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喜欢、讨厌完蛋了。


    这是个令你难以接受的结果。


    摩拉克斯就站在你面前,可是你却发现他与你离了好远,仿佛一段迈不过的、被光影隔绝的距离。


    “……木曦。”他垂下眼眸,开口喊你的名字。


    你没再管自己带来的那盏灯笼,在他开口说剩下的内容之前,逃回了自己的屋子。


    用逃这个字似乎显得你太过无能,但你确实逃避地、狼狈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避免听到摩拉克斯接下来准备说的东西。


    寂静的夜里,你关上屋门,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靠在门边坐了下来。


    房间空荡,月光泠泠地透过开着的窗户照进屋内,桌案边花瓶中原本新鲜的琉璃百合感受到某种情绪,渐渐枯萎。


    好想哭。


    心情很难过,可是流不出眼泪。


    你双腿弯曲,膝盖紧紧地贴近胸部,蜷缩着倚在门边,脑海里无法控制地冒出摩拉克斯刚才与你说的那些话。


    所以呢?


    你真的不恨他吗?


    被自己第一眼所见的人差点杀死,如同死亡一般的窒息,任由你如何流泪也没能令对方怜悯地松开手。


    醒来却能后毫无芥蒂地喜欢上他。


    你其实是有恐惧、有害怕的。


    但是恨那种感情对你而言似乎太深刻了,你好像不清楚这个问题的答案,喜欢他与讨厌他的两种想法哪个都没能得到主人的确认。


    你在害怕更加恐怖的东西,于是你忽略掉了初次见面与他的误会。


    外面传来邻街小孩的嬉闹声,你回过神时,明亮的、温暖的日光落进屋内,床榻上被子凌乱,与主人离开前没有任何不同。


    除了你与摩拉克斯之外,没有人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你原本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继续与大家生活下去,继续与摩拉克斯讲一些过火的玩笑,继续与若陀分享另一个世界的常识与真理。


    当一名普通的璃月仙人、当一位有点特殊的魔神……


    “咳、咳……”嗓子痒得难受,你按住自己的喉咙,咳嗽两声。


    你想要哭,但流不出眼泪。


    ……摩拉克斯没有污蔑你。


    他的说法没有任何问题,你确实将他当作游戏角色,当作过去的钟离。你自以为自己了解他的一切,因此会在告白被他拒绝时说那些话。


    孤零零*地穿越到异世界,你只能用一切都是一场游戏来安慰自己。


    他们只是虚拟的,是为玩家而生的,是游戏角色——你必须保持着这种心态,才不会让悲伤与害怕的情绪吞没自己。


    你是个没有过去的人,人生中的一切皆是虚无,不仅仅是没有记忆——名字、过往、亲友,这些都是空白。


    你是谁呢?


    你忘记了自己的过去,是个突然出现在提瓦特大陆的孤魂野鬼。


    你不爱这里的人,不爱璃月,也不爱摩拉克斯。


    他们于你而言都是一串数据,由他人共同创作的二维存在。你只是爱着那个喜欢他的自己,将他当作游戏角色,将他当作钟离,将他当作自己与这个世界真正的锚点。


    因为害怕独自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害怕接受自己的过往都是虚无的事实,你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接受。


    甚至骗过了自己。


    早春的天气太冷了。


    风从窗户吹进来,你恍惚地打个喷嚏,揉了揉自己猩红的眼睛。


    街边摊贩的叫卖声与水手喝酒划拳的声音混在一起,熙熙攘攘,璃月港开始了生机勃勃的一天。


    对比之下,房间内太过安静,以至于你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你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捏紧到发白的手指,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与胳膊之间。


    呼吸声停留在耳畔,你昏昏睡去。


    *


    “更深人静,天干物燥——”


    夜幕再次降临,打更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单调的锣声敲击着夜的宁静。


    你被打更声吵醒了。


    好饿。


    肚子饿得难受,你揉着不舒服的胃,试图让它好受一些。


    现在出去偷供品吃会被发现吧……干脆饿死算了。你自暴自弃地这样想着,然后自闭地阖眼,准备继续睡。


    闭眼前,你忽然注意到漆黑的房间中,一缕月光静静地流淌在你的手心里。


    窗扉半掩,皎洁的月辉洒在冰冷的地板上,格外清亮。


    你抓了抓手心。


    被你捉住的明光变为一抹银白色的纱,轻轻覆盖在你的肌肤上。


    柔软而朦胧,你捉住了银白色的月辉。


    ……月光怎么能被人捉住呢?


    你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


    你迟钝地抬起头,注意到本不该如此明亮的月光,注意到隐隐约约的人影,然后看向窗户。


    摩拉克斯坐在你的窗户边。


    他好像在那里等了很久,等着你抬头看他。


    青年的衣摆与黑色长发垂在桌案上,指尖溢出一段微小的神力,用以维持琉璃百合的生机,让它不因某人的难过而凋零。


    他的身旁有一盏灯。


    是你之前扔在他那里的那一盏。


    散发着明明灭灭的月辉,映照着他的侧脸,衬得他的面部轮廓在幽暗中更加清晰。


    摩拉克斯鎏金色的眸子看向你,你与他目光交汇,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你小声呢喃,“……我在做梦吗?”


    你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啊?梦到摩拉克斯坐在你的窗户边。


    他听到你的疑问,思索片刻,一本正经地回道:“应当不是。”


    ……更像做梦了。


    你移开视线,微抿嘴角,没忍住的笑意打破了原来的气氛。


    青年翻身从窗户边跳下来,轻盈地落进屋内,缓缓地走向你身边。


    他俯身蹲下来,语气甚至带着几丝苦恼:“我以为,我没有教你生闷气就虐待自己的胃。”


    你大概明白,他想缓和与你的关系。你动动唇,不知道能回他什么。


    见你没有反应,摩拉克斯无奈地叹气。


    他掏出一个方形的妆匣。


    妆匣表面镶嵌着亮闪闪的宝石,细致的棠花纹样,一眼便能看出是他的珍藏。


    青年打开妆匣,里面是一条玉珠手串。


    清透的浅翠色,温润光滑,手串上系了一个淡紫色的水晶小铃铛,铃铛摇起来会响。


    他耐心地将它拿出来,眼神示意你把手递给他。


    你犹豫地伸出手,不过两秒就打起退堂鼓,又要缩回来。


    他没给你机会。


    青年比你大出许多的手掌捏住你的手腕,黑色的肌肤与你相贴,为你戴上了那条手串。


    “这珠手串有我的神力,”他解释道,“即使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因神力枯竭而出现意外。”


    这是划清界限吗?你想要开口问他,看向他认真注视自己的眼睛,最终没有问出口。


    摩拉克斯明白了你迟疑不决的眼神,他摇头说:“不是。”


    手串仿佛还沾有他的体温。


    水晶铃铛随着你收回手而发出声响,你有些贪恋地低下头,盯着一晃一晃的淡紫色小铃铛。


    终于,你开口问他:“……我要怎么对你呢?”


    “随你。”摩拉克斯没有强迫他人以何种方式对待自己的习惯。


    你闭上眼,脑子里抑制不住地跳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游戏、角色、脑子里乱哄哄的知识,全然忘记的过往,陌生的世界,虚无的人生。


    你还是需要一个锚点来连接自己与这个世界,你希望是他,“……我可以当你的东西吗?”


    很奇怪的说法。


    摩拉克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你的问题,他沉默了片刻。


    昏暗的屋子内,你在他金色的、认真的、注视着自己的眼瞳中得到了一份“肯定”。


    他并非在肯定你那句话。


    而是在肯定你的存在。


    “忒伊亚,又或是阿斯塔罗斯,”他提起这两个名字,想到昨晚你对名字的态度,说道,“在我给你起名‘木曦’的时候,我祝福了你的人生。”


    璃月的百姓都说,仙人能够赐下福运,经由仙人祝福的小孩,会健康、无病无灾地长大。


    璃月那位最古老的仙人,早已赐福了你的人生。


    而祂希望你身体健康、平安无虞。


    他远比你想象的要更加在乎你。


    “……可是我没有过去的记忆,没有喜好与理想,我什么都不记得,哥哥,”你把自己苦恼与害怕的事情告诉他,胡乱地叫起他的称呼,“摩拉克斯,钟离,帝君,我该怎么办?”


    你拽住他的衣袖,仰头向他寻求答案。


    他垂眸。


    安静的房间内,摩拉克斯慢慢握住你的手,掌心覆盖、包住你的手背。


    “木曦,此时的你我终将都会成为旧日的回忆。”


    青年神情一如既往的冷峻,说话的语气也淡淡的,“如若你愿意,我希望璃月能够是你的过去。”


    你不知所措地眨眨眼。


    这一刻,时间慢悠悠的,被凝固,被打散,被搅乱。


    灯盏散发的光、屋内的琉璃百合、泠泠的月色,周围的一切人与物都变得模糊,只有他和你。


    回过神时,你感到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滑过脸颊,下意识就用手背贴了上去。


    湿漉漉的,被你用手背抹掉了。


    一滴泪。


    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滴眼泪。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湿润眼睫后落下来。你一边哭一边抹眼泪,然后花了好久、好久的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吸吸鼻子,声音颤抖地问他:“……我要是真的喜欢上你该怎么办?”


    摩拉克斯似乎没想到你会问这样的问题。


    夜色中,你听见他低声笑起来,难得开玩笑地反问你:“嗯?在下原来有那么不堪?”


    你抹掉眼泪,不再看他,口是心非地说:“是啊。可不是嘛,要是喜欢上你,我可就完蛋了。”


    “听起来很糟糕。”他评价道。


    “那当然了。”你接下他的话,又用余光偷瞄他。


    那段月光残留在你的手中,成了你与他之间微弱的、忽明忽暗的光亮。


    完了。


    完蛋了。


    你好像要真的喜欢他了。


    第25章 龙鳞……好好亲。


    远远望去,归离原上盛开的琉璃百合连成一片花海。


    叶片上的晨露抖落,你摘下一朵琉璃百合,伸手拂去露水后望着它叹气。


    归离集的开拓并不顺利。


    城市开拓之初,大部分人员无法参与平日的生产劳动,食物往往是最大的问题。


    即使是更利于耕种作物的平原,食物最近也出现了短缺。更何况,第一年种下去的作物,收成通常不会好看。


    土地适宜种植什么作物,土壤肥力的来源,水井沟渠的建造……这些都是需要时间与试错成本的。


    随着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靠近,你手中的琉璃百合被人抽走,她嫌弃你:“成日里唉声叹气地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受了情伤。”


    归终将琉璃百合递到鼻尖嗅了嗅,她威胁道:“我觉得这片花海好看才带你来的,如果琉璃百合都枯了,我要你好看。”


    你没说话。


    归终见你没有任何反应,面上原本“威胁”的表情凝滞。


    想到这段日子里你几乎一直都留在归离集,没往璃月港跑,也没有像她第一次见你那样再和摩拉克斯撒过娇,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不会真受了情伤吧?”


    你决定逗逗她,开口胡说:“对啊,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


    归终叹气一声,拍拍你的肩膀安慰你:“哎呀,我就说喜欢石头有什么好处,性格沉闷又不会照顾人。”


    你装作悲痛地摇摇头,“女的。”


    “那确实有点困难,闲云不像是有这种心思的人……”她猜测起来,感到十分难办,“……等等,你莫不是说的萍儿?”


    你认真地、深情款款地盯着她。


    “……”归终察觉到你的视线,如临大敌地退后两步,“总不能是我吧,我不行的,我对你没这个想法——”


    看对方真的把这个玩笑当回事,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意识到自己被捉弄了,归终双手叉腰,然后又对你指指点点,“好你个木曦,捉弄我是吧?亏我还安慰你。”


    承受不住她问责的目光,你低头佯装咳嗽,回到刚刚的话题:“头痛归离集的食物问题。除此之外,倒说不上说是情伤。”


    只是觉得很为难。


    毕竟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你向摩拉克斯的表白都被他拒绝了。


    被拒绝后还说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话,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有一种尴尬的情绪从脚底蔓延到头顶。


    你不清楚要怎么面对他。


    再加上归离集的开拓紧需人手,你也打算按照摩拉克斯的说法——将璃月当作自己的过去。


    于是你决定留在归离集。


    但是最近……你皱眉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手串。


    手串好像出问题了。


    归终见你皱眉,以为你又要悲伤春秋,她拉起你的手:“走啦,今天归离集附近的巡查还没开始呢,我陪你一起去。”


    你没拒绝,手腕被归终拉起来,两个人正要离开,听到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轰隆”的巨响声。


    是人们聚集的村庄传过来的。


    “这是……”你第一时间想去探查,手却被归终拉住没有松开。


    与你警惕又担心的情况不同,归终仿佛感觉到什么,语气雀跃,“咦,得叫上摩拉克斯一起过来看看,把若陀那家伙也喊过来。”


    *


    魔神本质上是得到了原初之人碎片的生物。


    风精灵、纯水精灵、人类甚至说是一节木头,在得到碎片后都能够被称为“魔神”。


    甚至说,可以从石块相互碰撞的火星中诞生。


    后世游戏中的锅巴、或者说炉灶之魔神马科修斯,便是诞生于此。


    归终捏着下巴,打量眼前这个憨厚的、正在灶台前忙碌的存在好几眼,和身旁的若陀搭话:“我没想到现在居然还会有魔神诞生,明明余下的碎片已经不多了……”


    睡梦中被你们吵醒、又被叫来这个地方的若陀打个哈欠,摸了摸马科修斯橙棕色的耳朵。


    毛茸茸的,手感不错。


    若陀问:“魔神似乎都是以爱人为职责的,这家伙要怎么算?”


    诞生在归离原这片土地上,诞生于璃月人的信念之中,它最初的子民是璃月的子民。


    若陀说这句话时,眼神带有询问地看向你。你专心想着最近的事,没注意到他的眼神。


    归终也好奇这个答案,于是她戳了戳你的胳膊。你被两人从自己的思绪里拉出来,随口说道:“哦,这是自己阵营的魔神,关系蛮好的,擅长做美食。”


    恰好赶过来听到你剧透的摩拉克斯:“……”


    推门而入的男人款步走过来,你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他。


    摩拉克斯与你目光短暂的交汇一瞬,你动动唇,没来得及说什么话——衣摆被拉住了。


    马科修斯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它的“忙碌”。


    它离开灶台,稍显短小的手拉住你的衣服,另一只手端着盘子举在头顶,跳了两下。


    盘子上是裹满酱汁的小巧春饼,脆生的蔬菜卷在里面,还额外添加了绝云椒椒来改善平淡的口感。


    “不是吧?它为什么做给你吃?”归终眼睁睁看着它特地绕过她与若陀两个人,哼哧哼哧地跑到你面前,将食物递给你。


    屋子内明明有四个人,马科修斯却只看到了你一个。


    你也很意外。


    闻着食物散发的香味,你饥肠辘辘的肚子咕咕叫,猜测:“大概是因为我最近总饿。”


    明白马科修斯的举动,你用盘子一旁的筷子夹起卷饼。虽然不果腹,但你也没拂了它的好意。


    又瞧了两眼屋内的几个人,你拿起装着卷饼盘子坐到门外的石桌上,表示自己要去美餐一顿,就不参与有关马科修斯的话题了。


    若陀表示自己也不想掺和。


    你并不清楚归终与摩拉克斯是如何讨论有关马科修斯的一切,只是没过多久,他就出来了。


    当时你坐在厨房外的石桌边,想起游戏里关于锅巴的剧情,说道:“炉灶之魔神其实应该改名叫食神。”


    “如此美味?”若陀见你评价很高,他来了兴致。


    你拿起筷子给若陀夹了一块卷饼,伸起胳膊欲递给他,却发现他的位置太远。


    无奈之下,你只好起身,手臂压在桌子上,凑近他:“给你吃咯,我又吃不饱。”


    花海中的琉璃百合随风摇曳,石桌上落下一片阴影。


    摩拉克斯已经处理好了与马科修斯相关的事宜,他站在石桌前,没有离开。


    “评价很高。”他在你与若陀之间坐下,掏出一双标准的天圆地方、七寸六分的筷子。


    你顿住动作,没料到他会留下。青年注意到奇怪的打量眼神,他问:“我吃不得?”


    你默默把盘子推给他,表示他如果愿意,全部都是他的。


    三人间的气氛忽得安静下来,没有人说话。


    风声徐徐,午前的阳光暖和,晒得若陀昏昏欲睡。他的手支在桌上托着脑袋,闭眼打了个盹。


    你也无聊地趴下来,转头看向吃东西的摩拉克斯。


    他吃东西很安静,没什么声音。


    唇齿撕扯过饼皮,另一只手放在嘴边,接着可能会落下的细碎食物残渣。


    颜色较深的酱汁沾在嘴边,衬得更加唇红齿白。


    ……看着好好亲。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摩拉克斯都专心地吃着春饼,可是他却没有任何征兆地开口问你:“看我做什么?”


    心猿意马的想法仿佛被对方捕捉到,你心虚地收回视线,看向已经见了周公的若陀。


    “帝君。”你用食指捏起手串的玉珠,和他说起手串的异样,“手串好像出问题了。”


    “嗯。”他应了一声,没多说。


    好奇怪。你想。


    如果是往常,他这时多半已经拿过手串检查是什么原因了,可是摩拉克斯现在依旧品尝着春饼,甚至还蘸了碟子里的醋。


    出于对他的信任,你换了个问法:“真的是手串出问题了吗?”


    “不是。”给了你答案后,他又夹起一块春饼,不再说话。


    直到青年将嘴中咀嚼的食物咽下,他用手帕擦净嘴角,才开口解释:“手串只是储存了一段神力。里面储存的神力如若不得到补充,迟早会消耗殆尽。”


    居然是这种机制,怪不得自己会那么饿……


    你盯着手串发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一劳永逸?”


    “木曦。”摩拉克斯放下筷子,唤了一声你的名字。


    你见他吃完,准备听他与你详细解释,可是看向他的时候,却意外发现他神色难辨。


    摩拉克斯戴着他白色的兜帽,面容与神情都隐藏在兜帽下,你什么也看不清。


    “我应当与你讲过,”男人的语气冷淡,常年不变,“我不希望你认为这珠手串是那个意思。”


    当时,他送你这串储存了他神力的手串,你问他这是不是划清界限。


    他说不是。


    但你一想到那会儿自己哭得稀里哗啦,还问了能不能当他的东西那种话。


    好丢人。


    你选择闭目装傻:“……我听不懂。”


    青年将盘子推回到石桌的中心,他摘下兜帽,抬头看向你,“那我再说一遍。”


    阳光落在他与你之间,他面容上的神情变得清晰,你看清了——是前所未有地认真。


    ……你真的很不擅长与摩拉克斯对视。


    每次被他鎏金色的眼睛注视时,你总觉得自己什么心思都被看穿了。


    不怀好意的、龌龊的、少女怀春的、天真的。


    可是每当想到这样的视线是落到自己身上时,似乎又没那么难以接受。


    摩拉克斯将某个东西放在掌心,递给你。


    你低头看去,发现是一枚鳞片。


    金灿灿的,像是龙鳞。


    “我不希望你因奇怪的缘由而疏远我。”


    他说。


    第26章 能吃吗?不能。


    桌上的鳞片表面泛着金色光泽,你瞧着眼熟。


    记忆里,他在当初阿斯塔罗斯的秘境中也递给过你类似的存在,当时他说的是,防止阿斯塔罗斯再次醒来。


    当初的那枚鳞片随着阿斯塔罗斯消失了。


    接过他手心中的鳞片,你斗胆问:“这是什么,龙的逆鳞?”


    他叫你少看点话本:“没有那种东西。”


    鳞片捏在两指之间,你对着光观察了片刻,又问他,“能吃吗?”


    摩拉克斯默了默,想到这是他身上的东西,回你:“不能。”


    “好吧,看着还挺脆的。”你失望地收好,也没多问他给你鳞片做什么,只当是类似百无禁忌箓一样的存在。


    隔壁的若陀睡得很香,大概是困意会传染,你也打个哈欠,困顿地趴在石桌上。


    枕在自己的臂膀之前,你闭上眼,不忘邀请他:“要不要一起睡?”


    摩拉克斯没说话。


    没同意就是拒绝。说的也是,像他这样日理万机的大忙人,哪有那么多闲散时间陪你在这浪费……


    这话听着怪拈酸的。


    意识到自己毫无缘由的奇怪想法,你被自己逗笑了。


    正笑着,听到他告予你:“木曦。”


    “你该回趟绝云间了。”


    你没吱声,假装自己睡着了。


    琉璃百合的花香飘得远,淡雅清新,香味宜人。


    若陀的呼吸声传过来,均匀而平和,一呼一吸,竟然也真的将你听困了。


    半梦半醒间,你迷蒙地睁开眼,想着今天的工作还没做完。


    摩拉克斯的指尖搭在书页上,手边的茶已然凉了,扎好的黑发自然地垂在他的臂弯里,又被风吹着缠上你衣服的小饰品。


    他没有离开。


    身旁的青年察觉到什么,转眸看你。


    ……与他挨得太近了。


    “你没走啊?”


    “嗯。”


    想着刚刚那句话说得有问题,你又补充道,“我是说你居然还在啊……”


    要不还是别解释了。


    原来自己很有阴阳怪气的天赋。担心越描越黑,你咳嗽两声,起身调整坐姿,伸个懒腰。


    你搬出救兵:“我想起归终有事找我商要。”


    摩拉克斯倒是有几分要追问你方才话的意思,他慢悠悠地问了一句:“我怎不知?”


    “你怎么可能什么事情都知道呢!”你不满地嘟囔两句。


    他也不恼,只说:“今日上午,哈垦图斯说她要离开一阵子,短时间内回不来。”


    你干笑:“……哈哈,那想必是我记错了。你说得对,我该回绝云间了,我现在就启程回绝云间。”


    早知道就说若陀拜托你去做的事情被你忘记了。


    不愿再想刚刚发生的事,你转身便要走。


    却被他拉住,没能成功。


    男人的掌心贴在你的手腕内侧,拇指与食指刚好环成一个圈,将你的牢牢抓住。


    带有神纹的、黑色的肌肤与你相触,格外显眼。


    玉色手串变得水润,上面的铃铛因为这个动作而叮铃铃地响起来。


    稍后,摩拉克斯收回了手。


    “记得来找我。”他嘱咐到。


    你感受着再次填满神力的手串,选择了嘴硬:“……就不。”


    “嗯,”他听出你略带怨艾的语气,“那我找你。”


    “……那还是我找你吧。”你认栽。


    “几日前,浮锦本想约你在祭祀投珑时前往沉玉谷,没找到你。”


    “等沉玉谷祭祀的时候我会再去的。”


    “不急。”青年好像有什么打算,你没猜出来。


    *


    绝云间的那棵白色树苗长势令人头痛。


    你这才知道摩拉克斯喊你回绝云间的原因——你再不回来,这棵树大抵是要死了。


    期间你和若陀想了许多种办法都没解决,土壤增肥、改善光照、修剪枝叶……


    它疑似死得更快了。


    最后若陀提出了一个十分惊悚的办法,他让你每天抽出时间来给这棵树喂点血。


    “喂什么?”你怀疑自己听错了。


    “血液,”若陀回忆你曾经的说法,这东西的种子像是血液,血琥珀中包裹着一段银白色的树枝,“你说它像血色的琥珀,那就喂点血好了。”


    你将信将疑地用匕首割了伤口,给它浇了一点血:“……但是给土壤增肥都没用,喂血会有用吗?”


    “这树苗我看不出是什么,”若陀见血液一滴一滴地陷入土地里,“不过,应当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上辈子的恐怖、悬疑小说中倒是经常出现类似的桥段:主角邻居的后院种了一片花,今年花开得额外漂亮。邻居的亲人消失已久,警察一直搜寻不到线索。


    最后真相大白时,原来亲人被邻居埋在了后院的土里。


    存在一定的文学创作,但也并非完全虚构。


    血与肉是上好的营养补剂,土壤的肥力多了,花自然也开得好。


    只是太麻烦,不如买花肥来的简单便捷。


    若陀的办法最终让你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白色树苗的问题解决,你开始在绝云间满山乱逛。


    琥牢山、奥藏山、庆云顶,三座仙山的生物见了你都要退让三分。


    用闲云的话说——


    “我看你是成日里招猫逗狗!”


    日光晒人,树影婆娑。


    歌尘浪市前来找人,见你站在洞府门外挨骂,凑过来低声问:“做什么了?将留云借风气成这样。”


    闲云性子有趣,平易近人又开得起玩笑,能被你气成这样也是少见。


    “这个嘛,”你模糊道,“大概就是抓了她洞府外面的野鸡想要炖着吃掉,结果拔毛拔到一半得知是她新收的徒弟。”


    歌尘浪市叹气,她救不了你。


    洞府内的人听到你们的谈话,怒气更甚:“放肆!什么野鸡,那是鹤!!是白头鹤!!!”


    你被吼得缩了缩脖子,手捂着一侧脸颊呲牙咧嘴,“乱吃东西,牙痛……本来想去找人看看的。”


    “……也不好见着你站在这里被骂,”歌尘浪市望了眼身后的路,似在确认什么,“我来的时候见到帝君了,你去他那儿躲躲。”


    闲云最多追到帝君那里告状,当着他的面骂你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你意识到这是个好办法,转身就跑。


    追出来的女人见你已经跑了,转身想要追究另一位,“萍儿你……”


    只见歌尘浪市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论起惩罚,还是帝君来做更合适。”


    闲云立即明白了她是什么意思,好笑地摇摇头,不再追究。


    *


    你真傻,真的。


    若是留在闲云那里,最多饿两顿,听几句谴责的话罢了。


    来了摩拉克斯这里,他是真真切切要罚你的。


    “呜呜呜,小摩,小摩我知道错了……”你黯然神伤、口无遮拦,刻意卖惨。


    “站稳。”他不听,甚至视线都没离开手中的书,“不要乱喊。”


    罚的内容倒也不严重,就是单纯的让你面壁思过。


    再赔给闲云徒弟一顶假发。


    无他,你拔毛不小心将对方拔成了秃头,摩拉克斯罚你去采白头鹤的羽毛,为受害者织一顶假发。


    今早你才采集完羽毛织好假发,又来他这里面壁思过。


    腿站得酸,你继续卖惨,声音气若游丝,“好哥哥,赔罪我已经赔了,面壁就免了吧……”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还有两刻钟。”


    冷酷无情、残暴不仁。


    你吸吸鼻子,在余下的时间里将类似的形容词都想了一遍。


    摩拉克斯看出你在走神,合上书问你:“乱想什么?”


    “又不全是我的错,”你本能地给自己开脱,“对方身上一点仙气都没有,我见到它的时候它甚至在地里捉虫子。”


    哪有仙人在地里捉虫子吃的呀?


    见你不知悔改,摩拉克斯叹气,用手中那卷书敲了敲你的头,“绝云间三座仙山乃有主之物。”


    他放下书,双臂抱胸地看你:“便是它并非留云借风弟子,我也要罚你。”


    “……”听起来真绝望。


    敲得好痛。


    确实理亏,你捂着脸颊一侧皱眉,也不好再狡辩什么,乖乖地站完了两刻钟的面壁。


    惩罚一事结束,你灰溜溜地准备离开,一只脚迈出屋门,又退了回来。


    想着自己痛了整整三日的牙,你向他讨要那本书。


    他不知道你又搞哪一出,将书递给你,转身去拿另一本。


    一本诗词集,内容你甚至很熟悉,你随便翻到一首佚名诗:“剑寒花不落,弓晓月逾明。”


    虞世南的《从军行》。


    青年听到声音回头看你,解释道:“你熟悉?大陆边界掉进来的一些内容,整理后编纂成了这本书。”


    “好像是我家乡那边的。”脑子里冒出来许许多多的诗词内容,你头晕得很,猛地摇摇头,讪讪地说,“我最近有点牙痛。”


    摩拉克斯意外你为何会牙痛,他打量你几眼,不由得问:“你都乱吃了什么东西?”


    你眼神飘忽,心虚地笑了笑:“也说不上是乱吃东西,你怎么上来就污蔑我。”


    “比如说?”他准备看好戏地追问你。


    你眨眨眼,装作回忆的样子,“……绝云间山下的供品?”


    这算不上怪东西吧?


    远处的青年看穿你的心思,走过来,只说:“张嘴。”


    “啊——”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你只能照做。


    啊。又被捏住了。


    下巴贴在他的手心上,你觉得他的手好凉。


    原本以为很快就会结束,你神游天外时,忽得感觉哪里不对——


    他的拇指探进你的口腔,沿着晃动的牙齿一路摸到最深处的、牙齿的部位。


    ……好不习惯。


    记忆里没有人会这么检查牙齿,你条件反射地合上嘴,也不管他的手还没收回去,牙齿咬在他的手指上,支支吾吾、模模糊糊地说:“我不看了。”


    摩拉克斯一个字都没听懂,他问:“鳞片你吃了?”


    “……”你沉默地想,他怎么看出来的?


    他不关心你此时的胡思乱想,重复道:“张嘴。”


    第27章 旦为朝云“好喜欢你”。……


    他让你张嘴你就张嘴,你岂不是很没面子?


    反驳的话到了嘴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你就注意到摩拉克斯略显冷厉的眼神。


    青年皱眉与你对上视线。


    你不服气的目光偃旗息鼓,忽地生出一种今天不张嘴就走不出这个门的预感。


    在人屋檐下,焉能不低头。


    ……虽然说检查口腔这个动作是抬头。这样想着,你十分不情愿地被他捏开了脸颊。


    摩拉克斯垂下眼眸。


    指腹些许粗糙的肌肤刮过唇舌,一颗一颗的确认着牙齿的情况。


    和他的身高放在这里,张嘴的同时又要仰头,脖子难受得又僵又硬。


    趁他检查牙齿的间隙,你观察起屋子。


    书房内的采光很好,日光错落有致地照进来,落到桌上。


    屋内燃着香,檀香、香橼、香草的味道混在一起,惹得你胡思乱想。


    绝云间洞府的陈设与璃月港那边相差不大,山辉砦的屋子倒是随着璃月港的建成而拆掉了。


    当初他握笔教你写通用文与璃月文的那座亭子估计也未能幸免。


    你口齿不清地喊他:“摩拉克斯。”


    青年勉强听出来这是他的名字,应了一声:“嗯。”


    没有任何缘由地,你呢喃起来:“那之后呢……”


    唇齿间黏糊的话吐字不清,他没听清。


    “什么?”


    你*没再说话。


    轻风扰乱熏香升起的烟,香味溢散,你又嗅出琥珀香。


    回过神时,他已经检查完了牙齿。


    你揉着脖颈退后两步,无精打采地问他:“严重吗?”


    摩拉克斯没给出什么解决方案,他沉声说:“痛几天就好。”


    多么冷酷、无情的话。


    他甚至都不安慰你。


    你捂着脸颊,愤愤地把脑子里方才想过的形容词又重复了一遍。


    “不要乱吃东西。”摩拉克斯不知道你这时走神又在想什么,他叹气,解释道,“这东西本就不是用来吃的。”


    就好比你会在璃月人向他供奉的供品中品尝出“愿望”与“祈祷”这些味道,用来防身的护身符,里面蕴藏的东西很多、很杂。


    而他曾经喂给你的那些神力,往往是单一而纯粹的,不掺杂任何杂质。


    你听懂了。


    即使他没有这个意愿,你依旧决定单方面理解为他在鳞片里“加了料”。


    虽然是你偷吃的,但鳞片的口感吃起来像是薯片,你不打算放弃,提议道:“你下次给我的时候,能不能别用鳞片做护身符?”


    摩拉克斯拒绝了你,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并非给你吃的。”


    你最终没能吃上口味嘎嘣脆,吃完还不会牙痛的鳞片。


    闲云的徒弟在得到那顶假发后原谅了你,闲云本人则不允许你踏足奥藏山。


    无奈之下,你只好甘雨入手,每天鬼鬼祟祟地蹲在奥藏山山脚,像个拐卖小孩的人贩子。


    这时候的甘雨已经由当初可爱的小孩子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只是性子上有些怕生。


    她被你吓到了,你又被闲云一顿好训。


    鸡飞狗跳的误会结束后,你收到一封浮锦寄来的信。


    信上写到,沉玉谷的祭祀已经开始了。


    浮锦委婉地问你: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吗?


    你恍惚想起来——


    自己曾经答应她,今年也要去沉玉谷看祭祀投珑。


    结果因为摩拉克斯一句不急,你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然后忘得一干二净。


    于是你在向浮锦道歉的信中添油加醋地写到:怎么看都是摩拉克斯的错!


    甩锅给摩拉克斯,你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原本是没有的。


    晨间的雾未散尽,鸟雀啄着青涩的枣子,竹筏浮在水面,前面的艄公撑篙哼起山歌。


    河水飘飘荡荡,你转头看着坐在竹排前头的黑发青年,无奈地叹气一声,将上船前拿的最后一点鱼食丢入水中。


    平常去沉玉谷,都是歌尘浪市陪你一起的。


    这一回,歌尘浪市却决定要带归终去参观沉玉谷,她不仅不带你,还说给你找了新的旅伴。


    你如今正要和这位新旅伴一同乘船前往沉玉谷。


    摩拉克斯原本在与艄公搭话,他听到声音,回头问你:“晕船?”


    你呵呵笑着,眼神飘忽:“……心虚。”


    乘坐竹筏前往沉玉谷是你每次来这边都要进行的固定项目,自然不会晕船。


    只是有一种背后说人坏话结果被当面抓包的尴尬。


    从晃晃悠悠的竹筏跳下来,你望向眼前的小镇。


    沉玉谷今年的奉茶典仪恰好与祭祀投珑的时间撞到一起,魂香花开败,花茶被奉上祭祀台。


    你原本想来帮浮锦一起筹备事宜,帮忙之余顺带了解一下投珑祭祀与请仙典仪流程的不同……


    现在浮锦估计忙得不可开交,还是别给她添乱了。


    艄公与你们打过招呼,撑起篙,载着另一位年迈的老人离开。


    小镇上的居民聚集在河岸边,各自准备着接下来祭祀投珑要用到的东西。


    一位八九岁的小男孩注意到此时登上渡口的你和摩拉克斯,男孩好奇摩拉克斯的打扮,问你们是什么人。


    你心不在焉地接了一句:“归乡人。”


    于是,你们被当成了普通的归乡人。


    沿着小路往里走,绕过一棵高耸的树便进入了小镇。街边小贩的摊子上卖着鲜花、石榴与炒制好的茶叶。


    你心血来潮,与商家讨价还价买了一些石榴。


    /:.


    商家送了一个油纸做的碗,用来装石榴籽。


    指尖掐进石榴果皮中,用力掰开,露出了鲜红的果实。


    魂香花的香味与茶香混杂,你转头看向自己身旁没有离开的男人。


    他显然在等自己。


    歌尘浪市说青年是她为你找的新旅伴,你语气莫名带点质问:“你为什么没和若陀一起来?”


    摩拉克斯扫了眼小摊上卖的茶叶,回道:“他对祭祀庆典一事不感兴趣。”


    摘下两三个石榴籽,你把这句话的隐藏意思翻译出来,“那看来我是备选项。”


    他听出你的话里有话,却不明白。


    两人并行走在街道上,你不理他,自顾自地剥着石榴。


    石榴籽躺在油纸碗中,你忍痛将剥了一半的分给男人。


    摩拉克斯没要。


    “对我有意见?”他直白地问。


    石榴籽清甜的汁水浸入喉咙,你想也不想,直接回答:“有啊,意见多到说不完,比如你不肯给我吃鳞片。”


    他深深地看你一眼,停下脚步,说:“不是这个。”


    你被汁水呛到,咳嗽起来,“还能是什么?”


    摩拉克斯丢下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没再开口。


    你和他之间格外安静的氛围与热闹的奉茶庆典格格不入。


    为了避免自己接下来这两天都是这种奇怪的氛围,你主动向他搭话:“所以呢,你为什么没和其他人一起来?”


    摩拉克斯认真地分析着这句话,又问:“你在乎备选项?”


    你默了默,反思自己刚刚的行为是否有不妥,居然令他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谁在乎这个?”


    他解释起来:“她邀我来观览投珑的祭祀。”


    这句话中的“她”指沉玉谷的魔神。


    你有些不明白摩拉克斯在猜测、解释什么。


    因为你并没有说谎,你不在乎他原本要和谁来,又为什么要来沉玉谷。


    你只是对他若无其事的态度感到不满。


    或者说,你现在很讨厌他。


    讨厌他拒绝掉你的告白,却又如同什么都没发生的态度;讨厌他偶尔突然靠近的面容,总是习惯性对你很好的行为。


    讨厌他好像从没有发觉两人间的关系其实很尴尬——只有你一个人意识到了,因此只有你一个人在尴尬。


    他本人甚至还在乱猜。


    避免他继续乱猜下去,你顺着他问:“我好像没看到她来接你?”


    摩拉克斯回你:“我回绝了。”


    “……啊?”你一瞬间不太理解他在表达什么。


    难以置信,这个“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想法居然是你对他,而不是他对你的。


    男人的心思真的好难猜。


    他又解释道:“事先并无计划到沉玉谷。半日前萍儿相托,我没拒绝。”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萍儿的错。”你将锅甩给了歌尘浪市真君。


    摩拉克斯又说了什么。


    你离得远,只模糊听到“也好”两个字。


    此时,小镇的另一头,被你甩锅的歌尘浪市真君,萍儿本人打了个喷嚏。


    “阿嚏!”青发女子揉着鼻尖,与身旁两位聊起天,“奇怪,我怎得咳嗽了?”


    闲云皱眉思索道:“莫不是水土不服?”


    “应当不会,”萍儿摇摇头,估算着时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帝君与木曦应当也到了。”


    她注意到身旁少了一人,“归终呢?”


    闲云伸手指了个方向,归终站在高台上,正是本次投珑祭祀要用到的场地,“说是要研究研究抽签用的玉器……”


    灰发少女手中捏着玉质的圆筒,里面整齐地码好了许多玉签。


    归终抽出一根玉签,感受着上面的仙力,放在手中转了转。


    抽出的玉签是有定数的,代表着每一年站在祭祀台上率先投玉入水的幸运儿。


    她灵机一动,脑中冒出一个想法。


    *


    或许是当初渡口上你随口的那一句归乡人弄巧成真,你和摩拉克斯这两天的都以普通人的身份在活动。


    暂时落脚旅店的商人谈论着一路上的见闻,提到绝云间的仙人时,又喊小二再上一壶茶。


    小二倒是没动没,站在那里给商人赔笑,露出手腕上戴的玉镯,“客官,这……你看,掌柜才允了我的假,我好去替我家中的幺子求个平安……”


    投珑祭祀与奉茶典仪撞到一起,时间便持续了几天。


    你和萍儿、浮锦几人见了面,但着实没能帮上什么忙。


    闲云得到传讯得知甘雨生了热病,急忙回了璃月港。你喊若陀过来玩,他不来,说要照顾你当初种在理水叠山洞府前的那棵树苗。


    天色昏暗,沉玉谷入夜,街道上的一切却格外明亮。


    燃烧的蜡烛置于灯笼内,透过栩栩如生的花灯外壳照亮了夜。


    祭祀本身是在调节沉玉谷的水土,同时祈求福祉,期望能够避厄祛灾、安康长乐。


    “木曦。”他低声唤你的名字,“醒醒。”


    你从桌案上迷蒙地睁开眼,见到的不是呼唤自己名字的男人。


    你好像并没有醒。


    眼前是一片花海,花海的尽头处似乎有一座秋千,秋千晃动着摇来摇去,上面坐着一名少女。


    有风拂过,脚边的花被吹起,你捉住其中一朵,发现它是一朵由盐晶花制成的琉璃百合——


    “木曦。”梦境外的人耐心地再次呼唤你,“祭祀开始了。”


    手中的琉璃百合化作粉齑,梦境犹如碎片、潮水般褪去。


    你懵然地坐起来,眼神呆滞地盯着自己面前的青年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被小孩子吵闹的声音彻底叫醒。


    摩拉克斯见你神色奇怪,“做噩梦了?”


    你摇摇头:“好像梦到归离集了。”


    不再想梦中奇怪的事,你跟着青年走向投珑的地点。


    奉茶典仪在昨日结束了,投珑入水的环节安排到了今天晚间。


    街道灯火通明,人们围着祭祀台,哼唱着遥远而古老的祈祷词,等待仪式的下一步。


    月色照在江岸,浮锦站在高出人们许多的台子上投出玉签——


    一枚多出的玉签浮在你面前。


    不易察觉的琉璃百合花香立即让你明白这是归终的手笔,你抬头寻找起灰发少女的身影,意外对上了浮锦的目光。


    浮锦的神情在惊讶过后转变成了笑容,她心情愉悦地微微笑着。


    犹豫间,你眼前的玉签被另外的人拿去。


    摩拉克斯将玉签递给你:“方才还说想被玉签抽中。”


    “额外给我加的,完全不是一回事。”你没收,反而推了推他的背后,表示干脆他上去好了。


    你自然是推不动他,反倒和他被其余人推了上去。


    甚至因不知该如何招架差点摔倒。


    “……我们就这样混进来,没关系吗?”你心情忐忑。


    他提醒你看向笑语盈盈的浮锦:“无事。”


    如果事情严重,她大概做不到如此放松。


    站在祭祀台上唱最后一段祈祷词时,将玉投入碧水河里,投珑祭祀就结束了。


    在沉玉谷先人的祈祷中,你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人。摩拉克斯专心地哼着祭祀词,注意到了你的目光。


    他以为你有话要说,倾身低下头,靠近你。


    风吹乱他的那一缕黑发,黑色的发丝隐约间变得凌乱。


    温暖的灯光与月辉映照在他的脸庞,一丝一线地交融、勾勒到他的眼尾。


    望着他为你垂下的眼睫,你想,你讨厌摩拉克斯。因为你喜欢摩拉克斯,琢磨不清他的想法令你不快。


    你对他念叨了一句在赫乌莉亚那里学到的话,他没有听懂,用疑惑的眼神问你是什么意思。


    美玉投入水中,搅乱水面的弯月。


    祭祀台上,你踮起脚尖。


    周围的人们哼唱着祭祀词,将携带的玉石投入水中,祈祷来年的平安顺遂。


    悠长的乐声,缓慢的呼吸声,手串上的铃铛叮铃铃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个蜻蜓点水的吻,浅尝辄止,轻轻地触到他的脸颊。


    青年眨眨眼。


    猝不及防。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你做了什么,而是迟缓地眨了眨金色的眼眸。


    随后他转头看向你。


    摩拉克斯看向你的眼神一时看不透,你没有去想那是不解、惊讶还是愠色。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拉住你——


    你跳下祭祀台,混入了人群里。


    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河边,见证一年祭祀的结束,祈祷又一年的风调雨顺。


    他们讨论起今年的魂香花与烹制好的新茶时,投入水中的玉缓缓落在河底。


    你两只脚踏入河中,转身看向前来寻找你却又被人流阻碍着无法靠近的青年,然后笑出声。


    你没有告诉他的那句话是——


    “好喜欢你”。


    千百年的雨水汇集在碧水河,仙山云雾环绕,灵兽注视着山下的一切,草木葱郁,浮世尽欢。


    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万岁千秋,天香同梦。


    第28章 异食癖得想个办法让摩拉克斯后悔。


    归离集的城市建设有条不紊地进行到了末期。


    落叶堆积在树下,草叶结了一层霜。


    天色微微亮,归离集的众人还未从睡梦中苏醒。


    泥土堆成的灶中燃着柴火,你手中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制食盒坐在旁边。


    食盒里面装着奶油泡芙,离火源太近,奶油有些化掉。


    身边的灰发少女蹲在土灶边烤火,哈气道,“下次不要让我再看到奥赛尔!”


    几日前,漩涡之魔神不知发了什么疯,与偶然路过这里的魔神打了起来。


    归离集这一带被殃及池鱼,原本还秋高气爽的天气,温度骤降,瞬间入冬。


    归终打个喷嚏,从你身侧搬过来一把椅子,又提起另外的事,“我听萍儿提到过,你和摩拉克斯一起去的沉玉谷,怎么回来的时候就你自己?”


    你放下手中的奶油泡芙,艰难地开口:“不太好说。”


    沉玉谷一行结束,你的生活依旧风平浪静。


    指单方面当缩头乌龟的风平浪静。


    摩拉克斯因没能当场拉住你,导致了后续他想追究你时,都会得到含糊不清的回答——


    这种行为令你看起来像是什么玩弄感情还不想负责的渣女。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你只是被沉玉谷先民祈祷的氛围影响了才那么做的。


    更何况你明明很早就提醒过他,男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归终听你讲完沉玉谷祭祀当天发生的事,皱眉不可置信地问你:“所以,你亲完之后就跳下去了?”


    面对归终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默了默:“……我还没问你呢,是你在抽签上动的手脚吧?”


    “啊呀,我看那个圆筒有点问题,帮她们修了一下,”归终的气势瞬间弱了下来,“我猜你一定喜欢的。”


    她从你的食盒中拿走一块泡芙,转移话题:“这就是你给马科修斯的食谱?”


    “还有一些其他的,”你回想自己塞给它的那些食谱,气馁道,“它说很多食物不健康,不能一次性都做给我吃。”


    比如你心心念念的薯片。


    哪里不健康了?高温油炸怎么了?没有营养又怎么了?


    零食的第一要务就是好吃!


    见你如此在意,甚至眼神都怨念起来,归终很难不好奇,“所以薯片到底是什么味道的?”


    你回想着鳞片的味道,大胆提议:“和鳞片很像,要不然我去给你弄一片来?”


    她猛地摇摇头,学着你平日的说法方式,嫌弃道,“不要,我可没有异食癖。”


    异食癖。


    进食障碍疾病。缺铁性贫血的患者可能会喜欢食用冰块、泥土、粉末。


    你不会贫血,自然也不会患上异食症。


    但不论是从寻常食物难以果腹,还是偶尔闻摩拉都觉得散发着香味的角度来看……


    你毫无疑问是个异食癖。


    穿越到通晓剧情的游戏世界,不仅没搞出什么名堂,连告白都被某人拒绝,如此种种,你居然还是个异食癖。


    真令人悲伤。


    归终注意到你怨念的眼神更重了,她干笑着再次岔开话题:“若陀说你最近的仙法都没好好学。”


    最初还是你拜托他教你两招的。


    你打个哈欠,“一力降十会嘛。”


    法器的杀伤力和火力都足够,其他法术落下一些也没什么。


    泡芙的酥皮烤得松软,奶油满到快要溢出,你无精打采地咬下去,又听归终问:“你就打算这么糊弄下去啦?”


    她提醒你:“归离集的工作结束后,你总要回绝云间的。”


    能躲一时半刻,也躲不了初一十五。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你慢吞吞地咽下食物,说道,“我还能回璃月港。”


    当初建璃月港时你也出了一份力,没理由你不能回。


    归终被你逗笑了,“摩拉克斯留在璃月港的时间更长哦。”


    “……”忘记这茬了。


    摩拉克斯绝大多数时间在璃月港,偶尔回绝云间,路过南天门时还会和若陀校上两棋。


    你咬牙切齿道:“得想个办法让摩拉克斯后悔。”


    归终看热闹不嫌事大,乐呵呵地说:“我翘首以盼。”


    她笑了一会,又问你:“不开玩笑了,你到底怎么打算的?”


    “不知道。”你提供了优质答案,犹豫道,“先回绝云间吧。”


    *


    花海深处。


    通体白色的木制秋千摇摇晃晃,秋千椅上空无一人。


    盐晶花制成的琉璃百合由远及近,逐渐枯萎,化为碎片,仿佛要与梦境一同消散。你回过神时,只来得及抓住半朵——


    “咣当”一声。


    没关紧的窗户被风吹开,床榻上被褥的一角跟着人一齐落到地板上,冷风钻进屋内。


    你揉着后脑勺,龇牙咧嘴地爬起来。


    伸手关窗户的动作顿住,你踮起脚尖看向窗外。


    洁白的、仿若柳絮的大片雪花随着风吹落,远处三座仙山的山头已经白茫茫的一片。


    绝云间下雪了。


    外面的雪景吸引人,你无心再睡,稍稍整理了一下行装就打算出门。


    南天门一带的积雪没有清,被来往的路人与动物压实,踩在上面有些打滑。


    你准备去南天门找若陀。


    马科修斯说你离开归离集后,它的薯片做好交给了若陀,要他代为转交。


    若陀这会坐在山脚下的一座亭子里。


    大雪纷飞,呼出的雾气模模糊糊,你勉强看清他的身影,朝他大声喊道:“坨子哥——出来溜冰啦——”


    山路难走,离下坡到若陀那边还有一段距离。你退后两步,接着跑起来,“呲溜”一下滑了下去。


    这段路超级适合溜冰。


    下次问问闲云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做一双溜冰鞋……


    然后你被鹅毛一般的大雪糊住了眼睛。


    雪花挂在睫毛边,因眨眼接触到皮肤迅速融化,雪水留在眼眶中。


    完、完蛋了——


    你手忙脚乱,没刹住车。


    “咔哒”。清脆的、如同玉石敲击的声响。


    那不是你的头撞到地板的声音。


    是棋盘被撞翻后,棋子掉落的声音。


    黑白两色的棋子哗啦啦地混在一起,棋盘扣在你的头顶,你听见若陀努力憋笑却没有憋住的声响。


    棋盘随着你起身抬头,摔到地面上。


    院子里的木亭四面透风,并无遮挡。亭内石桌上的茶壶贴了保温用的符箓,这会儿还冒着热气。


    若陀的手背遮挡在嘴前,转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


    “嘶……”


    你想着说点什么缓解尴尬,掌心抚上后颈,听到另外一人问:“摔疼了?”


    熟悉的嗓音与询问,你怔住,脑子里瞬间跳出一个人名。


    你下意识地咳嗽两声。一时不知该没好气地追究若陀笑话你,还是先道歉不小心撞翻了他们的棋盘。


    又或者因为摩拉克斯在这里而立即跑路。


    最终,你选择假装另一位是空气。


    你认真又略带心虚地看若陀,结结巴巴地说:“呃,这个……若陀哥、哥哥,我来找我的……嗯,薯片。”


    棋盘被人推翻,对弈自然也进行不下去。


    若陀一边憋笑一边起身回洞府拿薯片,还不忘留下一句:“怎么这都能摔倒?”


    拳头硬了。


    你捏紧拳头“哼”了一声,无语地白他一眼,别过头去。


    然后转头对上另外一人的目光。


    青年原本没在看你。


    他听到声响抬头,恰好与你对上视线。


    若陀离开,留下你与摩拉克斯两个人。


    亭外满天白絮,摩拉克斯收回视线,神色淡然地喝茶。


    呼吸带出的雾气模糊掉他与你之间的距离,你安静地站在亭子的一角,看着他俯身去捡散落一地的棋子。


    摩拉克斯收好棋盘与棋子,随口问道:“也叫他哥哥?”


    “……”刚才好像是叫了若陀哥哥来着。


    但是摩拉克斯一副在意却又随口问的语气令你很不爽。


    原本的心虚消失得无影无踪,你咬了咬牙,理所当然地宣布道:“当然啦,年长我的都算是哥哥。”


    “竟是如此。”他点点头,没多说其他的。


    若陀怎么还没回来?


    气氛尴尬而沉默,你咽了咽唾沫,视线飘忽地不再看他。


    片刻后,摩拉克斯将手中的茶杯递到嘴边,“说来……”


    你望向一片雪白的景色,开始装傻:“说来今天下的雪好大。”


    “嗯。”


    “……我想起来赫乌莉亚这几天约我有事,先走了。”


    他好似提醒地问一句:“薯片不要了么?”


    “薯片、薯片就送给若陀哥哥吃了!”


    你结结巴巴地扔下一句话,转身溜之大吉,免得摩拉克斯接下来再追究什么事情。


    在你心虚地跑路后,又过了一会儿,若陀才慢悠悠地带着几包薯片回来。


    他怀中的油纸包底部细心地折出了形状,避免薯片压碎。


    石桌上的棋盘与棋子恢复如初,亭子里只有摩拉克斯一个人。


    他慢悠悠地喝茶,仿佛方才什么都未发生。


    如若不是雪地上的脚印,若陀要以为刚刚撞翻棋盘的某人是他臆想出来的了。


    他一脸奇怪地道:“木曦呢?怎么薯片都没拿就走了。”


    青年两指夹起一颗棋子,放到棋盘中,示意继续,“她说不要了,送你。”


    话落,若陀兴致勃勃地坐回石椅上。


    油皮纸最上面封了层透明的蜡,他拆开蜡封:“那我可要好好尝尝是什么味道了。”


    “大抵是些新奇的东西。”摩拉克斯不感兴趣。


    “味道还不错,”若陀第一次接触如此新奇的口感,“但也不值得她念念不忘。”


    两人下棋时断断续续地聊天。


    若陀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往日里从你手中要出点东西可是很难的。


    他嚼着薯片,又问:“她当时怎么说的?”


    摩拉克斯沉默一瞬,回道:“找赫乌莉亚有些急事。”


    薯片吃掉大半,若陀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离开拿薯片的间隙,对面这家伙和已经离开的人肯定发生了什么,才让你没拿薯片就跑掉了。


    若陀陷入沉思。


    他开始回忆你与摩拉克斯的相处。


    最初的建造璃月港时彼此谁看谁都不顺眼,到关系缓和,一同举办典仪……你曾暗戳戳地向他打听过许多有关摩拉克斯的事。


    却在某天不声不响地忽然跑去归离集,以及自沉玉谷回来后,近乎“欲盖弥彰”的行为举止。


    饶是若陀再愚钝,也能看出来这些天摩拉克斯与你之间的氛围相当奇怪。


    更何况他就不是个愚钝的人。


    认真说的话,以前也是如此。


    可不论你如何捣乱、开玩笑,信誓旦旦地说胡话,摩拉克斯都是坦坦荡荡的模样。


    若陀认为自己已经发现了事情的本质。


    他清清嗓,打趣道:“你做事竟也不坦荡了。”


    摩拉克斯吹了吹氤氲热气的茶汤,反问他:“我何处不坦荡了?”


    被摩拉克斯这么一问,若陀心想,也对,不该用坦荡这个词。


    若陀落子结束,笑他,“摩拉克斯,石头开花了。”


    闻言,青年随意地伸手指向某处石头,并未抬头。


    被他指到的石头随即开出一朵花来。


    金灿灿的,栩栩如生,雪花落下,化为一滴水珠。


    他的意思是这有什么稀奇的。


    若陀:“……不是这朵。”


    他执棋,点在棋盘上的某个位置,沉声道:“你输了。”


    黑白两子的对弈分出胜负,若陀心思早就不在此处,赢了这局棋,也没什么意思。


    至于若陀关心的那件事,方才说的那些话,他自然是都听懂了。


    摩拉克斯想到这些就头痛。


    他叹气,开口说:“最初,我说的是她不喜欢我。”


    他从未说过不喜欢她这种话。


    第29章 朋友这是耍无赖。


    若陀听了他那句话,下意识地“扑哧”笑出声。


    棋盘上的棋子被杀得片甲不留,但若陀没心思分析是哪一步棋出了问题。


    有好戏看,这时候谁还在乎输赢?


    若陀幸灾乐祸地问他:“你现在怎么想的?”


    摩拉克斯见他这副样子,无奈地扶额闭目,“……暂时没有想法。”


    每当他想说点什么的时候,你就会插科打诨地提起其他事情,不是相约歌尘浪市谈论乐理,就是找留云借风讨教机关术。


    解释也好,询问也罢,他来不及问出口,又不便强硬地将你抓住。


    他已经头痛好些天了。


    摩拉克斯叹气,又问若陀:“今日的棋还继续么?”


    对面的人摇头,晃了晃手中的薯片,“真不吃?”


    他没兴趣。


    伸手拂掉衣摆的雪,摩拉克斯若有所思地望向遥远的天空某处。


    “前阵子的奥赛尔好像有问题。”


    “路过归离原和那位魔神毫无征兆地打了起来?”若陀回想起这件事,嚼着薯片,评价道,“也不知道发什么疯。”


    雪簌簌地下,亭中的黑发青年蹙起眉眼,最后说:“……或许吧。瑞雪兆丰年。”


    荻花洲的芦苇荡被厚重的雪压塌,河水的水面结了薄冰,午间的太阳温暖,晒化了一层雪。


    小孩子笑声吵闹地互相扔起雪球,你心血来潮地也跟着堆了个雪人。


    用捡来的树枝当胳膊,变出来的金色宝石当眼睛,鼻子用……


    “用这个吧。”白色长卷发如瀑布般散下的女人将一块黑色的石头递给你,不太好意思地摸摸自己身边小孩的头发,“她眼巴巴盯着你看了好久,小声问我可不可以让她也参与一下。”


    你歪头去看躲在赫乌莉亚身后的小女孩。


    她怯生生地抓着赫乌莉亚的衣角,担心被拒绝,用期冀的眼神偷偷打量你。


    “好啊,”你欣然接受,提议道,“让她自己来装这个鼻子。”


    小孩开开心心地拿着石头去给雪人装鼻子,你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自己冰凉的手心。


    街道与房屋旁的积雪洒了盐,路上没有结冰。你和赫乌莉亚一路走回屋子时,总会冒出几个小孩子过来打招呼。


    赫乌莉亚会语气温和地告诉小孩子跑慢点,提醒他们小心摔倒。


    你跟在她身后,心虚地用指尖点了点鼻头。


    你已经留在这里蹭吃蹭喝好多天了。


    虽然说赫乌莉亚几天前见到你时很开心,对你说想待多久都可以,但你还是会不自在。


    原本你想着赫乌莉亚不擅战斗一事,到了她的领地应该能帮忙驱逐附近的魔物。


    结果不知为何,今年的冬日万物格外萧条,魔兽与怪物的出现频率大大降低。


    与你同行的女人注意到你略显低落的情绪,她温和地问你:“有什么心事?”


    你张口就来:“居然一直留在你这里吃白食不干活,我真混蛋啊!”


    “请不要这样想,我很高兴你能来陪我,”赫乌莉亚被你的说法逗笑了,她笑盈盈的,没让你模糊过去,“不过,你还是有心事吧?”


    你滚了滚喉咙。


    大家同样都是魔神,总被他人看穿心事的体验十分不美好。


    难道是因为你的灵魂来自世界之外,本质上只是个年纪不大的普通人?


    猜想没有答案。


    你艰难开口,支支吾吾地说:“这个问题嘛,说来话长,我和他的关系,你应该有点了解……就是……”


    你看不惯他、又打不过他。


    想找摩拉克斯去问清楚他对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心底却又放不下之前告白被拒绝的事。


    连带着自己的感情都变得难以捉摸。


    赫乌莉亚安静地听你说完,思索了一会。


    她用那张纯良至极的脸,轻声细语道:“要不然就保持目前这样?”


    关系与身份都不做改变。


    “……诶?”


    总觉得她顶着一张纯良的脸说出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东西。


    你大脑宕机,好久才回过神,犹豫道:“可是他问我沉玉谷的事……”你没有想好要给他什么样的回答。


    赫乌莉亚不明白你为何会纠结这件事,问:“木曦,我与你是什么关系?”


    你立即回答:“朋友啊,好朋友。”


    “嗯,就这个。”白色长卷发的女人点点头,表示这就是你方才所纠结问题的答案,“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她问得很认真。


    你沉默了。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答案。


    你恍惚意识到,绝大多数魔神虽然都怀有“爱人”的责任,但祂们都难以透彻地理解人类的感情。


    诸如迭卡拉庇安赋予子民的自以为是的、毫无自由的爱,厌恶人类却收留弃婴与流浪者,引*导狼群的安德留斯,无意争夺权力、因自由而守护信徒的巴巴托斯。


    不论是许以臣民不变之永恒的巴尔泽布,还是窃取原始胎海水缔造原罪的厄歌莉娅,又或是长眠于永恒绿洲的娜布玛丽卡塔……


    魔神始终在以自己的方式爱人。


    你面前的赫乌莉亚也好,摩拉克斯、哈垦图斯也好,祂们都只是行为处事与人类相似的生物。


    而不是人。


    但你在这一瞬间,忽然理解了摩拉克斯的所作所为,明白了自己的感情又为什么如此拧巴——


    这种拧巴的感情是“不甘”。


    虽然你确实很喜欢摩拉克斯,隐约察觉到自己对他来说是特殊的,可是一想到表明彼此相互喜欢后,就会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你会逃避地不想去面对。


    不甘心自己曾经被拒绝掉的告白,不甘心那些因为猜不透他的想法而纠结的情绪。


    你已经向他告白过一次了。


    所以,按照璃月人礼尚往来的习俗,这一次应该轮到他来。


    见你一言不发,赫乌莉亚担忧自己刚才的话有问题,“是哪里不妥吗?”


    “没有,很好的办法!”你情绪激动地握住她的双手,想到自己可以耍无赖,全部的问题都迎刃而解,“赫乌莉亚,我清楚了!谢谢你,我过几天就回去。”


    不仅如此,你又联想到了后世游戏里的主线剧情。


    几千年后,已然化名为“钟离”的摩拉克斯,与如今令你苦恼的人是有许多不同的。


    具体而言,这种耍无赖的行径对钟离是没用的,但你现在面对的是摩拉克斯。如果你说的话太“过火”,他会冷着脸制止你——这是有时效性的。


    意思是,你现在不去调戏他,以后就没多少机会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面对的只会是那个心眼比谁都多、却还会故意装糊涂的家伙……就像游戏剧情里那样。


    你逐渐理解了一切。


    赫乌莉亚哪里会预料到你会诞生这种想法,她还在邀请你留下:“那么急吗?再多待几天也没关系的。”


    “已经给你平白无故增添很多麻烦了。”你没有多少的良心提醒你尽早离开。


    *


    绝云间的雪被清理过。


    你回来时,刚好撞见化作仙兽形态的闲云带着甘雨晒太阳。


    鹤的身旁躺着一个头体型庞大的生物,毛发如同绵羊一般柔软洁白,头部长着一对角,躺在枯黄的草坪上,已然陷入梦乡。


    闲云停下梳理羽毛的动作,奇怪道:“归终前几天说,你要躲一阵子。”


    “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你眨眨眼,委婉地开口,“倒是甘雨,会不会有些圆润了?”


    对方说出了标准的长辈发言:“小孩子嘛,圆润一些才可爱,白白胖胖的。”


    作为当初亲眼见证归终在玉筒搞小动作的人,闲云对你口中的办法很感兴趣。她变回人形,低头凑近你,小声道:“什么办法?快与我说说。”


    见闲云一副热切的模样,你语气带笑地回她:“维持现状。”


    闲云:“啊?”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都没有怀疑你。


    你仿佛没有注意到闲云复杂的眼神,开口道:“问起来就说是朋友……嗯,准确点说应该是哥哥。”


    这算什么?


    闲云很难信任你口中这个敷衍的办法。


    于是,她转头左看看右看看,目光到处打量,寻找着什么人的身影,“帝君过会儿要来找我,你现在就走吧。”


    你不明所以:“他来找你做什么?”


    最近应该没有发生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云来海今年的雨水格外多。


    闲云没多解释,“无非是些呼风唤雨的事,帝君向来更信任我。”


    冬日风冷,阳光照在身上不算热,你没离开,同甘雨一起躺在了清理掉雪的草地上。


    不知道闲云用了什么办法,沾过雪的草坪居然一点也不潮湿。


    “兴云布雨那种事我也能做。”听出闲云不愿多说,你嘟囔两句。


    闲云呵呵笑道:“你怕不是要淹了璃月港。”


    “虽然我的仙法确实很烂,但也没必要这么吐槽吧?”


    “都说了是帝君更信任本仙。”


    “好吧好吧,他信任你。有吃的吗?我好饿,想要尝尝我心地善良的闲云姐姐的手艺。”


    “如此贫嘴,原是来我这里蹭吃蹭喝的。”


    熟悉的声音与算不上吵闹的对话。


    低头从落满雪的枝头走过,耳边的对话忽得暂停。


    黑发青年脚步一顿,抬眼望去,两人正好一同看向他。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眼看着摩拉克斯一步步走过来,你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要来一起晒太阳吗?”


    “不了,”他拽出被你抓住的衣角,“倒是木曦,巧遇。”


    “其实不巧,是我在等你。”你摘下手腕处的手串,理所当然地递给他。


    动作之自然流畅,可以说是没有半点自己出门鬼混许多天而不归家的自觉。


    摩拉克斯眯起鎏金色的眸子。


    默了片刻,他收好手串,道:“多谢木曦代为保管。”


    等等。


    听出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再将手串给你,你鲤鱼打挺地坐起来,“送我的东西不好再……”收回去吧。


    你话没说完,咬了咬牙。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他这是从根源上杜绝了你再到处乱跑的可能。


    这是耍无赖。你想到。


    *


    沉玉谷。


    春日的雨水充足,原本的微风细雨忽然变得急遽而猛烈,河岸的水流连带着也比平时湍急。


    浮锦想,沉玉谷的今年与往年并无不同。


    依旧平稳、安定。


    第30章 你先别急郁闷石头不开口。


    归离集的开拓结束,绝云间的白色幼苗长势依旧缓慢,闲云忙着调理云来海一带的风雨,你开始每天跟在摩拉克斯身后蹭吃蹭喝。


    萍儿奇怪你最近为何没有再到处乱跑,你撇撇嘴回她:“手串被他没收了。”


    青发女子低头瞄了眼地面上咕嘟咕嘟煮着什么东西的锅灶,“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你揭开锅盖,给她看翻滚的白水,“给他寝室里的奇珍异草浇开水。”


    水蒸气弥漫、飘散,你从萍儿复杂眼神里品出“什么仇什么怨”的意思。


    摩拉克斯这些天不知道在忙什么,你经常找不到他。


    比如说现在,其实你已经饿了三天了。尚在忍受范围之内……但你今天又没找到他!


    萍儿忽略掉你怨念的眼神,问道:“帝君让你进寝室呀?”


    “他房间里什么值钱东西都没有,屋门又没上锁,有什么不能进的。”盛出锅中烧开的水,你装进提前准备好的杯子里,邀请她,“书房还没去,要不要一起?”


    对方动作迅速地摇头,生怕拒绝晚了,你真拉着她一起去浇开水。


    “咳,但是,木曦,”萍儿转头瞧了瞧周围,小声问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看她这副小心翼翼又没那么好奇的模样,你瞬间明白,萍儿多半是替闲云问的。


    她问的是你和摩拉克斯彼此之间的情况。


    你洒脱地开口道:“朋友啊,最好的朋友。”


    关系方面没有什么进展,甚至有些变本加厉了。你能意识到自己过分的、没有分寸感的口嗨令青年很苦恼。


    但不论摩拉克斯如何追究,你的回答都是“最好的朋友”。


    怎么不行呢?


    你说他是你最好的朋友,这完全没有问题。


    “真的?”


    “他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的朋友。”


    萍儿能看得出来你在装傻,那没有理由另一位看不出来。


    她怀疑你可能会翻车,犹豫过后,最终没说出口,道:“你和帝君好像在较一种很新劲。”


    你不在意地接了一句,“反正我不急,他也不急。”


    “……”


    她想到了如今正在云来海呼风唤雨的留云借风真君。


    闲云大概是要急死了。


    *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财产的争夺、资本的积累、矛盾的转移。


    驱使着魔神碎片彼此吞噬、融合,最终在获胜的赢家当中选出尘世七位执政,是天空岛的目的。


    你是提瓦特大陆上最后一个感知到此事的魔神。


    或许是身体内没有法涅斯留下的碎片,你未曾接收到天空岛的、与这场战争有关的讯息。


    摩拉克斯与你提起魔神战争的那一天,璃月港灰蒙蒙的天空,小雨淅淅沥沥。


    你捧着装满热水的花洒,试图给他房间内酷似发财树的植物浇开水。


    奇珍异草,轻易养不死。


    空气潮湿而闷热,他没阻止你给发财树浇开水的行为,只是唤你:“木曦。”


    你停下手中的动作,“嗯”了一声。


    吞噬碎片的权能,夺取领地与子民,汲取更多的信仰。


    无上的权利与爱人的本能倾轧,魔神战争即是如此。


    摩拉克斯与你聊了许多与战争毫不相干的事。


    沉玉谷质量极佳的仙茗,荻花洲每年春天初雪融水的景色,云来海夜晚归来的船只,层岩巨渊陨星坠落留下的琉璃晶砂。


    青年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你身边。


    逆着光落下一片阴影,他递给你一样东西。


    铃铛的响声清脆悦耳,晶莹剔透的玉珠手串躺在掌心,摩拉克斯没有过多解释道:“我离开一段时间。”


    你抬头看他,“我也能陪你去。”


    “暂时不用。”他说。


    摩拉克斯的态度不算强硬。


    就这样,你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他也没有解释。


    可是你好像知道后续将会发生的全部。


    依照游戏剧情文案的记载,用说书人的口吻来形容:


    岩王帝君召集众仙,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某位魔神的对峙与发狂,沉玉谷仙人的变节,投入水中的玉玦。


    魔神战争爆发没多久,沉玉谷的混乱接踵而至。


    碧水河上游的波澜持久地影响着归离集,归终偶尔会在来信里提及,河岸的农作物被淹掉了大片。


    面对着无法避免的历史进程,你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无法影响、改变这些大事。


    白蛇断为几节,锦鲤落入湖底,河水趋于平缓。


    鱼鹰自河中捉起鱼仔回到巢穴,碧水源一层又一层的芦苇丛随风飘荡。


    黏糊糊的、海洋魔神的子嗣再度出现在璃月港的角落,漫长的拉锯战不知何日是尽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并不急促。


    冰蓝色卷发少女跟在黑发青年的身后,条理清晰地讲着等待解决的事务。


    木制地板上,海鲜攀爬的水淋淋痕迹没来得及清理,青年皱眉越过,推开书房的门。


    摩拉克斯认真听着身旁人的安排,说道:“好。劳烦甘雨,我先处理堆积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书房乱糟糟的,与他离开时两模两样。空水壶倒在书架底部,像是被无意踢过去的,几本翻开的书随手扔在窗台边,角落里的奇珍异草居然真的被你浇开水浇死一棵。


    “帝君,师父说,会议的时间定在了——”甘雨没注意到青年的停顿,跟着他一同进来。


    他注意到伏在桌案上的人,对甘雨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提醒她:“嘘。”


    摩拉克斯打算先处理完堆积的公务,再与留云借风真君他们开会。


    伏在桌上睡着的人没有听到两人推门进来的声音,堆积成山高的各种文件处理后做了简单的分类。


    他捡起一卷书,翻开,目光落到给出的处理方案。


    公务被你处理完了。


    方法妥当,心思细腻。


    他俯身将手放在你的腰间,另一只手放到腿部的位置,打横抱起,转头对甘雨说:“会议我过会儿就去。”


    睡梦中的人没有惊醒,反而安心地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靠在青年胸膛的位置。


    甘雨不便打扰,随即离开。


    摩拉克斯的书房内没有床榻。


    他抱着你走回寝室时,思考要不要给书房添一张罗汉榻。


    连廊不长,屋外的月色被屋檐遮去一半。夜深人静,他听到你平和的呼吸声,悠悠而绵长。


    与他的心跳一同缓慢。


    卧室内,摩拉克斯调整好玉枕的位置,慢慢抽出贴在你后颈处的那只手。


    床上的人皱了皱眉,含糊地念叨着什么东西。他蹲下来,倾耳去听。


    听到你报出一堆零食和菜名:“薯片……蛋黄酥,芋泥奶茶……莲花血鸭……”


    摩拉克斯:“……”


    他刚刚在期待什么?


    摩拉克斯不禁在心底问自己。


    “摩拉克斯……”


    “嗯。我在。”


    你念叨了一句许久之前,在沉玉谷祭祀台上说的某句话。


    床边的青年叹息一声,重复了一遍你方才睡梦中呢喃的话。


    他该找个时间去问问赫乌莉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顺带需要提醒她,有关这场战争的事。


    *


    云来海这一带经过留云借风真君的调理,天气变得雨旸时若。


    为了抵御因魔神战争到来而变得格外躁动的魔兽与其他困扰,璃月人自发组建了千岩团。


    频繁到来的纷争使得无人再去追问沉玉谷的一切。


    你依旧到处跟着摩拉克斯乱跑,一日三餐蹭他的饭。


    请仙典仪结束后的璃月港重归宁静的日常,青年在小巷租了一座院子。


    院内青苔遍地,海鲜水产藏在房屋的缝隙里,摩拉克斯只好用岩牢逐个拽出、消灭。


    隔壁邻居是个热心肠的少年,平时以采药为生。


    临近夏季,蚊虫渐多,他送了许多驱蚊虫的花草。


    你抱着少年送的花花草草,心情不错地哼着小曲迈进院门,冷不丁听到一声狗叫。


    “呜汪!旺旺旺——”


    急促的叫声仿佛在宣示主权,狗在冲你嚎叫。


    家里什么时候养狗了?你威胁它“再叫就把你剥皮拔毛拿去煲汤”,然后发现自己脚底的异样。


    你:“……”


    你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毛茸茸的。


    你好像踩到了狗尾巴。


    你迅速收回了脚,心虚地给狗顺毛。


    摩拉克斯听到犬吠声出门,就见到了这一幕。


    狗的体型不小,是一只成年犬,腿部受了伤。


    从怀中的花草找出一株类似“狗尾巴草”的植物,你问他:“怎么突然捡狗了?”


    你和他没有长住的打算。院子是短租的,这个月的租期到了就离开。


    摩拉克斯扫了眼你抱着的那一堆花花草草,道:“是千岩团的工作犬,几日前受伤了。”


    你顿住摸狗的动作,呵呵笑道:“我就知道,工作狂和摸鱼人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什么?”他没理解。


    “没什么,对你的工作态度发出了感叹。”你敷衍他。


    摩拉克斯当然听得出来你刚才那句话不是这个意思。


    租下璃月港这座宅子将近两个月了,你以为自己和他是来放松、休息、游山玩水的。


    哪能想到他只是换了个地方办公,甚至还帮别人养狗。


    虽然确实有闲暇时陪你逛街,逛庙会……但出门旅游还工作简直是反人类行为!


    如实告诉他自己感叹的原因,也只会得到真诚地发问:我们这是在旅游吗?


    你好郁闷。


    郁闷石头不开窍,郁闷石头不开口。


    *


    摩拉克斯养狗养得很上心,你觉得那只狗过得比你好多了。


    狗能随意跳上他的床,你却不能……好吧,你确实上过他的床,但那只是简单的找个地方睡觉。


    你现在冲进去爬上他的床,只会被他拎着衣领扔出来。


    你翻起旧账。


    摩拉克斯实在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他不仅拒绝掉了你的告白,最初甚至想要杀掉你,你要想个办法报复他。


    直到见到小狗因为吃骨头卡住嗓子,不停地咳嗽,然后被摩拉克斯扒开嘴检查牙齿与喉咙时,你脑子里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挑一个他坐在书桌前处理文案的时候,跑去和他说牙痛,应该可以趁着检查的由头,名正言顺地钻进他怀里。


    你确实那样做了。


    “帝君——”


    “检查一下我的牙齿,我牙痛。”


    摩拉克斯检查一番,并未发现问题,他拇指的指腹贴在你的齿间,问道:“哪里痛?”


    你楚楚可怜地胡言乱语,“心痛?牙齿痛?其实我并不清楚,我只是单纯地很想见您,想在您怀里多待一会儿。当然,我、我当然清楚的,我比不上您养的那只狗,毕竟它不会被您拎着领子扔出房间。我怎么会知道神明大人在想什么呢?我不知道的。我只知道,只要您挥挥手就能把我喊过来,又挥挥手让我离开。而我每次都听您的。毕竟您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我没在抱怨,只是希望您能更多地关注我。”


    刻意的、乱七八糟的话,听起来就很胡搅蛮缠。你相信他无法理解你要表达什么,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


    嘴比脑子快。


    你与他对视,极其无辜地快速眨眼。


    对面的青年闭上眼,沉默了几瞬。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话。你想到,不出意外,他会带着两三分怒气说你胡闹。


    可是看他那副无语至极又偏偏拿你没办法的样子——


    好爽。


    最后他把你从他身上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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