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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51章我不怪你。


    雒义的眼神挪过来。


    “你是吃醋了?”


    姜镜不懂他的脑回路,不过他没有再过问苏万杨,这一点是姜镜没想到的。


    她说:“我有点累了,先上楼休息了。”


    她抬脚走,雒义也没有拦住她,没有暴怒,什么都没有。


    姜镜松了口气,看来雒义的确变了很多。她自旋转阶梯上去,最后一眼看见的是雒义依然站在原地。


    这样就很好。不过问彼此,不干涉彼此,只是两个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路人。


    姜镜洗漱完躺在床上,忽然觉得也不是这么压抑了,她有点好笑自己的知足,也好笑这是用生命换来的片刻安息。


    转眼间她已经进入梦乡,上半夜她睡得很安详,只是忽然迷迷糊糊间好像床软了一下,接着自己陷入一个味道浓烈的怀抱。


    湿润的唇吻下来,从额头到嘴角,感受到潮热的气息,姜镜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人的怀抱里面。


    她下意识要推开,对方却把她抱得更紧。姜镜有点慌,却听见头顶上传来声音说:“别动。”


    “雒义?!”


    姜镜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自己房间,她对他的回来没上心,刚才的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别墅来了别人。


    虚晃的月光下,他的脸还是盛气凌人,只是许久不见,姜镜忽略到他的阴沉。


    可雒义其实很了解她,知道她停顿了在想什么,也知道她是紧张了还是害怕了。他下一秒把她的腰收紧,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他们好久没接吻,已经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反正是何宗璟每次之前,还没有发生这么多糟心事,他那时候都是半强迫,气息是一样的,少了一丝尖锐,依然长驱直入,等姜镜反应过来时已经推不开了。


    “不……”


    她的呼吸融入彼此的口齿之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放开她。晚上荷尔蒙分泌,姜镜空空望着他身后的墙,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恼怒?恶心?好像都没有。


    她只是觉得这样的雒义很不一样,从香港回来更是换了个人。


    “他是谁?认识多久了?怎么认识的?”终于,他低哑着声音道。


    姜镜心里忽然生出千丝万缕的情绪,一如黏腻交缠的吐息。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她别过头,却被雒义捏住下巴,“看着我。”


    “你弄疼我了。”姜镜皱眉。


    雒义手放松了一点。


    “可是我想知道。”


    他有些低三下四的语气,不知道为什么姜镜有一种心酸的感觉。可能是看见了曾经的自己,可能是一时接受不了他突然变成这样。不管对他出于什么样的情感,但看过他高高在上的模样难免感慨。


    不过姜镜没有直面回答,只是说:“如果,我说如果。”


    “我想追求自己的生活,想和别人开始一段新恋情,你会怎么样?”


    平心静气的晚上,她难得和雒义说这些,她幻想过很多雒义的神情,可他只是问:“所以你想和那个男的在一起?”


    “不是他也会有别人,我们总不能这样畸形地共处一室吧。”


    雒义笑了笑,“如果有那么一天,那我会先杀了他,然后再杀了你。”


    他的语气自然,脸上挂着乖戾的残忍。姜镜知道他在骨子里还是那个嗜血的野兽,所以他现在对她松懈,只是目前而已,总有一天,他还是会掌握主权,还是会疯狂宰割。


    姜镜觉得失望,背过去没有再说话。


    而雒义只是搂着她,头埋在她的颈间,道:“结婚吧。”


    姜镜的身体瞬间绷紧,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话一样。


    “你觉得畸形,那就结婚,把你困在我身边,我也困在你身边。”他说。


    姜镜没说话。


    “我知道你没睡,说话。”


    姜镜想笑,却笑不出来,结婚就是进一步拷牢她的枷锁。


    “所以你就是不打算放过我是吗?”


    “不结婚也可以,反正你不能离开这里。”


    雒义面对的是姜镜的背,而那头姜镜在苦笑,不管怎么样,她都逃不出这囚笼。


    “要是我不这样做呢?”


    “你不会的。”


    他自有办法威胁她。


    姜镜转过身,平躺在床上,觉得无力又麻木。


    “睡觉吧。”


    她不想再去想这些事情。


    “好。”雒义没再不依不饶,伸手搂着她,这一晚两个人同床异梦。


    *


    早上依然是早八,姜镜定了个闹钟,她起床的时候雒义还在身侧,他似乎睡得很熟,姜镜起来了也没有吵醒他。


    偌大的房间笼罩着朦胧的光,风轻送吹动窗帘。雒义不偏激的时候是很好看的,可姜镜已经没有心情去欣赏了。


    她下了楼,阿姨已经煮好了早饭,等路过客厅的时候,她看见茶几上放着几张头等舱的机票,上面除了香港到贡京,还有去往好几个国家,基本都是凌晨的机票,时间紧凑。姜镜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原来雒义这段时间不止待在香港,整日连轴转,也难怪会睡得这么沉。


    吃过早饭之后姜镜照常去了学校,今天天气很好,艳阳高照。


    早上上课的时候,苏万杨没有来,老师问的时候同学说请假了,看着苏万杨空荡荡的座位,姜镜陷入了沉思。


    她不知道苏万杨是不是因为昨天的原因没有来,可能是曝光效应,姜镜竟觉得苏万杨没有陪她一起上课吃饭都有点不习惯。


    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姜镜也没怎么听,她把自己的画布摘下来,告诉自己不要想这么多。


    出了教学楼,姜镜走在路上,却发现路中央停了一辆发亮的黑色轿车,路过的人纷纷侧目,没看见这么光鲜亮丽的豪车。姜镜看着车牌有些熟悉,一抬眼透过反光玻璃看见了熟悉的下颌线。


    是雒义。


    现在时间才十点过,对于雒义的作息算早。姜镜以为他还在熟睡,毕竟来来往往的机票昭示着他的疲惫。


    雒义应该看见了自己,姜镜正犹豫要不要过去,周围人很多,因为姜镜长得好,漂亮的美貌早已传遍整个学院,所以单方面认识她的人很多,美女配豪车,是电视剧里面的标配。


    车和人都太过出众,是平淡校园里难得的一道风景,没课的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姜镜没有动,直到雒义下了车。


    他本来就长相出众,一双眼睛黑到底,望着姜镜,慢悠悠地走过来。


    “需要我请


    你过来吗?“他开口。


    姜镜硬着头皮过去,她最不喜欢别人的注视。


    “这不是我们班的姜镜吗?她不是和苏万杨在一起了,为什么和这个男人……”


    “比起苏万杨,这个男人更绝好吧,这个类型我真没见过,果然帅哥都是别人的。”


    “虽然但是,你不觉得他的气场令人害怕吗?”


    姜镜听到有人毫不顾忌的议论着,往旁边看了一眼,看见同班人站着旁边八卦,姜镜向来独来独往,此时的目光不是很有善意。


    同学立刻不说话了。


    姜镜抿着唇,一言不发地上了车。她不懂雒义为什么选择这个人流量很大的时间段来学校,而且也没有事先通知她,这跟之前在邮轮上羞。辱她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换一种方式罢了。


    姜镜上车的第一句话是问:“你怎么来了?”


    今天是雒义开车,他手握着方向盘,没看她,“怎么,打扰到你跟野男人约会了?”


    “你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怎么,哪句话说得不对?”


    姜镜别过头,不理他。


    “他今天没来?”


    雒义一直追问苏万杨的事情,姜镜觉得烦了,还是没有说话,她觉得对这种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无视。


    她不说,雒义盯着她看了几眼,最后一踩油门。姜镜一直在等他的爆发点,看他什么时候再回到之前那样暴躁的时候,可他没有,她明白他的妥协是姜镜用自己的身体换的。


    雒义抿着唇看着前面,以往都是司机开车,然后他们坐在后面吵个你死我活,可现在他开车的样子面无表情,姜镜都快忘了他那与生俱来的冷酷与自私。


    接着他把自己带到了一个地方,姜镜越看越熟悉,等彻底下车,有人来开门她才发现这是昨晚她和苏万杨来的西餐厅。


    “你又监视我?”


    姜镜皱着眉,油然而生一种反感。雒义道:“说话不要这么难听,宝贝。”


    “我要回家。”


    姜镜想走,却被雒义按住肩膀,他慢条斯理道:“着什么急,我还没吃饭,陪我去吃饭吧。”


    一样的座位,一样的餐盘,一样的菜品,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服务员换了,态度更好,品级更高。


    姜镜看着桌上的美食,却毫无胃口,她切下一块牛肉放在嘴里,味同嚼蜡,外面天气很好,对面的男人气质卓越,她却没有一丝欣赏的痕迹。


    雒义说:“看着我。”


    “你这是闹哪出?”


    “我只想让你看着我。”


    他时而的软下语气,声音有一丝疲惫,姜镜忽然败下阵来,想起今天早上在茶几上看的那些机票,沉默了。


    姜镜开始陪他吃饭,但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这时候包间外传来哐当一声,包间没有关门,姜镜能清晰看见外面的场景,她看见服务员不小心把果汁洒到了一位男士身上,一直说着抱歉。


    中午的人不多,一般来这里的都是吃烛光晚餐,大家都在静静品尝餐中美食,不经意往那边望一眼,而在姜镜望了那一眼后,她听见那位男士说:“没关系,反正我都是要洗的。”


    接着他抬头,视线刚好落过来,姜镜的勺子也在下一秒落在盘子上。


    苏万杨……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万杨的眼睛亮了一瞬,他向来是不会躲避的人,姜镜回过眼后,他大步朝这里走了过来。


    许是视角的问题,苏万杨似乎没看见姜镜旁边还有一个人,距离昨天晚上的冒昧表白,苏万杨一直在想怎么弥补,细微到他觉得昨天的菜不合姜镜口味,所以又来了一遍,却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姜镜。


    “姜镜?”


    姜镜坐的还是他们昨晚坐的包厢,苏万杨一边思绪万千,一边喊她的名字,直到彻底进去,他看见了姜镜对面的男人——


    整个人气场阴沉冷冰冰,看起来家世很好,从额头到鼻梁,再到唇际和下巴,每一道弧度都是清晰出色。


    “这位是?”


    眼前的男人看起来比自己年长,也可能差不多大,但苏万杨还是被他的气场碾压,想起姜镜说过她离过婚,那么这个男人是她前夫?不对,她前夫已经死了。


    面对苏万杨突然的到来,雒义简单看了姜镜一眼,后者神色僵滞,看起来是紧张的状态。雒义淡淡一笑,起身走到姜镜面前,自然地扣住她的肩膀,“我是姜镜的爱人,这段日子出差,好像有一些没长眼的苍蝇盯上了她呢。”


    姜镜伸出手反扣住雒义的手,想站起身却被他按住,这种桎梏的感觉不由让她想到曾经,那种刻入骨髓的感觉。


    “识相点,就从这里滚……”雒义看着苏万杨,换了一种说法,“离开。”


    苏万杨皱了皱眉,雒义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完全富家子弟的纨绔气,他上前理论,“你没看姜镜看起来不喜欢你吗?我不信你是她的爱人。”


    “那你说我是她的什么?”


    雒义上前一步,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姜镜心里暗叫不妙,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猛地起身,“你不准动他!”


    她站了起来,一把拉住苏万杨,然后头也不回地跑出餐厅。


    雒义没有发疯一样追出来,不过姜镜心里的惧怕还是让她带着苏万杨跑了很远,她不适合做剧烈运动,本身也没吃什么东西,之后在草坪旁边干呕。


    看着她这个样子,苏万杨十分心疼,上去拍着她瘦弱的背,“没事吧。”


    他思来想去,不知道雒义和姜镜是什么关系,又怎么会出现在他们昨晚共进晚餐的餐厅,心里许多疑惑,但姜镜不说他也不会问。


    即使雒义现在已经收敛很多,姜镜还是害怕会因为自己而牵连苏万杨,她缓了缓,四周没人,她心里也放下一些,“我之前跟你说我离过婚,感情史也很复杂。”


    她身影削薄,苏万杨也最终问出口,“刚刚那个人是你前夫?”


    “不。”姜镜继续说:“他是我前男友,我住的别墅是他的,我跟他的关系很扭曲,正如你看到的那样。”


    “是不是他逼迫你了?”苏万杨皱眉,“这是犯法的。”


    姜镜轻轻一笑,像雒义的地位和钱财,他惧怕什么?这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不放过的人。


    “我一时说不清,反正我就是一个很不好的人,接近我没什么好处。他随时会发疯,我跟你说就是想让你离我远一点,最好是见面当做陌生人。”


    关于何宗璟的结局,她不想再经历第二遍,无论是谁对谁错,反正远离她,远离雒义总没问题。


    苏万杨不懂姜镜为什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她的冷漠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


    他不知道雒义的可怕之处,也不知道姜镜到底和雒义有什么纠葛,只把一切的错归咎到自己身上,“把你当成陌生人?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是不是昨天的事太冒昧了,我今天请假,想着怎么才能弥补,好希望我昨天明天做那样的蠢事……”


    他认为是昨晚的氛围不够好,菜也不对姜镜口味,姜镜或许觉得他不是那么细心的人。


    苏万杨纠结苦恼的模样,让姜镜叹了一口气,“苏万杨,真的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不好,我配不上你。”


    话落间,下雨了。雨珠不断落在两人的头上、脸上。苏万杨见雨沾湿了姜镜的脸庞,连忙脱下外套给她挡雨。


    姜镜被雨打湿,不由又想到何宗璟死的那天,雷声响彻,冻彻心扉。她再次坚定自己的想法,不能再牵连其他人,这样的她已经不能再去拥有自己的人生了。


    只是当她抬头看,看见苏万杨清澈又热烈的眼神,这样的悸动只存在于青春里,姜镜内心闪过生命里的两个男人,和何宗璟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好像他们的初见也是下雨天,只是后来是相敬如宾的感情。


    那和雒义呢,他没有爱,也不懂爱,下雨天她要他抱只会不耐烦,那个时候姜镜心高气傲,只想征服他。这一瞬间,记忆里全是油彩的味道,纸张的柔软,雕塑的轮廓……


    “怎么了?”


    苏万杨忽地开口。


    姜镜愣怔一下,回过头,喃喃,“没什么。”


    “那走吧。”


    走到公交站旁,两个人在站台下避雨,苏万杨说要打车叫姜镜回去,姜镜摇摇头,说你先走。


    姜镜的决绝让苏万杨心有点难受,但他不语,坚持要送她回家。


    “苏万杨,我已经言尽于此了,谢谢你的好意,也感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是我不识好,对不起。”


    姜镜最后这么说。


    苏万杨当场就瘪了气。


    最后苏万杨走了,姜镜一个人在等车,她不知道雒义还有没有在餐厅,或者回去她面临的又将是什么,她只是有些累了,坐在凳子上看着雨不断落下。


    公交车走了一辆又一辆,姜镜也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又看了多久,只记得自己好像倚靠着栏杆睡着了,等醒来时天有点黑了,旁边坐着一个人,等看清他的脸时,姜镜一下子就惊醒了。


    “睡醒了?”雒义看着她,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姜镜没说话。


    “跟他也说清楚了?”


    “……”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接着,雒义又自顾自地说:“我不怪你。”


    第52章 第52章宝贝,再来一次。……


    雒义眼神是凉的,跟这雨一样。虽然语气淡淡,姜镜却察觉到一丝不妙的气息。


    这是雒义吗?


    还是雒义的雒义吗?


    姜镜看着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他的黑色外套。混着雨水和烟草味,她别过头,看向一边。


    雒义伸手把她揽过去,而姜镜毫无防备地倒在他的肩头。他的眼神是凉的,正巧与她对视上,逼仄的空间挤出一丝压迫,姜镜下意识一抖,接着眉头紧皱,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雒义顿了下,拿起手机打了助理的电话。助理联系了距离他们最近的一辆车,报备后闯了好几个红灯,把姜镜快速送到了雒氏名下的私立医院。


    姜镜有专门的医生,知道她的病情,距离上次出院还没有多久,转眼又被送到医院,好像更瘦了一圈,无论是作为医生还是旁观者,医生都叹了口气:这女孩的命运还是太惨了。


    急救手术很快进行,雒义在外面,脸快滴出墨来,一副想发作又忍回去的样子,每隔十分钟就会出来一个人出来实时汇报姜镜的情况,不然惹了雒义迟早丢掉自己的饭碗。


    “病人今天有过剧烈运动,对心脏很不好,所以病情发作了。”


    “她最近应该没有吃药,病情就目前来看没有得到很好的稳定。”


    “好在送来及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医护人员不由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在雒义目光下犹如凌迟,还好姜镜没什么大碍,私立医院就这点不好,虽然平时没什么但来个大佬就要时时刻刻看人脸色。


    姜镜继续留在里面观察,雒义的情绪也终于得到爆发,别墅里照顾姜镜的佣人急忙赶来,低着头在旁边问:“姜小姐没什么大碍吧?”


    雒义说:“你明天不用来了。”


    佣人连忙道歉,“是我照顾不周,我也没想到……”


    雒义挥挥手,“把钱结清,带着她从我眼前消失。”


    助理摇摇头,知道雒义冷酷无情,别说佣人了,恐怕自己哪天犯错也会被雒义不顾情面地踢掉。


    佣人还在求情,“不是我不看着姜小姐吃药,是她喜静,让我们定点去别墅……”


    助理把她拦住,体面地说:“工资会按三倍给你,足以支撑你找到下一份工作,走吧,不然雒先生真该生气了。”


    佣人看了一眼雒义,后者无动于衷,她叹了口气,好歹自己也是雒家老宅过来的人,伺候了雒家人十来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得知求情无果,她最终还是离开了。


    *


    等姜镜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床边靠着一个人。天色已经黑了,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影,不用猜她都知道自己在医院,旁边的人是雒义。


    她稍微一动,雒义就醒了,看着她问的第一句是,“好点了吗?”


    姜镜点点头。


    “你带着他跑什么,还把自己跑进医院。”


    他指的是苏万杨。


    姜镜如实道:“我怕你会对他做什么。”


    雒义笑了,“做什么?”


    “你知道的。”姜镜说:“反正我不想再重蹈覆辙。”


    “你喜欢他?”雒义忽然问。


    姜镜想了想,“谈不上喜欢。”


    “也谈不上不喜欢?”


    “……”


    姜镜避而不答,只是说:“我有点渴了。”


    雒义也不再问,起身给她倒水。雒义的态度好了许多,跟之前判若两人,姜镜也慢慢接受了,他怕她死,不知道这种惧怕是来源于恨还是爱,但不管是什么,她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也不再搁浅。


    喝完水,雒义叫姜镜继续睡,可她却睡不着了。面对这样的雒义,她总是容易心软,一睁眼是他长久凝望自己的视线,一闭眼是他伤害自己的画面。


    果然还是做不到和平相处啊。


    她有些累了,对雒义说:“你出去吧。”


    “为什么。”雒义问。


    “我有点不想看见你。”


    “……”


    雒义沉默了,难得的沉默,他盯着姜镜,姜镜被他看得不自在,假装闭着眼睡觉。雒义却还是一直看着她,问:“为什么。”


    “别装睡。”


    姜镜睁开眼,四周有些压迫感,她继续说:“我看见你就心脏不舒服,听不懂吗?”


    姜镜有心脏病,雒义知道,她的病很严重,他也知道。这几乎是可以挟持雒义的令牌,让他心甘情愿臣服。


    病情再延展下去,姜镜随时有生命危险。


    姜镜的声音很冷,不留情面,雒义最后看了她一眼,还是出去了。


    姜镜闭上眼,开始自己休息。


    *


    不知道是不是医生对雒义说了什么,雒义比上一次住院还要收敛,只要姜镜稍微一皱眉,雒义就会强忍着情绪消失在他眼前。


    雒义这几天都是贴身照顾姜镜,没有请护工。这天雒义做在姜镜旁边削苹果,他养尊处优,连一个苹果都不会削,断断续续的,看着滑稽,姜镜看着他低垂的眉眼,道:“我想出院了。”


    雒义手里的苹果刚切好,尖刀刺向果肉,他用力地分出一瓣来,然后递给姜镜,“医生说你还要住院观察,学校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可是我已经没问题了,为什么一直要让我住在这里,这里都快成我家了。”


    “你要是想,这里也可以成为你家。”雒义扫视了一圈周围。


    “我不想。”姜镜拍开苹果块,啪嗒一下掉在地上,“你到底听没听懂我的意思?”


    果肉翻滚在地,地面很干净,这样也不见落灰,雒义的目光随之移动,最后定格在姜镜脸上,他不急也不恼,反而笑了一声,“先把身体养好,不然哪里都不许去。”


    “我说了我已经好了,你要我说几次?”


    可能是觉得自己身体病殃殃,也可能是雒义这段时间对她不再肆虐,姜镜已经无所顾忌,她少了很多耐心,以至于雒义跟她说一句话都很烦。


    雒义道:“这么着急出院干什么,回学校?”


    “嗯。”


    “回去就为了见那个人?”


    姜镜还是嗯。她只是敷衍,根本没往其他方面想,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雒义冷了脸,“那更不能让你回去了。”


    雒义接着走出门,门口隐隐约约有人守着,姜镜知道那都是监视她的,她有些无心再管,和雒义的对话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精力,她闭上眼,又迷迷糊糊睡着,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如也,她听见外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时间到了,该给姜小姐换输液瓶了。”


    “我不敢去,你去吧。”


    “为什么?”


    “你不知道前几天那位因为她的事别墅的佣人都换了一批,我害怕我待会出了什么差错饭碗都没了。”


    “哎……就换个水,至于吗?”


    “你不知道那位多可怕,虽然长


    得好,也有钱,但是不敢惹啊。”


    “算了,那我去吧。”


    接着有人轻轻敲了门,然后打开,姜镜下一秒闭上眼,她已经习惯了装睡。


    对方蹑手蹑脚进来,等换好后,姜镜睁开了眼,看见她睁开眼,护士一下愣住,接着手忙脚乱道:“对不起,我把你弄疼了吗?真的对不起……”


    姜镜没想到她会这么怕自己,安慰般地笑了笑,“你这么怕我吗?”


    “没有,我怕自己失误。”


    “这么发抖,肯定还是因为怕我了。”


    “真的不是。”


    “放心,就算你把整个房间拆了我都不会生气。”


    “倒也没这么夸张啦……”护士不好意思地笑笑。


    姜镜也跟着笑,“辛苦你了。”


    护士看着她的笑,有些愣神,“姜小姐,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笑,你笑起来真好看,就是要多笑呀。”


    姜镜自己也愣了,“是吗?”


    “是啊,可能是因为医院的环境吧,总之不要太压抑自己了呀。”


    “好。”


    姜镜想起她们在外面说的雒义辞退别墅佣人的事,她竟然都不知道,于是询问护士起来,“雒义真的把别墅的人都辞退了?”


    护士没想到姜镜忽然问起这个,一时之间有些支吾,最后点点头,“我也不清楚,那天……就是你被送来那天偶然听说的。”


    “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护士开始为难。


    姜镜明白她的顾虑,也没有再多问,后来护士出去了,一直到很晚姜镜都是一个人在房间,几乎在她又快睡着的时候,门响了,接着进来一个人,姜镜往那边看了眼,发现是消失一下午的雒义回来了。


    再观窗外,已经黑得不见一丝星。姜镜不用想都知道是凌晨了,不知道雒义又进来干什么。


    他慢慢走近,愈来愈烈的酒味扑鼻,姜镜很快就闻到了,等他彻底走到姜镜身边,喊了她的名字,这时姜镜还闻到一丝香水味。


    他去声色场所了。


    姜镜从不过问他这些事,背过身,“你来干什么?”


    雒义坐在她身边,“还没睡?”


    “现在要睡了,你出去吧。”


    雒义没动,“这么抗拒我么。”


    “难道会有人不抗拒你吗?”想到这个,姜镜忽然坐了起来,她看向雒义,直直问他,“听说你把别墅的人都辞了?”


    雒义嗯得理所当然。


    “为什么?”这次轮到姜镜问了。


    “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足以滚蛋吗?”他说这句话一点没有人情味。


    “他们都做错了什么?”


    “没有照顾好你,就是最大的错。”


    姜镜回忆起来,她不想别墅有太多人,都是让她们在自己上课的时候打扫,一日三餐她们按时做好,除此之外她们从不会打扰她,就这样简单地把她的起居照顾得井井有条,可雒义却就这样把她们都辞退了。


    “她们没做错什么,把她们重新请回来吧。”


    “有些事再去挽回毫无意义。”雒义兀自一笑,“宝贝,收起你可怜的同情心,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


    姜镜摇摇头,“是你残酷。”


    “是你太心软。”许是喝了酒的原因,雒义的本性也有些暴露,“你的心软酿成了很多祸。”


    “比如呢?”


    “比如你尚在牢狱的父亲。”


    这句话宛如一把利剑,直直穿透姜镜的心,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狠狠甩了雒义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病房响起,格外刺耳。


    这不是姜镜第一次打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


    “知道我的伤疤,所以故意刺痛我吗?”姜镜看着雒义,眼内没有一丝温度,死死盯着他。


    雒义的脸上很快浮现一块红印,他本来就长得白,即使在昏暗的灯光下也十足明显。


    他摸着被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他丝毫没有生气的意味,“这样就很好,这样的你就很好。”


    “宝贝,再来一次。”


    第53章 第53章爽吗


    姜镜觉得他是变态。


    雒义本来就是一个变态。


    她毫不留情又给了他一巴掌,手都是火辣辣的疼。


    她看着雒义,对方食骨知髓,没有一丝恼怒,反而笑笑,“宝贝,看来你是真的好了。”


    “我早就说过想出院了。”


    “那就现在收拾东西,出院。”


    姜镜看了一眼钟表,上面显示一点,现在是凌晨,雒义疯了?


    不过她也没有拒绝,睡了一下午,她不是很困,再加上她早就想离开这里了。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喜欢整天面对雒义。


    雒义扶她起来,之后助理收拾完病房的东西,他们很快下了楼。坐上车,姜镜闭着眼在车上小憩,本以为会回别墅,但眯了很久还是没到,后来她睁开眼,车刚好停了,她才发现到了看守所。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问完这句话,姜镜想起自己很久没来看过爸爸,多久……记不清了,她忽然感觉很愧疚,这种愧疚感很快席卷全身,这时雒义打破她的沉默,“我在这儿等你。”


    姜镜看了他一眼,当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姜顺清可以回家了。


    来不及多想,姜镜三两步往前走,前面的门开了,黑暗里站着一个人,那么削瘦浅薄,姜镜眼睛一下子就酸了,她快步过去,昏暗的路灯下,她终于看清了姜顺清的脸。


    胡茬很多,又瘦了。印象里温文儒雅有洁癖的父亲在此时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姜镜的泪再也忍不住,终究还是决堤,姜顺清恍惚半刻,很快把她拥入怀中,“阿绪。”


    “爸爸。”


    姜镜也回抱着他,“对不起,对不起……这么久没来看您。”


    “我当然不怪你,我还担心你出什么事,在里面我过得挺好,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姜顺清温声安慰,“别哭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姜镜这才止住,她现在做什么心脏都疼,只能小幅度,缓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


    “阿绪,是不是有人帮我们?”


    姜顺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被释放了,据说他诈骗的金额已经补齐,加上表现良好所以提前出来了,可是金额巨大,单单凭姜镜是不可能缴齐的,那会是谁呢?


    姜顺清一开口,姜镜却哑然了,她也没想到雒义会突然做这种事,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可是之前不是雒义说是爸爸借的他的钱才锒铛入狱的吗,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晚上露气重,先回去再说吧。”


    反正雒义在那里,或许姜顺清看见他就什么都都知道了。


    姜镜和姜顺清两人走到雒义车前,姜顺清看清站着那的雒义,身形一顿,而雒义也只是简单地晲了他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似乎不惊讶,也没有过问。姜镜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异常,司机开着车,雒义坐在副驾,而姜镜一直握着姜顺清的手,自从逃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姜顺清,现在越看越觉得自己不孝。


    姜顺清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表示让她安心。


    车很快到了雒义的别墅,姜镜想让姜顺清住自己的房子,但一看这么晚了就不想再折腾了,她搀扶姜顺清下车,然后把他带到房子里面。


    “你爸爸还年轻,能走路。”姜顺清哭笑不得。


    姜镜依然寸步不离,“在里面这么久,出来肯定还是不习惯吧。”


    “也还好。”


    进了房间,看着空荡荡的别墅,姜镜又想起雒义辞退佣人的事,一时之间对他的感情很复杂,或许雒义也是这样复杂的一个人,从有两个矛盾面发生在他的身上。


    不过别墅的卧室还是很干净,姜镜去了一间客房,里面都不用打扫,姜镜把姜顺清的行李放下,“爸爸,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吧,房间里面有浴室什么都有,我就在你隔壁房间,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姜镜觉得姜顺清刚刚出来,可能需要自己适应一下,况且现在很晚了,她也不想再打扰他,“早点休息。”


    姜顺清望着她说了声好,他其实也想问姜镜她和雒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住在他的房子里,不过姜镜不主动说的事,他也不会主动问。


    就这样,姜镜关了门,走到隔壁客


    房去了。她之前睡的二楼主卧,但今晚特殊情况,也不是很放心爸爸,她直接在一楼客房睡了。


    这间客房依旧干净,被褥都是新的,尽管常年没人住佣人也天天打扫着,姜镜看着周遭的一切,也没有管门外的雒义,独自一人熄了灯。


    姜镜躺在床上却睡不着。


    不知道是下午睡得太多了,还是因为今天的一切太突然了。


    梦寐以求的爸爸回来了,她却想象中的高兴,总觉得雒义做这些事是在憋着坏。


    是想要进一步威胁她,还是想继续报复她?


    翻来覆去的时候,这时候门突然开了,四周一片漆黑,姜镜反射地坐了起来,几乎是下一秒她就知道是故事的主人公来了。


    雒义侵略的气息一下占领这间无人踏足的房间。这个别墅是雒义的私宅,几乎没有人到访过,更直白的说,姜镜是第一个睡这个房间的人。


    “你来干什么?”


    姜镜几乎警惕地往后坐。


    而雒义则是慢条斯理地脱了外套,上床。


    隔壁就是姜顺清,姜镜真害怕雒义会突然发疯,他们很久没有做,以她对雒义的了解,他欲望是很强的,不会忍住,再联想到他今天身上的香水味,姜镜说:“你别乱来。”


    “什么算乱来?”雒义反问她,把她的手拉过来。


    好了,现在姜镜整个人都在雒义的胸膛。


    他应该是独自去洗漱过,身上的香水味已经被冲淡。


    “我帮你保释了姜顺清,你就没有什么要答谢我的?”


    雒义的瞳孔黝黑,暗示意味显然。


    姜镜一怔,她就知道雒义没安好心。他要硬来她拦不住他,可她不想和他再发生什么,更不可能是今天。


    “……”


    “不回答就是默认。”


    雒义已经对她上手,单手就解开了她的内衣扣。


    姜镜小声惊呼。


    “不。”她开口拒绝。


    “不?”


    雒义说不通她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他们身体很合得来,至少做的时候她从来没有说一个不字,当然床下说的不算。


    “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


    雒义的话如同连珠炮,让姜镜找不到方向。她现在脑子特别乱,不知道雒义安的什么心,甚至觉得爸爸回来也是假的,或许这就是一场梦,他明天就会消失,总之她没想这么多,也根本无心这种事。


    “我现在还没好。”姜镜顺势躺在床上,雒义就是疯狗,吃软不吃硬,她得先安抚好他。


    雒义也跟着她一起躺了下来,却不容反抗地捏着她的下巴,进行了很深的吻。


    夜晚真的很容易催发荷尔蒙,世界天昏地暗,姜镜不知道和他吻了多久,直到几近窒息他才终于舍得放开她。


    他上。瘾了,还想要继续,姜镜开始反抗,床开始传出吱嘎吱嘎的声音。这栋别墅在远郊,雒义本身也是一个喜静的人,周围的地全是他的,所以这里只有这一户人家,夜更静,尽管房子隔音好但动静一大也很容易被听见。


    “放开我。”


    姜镜真的很怕姜顺清听见什么或者发现什么。这是她最敬重的爸爸,无论她多么难堪,她可以自己忍受但不能被爸爸知道。


    慌乱间姜镜又扇了雒义一巴掌,同样很清脆,扇得她的手火辣辣地疼。


    没想到能在一天之内扇他三次。不过每次他都没有气恼的样子,姜镜觉得他表面是疯子实际是个抖M,开始享受这种感觉。


    雒义摸着自己的脸,问她,“爽吗?”


    姜镜清醒起来,身子又往后挪了一点,开始跟他讲道理,“雒义,首先我谢谢你把我爸放出来,其次现在不可以,我累了要睡觉,另外这张床很小,睡不下两个人,你最好出去。”


    雒义冷笑,“这是我家。”


    “那你更不用跟我挤在一起,免得委屈你。”


    他不说话了,而是翻身把姜镜抱在自己怀里。


    姜镜小小挣扎了一下。


    雒义反而把她抱得更紧,“再动的话,我不介意把姜顺清吵醒。”


    姜镜知道他做到出来,雒义就是这样的人,可以伪装成一个十足的好人,也可以扮演一个十足的恶人,无论好和坏都非常极端。


    在姜镜胡思乱想的时候,雒义的手又摸了过来,唇开始贴在她的脖子上,姜镜觉得他就是一个发情的动物,对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没忍住叫了一下。


    雒义哑着声,“真想让他听见?”


    姜镜愤怒道:“滚。”


    “可我看你不是很享受么。”


    姜镜拍开他,雒义桎梏住她,但又没多用力,就这样翻来覆去差不多一个晚上。


    结果就是这一晚上姜镜都没睡好,她对雒义都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他太强势,自己又无可奈何,等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都是顶着两个黑眼圈。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终于睡过去,迷迷糊糊醒过来,她看了一下闹钟,已经十点了,她腾地一下坐起来,旁边的雒义还在熟睡,棱角分明的脸舒展开来,少了平时的戾气,睡得很沉。


    可姜镜就不太好了,望着这个害自己失眠的罪魁祸首,她忍住想继续扇他的冲动。


    姜镜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阿绪,醒了吗?”


    是姜顺清的声音。


    姜镜的动作停止了。


    她看了眼雒义,后者没有被吵醒,否则他肯定会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这是姜镜最不希望的,她不想让爸爸知道她和雒义这种见不得光的关系。


    她小心翼翼下了床,然后又小心翼翼开门,门只开来一条缝,姜镜露出脸,跟姜顺清搭话,“爸爸,这么早就醒了吗?”


    “是你醒得太晚了。”姜顺清笑了笑,没有去窥视她的身后,“昨天累坏了吧。”


    明明是一句寻常的关心,姜镜却突然面红耳赤,难道是爸爸昨晚听到了什么吗?可是她什么也没做。


    望着姜镜突然红的脸,姜顺清问她,“你脸色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姜镜摇摇头,觉得是自己想岔了,连忙出了房间然后又利落关上门,“没有,爸爸,你吃饭了吗?”


    姜镜忘记了,别墅的佣人都被雒义辞退了,所以今天可能没人做早饭,况且姜顺清也不知道厨房摆设,她懊恼地想都怪自己起来得太晚了,于是她道:“我现在去做吧。”


    姜顺清开口:“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犹豫之下,他还是问了出来,“昨天晚上,我是不是看见了雒义?”


    “这是他的房子?”


    姜镜脚步一顿。


    正当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身后的房门打开,只见雒义站在门口,一副餍足的样子,“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第54章 第54章唯一能救自己的就只有他……


    姜顺清看见雒义,愣了愣。


    同时愣住的还有姜镜。


    偌大的别墅只有三个人对立着,空气一度陷入凝滞。


    姜镜的脸以一种极快的方式变红,一脸“爸爸你听我解释”的表情。


    而姜顺清一副“阿绪我都明白的表情”。


    只有雒义跟个没事人一样,他盯了姜顺清好一会儿,开口:“好久不见。”


    是好久不见。


    姜镜不明白两个人


    为什么会认识。她只想打破这份三足鼎立,“我去煮点面吧,你们坐一会。”


    雒义叫住她,“不用,做饭还轮不到你。”


    不知道什么时候别墅门口出现了几个人,都穿着得体,他们先是跟雒义打了个招呼,“雒先生。”


    然后转头对着姜镜和姜顺清微笑点了点头,开始去厨房,又开始泡茶。


    雒义自然坐到沙发上,让他们也坐。姜镜扶着姜顺清过去坐下,茶很快泡好,姜镜不喜欢喝茶,她觉得很苦,新来的佣人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知道她的口味般,出奇地给她泡了一杯甜丝丝的花茶。


    气氛还是局促,姜镜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但仿佛也不需要她解释,因为雒义先开口了,他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朝姜顺清道:“昨晚睡得怎么样?”


    “岳父。”


    此时姜镜也在喝茶,但听到他对爸爸的称呼差点连杯子都没拿稳。


    姜顺清倒神色平常,自动忽略雒义的那两个字,“我睡得挺好的,多谢照顾。”说完看了看姜镜,“也多谢你照顾阿绪。”


    “哪里。”雒义笑了笑,“毕竟阿绪很听话,所以我会善待她。”


    只要雒义想,就可以伪装得很好,姜镜觉得自己越来越了解他了,极其擅长伪装的一条毒蛇。


    具有攻击性的外表,再加上透黑的心肠。


    “总之你的钱我会尽快还给你。”姜顺清说:“姜家是不会欠别人人情的。”


    “我不介意欠我。”雒义看了一眼姜镜,“有时候债也不一定用钱还。你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他们的聊天姜镜听不太懂,只知道是雒义交了姜顺清的罚款,他们理应欠雒义,可她觉得不需要偿还什么,雒义对她的伤害这么大,足以赔偿一笔精神损失费。


    这场略带深意的话因一句“雒先生,可以挪步餐厅了”而结束,雒义自从从香港回来就一直没有去过公司,今天吃过饭助理打了个电话过来,雒义说知道,很快就坐车去了公司。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给他们父女留出空间,反正自从他走后整个房子的气氛立刻好转了起来。


    姜镜原本吃饭很快,但现在在餐桌上只想和爸爸度过美好时光。


    她给姜顺清夹菜,“爸爸,你瘦了好多,这段时间我要监督你,把你养胖。”


    “阿绪,你自己也瘦了好多,让我心疼。”姜顺清说。


    他不知道姜镜这段日子住了多少次院,甚至被拉去两次急救,要是知道的话,姜镜不敢想象他会有多担心。


    姜镜抿了抿唇,“爸爸,吃过午饭我把你带到我的房子里去吧,那里总归比这里舒服一点。”


    没想到姜顺清闻言之后有点黯然。


    姜镜察觉到他的情绪,“爸爸是想回老房子吗?”


    他们的老房子当年被法拍,那里承载着他们一切的记忆,包括姜镜的母亲,姜顺清夫妇恩爱和睦,即使母亲已经去世多年,姜顺清也没有续弦的意思。


    姜镜又说:“其实我已经把老房子赎回来了,只是很少再去过……”


    姜顺清何尝不明白姜镜的想法,姜母在那里过世,姜镜一定不愿意面对。


    “去你的新房子吧。”姜顺清这样说:“是你这些年开画展挣的钱吗?”


    “是。”


    姜顺清笑笑,“我的女儿永远是我的骄傲。”


    *


    两人吃完饭稍作休息,到了下午,司机就带他们到了姜镜的家。


    是一个靠在江边的大平层,面积很大,姜镜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打开门地面有些积灰,入眼就是一大堆画,还有巨大的落地窗。


    上次回来还是没和何宗璟离婚吧,那时候雒义还没有回来,她的生活还很平静很美好。


    姜镜惆怅地叹口气,姜顺清问她怎么了,姜镜摇摇头说没事。


    “该叫人来打扫了,瞧我都没有收拾好。”主要她也没想到姜顺清会这么快出狱。


    姜镜用抹布擦了擦板凳,让姜顺清先坐,自己则是给家政打电话,那边说很快就到。


    姜顺清看着周围,叹了一声,“忽然觉得自己也跟这蒙尘的房子一样,有些看不清自己了。”


    “在里面的时候幻想着早一点出来好照顾你,现在看你这么独立,我很欣慰。时代变了,我也被淘汰了,迷茫、不知道干什么,甚至觉得还是里面更好。”


    姜顺清难得会吐露自己的心思,是啊,时间过得太快,带走了许多,曾经的爸爸事业蒸蒸日上,他也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而如今……


    姜镜过去拍了拍姜顺清的肩膀,他其实一直报喜不报忧,现在把心里所想说出来姜镜反而觉得安心一些,“爸爸,什么时候都可以重头再来,可以失败,但也要有面对失败的勇气,况且你还有我呢。”


    她走到自己画前,“爸爸,你还记得吗?当初你教我学画画的时候,我总是画不出满意的画,你一次次让我不要放弃,所以这长达十年的坚持让我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画家。”


    “就算你不再开公司,你也可以在其他领域发光,比如画画这件事,你就是我最好的老师。”


    姜顺清在这一瞬间有些红了眼,看着女儿,有些欣慰有点内疚,欣慰的是自己一直宝贝的女儿也有了可以独当一面的一天,内疚的是因为自己女儿不得不独自面对风雨。


    “好,人要学会知足,见你这么优秀了,还有自己的房子和资产,我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呢。”


    很快家政来打扫了卫生,父女俩在这个家过了温馨的一下午。


    晚上吃饭,姜顺清说:“我想好了,我可以开个画室,教一教学生,不求大富大贵,能算无聊生活的慰藉。”


    姜镜笑笑,“可以呀,我们明天就去看。”她觉得自己满足了,世界上最亲的人就在身边,虽然现在还没有彻底的人身自由,但她相信会一天比一天好。


    姜镜和姜顺清讨论着,后面姜镜回了房间,发现手机不断震动,除了几个未接电话的红点,还有几条没有未读的短信——


    【在干什么。】


    【怎么不接电话。】


    【姜镜,你最好趁我回去之前站在门口迎接我。】


    【】


    姜镜看着接二连三的短信,雒义把自己当成什么了,还需要她向他时刻报备吗?


    为了避免雒义继续打骚扰电话,姜镜很快编辑出一条短信发出去:【刚刚在和爸爸吃饭,没看见信息。】


    那边很快回复:【在哪?】


    姜镜关上手机没再理,因为她要去洗碗了。雒义的控制欲太强,她要做好彻底离开的准备。


    到了很晚的时候,姜镜把姜顺清安顿好在房间,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过了,没想到这么晚了,期间她一直没看手机,不出意外她的手机已经快被打爆了。


    就在姜镜准备拿起手机准备回复的时候,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由于姜镜之前对雒义的惧怕,以至于她听到这种声音已经PTSD,一时之间认为是不是雒义找到这里来了,他确实有手段,可姜镜不想被打扰,这是她难得的清净之地。


    除了雒义不会再有人来。出现这个想法之后姜镜有些愠怒地走到门口,准备打开门发一通脾气。


    很奇怪,自从上次经历生死攸关之后她就变得很没有耐心,可能是之前一直被雒义压迫,想着随时和他破罐子破摔吧。


    姜顺清在房间里收拾东西,听见动静,探出头问:“怎么了?”


    下一秒姜镜打开门,皱着眉想说什么,但一下子愣住了。


    门口的人不是雒义。


    准确来说,不是一个人,而是好几个,她都不认识——


    长相一致的野蛮,满身肌肉膨胀,神情凶残,面对姜镜时露出一丝痞气。


    “姜顺清的女儿都这么大了。”


    姜镜忽然意识到来者不善,立马警惕道:“你们是谁?”


    男人没有回答,反而脚踏入了门,“听说姜顺清昨天出狱了,在哪儿呢?叫他来见见自己的老朋友。”


    姜顺清见姜镜开门之后就没有后续,立刻出门去看,这一幕让他愣住了,“怎么是你们……”


    姜镜回过头,“爸爸,你认识?”


    男人露出狞笑,“他怎么不认识,你爸爸曾经可是大名鼎鼎的姜总,我们这些人都是跟着姜总混的。”


    说完转过头对着姜顺清说:“姜总都能提前出来,想必花了不少钱吧,那欠


    我们的呢,怎么说?”


    几个男人一身臭味,感觉像是从工地上刚刚干活完的,姜镜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自己家的,个个来者不善,姜镜不想跟他们起正面冲突,不然吃亏的还是自己,“欠你们什么钱?”


    男人指了指姜顺清,“你让他说。”


    姜顺清朝前一步,“是我欠你们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之前是我在里面没办法,现在我出来了不会跑,亏欠你们的我都会一一偿还,包括利息。不过我最近手头比较紧,能不能等我这段时间周转一下?”


    “周转?”男人看着周围,房子装潢精致,面积也很大,再加上是市中心的江景房,一看就值不少钱,“住在这种高级公寓,对我们这种天天干苦活的人说卖惨?”


    “姜顺清,要不是因为你,我们根本不会狼狈到这个地步!要不是你让我们投资那个项目,我们根本不会破产,我的女儿就可以有钱治病,而不是现在还躺在医院!”


    姜镜大致听懂了,他们应该是曾经公司的股东,因为爸爸卷入诈骗而破产,现在看爸爸回来了,所以上门讨债来了。


    分析完这些,姜镜冷静道:“多少钱?我可以换。”


    “五千万,我们兄弟五人,再加上这些年的利息,不过分吧?”


    姜顺清一下就激动起来,“最多五百万,五千万怎么可能,你们纯属是来敲诈的。”


    “说敲诈还比不过你。”男人笑笑,继续大摇大摆进来,四处打量这房子,“这房子我打听过,卖了正好是那个价钱,还绰绰有余。”


    “这是我女儿的房子,你不要打这个主意。”


    “不打房子的主意,难道打你女儿的主意?”说完目光挪到姜镜身上,一直直白的恶心,姜镜一身恶寒,想到了之前在青川遇到的那些渣滓,又听见男人说:“你女儿真是好手段啊,之前还想你进去了,让你女儿还债。没想到你女儿前脚攀上了何家,后脚又攀上了雒家。”


    “这套房子,恐怕也是靠男人买的吧?”


    姜镜忍住心中的情绪,还是冷静道:“五千万是吧,可以,不过要过几天才能给你们,你们今天先走,放心,房子在这里,我们也跑不掉。”


    男人呵呵一笑,“走?以为我们是乞丐这么好打发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想让我们走后面你就可以去找雒家的人保护你,这样我们就没从下手了。今天好不容易只有你们两个人,我们可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离开,反正这几年也穷怕了,我什么都不在乎,也不介意玩出点人命。”


    姜镜知道他们充满了戾气,没有什么是比钱更重要的,但他现在确实拿不出这么多钱,看样子他们根本不会罢休,她只能采取一些强硬的手段,“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没想到这一招更加激怒了男人,他们也不再给他们好脸色,直接上手就来抢屋子里的东西,“我看这些还挺值钱的,不如就先拿回去吧,看见值钱的都给我带走。”


    猥琐的男人一声令下,其他的几个人都跟着陆陆续续进来,下午刚刚打扫的房子立马被他们身上的尘土所掩盖。


    场面一度失控,姜镜不知道怎么办,她的画作全部都被弄乱摔倒在地,男人看见好看的就直接卷起来放到自己的包里面,看着心血被践踏,姜镜气血翻涌,感觉头有点晕。


    姜顺清很着急,上前去阻止却被男人一巴掌拍倒在地。


    姜镜去扶姜顺清,着急道:“你们不要动我爸爸!”


    “报警,快报警!”姜顺清说。


    姜镜马上跑去房间,这时候雒义放好打来电话,曾经避之不及的电话,此时在她眼里就宛如救命稻草一样,姜镜马上接起,然后大喊了一声他的名字,“雒义!”


    雒义听见她叫自己,是从未有过的激动情绪,比起激动,更像是心悸,雒义立马拧了眉,“你在哪?”


    屋外的几个男人立马冲进房间,看见姜镜在打电话,一把夺过她的手机摔在地上,“臭娘们,报警是不是?!!”


    电话落地,摔得粉碎。姜镜也被推倒在一边,她有些吃痛,那些人的搜刮还在继续。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画作被被撕毁、被抢夺,心脏有些疼,就在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外面的门突然推开了。


    姜镜坐在房间门口,能看见外面的场景,只见外面站着……雒义。


    雒义!


    他怎么来了!


    明暗相怡的光线将他的侧脸勾勒得完美无比,他眼神微眯地靠在门边,看那些人如同看杂。碎一般。


    “轰隆隆——”


    外面忽然打雷了,姜镜抖了一下,雨哗啦啦地开始下起来。她在昏暗的房间看着雒义,忽然想起去邮轮被羞。辱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暴雨夜,但此时的雒义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


    虽然是一样的阴郁,一样的睥睨,但当时她对他是惧怕的。可现在,她竟然觉得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就只有他了。


    也许,她其实早已没救了。


    雒义一言不发,径直走到男人面前就是一拳、两拳,打得男人找不着北。


    同行人看着情况有变,东西也不拿了,开始齐心合力对付雒义。


    这样的场景,在青川的时候姜镜也见过,雒义也是如此狠厉,场面一度血腥。


    姜镜拼尽全力爬到破碎的手机旁,屏幕已经摔碎了,但还能拨打紧急电话,趁他们纷争的时候姜镜拨打了,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祈求警车快一点到。


    这些男人都是工地上练过的,一身横肉,有的是力气,她怕雒义敌不寡众,虽然雒义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就算死也别死在她家。


    打斗还在继续,男人擅长用东西,把花瓶也往雒义身上扔,雒义身上被划出伤,流出鲜红的血。但他却一点也没有甘拜下风,他从学时时代就爱打架,谁都打不过他,脸上挂彩更是家常便饭。


    外面都是噼里啪啦的声音,姜镜听得胆战心惊,私心希望雒义能打赢,希望能坚持到警察来。


    当她再从门缝望去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被打得气急败坏,从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姜镜的眼睛蓦地睁大,大喊一声,“雒义!”


    来不及了。


    下一秒,男人的刀猛地捅进雒义小腹。


    原来最嘈杂的时候,人还是可以听见其他声音的。


    姜镜听见刀穿过衣服,深入皮肉的噗呲一声。


    血很快就流了出来,味道混杂在空气里,外面的雨越来越大,雷越来越响,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姜镜想跌跌撞撞走到雒义身边,她虽然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可她这样的画面心脏好像被万千蚂蚁啃食了一般,血液凝固,只剩细密的疼。


    很快,她就因为腿软倒下了。


    雒义看着水果刀插入自己的腹中,低头看了一眼,咬着牙拔了出来,下一秒毫不留情地捅到那个人身上。


    两败俱伤。


    场面一度混乱。


    怎么办。


    该怎么办?


    爸爸早已因为被推到桌角而撞晕倒,姜镜的世界天旋地转,浑身的气力都像是被吸干了……


    雒义的视线定格在她苍白的脸色上,继而又转向自己捅刀的人身上,又往里推进了一步。


    被捅的人吃痛的大喊大叫出来,他妈的,雒义到底是什么怪物,没有痛觉的吗?


    姜镜远远看着雒义的腰腹因为拔刀出来而不断喷涌的血,已经浸染了下半身,可他除了脸上在皱眉,仿佛没有痛觉般。


    这场战争倒的倒,伤的伤,比电视剧上演的还恐怖万分。最后,雒义抽出一丝力气,绷紧下颌朝她走过来。


    他的身体在流血,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居高临下。


    “不是很有能耐么,这个时候哭什么?”


    姜镜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眶。


    她正要说什么,下一秒雒义在她面前倒下。


    “雒义!”


    她再次叫他的名字,而此时外面警车的鸣笛也无比清晰。


    第55章 第55章雒义永远醒不过来了。……


    雒义被送进了医院。


    这是姜镜第一次见他的这一面,再不可一世却还是虚弱地躺在担架上。


    他流了太多的血,几乎是休克的状态。


    看着助理为他忙上忙下,焦急得不成样子,姜镜忽然有种


    负罪感,雒义是为了她才这样的,为什么她的担心连他的助理都不如。


    他们先一步去医院,那几个男人被带到警局,姜镜和姜顺清都要去做笔录,由于姜顺清昏迷了,所以只有姜镜一个人去。


    索性医院那边说姜顺清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不然姜镜保不齐会做点什么,要是爸爸有个说三长两短,她可能也像这些男人一样不顾一切做亡命之徒。


    警察调和了一下,他们有故意杀人的嫌疑,暂时被收押,但是姜家欠钱是属实,最后还是需要偿还。


    做完笔录出来已经很晚,姜镜一个人站在大街。她忽然觉得好累,真想大睡一觉,但她要先去看爸爸,或许也会路过看一眼雒义。


    雒义和姜顺清被送完饭同一个医院,都是雒家名下的,姜镜已经轻车熟路,打了个车就过去。


    雨已经停了,空气里都是潮湿的味道,姜镜看着车窗外滑落的雨滴,自嘲地想着自己真是医院的常客。


    凌晨没人,公路也不拥挤,所以很快就到了。姜镜给司机付了钱,到了姜顺清所在的病房。


    护士说他已经睡下,没什么大事。姜镜站在姜顺清床边看了一会儿,问护士,“那个跟他一起送来的人吗?”


    护士道:“你是说雒先生?”


    她一下就能猜出,也不令人感到诧异,因为半个小时前护士台接到了一个电话,说是雒先生受伤了,医院上下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在十五分钟内就把医院各科大拿召集到一起,生怕雒先生有一丝闪失。


    姜镜点点头,“对。”


    “他在楼上的急救室抢救,听说情况不太好,失血过多,也错过了最佳时机……”


    看样子情况不太好,姜镜心下一紧,“麻烦带我去看一下。”


    “你是?”


    “我是他的朋友。”姜镜说。


    护士将信将疑,还是把她带了上去,要是有人责怪下来,她就说是不小心闯进去的。


    姜镜跟着护士上了电梯,一开门就看见好多人站在急救室门口,雒义的助理一眼看见她,快步走过去,“姜小姐。”


    姜镜问:“雒义情况不太好吗?”


    “是的,医生说很不好,能不能撑过今晚都很难。”


    姜镜恍惚了一下,刚刚护士说她还是不太信的,毕竟她的意识里雒义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毕竟在这之前她还看见他一脸无所谓地站在自己面前。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你知道雒家的财力多么雄厚,里面全是名医,先生伤了根本,刀深十厘米。”


    姜镜眼神有点空洞,她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急救室上面亮着的灯。灯下站着雒家分支的人,出了助理,没有一个人是着急的,他们神采奕奕,好像巴不得下一秒就听到雒义的死讯。


    雒义树敌太多,觊觎他财产的人也太多,在这一刻姜镜替他可悲,她也是盼望他死的,但是前提是他不是为了自己死。


    他可以病死、老死,发生意外而死,但不能是因为她而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都快亮了,姜镜瞧见外面天空翻起了鱼肚白,没想到她也是算守了雒义一夜。


    还是太心善了,她这样想,起身去找个房间睡觉,不然没等雒义醒来她就已经猝死了。


    这时候,急救室的门开了。大家一下子精神起来,他们何尝不是等了一夜,盼了一夜,希望雒义赶紧死。


    雒义的脸不是被蒙着的。有人在人群中叹息一声。


    “雒先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还在昏迷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醒来,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十天,我们已经尽力了。”


    医生的话又让雒家人有了希望,“我们可以请最好的护工照顾他,相信他这两天就可以醒过来。”


    这时雒义的助理走过来,“不用了,雒先生由我安排人照顾就可以了。”


    雒家人冷笑,“你一个外人,还管起我们雒家的事了?”


    助理公事公办,“我是雒先生的助理,他的事理应由我经手。”


    “毕竟,雒先生身处龙潭虎穴,稍有不慎就会让人钻了空子。”


    雒家人知道他在暗指自己,气急败坏道:“你!”


    助理表情淡然,朝向姜镜道:“姜小姐,可能还需要您的帮忙。”


    姜镜不懂他要自己帮什么,医生都说雒义已经脱离危险,他负责找人照看就好了。


    但她还是走了过去,雒义被推到特定的病房助理提前把保镖找好,一行人都在外面看守着。


    助理边走边和姜镜道:“您也看见了,先生现在性命垂危,雒家人虎视眈眈,可能随时会要了他命。”


    姜镜说:“我需要做什么吗?”


    “不需要做什么,就是这几天可能希望你抽出时间照看先生,现在公司也是一团乱,我可能分身乏术,先生和我唯一相信的人也只有你了。”


    姜镜沉默了,没想到因为雒义住院,牵涉颇多。再怎么说也有一部分她的原因。


    助理见姜镜不说话,以为她为难,“放心,您不会有危险,我会叫你保护你,有什么情况您随时给我打电话,我会来处理。”


    姜镜盯着助理看了一会,想这个助理对雒义是真的衷心啊,他这样自私冷酷的人还能拥有这份赤忱。


    最后,姜镜还是点了点头,“让我想想吧。”


    其实雒义怎么样好像也没有关系,她不用在乎他。也许他死了自己就真正的自由了,以至于其他,她管不了太多,“我想先休息一下。”


    助理命人给她腾出一个房间,并叫专人把守,“好的,姜小姐,刚才的话只是我的建议,决定权在你,无论如何我还是要派人保护你,毕竟你是先生看中的人。”


    姜镜觉得他在打心理战,要是真的是雒义看中的人,会被他折磨的这么惨吗?她内心纠结,最后没有说话,还是回房间睡觉了。


    这一晚姜镜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许多的梦,接二连三的。让她记忆犹深的是她居然梦见了何宗璟。


    是在一个特别黑暗的房间里,一个人背对着姜镜,他背影很像何宗璟,姜镜鬼使神差地走过去,边走边小声地喊他的名字。


    直到越来越近,姜镜想走到他正面去看他的脸,却被他猛地回头,面目有点狰狞,如同那天他想要她命一样疯狂——


    “雒义是不是要下来陪我了?”


    “他死了好啊,死了好啊,赶紧让他下来陪我,我太不甘心了!”


    “姜镜,你也跟着他一起下来陪我吧!”


    他的脸怼在姜镜面前,似乎要把她吃了一样。姜镜一下子就被吓醒,她从床上坐起,周围静悄悄的,开了空调,她却冒了一身冷汗。


    她梦里的何宗璟怎么是这样的,认识这么多年,除了车祸那天,他从来不会这么极端说话,即使知道是梦,姜镜不是被吓得不轻,缓了许久都没有缓过来,最终她半靠在床头,失神地望着窗外,一直到天彻底亮起。


    *


    最后姜镜没有再睡,而是披了个外套走到雒义的病房。


    助理听见门响,没想到转过头看见姜镜站在那,可现在才七点。


    “姜小姐,您这么早就来了。”


    姜镜也没想到助理居然守了雒义一夜,她对助理的衷心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嗯,有些失眠。”


    助理说:“我叫人送早餐过来。”


    “出来说吧,雒义应该需要静养。”


    助理跟着姜镜出去,姜镜直接道:“我想好了,你的建议我答应。”


    助理有些高兴,“真的吗?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姜小姐不会放在先生不管的。”


    姜镜若有所思地说:“只是不想他死了在底下怪罪我而已。”


    助理笑而不语,问她早餐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可以,我不挑的。”姜镜想,“麻烦你帮我给学校请几天假吧。”


    助理说好。


    吃过早餐姜镜去看了看姜顺清,姜顺清已经


    醒了,状态也还不错,他第一件事就是问雒义怎么样。


    “还在昏迷状态,不知道什么才能醒来。”


    姜顺清叹了一口气,“我们欠他挺多的。”


    “爸爸,为什么这么说?”


    姜顺清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阿绪,实话跟你说吧,当年我被卷入诈骗里,需要很大一笔钱,我当时简直走投无路,是雒义找到我并给我缴纳了所有的钱。”


    “当时他跟你谈恋爱,都还是学生,我不知道他怎么来的这么多钱,但我顾不上这么多了,我收了他的钱去填那些无底洞。罪名还是成立的,我最终还是被判了刑,但是没有他那笔钱,我会判得更严重。”


    “如今他帮助我提前出来,又因为我现在受了重伤……他可能在别人眼里不是什么好人,但我们姜家真的欠他。”


    姜镜听完有些愣住,难怪之前爸爸说雒义其实不是个坏人,因为在他的视角,雒义的确算是个好人。


    他帮助过姜家,这个没错,但他也实打实地伤害了她。


    姜镜越来越理不清自己的心了,或许人性就是复杂的,雒义就是这样复杂的一个人,没人能看透他。


    “爸爸,你先休息吧。我上去看看他。”


    姜镜上了楼,把姜顺清说的和雒泽之前说的事情连起来,她都不知道雒义做到了这个地步。


    雒家人在雒义的病房外守着,但有保镖他们进不去,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看见姜镜过来他们一把抓住她,“雒义怎么样了?”


    姜镜被猛地一抓,有些吃痛,还没等她开口,保镖走过来强行把雒家人拉开,然后对姜镜坐出请的姿势,最后姜镜在雒家人恨得牙痒痒的眼神下进了病房。


    这是雒义的特定病房,没有任何消毒水味,床头摆了一束花,这恬静的氛围跟床上的人气质完全不融洽。


    姜镜走过去,看见雒义苍白的脸,他眼睛闭着,陷入了很沉的睡眠,给人一种永远醒不过来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姜镜竟有一丝心疼。


    大概是见过雒义许多样子,愤怒的、阴沉的、冷漠的,唯独没有这样……


    脆弱的。


    她都没想到雒义会有这么一天。这两天她都有点恍惚,觉得雒义死活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看见他身上的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她内心五味杂陈,甚至在想昨天他到底是怎么找到她家的。


    姜镜看着雒义,他没有再逼迫她,而是永久的沉睡,她伸出手,拨开他遮掩着脸的头发,“雒义,你是不是要给我自由了?”


    第56章 第56章离开。


    一连好几天,姜镜都有来看望雒义。每次来他都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姜镜渐渐接受了他不会再醒来的事实。


    只是每次姜顺清都会叹气,“希望他快点好起来吧。”


    姜镜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爸爸,生死有命,别太难过了。”


    姜镜请的假即将结束,她在考虑要不要继续请假,助理说不用了,雒先生这边不需要人照看了,大概大家都默认他支撑不过来了。到时候遗产会分割,雒家会天翻地覆,这只是时间问题。


    对于助理的话姜镜也没有异议,她想自己是该去学校了,她可以下课再来看望雒义。


    这几天总是下雨,冬天又要到了,秋雨一场凉,有些萧瑟。姜镜穿了件薄风衣,她是裹着衣服走的。


    到了学校,有同学问她这几天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除了苏万杨,姜镜是和这些不熟的,她想应该是那天雒义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让别人开始对她产生好奇了。


    姜镜只说家里有点事。


    “什么事啊,还好吗?”


    “还好,都处理完了。”


    姜镜开始上课,苏万杨没有再坐到她旁边,但是姜镜能明显感觉到他时不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姜镜一节课都心不在焉,她又重新换了个手机,号码已经告诉过助理,生怕他突然打电话说雒义已经无力回天了。


    下了课,外面又落起了雨,姜镜跟这场雨一样有些烦闷,心思杂乱,她碰巧没带伞,于是在屋檐下站着,她也不想走,根本不知道去哪里。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没带伞么?”


    她转头,看见是苏万杨。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大半个月,而且还有点不欢而散,姜镜一时之间沉默了,“……”


    “用我的伞吧。”他说。


    姜镜道:“不用了,谢谢,我等雨停再走吧。”


    苏万杨说:“那我陪你。”


    姜镜仍然没有说话。


    苏万杨继续道:“姜镜,无论怎么样,我还是希望我们不要闹得太僵,我希望你至少还把我当朋友。”


    苏万杨人如其名,是个很张扬的人,姜镜见过他在球场时挥洒汗水的模样,也见过其他女人为他呐喊的样子,总之,他不应该是这样小心翼翼的,姜镜总觉得愧疚,跟自己相处的人都会因为自己而变得不好。


    “我拿你当朋友的。”姜镜轻轻叹气,她这样的人不值得别人一次次主动,“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我有点乱,可能态度不好。”


    “没有不好,我觉得你还是很温柔。”苏万杨没有说,姜镜请假这些天他一直打听她怎么了,担心她生病了或者什么,但都没有打听到什么,只知道请的是事假。


    “发生了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吗?”他又问。


    姜镜看了他一眼,准备说没事,但下意识还是娓娓道来,“那天你看见的那个男人,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说是你前任。”


    “他现在躺在医院,可能马上就要死了,因为我。”


    苏万杨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消息,又听见姜镜说:“我恨他,他却因为我受伤,我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姜镜伸手去接屋檐下落下的雨水,是冰的,很凉。一阵风吹过,她冷不丁咳嗽一声。


    苏万杨立马脱下外套给她披上,他的外套是那种晒过太阳的味道,跟这雨天很不搭调。


    “跟着心走吧。”苏万杨说:“你可以不用为他有什么情绪,你完全可以把关注点放在别的人或事身上。”


    “谢谢。”姜镜淡淡一笑,“苏万杨,谢谢你。”


    “没事,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后。”


    这句话是一种隐喻,姜镜听懂了这种隐喻。


    *


    这些日子姜镜都比较清闲,她陪姜顺清去看了画廊地点,最后选择了一条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店。


    姜顺清搓搓手,把店里布置了一下,姜镜说找工人来弄,他却干劲十足,“还是不花那个钱了,我总想找点事做,不然觉得自己没价值。”


    姜镜说:“爸爸,别这样说,现在已经安定下来,我有能力让你过好的生活。”


    姜顺清感慨,“真的辛苦你了,我的阿绪。”


    那几个男人被关进去了,所以他们过了一段安生日子,但钱总是要还的,可现在他们没有多余的钱,姜镜说可以把房子卖掉抵债,姜顺清不同意,说这是属于她的房子,姜镜只好说


    暂时搁浅这个想法,到时候再想想办法。


    她和雒义纠缠开始就慢慢淡出了画界,如今回来凑齐钱也需要一段时间。


    这些日子空气总弥漫一种淡淡的悲伤,姜顺清是个讲情义的人,总说亏欠雒义许多。姜镜没有告诉他雒义对自己做过了什么,要是告诉了他恐怕就不会这么觉得了,但她同时也受他的影响下开始思虑很多,总之心情算不上好。


    这是雒义昏迷的一个月,今天姜镜又去了雒义了,他瘦了很多,脸庞更加分明。助理每次看姜镜来了都叹气,今天更甚,“医生说先生可能真的醒不过来了。”


    虽然姜镜已经知道答案,但亲耳听到内心还是被猛地一敲。


    “已经确定了吗?”


    助理嗯了声,“或许过段时间就要宣布遗嘱了。”


    姜镜点点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助理看向她,“您不想知道先生的遗嘱都写了什么吗?”


    姜镜愣了愣,“跟我没什么关系吧。况且……现在还没有到公布的时候……”


    “是没公布,但先生在香港的时候跟我提过,他会遗赠给你。”助理说:“在香港他就说要给你准备什么礼物,首先就提了这个。”


    姜镜忽然想起雒义走的那天说:“好好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姜镜的眼眸垂了垂。


    助理叹息,“先生可能不懂怎么爱人,但他把自己能给的都给您了。”


    最后助理走了,只剩姜镜一个人在病房。她很少到了晚上还待在这里,通常只是来看看情况再走,不知道是不是听了助理的话,她有点感触,坐到雒义身边看着他。


    曾经的压迫和控制变成了泡沫,到最后只有一具空壳。


    “雒义,我想开始新的生活了。”


    “如果你再不醒来的话,我可能真的会忘记你。”


    姜镜忽然想起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候,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性。事结束,雒义抽着烟,说:“在身上纹个我的名字吧。”


    姜镜看他在那吐出阵阵薄烟,“能不能出去抽?”


    “能啊。”雒义恶劣道:“前提是你胸上吻我的名字。”


    “为什么?”


    姜镜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这个。


    “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


    姜镜讶然,没想到雒义还在意这些,却又听见他更为肆意的一句话,“每次看见,就能想起我弄得你多舒服。”


    姜镜回过神,看着床上依然昏沉的雒义,跟记忆里的他截然相反。她忽然鬼使神差地去摸他的脸,看看是不是还是温热的,她的手盖上去,有些凉。


    这时候雒义的睫毛忽然颤了一下。


    姜镜愣住了,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再次去看,却没有了,但她不至于看错吧?


    姜镜心跳如雷,她起身,准备把刚才所看见的告诉医生,椅子推开,她往后走的时候听见极低的一句,“姜镜。”


    姜镜回过头,发现雒义已经睁开了眼,眼里带着淡淡的疲倦,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姜镜仿佛忘记了呼吸。


    一个月。


    足足一个月。


    他终于醒了过来。


    “等着,我去叫医生。”


    雒义没有回答,可能刚才那两个字就已经耗费了他所有力气。姜镜害怕他再次陷入昏迷,几乎是马不停蹄。


    助理得知了这个消息,也马上赶到病房。所幸雒义没有再继续睡下去,他很平静,医生陆陆续续给他坐了一个全身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身体机能没什么问题,只要醒过来了就代表脱离了危险。


    姜镜听到这句话,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


    她不知道是喜是忧。


    明明已经默认的事实,现在计划一切都打乱了,她有点不知所措,还有一点庆幸。


    为什么会庆幸?她不明白。


    这时候雒义的状态已经好了很多,他开口对他们道:“都出去,姜镜留下来。”


    大家都很自觉地出去了。


    外面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姜镜开始和雒义单独相处,她竟然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既害怕又别扭。


    “站这么远干什么。”


    显然雒义还没从昏迷中彻底恢复过来,神智是清醒的,但声音很薄弱,姜镜能明显听见,她开始慢慢走了过去。


    房间没开灯,医生说病人刚醒不能适应强白炽光,姜镜在昏暗的光线里打量着雒义,后者的眼神不再那么阴郁,平静得像一汪湖水。


    姜镜想起有人说过人经历生死之后性格会大变。


    “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雒义开口。


    “……”姜镜问:“好点了吗?伤口疼不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死不了。”


    “对不起。”想了想,姜镜还是说了出来,无论怎么样,雒义受伤的确有她的原因。


    “你知道的,我不想听废话。”


    那什么才不算是废话呢?姜镜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低着头陪伴他左右。


    雒义又道:“你说你要开始新的生活了?”


    姜镜抬头,“你都听见了?”


    “我还没死。”


    “……”姜镜说:“对,我只是随口一说。”


    他现在大病初愈,姜镜还是决定不说刺激他的话,反正他现在躺在病床,什么也做不了。不过他好像也没有以前那边极端了。


    “可以。”雒义说:“我放你走。”


    姜镜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直圈养一只雀,也挺没意思的。”


    姜镜还是不敢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次是雒义不说话了。


    姜镜这才有了他性格大变的真实感。自由,曾经对姜镜来说是一个很遥远的词,现在自由两个字摆在她面前要她选,她却有一丝选不出来了。


    “怎么,不愿意走了?”雒义注意到她的沉默。


    姜镜摇摇头,“没有。”


    没有。那她为什么这么犹豫呢?她自己也想不通了,干脆跳过这个话题,“你才刚刚醒,先不聊这个,早点休息吧。”


    “已经休息了一个月,够多了。”雒义说:“我想再看看你。”


    姜镜其实也没有正视过他,现在才慢慢抬起头,撞入他的视线。


    淡淡的阴郁,淡淡的冷漠,一切都是很淡的。这一个月冲散了他的许多,看得姜镜心口一颤,她已经好久没看他的眼睛。


    “雒义,等你好了我再离开吧。”


    姜镜忽然下定决心。


    第57章 第57章你凭什么不来找我


    姜镜不想欠别人人情,雒义欠过她,从他受伤这件事上就已经报复了回来。至于再留下来陪他出院,是出于一部分私心,也想给这个关系做个彻底的了结。


    既然要离开,就要确保雒义之后不会再找来。


    这几天姜镜依然下课会来看他,雒义恢复快,伤口愈合大半,但他不怎么讲话了,也少了很多之前的戾气。


    姜镜明白他是真的变了,由里到外。这天她坐在他床边,问他有没有想吃的东西,雒义说:“苹果。”


    姜镜想起自己住院的时候他也是给自己削苹果,结果被自己拍倒在地,不知道他这样说是不是故意的,姜镜还是给他削了一个。


    “你的钱,我到时候会还你的。”


    姜镜没想到他们也会有这么平静的对话一天,没有仇恨,也没有争吵。


    “欠我太多,你还不了。”她的苹果削好了,递到他嘴边,他却没接,示意她喂自己,姜镜硬着头皮又送到他嘴边,“我们这样是不是太暧昧了。”


    “姜顺清欠那些人的钱,我让助理也还了。”


    姜镜啊了一声,又听见他笑,“顺便把他们打残,还送进了监狱。”


    姜镜眨眨眼,他嗜血的感觉好像又回来了,或许这是刻在骨子里的,随时显现。


    “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明明有手段让他们终身监禁。


    “拿钱消灾吧。”他说。


    姜镜垂着头,停止了削苹果的动作,“我去洗个手。”


    等回来的时候她傻眼了,因为房间里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苏万杨。


    而雒义看着他,只是冷冷的笑下来,“就这么迫不及待开启你的新生活?把人都带到我眼前来了。”


    姜镜也不知道为什么苏万杨突然来了,一时愕然,“苏万杨?”


    苏万杨一脸抱歉,“不好意思姜镜,是我有点冒昧了,是这样的,导师说联系不到你,他有事找你,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所以我才找过来了。”


    “什么事?”


    “关于上次选的那个课题申报,你还有资料没补齐。”


    苏万杨一说姜镜才想起自己之前觉得上课太枯燥,跟着导师参加了一个项目,这段时间都在医院,简直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开始有些着急起来,“那我现在回学校吧。”


    她把切好的苹果一一放入盘中,对雒义说晚一点回来,雒义没


    说话,就这样倚靠在床上,连一个眼神也没有施舍给她。


    姜镜没注意他这些情绪,也来不及去注意,径直和苏万杨走出了门,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雒义吩咐助理,“收拾东西,出院。”


    *


    “谢谢你专门来找我一趟,不然我还不知道会犯这么粗心的错误。”


    找完导师后,姜镜和苏万杨走在路上,“我请你吃个饭吧。”


    “你不用谢我,这都是我该做的。”苏万杨摸了摸鼻子。姜镜以为他是拒绝自己的邀约,没再请求,苏万杨又道:“我请你吃饭吧,哪有女孩子付钱的道理,校门口又开了家湖南菜,可以去试试。”


    姜镜答应了,她想着还是得请苏万杨一顿,最后她趁去上厕所的名义付了钱。


    “下次我再请你吧,不然我会不好意思的。”苏万杨得知她付了钱,有些无奈地笑笑。


    姜镜说:“没有这么多讲究,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嗯。”苏万杨叹息一声,“是朋友。”


    姜镜和他道别,打车又去了医院,可等她走到雒义的病房,发现里面空空如也。她怀疑自己走错了房间,可这一层是他单独的病房,怎么可能走错……


    想到这,姜镜后知后觉那苏万杨根本不可能能进来,除非是助理得到了雒义的请示,可是雒义为什么要怎么做呢,他明明不喜欢苏万杨。


    来不及想太多,姜镜找了护士问雒义的房间怎么空了。


    护士说:“雒先生大概在两个小时前就办理出院手续了。”


    两个小时前,那不就是她离开的时候吗?


    “可是他不是才醒来没多久吗?这么快就出院了?”


    “这是雒先生要求的,我们也不清楚。”


    “好的,谢谢。”


    姜镜想雒义是真的要放她离开了,这样就是一个暗示,她也没有必要再找去了。


    姜镜又打车去了姜顺清的画室,这些天画室开起来了,姜顺清招收了不少学生,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也也乐在其中。


    今天不算忙,中午大家都去吃饭了,姜镜买了点便当,问姜顺清有没有吃饭。


    “刚刚忙完。”姜顺清笑了笑,“去了医院吗?”


    “嗯,雒义已经出院了。”


    “出院了,这么快?”


    “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出院了。”


    “这么大的伤口,万一感染了麻烦,可能有事要忙吧。”


    “我不知道。”姜镜打开饭盒,“反正他没有跟我说。”


    “那你们现在?”姜顺清也不是刻意去询问他们的关系,只是看女儿好像有些黯然,而且突然来这应该是想找他倾诉什么。


    “以前有点单方面的感情纠纷,现在没有了。”姜镜笑了笑,“我们可以过自己的生活了。”


    *


    一连几天,姜镜和雒义都消失在彼此的世界里。姜镜总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但又踏实了许多,她时常在想自己是不是怀念以前,但自己有没有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她这些时间都在作画、办画展,把欠款凑好并去交的时候得知钱已经还清了,而且那些人也进了监狱。


    不用想都是雒义做的,姜镜觉得这不是他的风格,他不是默默无闻的人,她有预感他还会再来找自己。


    转眼到了冬天,学校放寒假,苏万杨把姜镜约出来说想再回家前再聚一聚,这次不是单人的,都是一些私下玩得好的同学聚餐。


    姜镜也只和苏万杨关系比较而已,但她也没拒绝。同学们在得知她早在画界有一席之地后很多都巴结上来,说务必把她叫来。


    苏万杨说勉强也可以不去,不然就他们两个单独聚。


    其实苏万杨的私心姜镜也知道,她一直和他保持朋友之间的距离,没想到他还是会有意无意靠近她。


    最后姜镜说没事,就和同学们一起聚会吧。他们先吃了饭,然后去了第二场KTV,大家都在卖力唱歌,姜镜虽然喜静,但也没有说要提前离开。


    她性子越来越温和,她默认这是经历太多看淡了,同学们总说她这么年轻却这么佛系。


    期间同学叫她一起喝酒,他们喝的强爽,是个有后劲的啤酒。姜镜的酒量不好不差,但也喝了两瓶,最后有点醉醺醺的。


    “我就出去接个电话的功夫,怎么灌了这么多?”


    苏万杨看见姜镜的脸都红了,明显有上头的趋势,有些不悦。


    “呀,看苏万杨,都心疼了。”


    苏万杨没顾他们的打趣,把姜镜的酒抢到自己手中,“姜镜,别人敬你就喝,现在还好我在这里,万一我不在发生点意外怎么办?”


    姜镜头晕晕的,看见苏万杨坐在自己旁边,笑得明媚,“那我总不能喝闷酒吧,喝酒本来就是要碰杯的。”


    也许是苏万杨长时间认识的姜镜都是冷静自持,现在酒后的笑让他一时愣神,他不经意地别开眼,“总之不要再喝了。”


    “你们也不要再灌她酒了。”他对大家道。


    “知道啦,喝酒多正常呀,看你心疼坏了都。”同学没皮没脸道。


    苏万杨看着姜镜,霓虹灯闪烁,他都有点不敢去看她。


    后面聚会结束,姜镜昏昏欲睡,苏万杨负责把姜镜送回去。走的时候同学调侃,“你可不要对人家做什么哦。”


    苏万杨不耐烦地说滚。


    他扶着姜镜,打了一辆车,还好他知道她家里的住址,之前姜镜带他看过她房间里的作品。


    到了小区门口,苏万杨继续扶着姜镜走进去。姜镜其实觉得自己也还好,脑袋也挺清楚的,就是想睡觉罢了,她说:“苏万杨,我没醉。”


    “可你路都走不稳了。”


    两人慢慢往小区走,苏万杨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总觉得有些后怕,怕她自己出去喝酒遇上坏人。到了姜镜家门口,苏万杨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站在那。


    男人长得很高大,眉目间有着淡淡的阴郁,光是一个照面,苏万杨就认出了他。


    此时雒义听到动静,目光看过来,视线落在苏万杨扶着姜镜的那双手上。


    一时间气氛进入冰点。


    姜镜此时抬头,看见雒义站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她睁了睁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雒义没回答,只是淡淡看向苏万杨,“你可以滚了。”


    苏万杨皱着眉想理论什么,姜镜拦住了他。雒义只是收敛了,不代表完全变好,结合他把那几个人打断腿送进监狱,她就知道他恶劣的本质还是存在。


    “苏万杨,谢谢你送我回来,你先回去吧。”姜镜怕雒义对苏万杨做什么。


    苏万杨犹豫一下,“可是……”


    “我跟他有事还需要处理。”


    苏万杨见她这样说,也不再回答,本身就是他越界了。


    “好。”


    苏万杨转身离开,留下落寞的背影。


    姜镜这才抬起头,又问了雒义一遍,“你怎么来了?”


    酒的后劲越来越大,除了晕没什么其他感觉,姜镜真想倒地就睡,但眼前的人让她无法入眠。


    雒义从苏万杨那收回视线,“和他在一起了?”


    “没有。”


    “这么着急让他走,是怕我对他做什么。”雒义嘴里溢出一声笑,“还是觉得我见不得人?”


    许久不见,雒义看样子应该伤口恢复得不错,所以才有精力来质问她,可是——


    “你不是说放我自由了吗?为什么还要问这些。”


    “所以呢?”雒义看向她,忍住捏她下巴的冲动,“不能问?”


    “不能。”姜镜说:“既然决定一刀两断,就不要再打扰彼此。”


    “我这段时间去了香港,处理了公司的事。”他忽然解释。


    姜镜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解释,毕竟她也没有过问他的事。


    雒义继续说:“雒泽要跟我争  ,我就让他彻底留在美国了,现在我拿到了香港公司的执行权,有的是时间。”


    姜镜一顿,“留在美国是什么意思?你把他……”


    “杀”字姜镜没有说出口,但是雒义都能把自己的父亲逼死,解决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应该很容易吧。


    “想什么呢,宝贝。”雒义笑,“我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只是限制他在美国罢了。”


    姜镜没有说话。


    “所以我是事出有因,你凭什么不来找我?”雒义步步逼近,姜镜感觉到十足的压迫。本来酒精就很催眠,他的走近彻底抽走两人之间的空气。


    第58章 第58章我可以做你的狗。


    姜镜被逼到墙角。


    眼前就是她的家,此时却不敢进,更害怕姜顺清忽然打开门看见这一幕。


    “回答我。”


    雒义身上萦绕着一股女人的香水味,跟姜镜上次闻见的不一样,估计换口味了,还在这里装得一副深情的样子,姜镜一把推开他,“你先把身上的痕迹处理好再跟我说话。”


    “痕迹?”雒义挑了眉,低头嗅了下衣服上的味道,哼笑一声,“吃醋了。”


    不是反问,是陈述。


    这句话听得姜镜一股无名火。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她的性子放开了一些,“雒义,我觉得我们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你走吧,我要回家了。”


    说完她径直往家门口走,伸手准备解开指纹锁,却被雒义一把逮住手,接着他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姜镜整个人倒在他怀里,他怀中有除了香水味,还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不过这些姜镜已经无从考究了,她脑子里只有酒味。还有愤怒。


    “雒义,你究竟想干什么?我不是你的玩物。”


    雒义低下头,“跟我走。”


    姜镜是拒绝的,可雒义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权力,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姜镜只看见整个世界天旋地转,接着自己离家门口越来越远。


    姜镜捶了下雒义的背,让他放自己下来,可雒义依旧往前走着,仿佛没有听见一般。


    现在是晚上,小区有很多下了晚班的人回家,路上看见这一幕不禁多看了几眼,感慨现在的小年轻在公共场所就急不可耐了,姜镜感觉到羞耻,把脸埋在雒义肩颈。


    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雒义有很多车,基本上都是黑色的,姜镜光靠那些连号车牌就能辨认是不是他的。毕竟在贡京最有头有脸的就是雒家。


    雒义走到车前打开门然后把姜镜放在后座,接着黑色挡板升起,隔绝了司机和他俩。


    雒义看着醉醺醺的姜镜,还是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在他面前从来没有喝过酒,在那个男人身边就把自己灌得烂醉。


    好。


    好得很啊。


    雒义越想越想笑,不由分说地对着姜镜的唇吻了下去。


    唇齿在交缠,她嘴里都是劣质酒精的气息,雒义往里探入,姜镜迷糊得都换不了气,雒义太猛也太强烈了,仿佛把这几个月积攒起来的情绪通通发泄了起来。


    姜镜仅存的意识想推开他,但酒精的作用让自己整个人都软绵无力。她用力推了推,手肘抵到了雒义的腹部,雒义下意识嘶了一声,“宝贝,别心急。”


    姜镜才意识到自己抵到了他的伤口。


    姜镜后怕地收回手,不敢动了,怕他伤口复发又躺个十天半个月,雒义趁姜镜走神时,发起了更猛的攻势,最后姜镜都要找不着北,雒义还在她耳畔低低地说一句,“阿绪,专心点。”


    姜镜都要晕得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阿绪是谁?宝贝又是谁?


    最后她感觉自己要睡过去,好像迷迷糊糊靠在车上,任由雒义在身上种下青的紫的痕迹,她浑身酥酥麻麻,有种闭着眼享受的意味。


    真挺舒服的。


    她不是石女,也有欲望,觉得自己不算吃亏。


    后面她记不得了,好像到了目的地,好像雒义把她抱下了车。总之第二天醒来,周围熟悉的陈设让她意识到她是在雒义别墅里的床上。


    晚上的宿醉让她有些头疼,昨晚的记忆想断片一样,又拼接到一起。


    天……她居然和雒义一见面就这么疯狂了。


    姜镜立即低下头看自己有没有穿衣服,结果是她换了套睡衣,但不知道谁给她换的,除了胸口和脖子有些吻痕,其他地方都没有异常,姜镜才轻呼了一口气。


    这时候雒义刚好进门,手里端着一碗汤。


    “怎么,以为自己**了?”


    姜镜的脸忽然涨红,“你说话也太糙了吧。”


    雒义走过来,拨了拨手里的汤勺,“我对连分不清谁是谁的人不感兴趣。”


    “你是不是以为昨晚可以和苏万杨做。爱。”他坐了下来。


    姜镜觉得他的话太难听,有些被噎住,既然这样,她就顺着他的话说下来,“是啊,我还挺期待的,但没想到醒来发现是你。”


    雒义刚刚端的汤一瞬间被打翻在地,地上铺着意大利手工地毯,碗没有碎,但地毯全湿了,脏了的东西雒义不会再要,他连奢侈品都是一次性的,姜镜看了看碗,又看了看地毯,心道可惜了。


    雒义看着她,“你再说一遍。”


    威胁她吗?姜镜想着再说一遍就说一遍,“所以为什么不是昨晚不是苏万杨,而是你呢。”


    雒义的眼睛盯着她,姜镜能明显他眼里有怒火但是又平息了,宛如滚烫的汤洇入地毯,“宝贝,你说话真像刀子。”


    他一闪而过的暗淡被姜镜捕捉到,她怀疑自己看错了,高傲如雒义,也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吗?


    不过姜镜还是没心软,“是你逼我这么说的。”


    雒义说:“我只是不想看见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


    “我们之间什么都不是,我和谁在一起好像跟你没有关系吧。”


    雒义喉间溢出一声笑,“所以你今天把你的东西都带走吧。”


    姜镜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有很多她的东西,好歹在这里住了大半年,衣柜里都是雒义给她买的衣服,他之前的控制欲已经到了她穿什么都要管的地步,全是高定,漏一点的只能在他面前穿。


    姜镜掀开被子下床,“那我今天收拾一下。”


    雒义那天出院的时候,姜镜想过来这里拿点东西,顺便问他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但是去了一趟姜顺清的画廊她忽然就想通了,那些东西也都是雒义买的,既然他选择这种方式结束她也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如今雒义叫她拿东西,可能是想两清的意思,她也同意,“总得有箱子让我装东西吧。”


    雒义沉着脸,语气怪异地说:“自己去问下人。”


    姜镜也不看他,走到楼下,没想到是之前雒义辞退的老佣人。


    姜镜一直叫她张妈,张妈看见她,惊喜道:“姜小姐。”


    姜镜微微一笑,也没想到她会出现在这里。


    “先生说您昨晚喝醉了,我煮了点醒酒汤,快来喝点吧。”


    姜镜走下来,问到味道,原来是雒义刚刚端的那个,她想到雒义还被气得打翻了碗,忍不住有点想笑。


    张妈问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姜镜摇了摇头,喝着暖暖的鸡汤,“张妈,我记得雒义是不是之前说要辞了你。”


    张妈看了眼楼上,确定雒义不再之后小声说:“先生之前是提过,可能是那时候他太生气了,也是我照顾不周,让你住了院。”


    “不过没过两天他就叫我回来了,工资是以前的两倍。”


    姜镜闻言,忽然对雒义有一些改观。他好像变得越来越不是她认识的他,但是


    是她能接受的他。


    姜镜喝完汤,找张妈要了两个大纸箱,然后搬到楼上,把自己的东西通通扔到了纸箱子里。


    雒义在旁边看着,箱子逐渐被塞满,随后雒义说:“你真的要走?”


    “是啊,不是你让我收拾东西吗?”


    姜镜也不会惯着他,更不会因为他因为自己被捅了一刀而对他产生改观。


    “……”


    雒义说:“别走了。”


    “为什么?”


    “姜镜,你看不出来吗?我他妈不想让你走!”雒义像触发了什么一样,又继续说:“我就是擅长把人不断推开,然后试探你到底会不会走,但你每次都没有回过头。”


    这次轮到姜镜沉默了。


    她于雒义而言,到底是什么呢?是可以随意折辱的对象,还是供他消遣的玩具?


    她不傻,知道雒义喜欢她,不然又怎么会给她挡刀还债。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爱她,之前反而一直在折磨她。


    那些记忆,痛的酸涩的,一并刻入了姜镜的骨髓,她做不到忘记,因为都是她真真实实地经历了,可能在雒义住院的那一个月她对雒义心软过,也害怕他死去,但一想到曾经她还是无法接受他,也许他们都需要去沟通一下。


    姜镜决定自己先做捅开窗户纸的人,“雒义,你爱我对吗?”


    她的直白反而让雒义短暂地愣了一下,他没回答,也是另一种默认。


    “可是你不会爱人,你伤害过我,我也无法接受你,这道坎在我这里是过不去的你懂吗?所以无论你现在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我们还是就按你说得那样井水不犯河水吧,以后你别再找我。我或许会回青川,免得你再看见我,也免得我们再发生交集。”


    终于还是姜镜彻底给这段关系画上了句号。她要亲手斩断这些不可能,让雒义彻底明白他对她造成的伤害。


    她不指望雒义有什么醒悟,或许他天生就是坏种,流着雒家凉薄的血。他可能变了,少了那些棱角和戾气,可他终究是他,他终究叫雒义。


    姜镜说完,没有再继续收拾东西,这些本来就是雒义的钱买的,她不缺也不想要,随手拿过一条裙子去了对面房间换,出来的时候她最后看了一眼雒义,后者站在那里没有动,有很多情绪在他眼里交织、盘旋,那是姜镜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


    不过姜镜还是走了,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雒义,爱人不是你这样爱的。以后碰见喜欢的人,不要把她推开,也不要去折磨她,应该用尽你全能去爱她。可能我们还能算个朋友吧,这是我作为朋友的忠告。”


    姜镜觉得自己已经够体面了,她觉得他们两清了,她也不想带着对谁的恨他过后半生。窗外阳光明媚,她也要开始新的日子了。


    “可我不想就这样结束。”雒义慢慢走近,他声音有点哑,“告诉我,你怎么才能原谅我?”


    姜镜笑了笑,“我已经原谅你了啊。只是我不喜欢你了,所以不会再继续待在你身边,我现在就想当个扫地僧,我自己一个人走走停停,挺好。”


    雒义抿着唇,脸色变得难堪起来,相比于姜镜的洒脱他陷入了一种巨大的痛苦之中,“那你喜欢谁,昨晚送你回家的那个男人吗?”


    姜镜摇摇头,没说话。看来他还是不懂自己说的什么。


    “你如果缺什么可以告诉我。”


    姜镜说:“我什么都不缺。”


    “如果要说缺什么的话,可能缺只狗吧。”


    她想回到青川,她已经有丑丑了,再养只小狗,远离这里好好生活。


    姜镜陷入自己未来美好的生活里,忽地听见雒义挤出一句,“我可以做你的狗。”


    第59章 第59章阴魂不散。


    姜镜怀疑自己听错了,雒义说可以做她的狗?


    她好笑道:“我说的是真的狗。”


    雒义却出奇地没有恼怒,他好像处入了一种痛苦的情绪,整个人都很沉闷,姿态低了又低,“姜镜,我真的……”


    “不想失去你。”


    姜镜不明白他情绪为什么宣泄得这么大,她还是安慰,“也许失去比拥有更踏实呢。”


    既然说开了就没必要闹得太僵,防止以后雒义回过神来继续发疯。


    姜镜尽量做个好人,温和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多人呢,你会遇到更好的。只要你不再像以前那样,会遇到很好的人。”


    反正他们是不可能了。


    姜镜的十八岁给了他,不想二十八岁还在他身边。


    姜镜这次真的走了,她转身的瞬间,雒义再次拉住了她的手。他的手灼热,两人相触间产生静电,微小的电流产生那一瞬间让姜镜的心一咯噔。


    脑海里闪过无数年少时和她在一起的画面。


    她为他逃课,他带她看海。


    姜镜是心软的,同时也是念旧的,她想现在的雒义其实是她喜欢的类型,只要他性格好一点,他真的是她的理想型。


    但她的理智打败了她的心软,最后她还是挣脱开雒义的手。


    姜镜认真地看着他,他跟自己记忆里的人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多了份成熟,更有棱角。


    “雒义,我累了,也言尽于此了。就这样吧,好吗?”


    最后一句她说的很轻,不是怕惹恼雒义,因为她知道自从她从鬼门关回来雒义就再也没有发过脾气,如今也是一样。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很多话没有宣泄于口,“你说过会永远待在我身边。”


    “那是你说的,我没有说过。”


    “姜镜,到底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不要再继续这样话题了。”姜镜有点抗拒,“放过我,你只是执念在作祟,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你对我不是爱。”


    他对她只是执念。


    没有人会忘记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姜镜明白,自己曾经狠狠地甩了雒义,所以他一直怀恨在心,但现在爱恨都抵消了,真正的感受会慢慢浮出水面的。


    姜镜不再有耐心,她也不再看他,而是直接转身离开。


    张妈听见两人在二楼说话的动静,以为两个人吵架了,但是也没有大吵大闹像以前一样砸东西。


    她在厨房小心探头看,看见姜镜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而雒义没有追出去,只是盯着姜镜的背影,手指深深陷进了木质栏杆。


    *


    “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菩竹湾,整个贡京最喧嚣的地方,曾经夜夜笙歌,今晚雒义却停了所有的灯光,只开了顶楼的包间。


    宋晨鹤好久没见他,听说他去了香港,没曾想回来就变了样,倒是让他大开眼界。


    “怎么,雒大少爷去一趟香港还受情伤了?”


    宋晨鹤倚靠在墙边看雒义,饶有趣味。


    他今天接到雒义的电话,马上就赶了过来,连钟韫姿都没带,以前他去哪都会带着她的。


    见雒义不说话,宋晨鹤蹲下来看他一杯杯酒往里灌,“我抛弃温柔乡,不是来看你喝酒的。”


    雒义停了下来,腹部的伤口因为酒精的作用而变得火辣辣,“这不是廉价的酒。”


    宋晨鹤呵了一声,“我知道这是阿玛菲利口酒,我都舍不得开,你拿来当说喝。”


    雒义眯了眯眼,“你和钟韫姿最近怎么样?”


    宋晨鹤觉得他问得跨度有点大,还是说:“我挺喜欢她,她也挺喜欢我,不愧多亏了你我才能遇见她。”


    雒义忽略后半句,“喜欢你?有多喜欢?”


    宋晨鹤说:“当然是非常喜欢。”


    “为什么?”


    “你在质疑我的魅力吗?”


    雒义看了一眼他,“确实。”


    “雒义,你什么意思,把我叫过来就问这个?”宋晨鹤看着他面前的酒,“听说你拿到了香港公司的执行权,以为会送我一块地,结果就在这儿一个人喝闷酒?”


    “叫你你又不喝。”


    “我最近戒酒,不然满足不了她。”


    雒义哼笑一声,“别死在床上。”


    喝完酒  ,雒义有点燃一根烟,猩红的火光扬长,混着酒味形成上瘾的味道。


    “到底什么事?”


    雒义今晚太不对劲了,宋晨鹤开玩笑归开玩笑,他还是头一次见雒义这样。


    雒义吐出一口烟,“姜镜走了。”


    “走,去哪了?”


    雒义觉得没劲,掐灭了烟,“离开我身边了。”


    “这不是家常便饭吗?”宋晨鹤还以为什么事,“抓回来不就好了,就像上次一样。”


    雒义回忆起姜镜走的时候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雒义,爱人不是你这样爱的。以后碰见喜欢的人,不要把她推开,也不要去折磨她,应该用尽你全能去爱她。”


    是他的方式错了。


    他也知道错了。


    雒义忽然感觉心空了一部分,他又看了看宋晨鹤,后者一股轻佻的模样。算了,叫他来也没用。


    雒义最后起身,拿着外套出了菩竹湾。


    “喂,你去哪儿?”宋晨鹤追出来问。


    雒义越走越远,最后自嘲道:“去学怎么去做一条听话的狗。”


    *


    学校放了寒假之后,姜镜一度觉得生活有些乏味,不知道做什么,在姜顺清的画室写素描的时候,曾几次走神,连高光的部分都全涂黑了。


    姜顺清路过看见姜镜心不在焉,问道:“怎么了阿绪?有心事?”


    “不是,我觉得不上课的时候不知道干什么了。”


    “那你以前没有上学的时候都在干什么呢?”


    姜镜想了想,那时候她还跟何宗璟在一起,当时也是培养自己的爱好,并没有觉得无趣,可是现在……


    姜顺清又道:“或许你可以出去走一走。”


    “去哪里呢?”


    “去你想去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姜镜第一个想到的是青川。


    她和雒义说自己的愿望就是回到青川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马上要过年了,我不知道会去多久。”


    现在已经是年底,风也已经有了冬天的尾声,今年贡京还没有下雪,姜镜其实还想等一场雪再走。


    “没事,按着时间回来就行。咱父女俩终于可以过一个新年了。”


    姜镜问他,“爸爸,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姜顺清摇了摇头,“我就不去了,你想去就去吧。”


    姜镜知道是因为母亲的故乡在那里,那里有许多他们的回忆,爸爸去那里会睹物思人,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无言面对曾经的爱人。


    姜镜也不劝他,只说:“好,那我去一趟,过年之前就回来。”


    姜镜很快收拾好行李并坐上去青川的火车。已经通了高铁,但她还是喜欢坐绿皮火车,慢慢地穿过路上秀丽的风景。


    好久没回来了。


    这是姜镜到青川的感慨。青川的变化飞速,周围以前空旷的地方如今建起了高楼,姜镜拖着行李,又打了个车才到自己的竹楼。


    竹楼旁边的房子听到动静,探头出来看了一眼,李婆婆看见是姜镜,有些惊喜,“你回来了。”


    距离她上次回来过了快大半年,李婆婆没想到她会出现在门口。


    姜镜笑了笑,“是啊,还是青川好。”


    一只猫从里面跑出来,姜镜一眼就认出这是丑丑,它被李婆婆养得很肥,比之前大了不少。姜镜蹲下来去摸它的头,它也很亲昵地往姜镜的手上靠。


    姜镜和李婆婆又寒暄几句,然后上了楼。李婆婆还是一如既往地热心,给端了自己做的饭菜过去。


    姜镜感激不尽,竹楼已经有很久没有打扫,多了许多灰,姜镜打扫完已经是半夜,结果是累得睡着了。


    第二天大早她听见隔壁传来很大的动静,她起床去看,在二楼看见隔壁在施工。她的隔壁是一间荒废的房子,邻居常年不在,估计已经被遗弃了,没想到现在又回来装修了。


    姜镜觉得有点无奈,这里不比城里,没有固定的装修时间。她想了想还是觉得算了,或许青川就是没有这么多规矩吧。


    装修声一直持续到中午,李婆婆又过来送饭了,嘴里吐槽着,“我还以为隔壁的人都死完了呢,回来搞什么破动静,今天一天吵得我脑壳痛。”


    姜镜道:“晚点去看看吧,这里大多住的是老人,影响休息对身体也不好。”


    “是啊,我也想着吃完饭找他说理去呢。”


    姜镜很快吃完饭,说和李婆婆一起去,两个人走到楼下,才发现隔壁还是个大工程,请了不少人,地基全被推翻,吭哧吭哧地装修着。


    李婆婆说:“我记得隔壁也不是有钱人啊?怎么弄得这么好,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背井离乡了?”


    姜镜纠正,“衣锦还乡。”


    “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晓得要拆迁了才回来搞这些,不然都十几年没住人了怎么可能突然就回来。”


    姜镜想了想,虽然下了火车站看看着发展起来了,但她们这里很偏僻,拆迁的话过个十几二十年都不太可能。


    她们一起往那边走着,姜镜远远就望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她脚步一顿,希望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李婆婆眼神好,看见了雒义,指了一下,“姜镜,那不是你家男人吗?”


    姜镜感觉一瞬间耳鸣,喉咙都有些堵住。果然是雒义,他抄着手站在一旁,工人低着头问他设计,他漫不经心点了点头,接着看了过来。


    现在是冬天,姜镜穿得很厚,而且在村里,周围都是山,气温很低,她却觉得心脏在发热。


    真是阴魂不散啊,雒义。


    雒义毫无顾忌地往这边大步走着,姜镜下意识想转身,但她也不是从前的她了,不会看见雒义就跑,她倒是想看看雒义想干什么。


    然而李婆婆却先问出口,“我说谁这么早在这里搞装修,原来是你,你们的房子不够住吗?”


    姜镜说:“我和他没有关系。”


    雒义盯着姜镜,笑了笑,“我们不是朋友吗?你说的。”


    “我那只是客套话。”姜镜真的不想在这里还看见他,“为什么我前脚来青川你后脚就来了,你到底想干什么?上次我的话还没说清楚吗?”


    雒义表现得很平静,“我只是想来青川待几天,但没有住的地方,索性这里盖个房子。”


    姜镜没想到雒义也会用这么拙劣的借口。什么房子非得挨着她盖?


    “你这是几天能盖好的吗?”


    “我的能力,当然可以。”


    姜镜有点被气笑,“随你。”


    李婆婆问他,“你这是何必呢,你们小两口住那个房子不好吗?还非得盖一个,钱多得慌吗?”


    雒义看了一眼姜镜,“她不愿意我跟她一起住。”


    李婆婆还在劝,“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得花多少钱啊。”她想了想又道:“悄悄告诉我,你们是不是闹假离婚,然后又盖房子,以后好分钱。”


    姜镜无奈道:“您想哪里去了,就这么说吧,我不想跟他在一起了,但他一直黏着我不放。”


    姜镜也不怕李婆婆看笑话,随口就说了,“怎么也甩不掉。”


    说完她瞪了雒义一眼,转身回来自己家,随雒义怎么折腾。


    姜镜下午要睡觉,和雒义分开后她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但今天却睡得格外得沉,等醒来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黑下来,神奇的是旁边也一直再也没有动静。


    雒义或许就是这样一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他这样众星捧月的人走到哪里就被人恭维和拥簇到哪里,闭门羹吃多了自然会回贡京。


    姜镜慢慢起身,脑袋还是蒙蒙的状态,她今天不想做饭,煮了一包泡面,打开电视准备看


    一下新闻,刚好播到财经频道,报道香港大亨千金首登大陆,在商场一掷千金,保镖把周围围得水泄不通。


    姜镜感慨怎么什么都可以报道出来,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准备切台的时候电视放出千金出现在商场的照片,明媚张扬,姜镜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看着很眼熟……香港,这不就是之前和雒义出现在花边新闻上的女主角吗?


    姜镜的记性一向很好,也不是特意记的,但她还是多看了几眼照片,更加确定这个千金就是和雒义挽着手出现的那位。


    难怪他身上时而有香水味,想必就出自这里。


    姜镜换了频道,吃着面,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她想应该是李婆婆来了,她总是怕她没饭吃,经常来送些美食。


    姜镜也没问,直接起身去打开了门,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男人的脸。


    “怎么又是你?”看见雒义,姜镜的好脾气已经快要被磨没。


    雒义站在门口,月色沉闷,打在他身上有种为他加冕的错觉。


    姜镜不想看见他,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长得好,换谁对着这么一张脸都会好脾气。


    但是她没有。


    “能进来坐坐吗?”雒义的眼睛已经垂,姜镜竟觉得有丝无辜,像自己一直想养的狗。


    “不能,我这里不欢迎你。”姜镜说。


    “为什么?”他像是自顾自问:“这么讨厌我么。”


    姜镜点了点头。


    雒义依旧说:“我的房子没有装修好,今晚能不能在你这里住。”


    闻言,姜镜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你这么有钱,还害怕没有住的地方吗?你去城里包下五星级酒店,想住哪间住哪间,何必在我这竹楼来挤。”


    “我就是想跟你在一起。”他直言不讳。


    姜镜拒绝道:“不行。”


    拒绝的次数多了,她就再也不会心软,反而更加熟练。


    “那我在你楼下打地铺。”


    姜镜觉得他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过和她也没关系了,她只想尽快摆脱他,“随便你,只要不打扰我就好。”


    她关上了门,知道雒义不会住她楼下,下面蚊虫这么多,而且还没有打扫,木质结构让下面潮潮的,住山洞都比住楼下好。


    她继续看电视,好在雒义没有再敲门,也没有霸王硬上弓。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姜镜先是洗了澡,又洗了衣服,到阳台挂衣服的时候,她隐隐约约看见楼下有灯光。


    难道他还真在楼下打地铺了?


    姜镜觉得他就是想博取同情,也没有再管,眼看时间也不早了,她干脆直接关灯休息。


    也许是下午睡得久的缘故,姜镜有些睡不着,一直翻来覆去到两三点才渐渐入睡,没过一会儿外面又下起了雨,雨越来越大,伴随着狂风,把姜镜才晾的衣服撞到竹子上噼里啪啦。


    姜镜被惊醒,外面开始打雷,冬天山里总是有很多暴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所以这里很多竹楼,就是因为地下会积水。


    姜镜想着闭着眼继续睡,但怎么也睡不着,阳台动静太大了,她坐了起来准备开灯,结果发现停电了,青川就是这一点不好,送电设施太差,一遇到风吹雨打就会停电。


    她低低叹了口气。


    点燃一根蜡烛,她走到阳光想把衣服收进来,可能是年纪渐长,她已经不惧怕黑暗和打雷,看着外面风吹树摇,她把衣服都收了进来。


    没想到楼底下还亮着光,只是比之前更加微弱。


    姜镜心里产生一丝不好的预感,雒义不会真的在楼下吧?


    她把衣服放好,下楼去看,竹梯都被雨淋湿了,她披着外套一步一步踩下去。


    等到了楼下,姜镜借着蜡烛的光往那里看,看见了雒义真的睡在地上,周围的棉被被打湿得很脏。竹楼不挡雨,他浑身被淋了个遍,整个人就坐在那,看见姜镜来了,与之凝望,视线交汇处像相隔了一个银河。


    姜镜心气翻涌,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她难得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轻吼道:“雒义,你疯了吗?”


    第60章 第60章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雒义看着她,勾起一个笑,“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


    姜镜觉得他有点有点过于恐怖了,不能折磨她就折磨自己。只见他浑身湿透,姜镜没见过他这么狼狈过,虽然知道是他设下的圈套,她终究还是心软了,“你跟我上来吧。”


    雒义从湿哒哒的被褥上起身,他长得高大,皮肤白,衬得他像一个阴湿男鬼。


    姜镜在心里无声叹了口气。


    怎么甩不掉他呢。


    雒义跟着姜镜上楼,脚步沉重,楼梯不堪重负发出声声吱嘎音。


    他的衣服全湿了,就好像不知道冷一样,姜镜让他站在门口,说进去拿毛巾给她擦一下。


    雒义也是没有动,就这样站在门口。门是开着的,冷风呼呼从外面刮进来,是一种刺骨的寒冷,姜镜找了个毛巾给他,让他自己擦一下身上的水,然后把门关了。


    她看着雒义都觉得冷。


    房间里没有灯,只有微弱的蜡烛。姜镜又点燃一根,让他拿着进卫生间洗个热水澡,“你是专门来折磨我的是吗?”


    她看了眼手机,显示凌晨三点二十七。


    雒义始终一言不发,像受了什么委屈一样,这幅样子完全没法跟野兽相提并论。


    “所以你同意我睡这里了是吗?”


    他终于开口。


    姜镜觉得他在装可怜,他什么不拿手呢,真是天生的演员。她没好气道:“那你也可以选择继续住楼下。”


    雒义拿过毛巾和蜡烛,往浴室走去。


    姜镜重新躺回床上,外面是刮风下雨的声音,里面是雒义洗澡的水流声。她想了想,起身去拿了之前何宗璟留在这里的换洗衣服,然后又拿了一床被子铺在地上,她就只剩这一床,没有盖的,雒义只能卷起来裹着自己,没办法,这是他自己选择的。


    养尊处优的雒先生,偏偏要来她这里受苦。


    忙完之后姜镜逐渐有了困意,靠在床上眯着眼休息。


    雒义洗澡的时候把蜡烛弄湿了,里面漆黑一片,他也没有叫姜镜重新点燃一根蜡烛,就摸索着出来。推开门,看见外面亮着丝丝光亮,烛光映照着姜镜的侧脸,美好而娴静。


    雒义的喉结滚了滚。


    姜镜本就浅眠,听到窸窣动静睁开了眼。看见雒义站在浴室门口,她愣了,“你怎么没穿衣服?”


    雒义说:“我没衣服。”


    姜镜后知后觉想起来他的衣服都被淋湿了。她赶紧把何宗璟的衣服扔过去,“你先穿这个吧。”


    雒义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我不穿死人的衣服。”


    姜镜很快意识到他原形毕露了。


    果然,装不过三秒。


    “不穿那你就冻着。”她也不惯着他。


    起初她取衣服的时候阳光的窗户没关,此时正往里刮着冷风,夜晚山间的风总是这么刺骨,冻得快要让人掉一层皮,姜镜打了个哆嗦,懒得跟他再说,赶紧缩回了自己的被窝。


    接着她吹灭了蜡烛,示意自己要睡觉,至于雒义——爱干嘛干嘛。


    房间变回黑暗和宁静,雒义盯着姜镜那个方向几秒,把何宗璟的衣服直接丢到阳台任风吹雨淋,接着也钻进了地上铺着的被子。


    一夜过去。


    第二天直到太阳照进来,姜镜才缓缓睁开眼。经历一晚雨的洗涤之后,外面艳阳高照,空气里有泥土翻新的味道。


    她从床上坐起,忽然看见地上有个人。


    姜镜被吓了一跳,才意识到昨晚她收留了雒义。她只有一些不连贯的记忆,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没想到还是因为心软让他进了门。


    姜镜揉了揉眉心,拿了个外套穿着翻身下了床,走到阳台看见何宗璟的外套被甩在地上,吸满了阳台积攒的水,但还没彻底干,一团皱巴巴的彻底报废。


    这人真是。


    姜镜有些受够了雒义的恶劣脾气,不穿还乱扔,她走到雒义边上,想让他赶紧出去,“雒义。”


    “雒义?”


    叫了几声,雒义都没有应。


    姜镜又蹲了下来,伸手摇了摇他,结果还是没有反应。


    总不能是丢了何宗璟的衣服,被他索命了吧?


    姜镜想起自己之前做的那个噩梦,有些后怕,伸手去探雒义的鼻息,有气,还没死。只是他身上很烫,像是发烧了。


    意识到这一


    点,姜镜又去摸了摸他的额头,感觉烫得能炒一个鸡蛋。或许是昨晚淋了雨的原因,再加上他存心不穿衣服,所以才着凉发烧了。


    姜镜叹了口气,她回青川是来散心的,不是来照顾他的。但是摊上这么个事她也不能不管,总不能让他烧死在自己家,待会和何宗璟的魂一起游荡在周围。


    不知道他们在地府会不会打起来。


    “……”


    姜镜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恶趣味,她最后站了起来,准备下去找人寻求帮助。


    雒义昨天在旁边建房子,折腾了不少功夫,导致那条路都不能通路了,所以救护车也过不来,现在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他的助理或者找人那个担架把他抬到马路边上。


    姜镜还是决定先去找他的助理,他身上没有手机,姜镜就下来去看隔壁有没有,隔壁只有施工的工人,姜镜去问助理的去向,他们道:“你说跟在老板旁边的那个人啊,他好像回贡京了。”


    姜镜别无他法,说他们老板发烧了,让他们找个担架把他抬到马路上去。


    “那不用,我们这儿有个诊所,里面的大夫挺厉害的,让他拿点东西在你家挂吊瓶就行。”


    工人说着就要去引荐,姜镜想了想,也没说什么,他们本地肯定比较懂,“那就麻烦你去叫一下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李婆婆刚好从门口出来,看见了一堆人准备往姜镜的竹楼去,问道:“怎么了,怎么王大夫都来了?”


    姜镜说雒义生病了。李婆婆耐人寻味的表情,“我就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吧,关键时刻还得靠你。”


    “……”


    姜镜微微一笑,转身上了楼。


    上楼才发现,雒义没有穿衣服。


    门口站着几个男人有种似懂非懂的眼神,又是发烧又是不穿衣服,还得是年轻人。


    姜镜随便找了个东西给雒义搭上,他睡醒了,已经有意识,但是又昏昏欲睡,感觉头要炸了。


    姜镜说:“你发烧了,我给你找了医生。”


    王大夫先是给雒义量了体温,接着给他输液,一切弄好之后姜镜给他付了钱,又送他离开。工人没忍住说道:“原来你是我们老板娘啊,对我们老板好点呗,我看他还睡地板呢。”


    姜镜也没有功夫去纠正了,说:“他自己要睡地板的。”


    工人表示不信,小地方很容易生了流言蜚语,很快事情就在他们那传开了。


    姜镜摇了摇头,顺便把去买了点菜,一直吃李婆婆的也不好,她准备做点好吃的也给李婆婆送过去。


    之后她回了家,雒义靠在地板上,看着滴液一滴往下滑,模样有些安静,听见没开了,他转过头来。


    新出的太阳把他的侧脸勾勒得很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青春故事里的主角。


    姜镜有些愣住,随即收回视线。


    “买的什么?”雒义开口。


    “买了点肉,准备做山药排骨汤和五花肉。”姜镜把东西放到厨房。


    “给我做的吗?”


    “不是。”姜镜说:“给李婆婆的。”


    雒义又问:“那我呢?”


    姜镜望过去,发现他是很简单的询问,身体靠在墙上也没有什么动作。


    姜镜忽然觉得他这样就挺好。如果不偏执,如果不暴躁,这样就挺好,就是不知道他还会演多久。


    “你喝粥就好了,我会给你做。”姜镜回答道。


    她厨艺其实一般,但好在现在网络发达,她一边看教程一边做。旁边还煲了个青菜瘦肉粥。


    她把菜都备好之后,这时候粥也好了,她舀了两碗,在旁边等着冷,过了一会她自己喝掉一碗,然后又端给雒义。


    他早上也没有吃饭。


    “已经不烫了,你自己端着喝吧,我还要煮饭。”姜镜放到地上,这个角度雒义真的很像她养的一条狗。


    雒义看了眼粥,又看了眼姜镜,他也没想到她其实会做这么多,从前他只顾自己,忽略了许多,“对不起。”


    姜镜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想你喂我喝。”他声音低低的。


    “……”


    姜镜奇怪地看他一眼,“我还要煮饭。”


    她觉得自己给的耐心已经足够多了,不过她还是想说一句,“雒义,你昨天的行为真的挺幼稚的。”


    雒义一顿,“你不想我,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然后自虐来博取我的同情吗?”他既然提了,那她不得不说下去,“这样只会让我更加想远离你,你要是为我付出一些或许我会感动,而不是用这种方式企图让我对你改观。”


    “付出。”雒义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姜镜叹了口气,他总是只理解表面意思。


    “为什么总是对我叹气?”


    现在的他的确有些可怜,姜镜也确实动了恻隐之心,但是不多,忽然头顶上忽然有雨滴落下,姜镜抬起头才发现天花板在漏雨。


    这个竹楼果然是年久失修,经历不了一点风雨。姜镜想着先做好饭再去叫人来补,她站起身,没有回答雒义的问题,“这里漏雨,你往那边挪挪吧。”


    她转身回了厨房。一旦做复杂的菜时间就变得很慢,姜镜不仅要切肉,还要切好葱姜蒜,其中被蒜辣得不信,用水冲了好几次,然后又下锅,一来二去,时间已经过去许多,等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发现雒义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不好好养病,跑去哪里呢?


    姜镜出了门,想看看外面有没有雒义的身影,却看见他穿着何宗璟的衣服,正踩着长梯补屋顶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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