吗?是谁给你的胆子去跟踪她。”


    想起邮件上记录的那天晚上沈屿思的反应,林映舟眸子燃烧着怒火,“蠢货,你甚至还敢吓到她,真是罪该万死啊。”


    “你的父母如果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应该会很失望吧?”他轻叹一声,似乎是在惋惜,“哦,我忘了,他们早就不要你了,哪怕你努力考上云大,他们也依旧只喜欢自己的小儿子。”


    如此视他为尘埃的漠然和羞辱,使郑钦浑身都在颤抖,他牙齿咯咯作响,“林映舟!你他妈装什么清高!穿几件人模狗样的衣服,兜里有几个臭钱就高人一等了吗?”


    他猛地向前挣了一下,绳索勒紧伤口里,他声线陡然拔高,“你说我跟踪她?!那你呢?!你他妈派人二十四小时跟踪监视她真当老子瞎吗?!”


    “哈!我们有什么区别?你和我都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肮脏!一样恶心!”作为同类,郑钦清楚地知道林映舟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他几乎是尖叫出来,脖颈上青筋暴起,“你甚至比我更可悲!至少我知道自己烂!而你!林大少爷!你他妈还得装!装得道貌岸然!装得光风霁月!每天睁眼就得演戏,你累不累啊?!!你他妈累不累啊?!”


    他喘着粗气,脸上露出扭曲的报复的快意,“你怕不怕?怕不怕有一天她发现了……发现她身边这个看似完美的男人,其实是个怪物!一个心理扭曲见不得光的怪物!”


    郑钦死死盯着面前人即将碎裂的从容,兴奋地笑着,“你说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觉得你恶心?会不会想要远离你呢?哈哈哈哈!!”


    “闭、嘴!”林映舟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郑钦的每句话都烙铁,狠狠烫在林映舟最敏感、最恐惧的禁区上。


    只要一想到“沈屿思会害怕他”、“沈屿思会觉得他恶心”、“沈屿思会远离他”……


    这些词句如同淬毒利刃扎进他的心口,将他脸上面具击碎。


    终于得到了回应,郑钦狂笑起来,歇斯底里的说着,“你说那个时候你该怎么办?把她关起来?你以为她和我一样是仍人拿捏的蚂蚁吗?她家里哪个人都能和林家硬碰硬,如果你们争的鱼死网破,她会恨你一辈子的吧?哈哈哈哈哈!!”


    想到林映舟也会和他一样,无法得到沈屿思的爱,他有一种同归于尽的快感,用尽力气诅咒着,“林映舟你最好装一辈子!他妈的装到死!否则你会永远失去她的!!永远!!哈哈哈哈哈哈!!”


    “我让你闭嘴!!”


    林映舟眼底压抑的暴戾喷发,俊美面容上因狂怒而扭曲着。


    “砰——!!!”


    郑钦整个人像破布口袋一样被踹得向后翻滚。


    左肩仿佛被整个撕裂捣碎,他蜷缩着身体,甚至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发不出来,只能小口倒抽冷气。


    视线在剧痛和泪光中摇晃,郑钦看见那双黑色红底皮鞋,一步步走到他跟前。


    然后鞋底抬起。


    精准地、毫不留情地踩着他刚遭受重创的左肩胛上。


    “呃啊——!!”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楚,使郑钦发出了非人般的惨叫。


    他的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又被踩回地面。


    林映舟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你最好别让她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微微俯身,带着纯粹的杀意,“否则——我会让你,还有你所珍视的一切,彻底、干净、永远地消失。”


    林映舟脸上又恢复成原先的从容模样,“相信我,我能做到的。”


    仓库重归死寂,只剩下郑钦痛苦的呻吟。


    但是没关系,会有最顶尖的医生将他的身体恢复如初的。


    厚重铁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仓库内令人反胃的血腥和歇斯底里的诅咒。


    凛冽到刺骨的风迎面割来,卷起满地尘土和枯叶,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然而,真正让林映舟感到寒冷的并不是这肆虐的夜风。


    是郑钦嘶吼出的那句话。


    ——“你会永远失去她的!永远!”


    每个音节都在脑海中回响撞击,比刚刚踹在郑钦身上的那一脚还要疼千百倍。


    永远失去她……这个念头像毒蛇一般侵蚀着林映舟的理智。


    他决不允许!


    他需要立刻见到她。


    现在!马上!


    仿佛只有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才能证明郑钦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


    他需要看到她鲜活地站在自己面前,需要感受她温热的皮肤。


    他需要用她的存在,来确认自己并非一无所有,并非一个可悲的、被恐惧和厌恶包围的疯子。


    宜江酒店顶层。


    窗外隐隐有下雪的迹象,沈屿思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看韩剧。


    屏幕里,男女主正在因误会争执不下,男主见自己的解释女主不听,便将她困在墙角强吻下去。


    “哇——”沈屿思激动地在被子里扑腾。


    这时手机弹出林映舟的消息:【你现在在哪?】


    Island:【我在酒店啊,今天是周末,没和谢笙去玩,在房间看电视】


    对方秒回:【我想见你。】


    沈屿思回复:【那你来呗】


    她看了眼时间,才刚刚八点。


    沈屿思下床走到衣帽间,将身上幼稚的睡裙脱下,挑了件剪裁合身的羊绒家居服换上,又简单化了个伪素颜妆。


    她站在落地镜前,欣赏着自己,“太漂亮了。”


    手机铃响,本以为是林映舟到了,来电显示却是贺雨霄。


    心头掠过一丝了然,多半是和前些天跟踪的事情有关。


    “喂?哥。”


    “嗯。”贺雨霄那边背景音有些嘈杂,他起身走到了安静处,“跟踪你的那个人已经查到了,是你们学校的。”


    “我们学校的?”


    “对,叫郑钦,有印象吗?”


    沈屿思在脑海里快速搜索这个名字,眉头微蹙,“……郑钦?完全没印象啊,是我们专业的吗?”


    “等等,我看看啊……”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医学院,心理系,比你大两届。”


    医学院心理系?大两届?


    那不就是林映舟所在的院系和年级吗?


    她记得医学院心理系比她大两届的没有几个班。


    电光火石间,一个模糊的身影猛地清晰起来。


    那个在代课时不小心把水泼了她一身,事后又红着脸道歉,过了段时间还问她要联系方式,被她拒绝的男生。


    所以,他因为这就要跟踪报复她?


    果然和她最开始想的一样,是个神经病。


    沈屿思回答,“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号人,问我要微信我没给。”


    “……行。”贺雨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想怎么解决?”


    “就按你的方式来吧,别让他再出现在我的面前里就行。”


    “好。”


    短暂的沉默在电话线两端蔓延,贺雨霄既没挂断,也没再说话。


    沈屿思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寻常,“还有事?”


    “嗯……”贺雨霄似乎舔了下嘴唇,声音压低了些,“确实……还有件事。”


    “什么事啊,直接说,别买关子。”沈屿思催促道。


    贺雨霄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在查郑钦的过程中……我们发现,还有另外一拨人,也在监视你。”


    “什么?!”沈屿思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而且,他们非常专业,藏得很深。”


    沈屿思的心倏地沉了下去,眉头紧紧锁起,“那……查出来是谁了吗?”


    第50章 说爱我 因为我已经在爱你了


    贺雨霄大概是觉得丢脸,愣是半天才挤出一句,“还没查到。”


    沈屿思沉默了。


    贺雨霄顿时炸毛,“快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没用?”


    “我没这么觉得。”


    “你刚刚都沉默了,你就是这么想的。”


    “……那好吧。”沈屿思顿了顿,“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贺雨霄一下子泄了力气,他挫败地解释,“这真不能怪我!云昌离迦南太远,我手伸不到那么长,而且那伙人背后在云昌有点根基,踪迹很难查到,每次跟踪你的时候都离你很远很远……”


    这件事令大名鼎鼎的“迦南皇”感到丢脸,自己的妹妹在云昌被跟踪,揪出了一个居然还有另外一大伙,他甚至还没查出踪迹。


    “行吧,那你继续努力。”


    “行嘞,等我消息。”


    刚挂断电话,门铃就急促响起,沈屿思跑去开门。


    没有一句话,没有任何缓冲,甚至都没看清楚林映舟的脸,他的身形就带着一股冰冷且急切的风压了过来。


    “唔——!”


    他呼吸滚烫,唇舌热度灼人,密匝地□□着口腔内壁的每一寸,与她紧紧地、湿淋淋地黏合在一起。


    他在用最原始的方式确认着某种即将崩塌的东西。


    林映舟的失控并没有持续多久,他抽离出来,呼吸沉重,高大的身躯猛地弯下,将脸深深埋进沈屿思的肩窝。


    沈屿思能清晰感受到,他宽阔的脊背在掌心下,正抑制不住地在细微颤抖。


    “林映舟?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放弃了挣扎,回抱住住他紧绷的身体,安抚地轻轻拍着。


    林映舟没有回答,只是更深地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大口呼吸着她身上温暖安宁的气息,试图借此驱散郑钦如同诅咒般的话。


    他抱得那么紧,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或者……看清他真面目后,像郑钦说的那样,厌恶地永远逃离。


    “沈屿思。”他声音嘶哑地厉害,“告诉我……你为什么愿意和我在一起?”


    沈屿思被这句突兀的问题问得一愣,他风尘仆仆过来,就只是为了问这个?


    “因为……”


    她飞速思索着,试图让这个回答变得真诚可信。


    然而,最初的念头无比直白,她确实是被这张脸迷住的。


    沈屿思实话实说,“因为你长得好看啊,从头到脚,都完美地符合我的审美。”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清晰感受到紧箍在腰间要将她勒断的力道松了下来,连绷紧的身体也缓和了。


    好看。


    这个理由如此肤浅,如此表面,却也如此安全。


    只要他的脸还在,这副皮囊还能吸引她,她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沈屿思也觉得这个回答太肤浅,她真诚地补充,“还有啊,你人也很好,温柔、耐心、聪明……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完美的。”


    完美?


    林映舟眼底融化的冰霜再一次凝结。


    在沈屿思口中是甜蜜的褒奖,落入他耳中是尖刀,精准刺穿他极力掩藏的疮疤,捅进他的心脏深处。


    感受到他情绪的变化后,沈屿思彻底迷茫了,她都这么夸他了,怎么还不高兴呢?


    男人怎么这么难哄啊。


    下一秒,天旋地转。


    林映舟将她拦腰抱起,几步便跨到床边。


    紧接着,他高大的身躯覆压而下,膝盖强硬地顶开沈屿思的双腿,密集而滚烫的吻再次落下。


    这一次不再是先前带着慌乱的啃噬,而是更重,更深。


    沈屿思几乎要窒息,她偏过头,喘息着,无法理解,“你到底怎么了……我有点不明白……你好端端发什么……”


    林映舟不满她的乱动,扣紧她的手指摁在床单上。


    她的下颌被强硬钳住,拉回,无法动弹,只能承受他湿热的舔吻。


    从嘴角、下巴,一路向下,沿着脖颈的曲线,又贴上了锁骨。


    林映舟的手伸了进去,辱肉在指缝间溢出。


    他呼吸一滞,将睡衣往上推,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激起阵阵战栗。


    “你……别……”


    林映舟不听,低头咬住一小块。


    就在沈屿思以为不会再有更过分的了,他跪在床边的地毯上,灼热的气息隔着薄薄布料压下。


    奇怪的感觉席卷大脑。


    轰隆!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的空白。


    沈屿思失声惊呼,声音已经变了调,“你在干什么?!”


    林映舟愣住了,支撑在床沿的手臂很快绷紧,线条冷硬如铁。


    然后,他缓缓抬起了头。


    那张俊秀到失真的脸上完全展示在沈屿思眼前。


    那是一种纯粹的茫然,与他此刻强势的姿态形成一种诡异的反差。


    “你不喜欢吗?”林映舟的声音无辜,像做完错事后等待审判的小心,又像是在寻求确认。


    沈屿思的大脑彻底宕机,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我……”


    林映舟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几秒钟死一般的沉寂。


    然后,他眼底的茫然沉了下去,偏执浮现,取代了之前的困惑。


    “哦。”林映舟低声说,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那就是喜欢。”


    见他还要继续,沈屿思连忙去拉他的手,差点哭出来,“不!我不喜欢!”


    “撒谎。 ”林映舟摇头,失聪般屏蔽了她所有的抗拒。


    他的脸几乎要贴上,喉结不断地滚动,他叼起一片含在嘴里,用蛇尖仇查,赌注又松开。


    电流感窜上来,沈屿思仰着头,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臂上徒劳地抓出一条条血痕。


    除了水声,还有另一种更急促压抑的声响。


    细碎不成调。


    她在发抖,脚趾也无意识蜷缩起来。


    在这时,林映舟终于感受到,她在急切地毫不保留地需要着他。


    ——需要他给予的一切。


    一滩滩水滴入羊绒毛毯内,被吸水被吞没。


    林映舟撑起身平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最后俯身将她眼角的泪水一点点吻净。


    “说你爱我。”


    他声线本就清冷,低哑着有种蛊惑人心的性感。


    沈屿思怔住了,汹涌的情绪尚未平复,此刻、此情、此景,难道不应该是他说爱她吗?


    “为什么是我说?”沈屿思忍不住问出口,带着晴动后的沙哑。


    林映舟的拥抱更紧了一些,他埋在她发间,呼吸灼热,声音闷闷地传来,却异常清晰,“因为我已经在爱你了。”


    他孤注一掷的交付感在沈屿思心里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林映舟此刻流露出的脆弱感,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刚刚的要求并不是在命令,而是在请求,他迫切的需要她的回应。


    爱和喜欢是不一样的,沈屿思无法将爱坦然说出口。


    但在此刻,所有的疑问和矜持都在林映舟面前溃散。


    她微微侧过头,安抚地吻了吻他的脸颊。


    “嗯,” 沈屿思轻声应道,“我也爱你。”


    她无法保证这句话的有效期是多久,但在此刻,她是真心的。


    沈屿思烂泥般瘫在林映舟的怀里,小腿还止不住地发颤。


    “我抱你去洗澡。”


    “……别!”


    她能想到待会在浴室里会发生什么。


    林映舟低笑,她这样子实在太可爱,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脸。


    “你在想些什么,我抱你过去,你自己洗。”


    “……哦。”沈屿思松了口气。


    “你好像很失望?”


    “你才应该失望。”


    林映舟视线落在她身上,“我确实失望。”


    “滚啊,我自己去。”沈屿思掀开被子往浴室走。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林映舟思绪一下被拉远。


    他刚被接回林宅时,极度缺乏安全感,晚上总是噩梦缠身,对外界的一切都过分敏感。


    这状态在他接受心理治疗后更加严重。


    直到有一天,林昀之带着管家来到他房间。


    管家怀里抱着一只几个月大的金毛幼犬。


    小小的、温暖柔软的生命,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扑进林映舟的怀里。


    带着活生生的暖意,将他被铁链紧缠住的心脏烫了一下。


    林映舟给小狗起名叫暖暖。


    此后,每当记忆中的血色潮水将他快要淹没时,怀中的小狗总会将他拱醒,接着发出安抚似的呜噜声。


    那些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潮汐居然神奇地退却了。


    林映舟死死搂住它,把脸深深埋进它蓬松柔软、带着阳光晒过的颈毛里。


    贪婪地呼吸着那鲜活的生命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没被噩梦吞噬。


    暖暖渐渐长大,不再满足于林宅的草地,林映舟便带它去附近的公园玩。


    第一次来到外面的世界,它兴奋地乱蹦乱跳,牵引绳绷得笔直。


    长椅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在吃棉花糖。


    暖暖感到一阵新奇,它猛地挣脱牵引,毫不犹豫地跑了过去,尾巴摇成了螺旋桨,不停地吐着舌头。


    小女孩很喜欢小狗,她咯咯笑着,撕下一大块棉花糖,弯腰递来,“吃吧,小狗狗。”


    时间开始慢放。


    林映舟的心脏开始狂跳,他看着暖暖伸出舌头,欢快地卷下了那块陌生又刺眼的粉色。


    它吃了。


    它吃了别人给的东西。


    它挣脱了他,对别人吐舌头摇尾巴,还吃了别人喂来的食物。


    甚至讨好地舔舐着陌生人的手指。


    小女孩天真的笑容和暖暖摇晃的尾巴,如此美好的画面,林映舟居然生出一股想要撕碎的暴戾感。


    他不明白暖暖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他饿着它了吗?


    那些昂贵精致的狗饭不好吃吗?


    是他对它不够好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暖暖似乎发现了主人的不开心,很快回来蹭着他的裤腿讨好着哈气。


    林映舟则是一言不发地带它回了林宅。


    大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充满诱惑的世界。


    他沉默地牵着暖暖,走向角落的铁笼。


    林映舟蹲下身,动作轻柔,慢慢梳理着它背上的毛发。


    “乖。”明明该冒火,却结成了阴郁的冰,“进去吧。”


    他将暖暖关进了笼子里。


    短暂的死寂过后,它惊慌地抓挠着铁笼,伴随着充满恐惧的吠叫。


    这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反复切割着林映舟的神经。


    他背坐着,身体僵硬冰冷。


    笼子里的声音低了下去,变成断续的呜咽。


    它浇灭了林映舟的怒火,只剩下空茫的钝痛。


    血色的潮水又一次涌来,他被彻底吞没。


    门被打开。


    林昀之站在门口。


    他锐利的眼睛穿透林映舟的身体,锁定在那个铁笼上。


    林昀之没有问,一个字也没有问。


    他精准地剖开林映舟所有不堪,直抵最深处那个扭曲阴暗的核心。


    “去祠堂。”


    他转身就走。


    林映舟惊慌,只能凭着本能跟过去。


    祠堂里没有点灯,只有两排摇曳的长明灯。


    林昀之背对着他,身影被拉得巨大且扭曲。


    这里摆放着林家许多人的牌位,就是没有林疏意的。


    因为她不配。


    除此之外,供案旁还有一根藤条。


    林昀之冷硬的声音打破死寂,“跪下。”


    膝盖重重磕在地砖上。


    接着,藤条撕裂空气,狠狠抽在林映舟的背上。


    他没有叫,也没有喊疼,硬生生抗了下来。


    林昀之声线陡然拔高,“是谁教你生出这样的心思?!”


    “你的母亲?!”


    “它会毁了你的!也会毁了你在意的一切!”


    “你今天把那只狗关起来,以后呢?!和你母亲一样杀了最在乎的人吗?!”


    藤条不断落下,林昀之声音愈发变得尖利起来,“哪怕是矫枉过正,我也要抽走你骨子里这肮脏的血!”


    剧痛使林映舟蜷缩在地上,他看着摇曳的烛火突然明白。


    原来。


    那种想要独占暖暖,不允许它沾染外界气息的疯狂,看到它亲近别人时燃烧的毁灭欲,并非源于目睹父母惨死的恐惧。


    它就流淌在自己的血管里。


    是家族血脉的诅咒,最终在他和母亲身上显形的剧毒。


    “记住今天的疼,那只狗我会处理掉,你不适合养这种性情的宠物。”林昀之的声音从头顶落下,“还有,别再犯这种疯病,否则……”


    他没有说完,脚步声渐渐远处,只留下林映舟一人。


    祠堂里再次陷入绝对的死寂。


    林映舟极其艰难抬起一只手,触碰着背后撕裂的布料。


    指尖沾染上的,是温热滑腻的液体。


    是血。


    和当年浴缸里蔓延的,是同一种颜色,同一种气味。


    今天发生的一切在林映舟脑子里旋转,最终凝结成一个冰冷刺骨的认知——


    他必须把这些丑陋的占有欲,疯狂贪婪的毁灭,埋进最深处,用最温和的模样,严严实实包裹住。


    只有这样,才不会被厌弃,才不会伤害任何人。


    然后,他从冷硬的地上爬起来。


    脸上,如同焊上了一个精心锻造的面具。


    肌肉牵动,竭力勾勒出一个平静、正常、乖顺的表情。


    过了这么多年,林映舟依旧在做这个表情。


    郑钦问他一睁眼就得演戏,装的累不累?


    但这好像已经成了习惯。


    窗外开始下雪,沈屿思的眼皮越来越重,呼吸逐渐绵长,她靠在林映舟的怀里睡着。


    他往后撤开距离,更清晰地看清她的脸。


    窗外的光吝啬洒落几缕,映在她眼睫上,投下两弯柔和的阴影。


    她脸颊上还残留着一点未褪尽的红,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


    林映舟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目光贪婪地描摹着她的眉眼、鼻梁、嘴唇。


    她说了爱他。


    这三个字还在他胸腔里回荡,有着滚烫的温度,灼烧他一直悬在半空的心,可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难以言喻的后怕。


    这份爱太深太重,像植入骨髓的藤蔓,早已与他共生。


    林映舟开口,声音微微发颤,似呢喃,似哀求,“别害怕我……别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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