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抱住
◎“把裙子穿好。”◎
光影幽冷,周遭欢笑声混夹着音乐不绝于耳,卡座里的俩人悠然惬意仿佛身处无人打扰的暗色室内。
年纪相仿,又似乎很聊得来。
小姑娘裹得严严实实,也不嫌热。
脸蛋印着酡粉,柔和的侧脸鼓起,认真缓慢地嚼着橘子。
丝毫没察觉到危险靠近。
走近了能清晰听见他们的对话。
“不知道我是说错了那句话?惹你生气了?”
池绿疑惑地转头看他,立马否认:“我没有生气呀。”
“真的没有?”沈聿初松了口气,语气里又有些失落:“你微信把我删了,我还以为是我哪句话冒犯你了。”
对话陷入沉默。沈聿初感觉有一股黑影将他们笼罩,抬头,撞上一双冷淡的眸,狭翘的眼尾迤逦凌厉,似无底深渊,被吸附进去便再也爬不出来。
不知是不是牌桌上有人惹他不快,沈聿初莫名有些怵。
“四叔,不打了?”
沈序秋的目光落在那颗圆润的脑袋,她在听见四叔两个字时背脊明显僵硬了。
在她旁边坐下:“嗯,眼里只有裤.裆那点事,不如早点散了。”
嗓音略不耐。
平时听沈序秋说这些,沈聿初也不觉得有什么,但这里有女孩,忽然有些不自在,又不能让四叔把话收回去。
附和了两句:“王总是这种打牌风格……下次让他们别叫女伴。”
身旁沙发柔软凹陷的那瞬间,夹在中间的池绿就想装死,早知道刚刚就焊死在飞镖那里。
飞镖区域的周存希玩得很嗨,完全没注意到这边池绿尴尬的境地。
她僵硬地转头,对上沈序秋的视线,总有一种偷东西被抓的心虚感。她别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他的右手臂,他没有喝醉酒应该不会发疯。
大脑处于紧绷状态,脱口而出:“四叔晚上好。”
怎么跟着喊四叔了。
啊啊啊,真想咬断舌头。
沈序秋整个人陷进了沙发椅背,沉而深邃的黑眸冷冷睨她的脸,对她的称呼置若罔闻。
也对,又不是她四叔,瞎喊什么。
室内暖气肆意,池绿穿得厚热得眼皮发烫,却在他的注视下身体像坠入冰川,冷热交替,感觉虚脱。
她得找点事情做,于是捏起果盘里扎在草莓上的竹签。
手里还有几瓣的橘子,另外一只手把草莓往嘴里塞,沈聿初被她可爱到唇角勾起,刚刚听着她也跟着自己喊四叔,心情愉悦极了。
又问了一遍:“那删微信是什么原因?”
池绿嚼着草莓,头皮发麻,大脑飞速运转想理由,连余光都不敢去看旁边的沈序秋。
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说是你四叔怕我们有联系,命令我删的。
踌躇之时又听见他说:“能加回来吗?”
他说的是能,而不是要。
池绿怔松片刻,恍惚瞧他。
内心有一点震撼,像沈聿初这样家庭富有,学历好,长得帅的杰出优秀男性,被删掉后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直截了当问原因,不等她回复又问能不能加回来。
不过这种方式,也只是*针对她被迫删掉的情况才不惹人嫌,如果别人特意删掉他,他这样问算是没有眼力见,死缠烂打,也会给人造成困扰。
一个月前在雾溪温泉,沈序秋命令她删掉沈聿初微信的画面历历在目。
她不敢多聊,更不敢重新加微信。
不敢当面违背沈序秋的话。
又不好意思直接否了沈聿初,与其自己内耗不如让别人烦恼,干脆说:“要不,你问问四叔能不能加我。”
沈聿初唇角的笑凝固,看向俯身倒洋酒的沈序秋,几秒后恢复温柔:“你想加四叔的微信?”
想要四叔微信的女人很多,毕竟四叔有胆识有魄力,手段了得又长了张极其俊朗的脸,只是没想到池绿也对四叔有意思。
池绿懵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有歧义。
我没有那个意思啊。
耳边听见沈序秋轻哂,眼角余光里玻璃酒杯被端起,冷白的指修长好看。
她吞咽喉咙,不敢出声。
沈聿初问:“你想加四叔微信是想采访他?”顿了顿,打趣道:“我至今没看过四叔把微信给哪个女生。”
说完,看了一眼慵懒抿酒的四叔,他低头看手机,似乎完全没听见他们的对话。
也是,四叔向来对不感兴趣的事没什么兴致。哪怕别人在旁边议论他,他也能淡然自若做自己的事。
没想到下一秒,四叔俯身将手机往案面一扔,屏幕上的二维码正面朝上。
“扫。”
开口简约,润了酒的嗓音像滚了颗粒,沙沙性感。
啪啪被打脸,沈聿初惊讶了几秒,这可是沈四叔的私人联系方式,并不外露,第一次见他明晃晃地亮出来。
难道四叔也对池绿有意思?
同样惊讶的还有池绿,为了不让她加沈聿初,甚至能牺牲自己。有这种格局,难怪干什么都成功。
她木偶似的,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扫他二维码。
沈序秋的微信名是一个大写的字母Y,深蓝色头像,简约明了。
池绿以为这只是障眼法,沈序秋不会同意加他的,然而,他捞起手机后点击通过好友请求。
看着已成为好友的界面,她想到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话,捏着手机腾地站起来:“我去玩飞镖。”
越过沈聿初这边走出卡座。
沈聿初笑得勉强,本来是想让池绿加回自己,没想到给四叔做嫁衣了。
“还以为四叔也跟之前一样,不会同意加。”
沈序秋懒洋洋嗯了声,抿了口酒,不答反说:“你想要,我待会问她能不能转发名片给你。”
话说得随意,但四叔的气魄像一座大山似的压在沈聿初身上。
揣测不清四叔的意思,又听见他说:“不过,小女孩既然不愿意就别死缠烂打,有失身份。”
他将玻璃杯放在案面,砰地像敲响了钟声,震得沈聿初五脏六腑颤了一下。
迷离光影下,沈序秋冷淡的黑眸平静如无底深海,暗藏波涛汹涌。
沈聿初在他眼神里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寒,冷得鸡皮疙瘩立起。
他自嘲地笑了:“我有什么身份的?在她那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师兄。”
顿了顿,说:“倒是四叔,好像很怕我跟她有什么。”
沈序秋淡嗤了声,一字一句不咸不淡:“你搞清楚,是她不想跟你有什么。”
沈聿初哑口无言,现在的情况确实是她连微信也不肯加。
周存希早就暗中观察到了池绿被两个男人夹在中间的场面,拉着池绿激动打听。
“沈师兄旁边那个男的是谁呀!”偷偷瞅向卡座:“啊啊啊他好帅好欲,你是不是加他微信了?”
池绿一点也不想回顾刚才,避重就轻:“嗯,沈师兄的四叔。”
“哇趣!”周存希瞪圆了眼睛,头脑风暴,一连好几问:“叔叔看着好年轻啊,他是不是看上你了?你怎么还跑出来呢?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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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绿耸耸肩,把外套脱下:“这种福气给你吧。”
几人玩到尽兴后在沈聿初的带领下,去二楼某间包厢的露台俯拍酒吧全景镜头。
拍完后准备回去,周存希要去洗手间,不能陪池绿回去包厢拿刚才因太热脱下来的外套。
二楼的露台长廊是相连的,可以进去每一个小房间。池绿快走到刚才的小房间时听见一道清丽柔软的女声。
“沈先生,您今晚有约吗……”
池绿放慢脚步。
到了小房间露台外,悄悄朝里探脑袋。
幽暗卡座坐着懒懒散散抽烟的沈序秋,薄雾袅袅,他姿态随性,带有高位者的压迫感。
刚才打麻将坐在他旁边的女生此刻羞涩地站在那。
“我想跟着您,做什么都行……”
女生脸蛋红透了,捏着衣摆有些局促。
沈序秋从头到脚肆无忌惮打量她,眼神却并不猥琐,仿佛只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唇角噙上丝笑,弹了弹烟灰,说得很直接:“不必了,小姐不旺我。”
女生尴尬,知道他说的是刚刚麻将桌上输了两回的事情,着急道:“其他方面也可以的。”
她鼓起勇气:“我,我还没跟过别人。”
言外之意很明显。
沈序秋唇角的笑凝了,好态度殆尽:“那是要我服务伺候你么?”
女生怔住。
一般男人听见她这句话,眼神肯定都不一样了,但是他这样讽刺,瞬间让她无地自容。
沈序秋没什么风度地说:“刚才允许你坐旁边已经是给王总面子,下了桌就应该识趣点。”
他往露台那边冷冷一瞥,落地窗外白色窗帘朦朦胧胧勾勒出女孩纤瘦的轮廓:“出来。”
有了被抓经验的池绿自认倒霉地从窗帘后面站出来。
“看见了么?想让我多看一眼,起码得长她那样。”
池绿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沈序秋埋汰别人的对照组。她当然不会把这话当真,明白只是沈序秋拒绝人的说辞。
女生长得很好看,泛红的眼眶泫然欲泣,小v脸明艳精致很像某个没什么水花的明星,但她想不起来名字。
她看向池绿,掐着大腿不让自己哭,牵起一丝微笑,说了声沈先生再见,踩着高跟鞋下楼。
池绿从露台进来,“我不是故意听的,我来拿外套。”
在沈序秋的注视下快步走到飞镖区,从凳子上抱起外套。在原地站了会,俩人目光遥遥相望。
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但他似乎懒得张嘴,看上去有点异常。
难道他又喝醉了?
那更要远离了,万一他又发疯呢。
她忐忑地说:“那我回学校了。”
她朝旋转楼梯走去,到了楼梯口刹住脚步。
扭头看,沈序秋阖上了双眸,指间的烟快要燃到他的皮肤。
那截猩红的烟会不会烫伤他?大男人被烫一下又死不了。
但他会被烫醒。他看上去很累。
这幅落寞的模样跟记忆中那个因妈妈去世,一夜之间仿佛灵魂被抽走的少年重合,破碎又可怜。
她内心挣扎,轻声过去。
他手臂搭在卡座椅背,不太好行动,她膝盖跪上去,探身小心翼翼将他指间的烟拿起。
“唔……”腰枝被一股力道强势握住,她顺力跌在他怀里,撞上一双凉薄的眸。
她有几秒被摄住了魂。苦艾香天罗地网地袭来,她被钉在这股气息里,任由自己被动地压在他身上。
隔着几层薄薄衣物,胸腔能清晰感受到他强有力的心跳,震得她先是身体滚烫,接着耳根,脖颈,额头,脸颊也猛地烧起来。
第一次,身体几乎全压在一个男性身上。
这个人还是她有点恐惧的小叔。
“干什么,想偷我的烟抽啊?”
他嗓音懒洋洋的,并没有真的责怪。
“不是的。”
在小叔生气要把她揪起来扔掉之前慌忙爬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半截烟掉落衣服里了,难怪身体滚烫。
她穿的是阔腿牛仔裤,打底衣和衬衫都束进了腰里,坐在旁边手忙脚乱地解开扣子。
衬衫解开后还有一件修身圆领打底,圆润饱满的弧度一览无遗。她的身材不像看上去那样清瘦。
刚才压在他胸膛时也是软乎Q弹的。
沈序秋滚了滚喉结,挪开视线。
打牌时那几个不正经,难免想了些颜色废料。
半截烟就在肚子那里,烫出一个小洞,蹭得白色打底灰了一层。
池绿蹙眉将烟头扔进烟灰缸。
新买的打底衫,才穿了三次就毁了。
早知道就任由猩红将他烫醒。
“哑巴了,偷偷摸摸抢我烟干什么?”
被质问的池绿低头重新系上扣子:“我只是担心烟头把你烫醒了。”
沈序秋一凝,眼眸波动,静静瞧她。
她系扣子的动作缓慢,清透的脸蛋红得像涂了腮红,饱满粉嫩的唇抿着,看着有些不开心,身上的芋艿香一阵又一阵。
沈序秋喉咙生出津渴,迅速往细胞深处传递。
池绿穿好衬衫,抬头发现沈序秋黑沉沉的眸正盯着她,她呼吸又滚烫了。
被窥探的人紧张到游移视线,他反倒没错开目光的打算。
她蹭地站起身:“我回学校了。”
“等等。”
沈序秋不紧不慢地说:“陪我挑束花。”
池绿愣了片刻,男人的俊脸在暗色里忧郁深邃。
她的心像被什么啄了下,哦了声。
在微信上点开周存希的聊天界面。
【你们先回去吧,我要去一趟亲戚家。】
希希不嘻嘻:【啊啊啊!沈师兄巴巴在这等你呢,你不是在躲着他吧?】
池绿:【我躲他干嘛呀?真的是亲戚找我。还有,沈师兄是在陪你们拍摄不是在等我,流言就是被你们这样传出来的。】
喜喜不嘻嘻:【呜呜,那他左看右看心不在焉嘛,你自己注意安全哦。】
夜晚的霓虹倒映在玻璃车窗,街道建筑一闪而过。
秦朗把车停靠在路边。
池绿下车后,还要过马路对面,趁着10秒的绿灯,她小跑过去,黑而直的头发在夜色中甩出飘逸形状。
直到她的身影走进一家花店,沈序秋才收回目光。
驾驶座的秦朗笑着说:“池绿都没问你要挑什么类型的花呢。”
往后视镜看去,男人闭眼假寐,眉头紧锁,没有回复的欲望。
5分钟后,秦朗看着池绿抱着一捧雏菊上车,露出欣慰的笑。
“小叔,花买好了。”
沈序秋掀开眼皮,侧眸看过去。
小姑娘微微张嘴喘气,脸颊红润,眼睛水盈莹,怀里抱着一大束清丽的雏菊。
“谁让你买这花?”
沈序秋皱眉,语气略不悦。
池绿被吓到了,单薄的皮肤肉眼可见地紧张,一双湿漉漉的黑瞳怯生生:
“我猜的,秦叔导航是南山,说明你是去墓地,今天是…”她顿了顿:“是橙姨的忌日……”
橙姨是沈序秋的母亲。
当年抑郁症发作半夜跳河,第二天中午人被打捞上来已经没了气息,从学校赶回来的沈序秋抱着她的尸体,不哭也不闹,眼神空洞憔悴,像万年枯草。
池绿后来读到‘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总是会想到小叔,想到他周遭失去色彩和生命力的灰色系。
那个时候,他还不是万人敬仰的集团董事沈序秋,而是被爷爷咒骂是野种的池延,甚至连橙姨的葬礼也不让他参加,把他锁在房间。
直到今年沈序秋请法师回来挖坟,迁坟时池绿才知道,爷爷当年违背橙姨生前说的把她骨灰洒去大海的海葬心愿,直接把她土葬,甚至没去火化。
一堆白骨躺在棺材,等白骨被人稳妥抱出来后,沈序秋气得一脚把爷爷踹下棺材,看到白骨本就害怕的池绿当场被吓晕在爸爸怀里。
心里对沈序秋的怕意从那一刻急剧爆棚,达到顶峰,连续发烧恶心做了一个月噩梦。
他阴狠无情,完全不像橙姨的儿子。
橙姨很年轻,也很温柔,和差不多年纪的池绿妈妈相处和谐亲密。
她死后,妈妈每年都会在院子里给她烧纸钱上香。
橙姨走的日子很特别,是冷风呼啸又气氛热闹的圣诞节,而前一天晚上池绿还收到橙姨送的平安夜苹果,所以年幼的她记得这天。
刚才在酒吧,她感觉小叔闷闷不乐就联想到了橙姨的忌日,因为她每年差不多到了妈妈忌日的那一个星期也是这样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这样想想,她和小叔很同病相怜,都没有了妈妈。
沈序秋揉了揉眉心:“下去。花留下。”
他确实是在试探,母亲去世时池绿才七岁左右,按理来说,是吃喝都记不清的年纪,可是她居然记得忌日。
买了一束雏菊。
不过母亲那么喜欢她,平日里对她那么好,她不记得才是白眼狼。
紧绷着神经的池绿放下花束打开车门下车,从降下的玻璃车窗里看见男人冷峻如刀削的侧脸。
劳斯莱斯重新启动,汇入主路线。
池绿庆幸不是把她扔在南山那种荒郊野岭的地方。
大晚上跑去墓地,也不瘆得慌。
她查了一下回学校的路线,还算方便,先搭公交再转两次地铁。
—
池绿没买到元旦回浮邻的高铁票,又想着还有半个月就放寒假回家,便没回去。
微信跟池蓝视频,小朋友看到姐姐又哭鼻子,这是出生以来姐姐第一次离开她那么久,她特别想姐姐。
池绿安抚了她好一阵,答应下次回去给她买冰淇淋和芭比娃娃,她才阴转晴。
挂掉视频通话,微信上弹出蒋霖的消息。
【明天早上10点,荻风见。】
依旧很简短。
池绿看着信息,又无比后悔没抢到回浮邻的高铁票。
不过就算抢到了,沈序秋肯定也会强势让她退掉。
不知道又要安排她做什么。
自从圣诞节加了他微信后,他一直躺尸在列表,已经下沉到看不见。
当时忙着回学校,还没看他朋友圈,她闲着无聊,往下划拉找到他的微信,点击头像,不小心点了两次。
聊天页面显示‘我拍了拍Y’。
啊啊啊啊!
她尴尬得抓脚趾。
觉得自己大不敬。
顿时忘记自己要看他朋友圈,盯着页面看了一会,几分钟过去,那边一直没回复。
此时,宿舍几个女孩商量一起去外面跨年。
萧乐有男朋友,不跟她们一起。
千金小姐庄意柔虽然人不在宿舍,但在宿舍群表示不想去人多的地方人挤人,请周存希和池绿一起去奎里跨年。
跨年当晚,奎里有倒计时。
池绿及时从手机屏幕抬头,腼腆地笑笑:“我要去亲戚家,不能跟你们去跨年了。”
跨年小团体又少了一个。
周存希哀嚎:“你这亲戚怎么老是临时喊你去他家呢。”
池绿解释:“长辈嘛。”
一直到睡觉,沈序秋也没理会她的拍一拍。池绿松了一口,他日理万机,可能看了就忘了。
第二天8点半,池绿特意绕开南门,从北门出发去荻风。
她先搭乘地铁再转公交再打车。
荻风是一座依山而建的私人山庄,没有录入vip会员的车只能开到大门口,要坐观光车进里面,越往山里风越大。
池绿坐在观光车里往侧边看,弯曲的环山柏油路风景别致,北面俯瞰整个花城。
陆陆续续有豪车从旁边疾驰,两侧树木苍绿茂盛。
下车后,看见原木风的三角形榻榻米成列排序,依溪而建,水流击石壁叮咚叮咚,营地旁边就是湖畔,阳光从金黄的落羽杉缝隙洒下,光影交织在水面。
荻风拥有整个花城最浓烈的秋冬氛围。
池绿眺望不远处,日光下唯一的欧式城堡巴洛克风酒店仿佛从森林拔地而起。
醒目的奎里两个字令她眼皮一跳。
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进来的都是豪车。
走进酒店,漂亮的前台小姐姐立马出来迎接,给池绿倒了杯水:“你是池小姐吧?蒋秘书让你等一会,穆宁少爷和曦如小姐还在路上。”
池绿不知道突然冒出来的这两个人名是谁。
五分钟后,蒋霖带着两个小不点来到前台。
一男一女。
男孩七八岁的模样,女孩大概四五岁,跟池蓝差不多大。
小朋友长得粉雕玉琢。
没有报道说沈序秋结婚生子了呀?
蒋霖看出了她的疑惑:“这是沈董的侄子侄女,麻烦你今天带她们在荻风岛玩。小朋友调皮好动,别让她们磕着碰着就行。”
原来是来陪小朋友玩。
池绿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在沈序秋身边,做什么都行。
带小朋友对她来说不是难事,池蓝就是她一手带大,她哄小朋友还算挺有一套。
不过,池绿低估了小男孩的调皮程度,出了酒店在平地撒野,水里抓鱼,树上掏鸟窝。
池绿一边照顾沈曦如,一边喊沈穆宁从树上下来。
妹妹看哥哥爬树,也闹着要爬树。
在旁边营地折叠椅躺着晒日光的人打趣道:
“这不是沈序秋的三哥沈亦琛的儿子吗?出了名的调皮捣蛋,吓跑了好几个保姆,那小姑娘有得受了。”
沈穆宁坐在树杈上,从口袋里掏出弹弓,开始朝着树林打鸟,山野麻雀煽动翅膀乱窜。
池绿冲着树上的男孩喊:“沈穆宁,别玩弹弓,小鸟会被你打伤的。”
沈穆宁没听劝,弹弓反而对准了池绿,弹弓从树上射出,冲击力很猛,隔着冲锋衣打在她左胸膛,有点疼,她皱眉揉了揉。
在地下的沈曦如拍掌叫好:“哇,哥哥好厉害。”
“要么你也爬上来,要么就站在那当我的靶子。”沈穆宁准备发动第二轮攻击。
池绿站在树底下商量道:“我爬上不去,我抱你下来好不好?”
“不行,你上来。你上来我就下去。”
这是一棵粗壮的梧桐树,在1.5米高的地方有三枝分叉,池绿没爬过树,她研究了好一会无从下脚。
沈穆宁不耐烦了:“你怎么那么笨啊!你双手抱住这里,脚再慢慢蹬上来。”
居然被一个7岁小孩看不起,池绿胜负欲上来,抱着粗壮的枝桠硬着头皮往上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分杈口,双手沾满了树的枯片,她调整位置。
沈穆宁说:“你也不是很笨手笨脚嘛。”
“现在可以下去了吧?”
“沈穆宁,下来。”
一道冷冷的训斥声把树上的两人吓得不敢动弹,都抱着同一根树枝当救命稻草。
两人默契十足地往下看,一张冷硬的脸出现在树底下。
旁边是蒋霖,他单手抱着闹着要爬树的沈曦如。
沈穆宁慌张地指着池绿:“是姐姐骗我上来的,她说上面有鸟窝。”
池绿:“?”
沈序秋面无表情:“我看上去很像傻子?”
沈穆宁知道硬的不行,便张开双臂示弱:“我害怕,四叔你抱我下去……”
沈序秋伸手接住他后,顺手在他屁股打了两下:“下次再爬树,就把弹弓没收。”
沈穆宁瘪嘴委屈地站一旁,小眼睛骨碌转,看见树上的池绿畏手畏脚背对她们,伸下一只脚踩住树根。
脚板没踩稳,眼看着就要往下摔。
沈序秋手疾眼快从下面托住她,她顺势紧张兮兮地抱着他的脖颈,公主抱的姿势在他怀里。
“让你爬树你就爬,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阳光穿过黄绿相间的树叶,清澈的蓝天点缀在树冠脉络,池绿有些头晕目眩,身体轻飘飘的:“45公斤。”
沈序秋瞥她被吓得苍白的脸,45公斤,还不如他的卧推重。他掂了掂,怀里的女孩估计以为要把她扔下,又抱紧了他,呼吸在他颈侧,像羽毛挠他皮肤。
“想勒死我啊?”
“对不起。”嘴上说对不起,手上的力度依旧没松。
沈序秋将她放下:“站稳。”
“那为什么不打姐姐的屁屁?”沈穆宁摸着挨打的屁屁,觉得不公平:“四叔你偏心!都一样爬树了,你没打姐姐的屁屁!”
沈序秋脸色有些难看。在小孩子眼里确实有失偏颇。
池绿则尴尬到想遁地。
小孩不罢休:“四叔,你欺负小朋友!”
“姐姐是女生,四叔不打女生。”沈序秋冷血无情又一本正经地说:“要怪就怪你是男孩。”
沈穆宁委屈了。
更委屈的是,沈序秋直接把他拎回酒店严加看管,夺了他的外出游玩权,他只能在趴在落地窗往下看,池绿和妹妹在小牧场喂梅花鹿和小羊仔。
直到吃午餐池绿才牵着沈曦如回来。
俩人身上脏兮兮,直接被领回房间洗澡。
私人山庄的酒店占地几万平米却只有66间客房,物以稀为贵,今晚又是跨年夜,酒店房间早在一个月前就全部订出去了。
从欧式城堡长廊过去是拱形的玻璃天棚,接着往前是一间单独的小型南美城堡,巨大高耸的玻璃幕墙从外看不见里面,里面却能将山麓翠绿山脉和波光粼粼湖面一览无余。
这是沈序秋自己住的,从未有女人踏足过。
如今这里却有两个小朋友和一个小姑娘。
中的在沙发用平板玩游戏。
小的和大的吵闹声从浴室传来。
坐在窗边办公的沈序秋揉了揉眉心,玻璃窗外绿意盎然的龟背叶,滴水观音茂盛生长。
他拿起手机,找到沈亦琛的微信。
Y:【今晚9点之前把他们接走。】
沈亦琛:【让他们在那里睡一晚。】
Y:【酒店没房。】
沈亦琛:【你房间不是挺大的,给他们打地铺就行了。】
Y:【?】
要不是北面那块地皮一直批不下来,真不想伺候这哥。
沈曦如洗好澡换了干净可爱的衣服,从浴室出来粘着在沙发玩游戏的哥哥。
池绿在浴室整理仪容仪表,打了个喷嚏。冲锋衣虽然防水,但在牧场玩蹭得很脏,小朋友洗澡时老是不安分往她身上浇水,她头发和裤子都湿了,穿在身上实在难受。
走出浴室,一眼看见在角落办公的沈序秋,紧蹙的眉宇似乎心情不佳。
她狼狈地走到他面前,小心翼翼问:“小叔,我能不能也洗个澡?”
沈序秋抬头,没什么情绪地扫她,她身上沾了牧场的泥土,脏兮兮又湿漉漉,像浸了水的布偶。
打量的眼神里写满嫌弃。
池绿蜷了蜷手指,神经莫名紧绷,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正要说不洗了,听见他嗤了声。
“怎么?要我给你调水温,放水?”
“不是不是。”
池绿红着脸否认,顿了顿,欲言又止的,在沈序秋耐心告罄之前,忐忑地说:“但是我没有衣服。”
多大点事,扭扭捏捏。
沈序秋看着她涨红的脸又起了逗弄之意,悠闲地靠着椅背:“哦,你是想穿我的衣服?比如衬衫?”
她果然惊悚瞪圆眼睛:“我不是这么大逆不道不识好歹的人。”
大逆不道不识好歹都出来了,沈序秋轻哂,再逗下去,她估计说得更离谱。
“先穿浴袍,我让人送来。”
“好。”池绿松了口气,转身回浴室,从柜子里拿出一件未开封的浴袍。
酒店的主管接到电话后立马送了套衣服过来,顺便接小朋友去餐厅吃午餐。
原本叽叽喳喳的房间瞬间安静,沈序秋头痛毛病得以缓解,电脑那边的邱岸风在汇报雾溪温泉收购案的跟进情况,看了眼腕表,发现浴室里那位已经在里面待了30分钟。
给猪洗澡都洗好了吧?
女孩子就是麻烦。
浴室恰好此时发出动静,门从里面被打开,穿着及膝盖白色浴袍的池绿踩着一次性拖鞋出来,露出的小腿纤细有力量感,披在胸前的黑长直衬得白皙脸蛋粉扑扑。
像一朵等待绽放的纯白茉莉花苞,空气中裹挟着似有似无的苦艾香。
是他特意定制的沐浴露的味道。
全世界独一无二的苦艾味。
俩人共用一款沐浴露,她身上沾的是令他安心的熟悉气息。
散发着熟悉气息的少女不打招呼闯入他的私人领地,他却没恼怒感。
淡淡的草本苦涩味猛烈扑向鼻间,他仿佛嗅到了枯黄森林里突然冒芽的嫩枝香,静悄悄地肆意生长。
他望向她的眼神逐渐滚烫,晦涩。
她局促又礼貌地问:“小叔,穆宁和曦如呢?”顿了顿:“我的衣服送来了吗?”
半晌没得到回复,又喊了声:“小叔。”
沈序秋下巴朝沙发茶几抬了抬。
小姑娘接收到意思,小碎步跑向茶几,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上还用透明袋子装着内衣内裤。小叔是不是看见了这个才不想搭理她?
她肌肤轰隆熟透,慌忙抱起衣服,冲他说了句:“谢谢小叔。”
冲回浴室。
空气中的苦艾味随着她的离开而消散。
甚至屋子一空,心也跟着空落落。
沈序秋皱眉,视线回到电脑屏幕,看着收购案页面,足足三十秒却看不进任何文字。
思想不受控的感觉太奇怪——刚才某一瞬间他想扒开她那层碍事的白色浴袍,像剥开鸡蛋壳一样,看看里面是什么样。
这样色.情的想法令他躁动意乱。
令他有冲动的不是别的女人,是小他9岁,口口声声喊他小叔的池绿。
大概是除了她以外,没人跟他共用同款沐浴露。
身上散发相同气味这才导致他产生邪恶废料。
想到这里,他大脑又放松了些。
浴室里面,池绿只换了外面穿的衣服。
是一件看不出牌子的灰色羊绒半身裙和高领打底衫,裙子大了一码,腰部有点宽松,池绿用发夹别在后面防止往下掉,再裹上同色系A字斗篷披肩,很高知优雅的oldmoney风。
就是不太符合她这个年纪,应该是酒店给某个vip客户准备的新年礼品。
池绿换好衣服出去,沈序秋仍旧坐在办公椅盯着电脑,她正要开口问两个小朋友是不是去吃饭了,男人似乎早就察觉到她出来了,头也没抬,闷声说:“出去,吃完带她们去下面营地玩。”
她哦一声,不敢多待一秒,利索地出去了。
门砰声关上,沈序秋身心□□烧得更旺,低头,裤料包里面的东西还是饱满的。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笑,他居然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反应。那小姑娘还怕他怕得要命,每天就知道怯生生喊小叔,多看她一眼都要脸红大半天。
怎么能翘得起来?
他阖目,眉宇拢上乌云,下面的迹象根本消不下,他掀开眼,拿起手机问邱岸风要几个他抱着入睡的宝贝视频。
前一秒还在聊工作,后一秒问他要视频,邱岸风以为他被盗号了。
何况留学的时候沈序秋一直觉得那些东西拍得毫无美感,还让他少看点小心长针眼。
邱岸风:【你被盗号了?】
Y:【发不发啊?】
邱岸风直接发语音过来:“发发发,你之前可是嫌弃得很啊。是不是实操不行啊?嗳,是跟那个叫池绿的小姑娘吗?”
“青天白日下这也不合适吧。”
听到池绿两个字,沈序秋眼前又浮现一张粉扑扑的脸蛋,一双白嫩小腿走来走去,浑身更燥热。光是想想,就已经这么难耐。
什么不争气的玩意。
接收到对面发来的视频后,沈序秋皱着眉点开,看了开头又退出来,看到里面丰满娇媚的女人,下面居然蔫火。
很好,完全没性致。
甚至还有一种精神出轨的背叛感。
背叛谁呢。
手机往案面一扔,揉了揉眉心,点了支烟,烟草味将室内的苦艾香掩盖,白雾袅袅中他眼角绷着劲。
再怎么比他小也是女人,已经成年,可以谈恋爱,可以做男女之事,他不必有什么罪恶感。
想到这,浑身那股因她乱窜的欲望继续迸流。
难怪之前总是莫名喜欢捏她脸颊,下巴,摸她耳垂,揉她脑袋,言语逗弄她。
看见她跟沈聿初坐一块会如此不爽。
他清俊的面容逐渐放松,唇角勾起,捞起手机,给邱岸风发了语音,语气懒懒散散的。
“真是心疼你,这几年都吃的什么。”
邱岸风:【???】
【那么多不同类型的主题没有你满意的?】
【我看你是不行吧……】
私人山庄娱乐设施齐全,有丛林式儿童乐园,小型游乐场、牧场,露营地,山地越野车,高尔夫,还有花城最大的户内滑雪场。
因为是vip制,这里并不像免费露营地或游乐场人头攒动,加上地方大,显得空旷又静寂。
池绿现在身处的露营场游客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每一顶三角形帐篷前都摆着烧烤架,长椅,野餐布之类的工具。
两个小朋友精力充沛,半天下来,池绿累得躺着露营地的折叠椅,看不远处的哥哥教妹妹放风筝。
须臾,沈穆宁喊池绿过去,要她帮忙把风筝飞起来。
现在不是放风筝的季节,但小朋友哪里管得了那么多,随心所欲。
池蓝也爱看池绿放风筝,放风筝对她来说还算得心应手,风筝线在她手里一紧一松,飞起来后,两个小朋友捧场地鼓掌。
池绿拉着线往后退,脚下不小心踩到碎石,直接跌坐在草地上。
小朋友立马小跑过来,关心地问有没有受伤。
脚踝处传来拉伤的痛感,估计是扭伤了,池绿嘴唇发白地冲小孩露出笑容:“姐姐没事,就是不能陪你们放风筝了,你们扶一下姐姐起来好不好?”
小朋友还没回答,听见一道惊讶的嗓音。
“池绿?好久不见。”
池绿抬头,居然是之前采访作业时认识的非遗女博主的男朋友厉铮。当初要不是他当初三番两次骚扰她,甚至跑来学校门口拦她,她的采访也不会泡汤。
他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跟身边三个男生介绍:“这就是南大新闻系那个小白花,当初采访我女朋友时总朝我抛媚眼。”
那几个男生哈哈哈笑起来。
“不是吧?冲你抛媚眼?”
“她看上去对你很不屑啊。”
“她就是这样劲劲的。”
厉铮调侃完后假惺惺地说:“怎么摔地上了?是扭到脚了吗?我抱你起来?”
眼看着男人高大的身躯俯下,陌生的气息霸道裹上来,即将碰到时池绿反应过来惊慌推开他:“你干嘛?我不需要你抱。”
毫无防备的厉铮被她大力推得跌坐在草地,在朋友面前失了脸面,他冷笑了声,小声地咬牙切齿:
“力气还挺大。抱一下都不行?你嫌弃谁呢*?老子想抱你是看得起你,多少女人等着老子抱,你别不识好歹。”
池绿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男人。有女朋友还沾花惹草,不守男德,口出狂言。
明白祸从口出,所以她忍着恶心不想跟他争辩,站起来时裙摆被他故意恶劣踩住,拉扯间别在腰头的发夹掉落,大了一码的裙子顺滑地从腰间往下,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她已经阻止不及了,只能迅速坐在地上,用斗篷衣摆遮住。
光天化日之下出糗被人围观,池绿紧张羞愤又无助。
“你踩到我裙子了。”
这张白净的脸蛋即使生气,也毫无威慑力。
“我知道啊。”厉铮笑得很坏,吊儿郎当地说:“大腿真白啊。”
池绿蹬他,紧紧扯住裙子,不让裙子继续溜走,气道:“你把脚挪开。”
“你求我啊?”
厉铮伸手攥住裙摆,眼神色气流氓。
男女力气悬殊,他只要猛拽,裙子肯定要溜下去。
厉铮回头看了眼他的兄弟:“看见了没,迫不及待在我面前脱裙子了。越是清纯的女孩,骨子里都是这样浪。”
身后几个男生附和地笑。
一股气涌满池绿胸腔,她想抽他一巴掌但空不出手。
看明白一切的沈穆宁气呼呼地握紧拳头,去揍厉铮:“你是坏蛋,你踩姐姐裙子……”
厉铮手臂一甩,小孩踉跄后退了几步,跌在草地后爬起来又冲上去,下一秒又被甩开跌地上。
池绿心疼,凶狠地说:“你别欺负小孩。”
沈曦如见哥哥几次跌倒害怕地哭起来。
“曦如别怕。”池绿安慰妹妹:“姐姐和哥哥都没事,你去扶哥哥起来。”
有什么黑色物体从眼前掠过,厉铮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后仰在草地,他吃痛后正要破口大骂,一只黑色皮鞋却狠狠踩在他胸膛,不让他起来。
日光下,来人的面孔清晰可见,他眼瞳震惊,肢体像被寒风冻住不能动弹。
踹他一脚又高高在上踩在他胸膛冷冷俯视他的男人正是云维的掌权人沈序秋。
光是一个眼神就足够令他胆颤心惊。
“喜欢踩女生裙子是吧?”
沈序秋的嗓音仿佛淬了冰,刻薄道:“这么会踩,送你进去踩缝纫机吧。”
厉铮早就听说过沈序秋的狠辣事迹,设局把昔日背叛他的员工送去吃10年牢饭,甚至把贪污集团几个亿的伯伯叔送进去,为了达到目的,肃清集团内部冷血无情。
连亲情都不顾的人要是真想把他送进去踩缝纫机肯定是有法子的,何况他自身也确实不干净。厉铮摇头,面色苍白,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沈穆宁气汹汹地过去,仗势欺人地往厉铮的肚子踩了两脚,他疼得皱眉也不敢出声,沈曦如抱着哥哥手臂也趁机踢两下。
厉铮感觉胸膛被来回撵着,像被一堵墙压住,他快要喘不过气时,那只鞋终于离开。
他连忙爬起来。
沈序秋觎了他一眼,并没有理会。脱下西装外套俯身披在池绿腿上,攥着衣袖的双手分别往她腰两侧裹,连手臂也一起裹住。
“起来,把裙子穿好。”
池绿眼眶一热,他身上的苦艾味湿润地挤入她灰扑扑的心房,滋生出生命力的翠绿。
他有力的臂弯横在她腰间将她抱起。宽大的西装像半身裙一样裹在她下半身。
她被裹得严严实实。
西装里面她颤抖的双手紧紧捏着掉落的裙子。
彼此衣服磨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不安局促的呼吸均匀洒在他的白衬衫,扑簌的睫毛扫着布料,耳畔能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空气似乎不太流通,她的耳垂,脸颊悄无声息变得酡红。
从沈序秋身后,几乎看不到池绿的身影,只能从他双脚的空隙看见一双纤细的小腿,灰色裙摆正一点点往上挪,和外层的西装叠搭,最后定在膝盖下方。
能让沈序秋弯腰护着的女人,得是什么来历。
【作者有话说】
老沈:老婆用我的沐浴露,就是我的人了。
池绿:bt……
入V惹,没有撒花气氛组了,能蹲到几个宝宝评论嘛[爆哭]
13☆、贴着
◎“他哪只手攥你裙子?”◎
厉铮汗流浃背。
一直以为池绿没背景好欺负,谁知道她身后的背景居然是沈序秋。
就连沈序秋旁边的秘书蒋霖也朝他睇来薄凉的眼睛,他顿时心里慌慌的。
迅速挪开视线。
“穿好了。”池绿低睫,不敢抬头看他:“谢谢小叔。”
没想到这种情况下给她安全感的是平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小叔。
沈序秋没应话,瞧她薄粉的脸蛋,阳光下清晰可见她细腻的白色毛绒,莫名又想捏一捏,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将西装搭在手臂,转身睨向厉铮。
“你是容恒的二公子?”
厉铮背脊一僵,有些意外沈序秋认得他,之前只在沈聿初生日宴上跟他打过两次招呼。
“是我。”
“听说你哥给你收拾了不少烂摊子,他手上应该有很多能把你送进去的证据。”沈序秋笑了声,让人摸不透心思:“你说我要是有需要,那些证据会不会有朝一日成为他上赶着拉拢我的跳板?”
厉铮脸色一变。沈序秋居然早就把他的情况和他家的关系掌握得一清二楚。
他哥哥刚上任公司总裁,上面有老头在制衡,哥哥看在爸爸面子上自然什么都帮忙解决,万一有天爸爸不在了,谁也不能确定以后。
他和哥哥并不如表面兄友弟恭。
人心隔肚皮。
他不想得罪沈序秋,埋下这么个隐患。
“我就是一个混球,做事没轻没重。”他看了眼池绿,能屈能伸道:“我不知道池绿和您认识,希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以后一定不再犯浑。”
沈序秋拍了下他的肩膀,动作明明很轻,痛感却从肩膀传至肩胛骨,心脏,直至整个腰都直不起来。
“你在外面犯浑我管不着,但你要清楚自己在谁的地盘,欺负谁的人。”
“我要是没出现,是不是还要当印度淫蛆啊?”
印度淫蛆四个字让厉铮头皮发麻,连忙解释:“我跟她闹着玩。”他脸上挤出笑容,看了看他身后的池绿:“我平日里胡闹惯了。如果您不来,我也是要松手的。”
将姿态摆低后冲面前的男人说:“希望今天没扫沈董兴致。”
沈序秋冷冷觎他,唇角勾起淡漠的笑,突然问:“听说你之前是国家射击队运动员?”
厉铮心里莫名有些颤:“对,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巧了,我今天恰好约了个爱玩射击的外国朋友,比试比试?”
厉铮受宠若惊,直觉告诉他这肯定没什么好事,但面对沈序秋如此强大的压迫感便答应了下来。
“脚还能走么?”
沈序秋低头瞧池绿的脚踝。
她点头:“可以的。”
虽然扭到了,但并不严重。
于是池绿也跟着一起去了射击馆,他们抵达的同时医生也拿着医药箱到了。
医生接到蒋秘书的电话,还以为有人伤得很严重,没想到只是脚踝处稍微红肿了,喷点云南白药,叮嘱池绿一日喷三次,两三天就能痊愈。
沈序秋换上黑色射击服,从更衣室出来,医生走到跟前说了一下池绿的情况。
他瞧了眼在不远处正襟危坐的小姑娘,淡淡嗯了声:“先别走,待会还用得上医药箱。”
厉铮也换好衣服出来:“不知道沈董说的外国朋友在哪?”
沈序秋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用具,“还没到,先跟我比试吧。”
“十局定输赢。”
冷若游蛇的黑瞳睨向厉铮,一字一句:“输家站过去当靶子。”
当靶子?厉铮一愣,这怎么玩。
他哪里有胆子敢赢沈序秋,可如果他输了就要当靶子,这枪虽然不至于致命,但被送走的例子也不少,谁能保证他是赢家或者是幸运者。
拿着枪口对准沈序秋这事,他更不敢,顿时冷汗涔涔:“不好吧?要不换个赌注……”
沈序秋笑了下,语气懒散:“我就喜欢这个赌注。”
“怎么,厉二公子怕了?”
厉铮脸皮白了白,他顿时明白沈序秋就是想替池绿撑腰出气,射击馆早已被清空,只有他们几个,就算他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当靶子,沈序秋也不敢真的伤了他吧?
毕竟他再怎么样也是容恒二公子。
但谁知道呢?
沈序秋好脾气的时候外表看上去矜贵斯雅,唇角的笑看似温和,实际上掰开了看里面全是阴狠,眦睚必报的伪装。
能笑着把人弄死。
眼下厉铮知道自己也没有可拒绝可商量的余地。
射击馆的声响不适合两个小朋友,蒋霖安排了工作人员陪他们在场外的儿童区玩,让池绿去更衣室换衣服。池绿并不会玩这个,但自有安排的蒋霖让她先换上。
等池绿换好衣服出来,看见射击位上的沈序秋,他身形挺拔干练,雅痞的气焰与身上紧绷的薄肌映出一股狠戾姿态,微微歪着头,射了一枪出去。
“嘭——”
冷静又强大,意气且嚣张,上位者的压迫感无声蔓延。
报数十环。
厉铮此时已经有些慌张,面上还是保持镇定。外界从来没谈论过沈序秋体育竞技玩得那么厉害。百发百中,跟他这个前国家射击运动员不相上下。
十环定输赢,现在八环,他们打了平手,他想着维持平手是最好的结果,他和沈序秋都不用去做靶子,彼此都体面。
然而,他下一枪射出去,报数9.8,他整个人瞬间腿软,还没反应过来,射击场又传来嘭声。
“十环。”
厉铮心一凉,知道自己彻底躲不过。踩池绿裙子这仇,沈序秋是一定要报的,而且是他自己愿赌服输,甚至选的也是他最擅长的游戏,今天这事哪怕传出去也不会落人话柄。
沈序秋瞥了眼脸色惨白的厉铮,淡漠地笑,毫无顾忌地说:“厉二公子可以去换衣服了,穿着这身不太适合站在靶场。”
说完,睨向一直站在旁边的池绿:“过来。”
沈序秋放下手里的步枪,让工作人员换了一把轻巧适合女生玩的左轮。
池绿站过去,身后是一具高大的身影拢着她,沈序秋将左轮递到她手里,握住她的手对准靶心。他微微弯腰,几乎快要把下巴搁在她肩胛教她。
她莫名心跳加速。
小叔离她太近了,近到她快不能思考,连他说的话都听不太进去。
“腰挺直,手用力握紧,打出去后手会有点麻。”
“扣动扳机。”
她听话摁了一下,没动静,又摁了下,还是没动静。
她疑惑地将口转个弯,还没对准自己,就被身后一直盯着她的沈序秋稳定握住重新对准靶场,声音在她耳边,均匀的气息洒在她面颊,痒痒的:“想死啊?谁给你胆子把枪口对准自己。”
“好像没子弹。”
耳边传来嗤笑,她听了肌肤酥酥麻麻的。
“用力啊,把它当作厉铮,使劲摁。”
他一边说,一边将食指叠上她指尖,扣动扳机的刹那,震耳欲聋的轰鸣从掌心散开,后坐力震得她手麻,整个人在沈序秋怀里颤了下。
10环提示音让她不敢置信,沈序秋自己玩能发发十环,教她也能。
后面沈序秋松开了她,她得以呼吸,自己开枪射了两次,一环都没中,还震得手疼。
在她打第三发之际,厉铮穿着T恤磨磨蹭蹭出现在靶场。
沈序秋眼瞳冷光迸出,又重新挨近池绿的后背,胸腔紧紧贴着她,握住她把着左轮的手。
漆黑的口对准不远处的厉铮时,他吓得肢体发软。不能拿枪口对着人是射击俱乐部的规定,但这是沈序秋自己的俱乐部,他就是规定。
沈序秋低眉睨怀里睫毛微微颤抖的小姑娘,问:“对准了么?”
池绿手腕有点抖,从十字瞄准器看过去,准确无误对准了厉铮的脸,这是个活人啊。她怕自己一松手子弹直接飞过去,虽然厉铮对她耍流氓,也罪不致残。
但她不敢反驳沈序秋,何况他是在为她打抱不平,细弱地嗯了声。
沈序秋瞧她紧张又强装镇定,从鼻尖溢出一丝笑,慢条斯理的。
“他哪只手攥你裙子?”
“右手。”
“那就打右臂。”
“哪只脚踩你裙子?”
“右脚。”
“那右脚也一起打了。”
明晃晃伤人被他说得理直气壮。
池绿第一次玩射击就拿活物当靶子,害怕把人打伤,紧张到心跳加速。
沈序秋一只手摁住扳机,另一只手掌心遮住池绿的眼睛,池绿眼前一黑,睫毛轻扫他的皮肤,握住左轮的手指被动扣下扳机,耳边响起嘭,嘭两下声响。
不远处的厉铮发出惨叫。
候在一旁的医务人员得到沈序秋的眼神示意后,拔腿跑过去救治。
后坐力促使池绿紧闭着眼睛,浑身紧绷着不敢动弹,那两声嘭让她感觉自己身处战场——她用真枪打人了。
沈序秋见她小身板在抖,覆在她眼睛的手往上,揉揉她脑袋:“别怕,死不了,受点皮外伤,让他长长记性。”
此时此刻,池绿有些抗拒小叔的触碰,但她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低眉敛目的,耳边是厉铮发出疼痛的声音。
医生把人弄过来涂破伤风的药。沈序秋枪法很准,子弹堪堪擦过他的皮毛,破了一点血。
他叫那么大声纯属是被吓到的。
看见厉铮的小伤口池绿才松口气,她在想,万一她哪天又惹小叔不高兴,是不是也要被当靶子教训吓唬。
像小叔这样笑里藏刀阴狠无情的人,太可怕,太难伺候。
几个厉铮的朋友目睹全程,顿时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个个都瞪大眼睛认真地看清那张清纯白净的小脸,以后见了她得绕路走。
蒋霖上前,对沈序秋说:“Torres来了。”
沈序秋看中了国外航空领域的一位工程师,想让他担任宇航的无人机空气动力学研究工程师。请了两三次,人家才终于肯见面,正打算接来荻风,路过草地看见厉铮踩池绿裙摆的一幕。
他淡淡嗯了声:“池绿,带穆宁他们去玩吧。”
池绿如释重负地哦了声,她也不太想待在射击场,不想跟危险分子小叔待在一块。
感觉这里和他都很危险。
带了一天娃后池绿筋疲力尽,晚上吃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入夜后营地生了好几堆篝火,还请来了驻唱演绎,大家围着篝火聊天听歌,跳跃的火苗映红了每个人的脸庞。
两个小朋友吃了晚餐后闹着玩仙女棒,池绿便陪他们在篝火旁玩了一会。
晚上山麓的风从空旷的远处吹来,猛烈又冷冽,池绿怕小朋友冻着,8点多就领着他们回酒店了。
主管输入电子密码,打开房门,毕恭毕敬说:“沈董和朋友还在射击场,没那么快回来。您照顾穆宁少爷和曦如小姐休息吧。”
“好的,谢谢。”池绿礼貌道。
室内开了恒温,温暖如春,沈穆宁调皮好动了一天,洗完澡直接躺床上睡过去了,沈曦如年纪小到了晚上吵着要妈妈,池绿抱着她哄。
又是唱歌又是讲故事,哄了好久,好不容易把她哄睡。
两个小朋友占了半张床。
池绿看着他们陷入沉思,沈序秋今晚去哪里睡?或者说她今晚去哪里睡?
她拨通了蒋霖的电话。
“蒋秘书,我是池绿,曦如和穆宁睡着了,我现在可以回学校吗?”
蒋霖沉默了一会:“沈董还没那么快回去,小朋友万一醒了找大人怎么办?而且现在这个点也不好打车。”
话说得很明白了。
池绿哦一声:“那,那我待到小叔回来。”
射击馆旁边就是空旷明亮的射箭馆,靶场内Torres对准靶位后拉动推弓,箭矢脱弓而去。
工作人员报结果后,Torres又一次微微叹息,不服气又来了几箭,回头见刚刚打出8箭十环的沈序秋似乎在听蒋霖的电话,挂了电话后,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机,唇角浮上一抹冷笑。
Torres用英语问:“沈董遇到什么高兴事?”
高兴事没有。
倒是想换个手机了,怀疑这手机是不是信号不行。
微信通过了池绿的微信好友好几天。
昨天莫名其妙拍了拍他,却没了后续,像是误触了。有什么事情都爱找蒋霖。
怎么那么不爽呢。
沈序秋懒懒散散坐在椅子上,笑了声:“有什么可高兴的,你都对宇航没兴趣。”
Torres无奈笑了笑:“亿横的垂直起降无人机市占率超60%,又是国内首家工业无人机上市公司,我自然是选对我发展前景最好的公司了。”
“中国有个成语叫目光长远,Torres,你埋头做研究时就没听过震惊界内的并购案吗?股份市值100亿的宇航能吞下估值300亿的民威。它亿横是国内第一家无人机上市公司又如何?”
“何况宇航才成立一年,缺的只是时间。”
“宇航现在正是发展期,你的过来是雪中送炭,等一年后宇航敲响了纳斯达克的钟声,对于我而言你便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的东西,我一向不在乎。”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说得那么直白也能知道其中意思。射击场内沉寂了一会,Torres歪了歪头,说:“我对亿横有白月光滤镜,但也很看好宇航,再给我两天时间,我考虑考虑。”
“当然。Torres,我们的合作一定是双赢局面。”
—
池绿等了好久,沈序秋也没回来。
今天中午没午睡,坐在柔软的沙发总是犯困,好几次点头打瞌睡。
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清醒一下,但没过一会又犯困,干脆坐在茶几的地毯,将手机架在茶几,撑起眼皮看采访,锻炼找到要点出稿的学习思维。
很多人说新闻业已沉沦,但对于池绿来说新闻学能让她站在中轴线去思考事情多样性,对事物有好奇的驱动力。
没看多久,脑袋又开始点头,最后无意识地靠着桌面睡着了。
沈序秋按指纹打开房门,穿过黑金松鹤屏风隔断进入客厅,茶几上一抹纤瘦身影映入眼帘。
什么毛病,有床不睡睡茶几。
把他这当教室呢。
小姑娘用双臂当靠枕,侧脸贴在臂弯,穿着一次性鞋子折膝坐在地毯,修身紧致的上衣从腰往上缩,身前是鼓起又直线收进去的问号形状,身后的裙腰处别着一枚一字发夹。
上衣与裙子之间露出一抹刺眼的白嫩。
沈序秋虚眯双眸,今天下午在露营地,将西装裹在她身上抱着她起来,她双手在西装里面紧张又羞赧地提起裙子,脸蛋在他怀里乱蹭。
像是燥热天气里,极其想要一股凉风,等来等去却是持续不断的热风,吹得他心里又闷又潮。
皮肤也遭罪地滚烫。
整个人是又燥又胀。
下午她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沈序秋瞥向陷在白色羊绒地毯的脚踝。
右脚脚踝还是红肿的,空气中有一股未退散的中药味,医生跟他说喷点药就会好。
池绿在睡梦中并不安稳,手臂酸痛僵硬像被什么压住了,迷迷糊糊醒来发现是自己靠着臂弯睡着了。
抬头恰好撞上了一双居高临下的黑眸,面无表情的脸冷硬压迫。
睡意瞬间被吓跑,晕沉沉的头脑无比清醒。她挺直腰板,怯生生地喊:“小叔。”
见他没应话又加了句:“你回来了。”
沈序秋愣了瞬,像是应酬到半夜回家,妻子在客厅等他等到睡着,见到他后甜甜地说:你回来啦,我等你好久了。
屋内过于阒静,小叔沉默的打量和他身上的西装外套,令池绿想到白日里被裹住腰围的画面。
空气仿佛变得不流通。
余光瞥见一团缤纷,扭头看去,玻璃外的暗黑夜空燃起一簇簇璀璨烟火。
在夜空中盛大绽放后像撑开的雨伞般迅速垂落。
她脸上的紧张情绪转化为欣喜地观赏,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烟花绽放又坠落的绚烂。
是十二点的烟花,现在迈入了新的一年。
看着热闹梦幻的烟火,池绿想握拳闭眼许愿的,但小叔在这,怕他嘲笑,便在心里默默许愿。
她希望爸爸爷爷妹妹身体健康。
工厂能早日起死回生,赚很多很多钱。
默默许完后她抬头,看向站姿清濯的男人:“小叔,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老沈:老婆在家里等我,真好。
池绿:我想回宿舍的。
今天也会有评论嘛!呜呜,也会有的吧![让我康康]
14☆、新年
◎“你能把衣服穿好一点吗?”◎
相比室外的梦幻热闹,室内寂静得连哽咽声都一清二楚。
沈序秋还是那副没什么情绪的模样,对她的祝福置若罔闻,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窗外的烟花,无关紧要又沉默地转身进房间。
挺直的背影明明是颀长高大的,但总隐隐透着寂寥落寞。
像是熬过深夜,带着满身疲惫和冰凉露气从晨曦走来。
习惯了小叔的阴晴不定,池绿没多想,想拍点烟花照片,才发现刚刚睡着时一直在播放视频,现在手机没电关机了。
从包包里拿出充电线,在角落办公的地方找到插座。这是沈序秋的私人领域,她不敢先斩后奏,于是挪动肿脚去房间。
扒在门外探出脑袋,沈序秋身姿颀长地站在衣柜前拿睡袍,他身上的衬衫解开了一大半,松松垮垮束进腰间。
从侧面看,薄肌紧实臀部翘。
第一次在现实中见成年男性不好好穿衣的画面,池绿的肌肤像被烈日晒着。
眨了眨眼,目不斜视盯着他的侧脸,用气音询问:“小叔,我能在你办公桌那里充电吗?”
沈序秋听见含糊不清的声音看向房门口,纤瘦身板半躲在墙后面,小心翼翼的。
“人醒了,声带还没醒过来啊?”
知道他什么意思,池绿瞥向床上熟睡的小朋友,用正常声音说:“我手机没电了,能不能在你办公桌那里充电。”
他似觉得好笑,唇角勾了丝好看的弧度,“插座说要经过我的同意你才能用?”
“不是。”池绿脸蛋一阵通红,他这样说显得她很奇怪,像是刻意跑到他面前刷存在感。
连忙说:“谢谢小叔。”
怕又被他嫌弃,利索转身直奔插座。
窗外的烟花持续燃放了好一会,手机充到电后池绿立马开机拍了几张烟花照。
宿舍群里几个女孩第一时间发了新年快乐。刷朋友圈,一堆人同一时间发大差不差的跨年语录。
池绿往下刷,有个学法的学姐发了张生日蛋糕图。
她点了个赞,评论:生日快乐~
盯着这四个字,池绿陷入沉思,脑海里莫名浮现一张冷郁阴鸷的脸。
静谧房间里异样动静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抬眸看去,沈序秋穿着到膝盖的深蓝色丝绸睡袍,胸腔衣襟是敞开的v领形状,从修长脖颈一直裸露到腰,胸肌腹壑分明又紧实。
他拿着手机打电话,叫人送宵夜过来。
凌晨吃宵夜。
然后六点起床锻炼
难怪身材保持那么好。
沈序秋出现在沙发后,不远处坐办公椅给手机充电的池绿更是不敢动弹。
客厅里仿佛多了一尊大佛,无声把她挤在角落。
她局促站起身,跟沈序秋说要去洗澡,然后迅速躲进浴室里,磨磨蹭蹭洗了很久,她想了很多问题,比如今晚能不能睡沙发。
经历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她感觉小叔应该不会把她扔出去。
再次出去时,茶几上摆满宵夜。
坐在沙发的沈序秋瞧她一眼:“送来太多,过来吃点。”
被邀请的池绿受宠若惊地哦一声,过去。
桌面摆满色香味俱全的清淡食物。她晚上吃的也确实消化了,这会看到宵夜又有点饿。
小姑娘照例穿的是酒店浴袍,蓬松黑发披在胸前,可能是在浴室里被氤氲久了,白净脸蛋像荔枝花似的粉嫩,身上的苦艾香夹了一丝甜。
坐在对面,夹了块象拔蚌刺身。
吃完后要夹红鲷鱼刺身,沈序秋敲了一下她的筷子,她懵懵懂懂地抬头,粉白的肌肤比红鲷鱼诱人。
“这是红鲷鱼,又想过敏进医院啊?”
池绿皱眉:“不想的。”
切成透明薄片她也不知道是不是鱼肉。她垂涎欲滴地吞了下喉咙,转移视线。
没想到小叔记得她鱼肉过敏,想记不住也难,毕竟当时只喝了一点汤就全身泛红严重到住院。
沈序秋搛了块粉白的红鲷鱼刺身,见她只夹面前的食物,似乎连头都不敢抬,将角落里的一碟饺子放到她面前:“香芋鲜肉饺。”
她抬头,便看见他敞开的睡袍里鲜活薄肌,人鱼线若隐若现,腹肌块块分明。她耳根子迅速灼烧,像做错事般慌忙低头:“谢谢小叔。”
她还没吃过香芋鲜肉饺,咬一口,软糯又香甜。
低着头心不在焉地说:“好吃。”
“看得出你对这桌菜很满意,头都要埋进去了。”
池绿有种做坏事被抓到的感觉,不想让小叔误会自己眼里只有吃,虽然很难以启齿,但又实在忍不住,鼓起勇气说:
“小叔,能不能跟你提个建议,你不听也没关系的。”
鹌鹑似的,也敢跟他提意见,沈序秋来兴致了:“什么建议?”
她斟酌言辞:
“你能把衣服穿好一点吗?”
“你这样,我都不敢看你。”
低着头画蛇添足地解释一句:“我主要也是怕你着凉……”
沈序秋放下筷子,瞧她,薄唇笑意散漫,眼尾泛起一丝兴味:“我怎么样?为什么不敢看我?”
“就是袒胸露肌的。”池绿不知道这样说话对不对,但他这样跟没穿有什么区别,她真的很尴尬,眼睛无处安放。
“哦?所以不敢看我?”沈序秋抽了纸巾擦拭手指,“你脑子里想的什么不可描述的坏心思?”
“嗯?池绿,你在意.淫我啊?”
池绿心脏猛缩,不能担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抬头解释:“我没有什么坏心思。我怕你吃亏,男生在外也要保护自己。”
沈序秋笑了声,盯着她充血般的脸庞脖颈,她紧张尴尬地端起玻璃杯,看着别处咕噜咕噜喝香芋牛乳。
放下杯子,粉润的唇覆了层淡紫色乳白,用舌尖随意舔了舔,唇瓣又恢复了粉色。
很轻的动作,那舌尖好像也扫到了他的唇,他神经敏感地颤了一下。
沈序秋探身过去,指腹轻轻擦拭她的唇角,将那抹残留的牛奶抚去。
小姑娘仿佛被定住了,清澈的眼瞳稍显震惊,不敢动不敢问。
他又抽了张纸巾将指腹的紫白色擦掉,慢条斯理地说:“那我也提个建议,你以后别在其他男人面前这样喝牛奶。”
池绿心脏轰隆一声,以为是自己喝相有碍观瞻,在外面这样会丢人。
但从来没人说过她吃喝不雅观。
小叔可能在名门待久了,要求比较高。
抽了纸巾仔细又擦了一遍唇周。
羞赧地说:“好。”
沈序秋倒也听劝,真的把敞开的衣襟合上了。池绿总算能抬头,感觉呼吸都变得顺畅清新。
“第一次看男人裸体吗?”
好似寻常唠嗑。
池绿被饺子噎到,咳嗽得满脸通红,小叔给她递了杯牛乳,她双手捧起,喝了两口。
咳嗽停止,脸蛋依旧像涂了腮红,不知道小叔怎么会问这种问题。
“也不算。”
室友萧乐经常在宿舍群发188的腹肌男,她隔着屏幕看过好几次,之前在县城,夏天也会有一些中老男人裸着半身涂凉快,但她从没仔细关注,何况那种白切鸡一样,看了就忘记。
今天是现实中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成年男性的漂亮上半身,腹肌冲击力太强了。
她简单回复:“看过的。”
沈序秋眼眸瞬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阴暗狠厉,语气不算友善:“看过谁的?有我的好看?”
小叔是不是喝醉了。
池绿顶着他的问题大胆地看他的脸,看状态不像喝了酒。
这是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雄竞吗?池绿不理解但怕他生气,尽量哄着他,“短视频很多擦.边男,他们……没小叔的好看。”
擦.边男。
沈序秋虚眯眼睛,嗓音有些许刻薄:“看那种也不怕长针眼?”
“池绿,你整日在学校不好好读书,光顾着看手机里的男人擦.边?”
长辈教育小辈似的语气。
“没有。”池绿连忙为自己辩解:“萧乐发群里,我点进去看了几秒就退出了。”
萧乐估计是她高中或者大学同学。
也对,池绿看到他不好好穿衣服都能脸红大半天,怎么样也不像天天把擦.边视频当饭吃的女孩。
他紧绷的下颌线又放松了不少,“少看没营养的东西。”
“我知道。”
池绿表面附和,心里觉得他是不是被什么附身了,不然怎么连她看擦边男视频都要管。
突然犯长辈瘾了吗。
不过,这样总比他莫名其妙凶她好。
今天的小叔感觉很好讲话,池绿想跟他谈一下朱樾的事情,当初他能一个电话帮忙把朱樾全家赶出浮邻县,一定也有办法别让朱樾蹲守在学校门口。
这段时间因为怕被朱樾看见,她出校门都鬼鬼祟祟,全副武装。
心里正酝酿要怎么开口,沈序秋似乎察觉到池绿虎视眈眈的眼神,看向她,两道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男人神情倦懒,说得缓慢:“今天下午的事,怎么感谢我?”
池绿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噎下。她就知道小叔不可能无缘无故帮她。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口头说谢谢不够,还得有实际行动。
毕竟当初帮她把朱家弄走,交换条件是让她带路找到橙姨的坟墓。
池志安把橙姨的墓地葬在很偏远的山麓,差不多在浮邻和南花的交界,池绿也只是在橙姨下葬那年跟着去过,后面爷爷不让她们去祭拜。
时隔多年她差不多忘了怎么走,在山里转悠大半天,还以为自己遇到鬼打墙了。
当时下着细雨,脚下湿滑她稍没注意直接摔了下去,手忙脚乱中够到沈序*秋的皮带,差点抓住一个长长的东西,她后面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
只记得沈序秋眼神都变了,嫌她毛毛躁躁。
找到橙姨的坟墓,说是坟墓,其实连墓牌挂面都没有,只是一个长满草的不起眼小山堆,如果不是刻意去找,都不知道这是一座坟。
因为常年没人来锄草祭拜,植物茂盛葱绿,比人还高。
这场景让池绿心里酸涩又愧疚。她的妈妈在浮邻最好的陵园躺着,墓碑修整得漂亮整齐,而橙姨却在这偏僻的山麓待了那么多年。
无人问津。
万物静悄悄,水珠落在碧色树叶,汇聚成滴,啪嗒啪嗒击在伞面。
隔着雨幕,她看见沈序秋一双湿漉漉的黑眸。
不知是溅进了雨珠还是他眼里的泪。
如今这双黑眸浓黑鲜亮,似乎还透着商人的利己。不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可以让他有利可图。
池绿直接问:“您是有什么需要我做吗?”
沈序秋从容地坐着,乌黑的眸扫她白净酡粉的脸,半晌,轻哂:“先欠着吧。”
池绿松了口气,喝口牛乳压压惊,决定不跟他说朱樾的事情了,不想又欠他人情。
抿一口牛乳后知后觉发现,沈序秋那杯香芋牛乳没有喝。
沈序秋注意到她的视线:“想喝就拿去。”
池绿摇头,她只是觉得奇怪,小叔好像不太爱喝这种甜甜的牛奶,不知道为什么酒店的人会给他安排这些。
吃饱喝足该考虑睡觉的问题,池绿掩嘴打了个哈欠,去哪里睡困扰她很久了。
这里只有一张床。被两个小朋友占了。
“小叔,你今晚去哪里睡?”
【作者有话说】
老沈:抛媚眼给瞎子看。
池绿:小叔真是不把我当外人。
明天上夹,暂时不更啦,后天更!
15☆、生日
◎“怎么?不愿意跟我睡啊?”◎
暖和明亮的房间将池绿的尴尬和局促照见得无处可遁。面对小叔探究玩味的目光她的脸越埋越低,深知自己估计问了个蠢问题。
房子建立之初,沈序秋的诉求就是当一个可以欣赏风景的落脚点。
有房间有客厅足以,设计师起初设计了复式,但他觉得没必要,他又不是在这长住。一年半载来一次住一晚,最终选择了现在的一室一厅布局。
论面积和布局甚至不如酒店其他房间,胜在视野和方位是最好的。
沈序秋唇角勾起丝笑,看上去心情很不错,乌眸沉沉又暧昧地咬着她,散漫道:“床大,我们四个挤一挤也行。”
池绿不知道小叔说的是真假,但小叔不像是会跟她开玩笑的性格,也不可能委曲求全跟三个小孩挤一张床。
她瞥了眼旁边大得能睡两个人的沙发,主动开口:“我睡沙发就可以的。”
沈序秋眸里的笑收了几分,冷幽幽的语调就压了出来:“怎么?不愿意跟我睡啊?”
轻飘飘的声音看似询问却带有无形压迫感,池绿脑子混乱了,当真不确定他这句随口一掐的流氓话是真还是假。
那当然是不愿意的。
她喊他一句小叔,也是因为习惯和礼貌,两人并没有血缘。睡在一张床成何体统,她有记忆以来就没跟爸爸爷爷睡一起。
不是担心一向不缺钱不缺女人的小叔会对她做什么坏事,小叔也不至于那么饥渴。
他拒绝白家三小姐和棋牌室女孩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男女有别。她已经成年,小叔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两人睡一张床传出去外面对彼此的名声也不好听。
委婉地说:“我知道小叔是好心,不忍心我一女孩睡沙发,其实没关系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您的名声,这件事传出去别人很难不往歪了想。”
他眯了眯眼打量她,从鼻尖哼出笑意:“你今晚住在我房间整个酒店都知道,睡不睡一起有什么区别?”
池绿听了这话觉得小叔怎么突然像个占女孩便宜的流氓。不过他一向不把哪个女孩放眼里,才不管别人的死活。
“但起码我们理直气壮呀。”
她低头皱眉:“小叔,你能不能别这样说话。”特意不看他那双能吃人的眼睛,鼓足勇气:“我觉得这样……很像流氓。”
沈序秋觉得好笑,都急到口不择言大胆说他是色咪咪的流氓痞子了。
他说话确实是有意不正经,倒没真想跟她睡一张床,无关名声,什么时代了,他才不在乎世俗。
只是想逗逗,想看她脸红,她在这方面不经挑逗,是个乖乖女。
瞧她又开始低眉敛目的。
是生气了。
沈序秋俯身,轻轻刮了下她的脸颊,她受惊地抬头,清澈的眼瞳充满警惕。
真当他是什么禽兽。
“在我面前别总鹌鹑似的。你睡床,沙发归我。”
说完在池绿的诧异中起身打电话让人来收拾桌子。随后进了浴室。
浴室的水雾早已散去,镜子映出男人冷峻的脸,眼里的暗色毫无遮掩地翻涌着,仿佛要将挂在衣架上那小小的,撑开的,滴水潮湿的白色蕾丝内衣内裤看穿看透。
在外面的池绿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换掉的内衣内裤洗了之后不知要放在哪里,还挂在浴室。
她脸蛋又红温了。
猛地看着那扇紧闭的浴室门,将脸钻进沙发,羞赧地锤了两下。
安慰自己,没事的,小叔眼瞎,小叔是长辈,是自己人。
他不出声,她就当作自己没干过那事。为避免待会碰面尴尬,趁着他出来之前进去房间关上房门躺着。
一气呵成做完这些,心里却波涛汹涌。
18岁少女脸皮薄又怕羞,一想到自己的贴身衣服被一个成年男人看见,高温肌肤怎么也退不下。
沈序秋从浴室出来,大厅已经不见人影,房门紧闭。
他人站在灯晕里,想起她身上萦绕着他的苦艾味。
用他的沐浴露。
内衣内裤挂在他目光所及。
光是想想,神经末梢都兴奋。
他指尖仿佛被火苗烫了一下,乌黑的眸滚着烈焰,拿出手机,低眸输入。
放在黑桃木矮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酝酿睡意的池绿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微信聊天列表,一个陌生的深蓝色头像跳在前排。
等她看清是谁后,手已经点进去了。
内容映入眼帘。
Y:【不许我袒胸露肌,自己的贴身衣物随便挂。】
【池绿,不带这样双标的。】
池绿紧绷的神经彻底裂开。没想到沈序秋会直接发信息过来指责她。
她嗷呜一声埋进枕头里,半晌后抬起凌乱的头。
手指在虚拟键盘输入又删掉,反反复复,最后发送。
池绿:【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挂哪里。】
【那我们算是两清了。】
沈序秋躺在沙发上,看着这条消息,隔着屏幕似乎能看见她熟透的羞涩模样。
两清可不是这样算的。
起码得礼尚往来。
池绿紧张地盯着屏幕,一分钟两分钟过去,那边一直没回复。
正当她觉得这事翻篇,可以睡觉了,收到庄意柔发来的微信,池绿之前放在高定礼服店的裙子已经被一个女孩确定元旦借穿一天。
她看见消息,高兴得睡意和尴尬一起消散。
对庄意柔说了谢谢,没几秒又蹙眉耷拉着脸。
她现在没沈聿初的联系方式,裙子租出去一次1200块,其中有三分之一要给店家,剩下的三分之二不知要怎么才能还给他。
她做不到独吞,或者当作没事发生。
怀着郁闷惆怅的心情,池绿沉沉睡了过去。睡梦中脸蛋被人捏住,孩童天真的声音嘻嘻哈哈,她懵懵懂懂睁开眼,身体被沈曦如压着。
“姐姐。”
沈曦如甜甜地啵了口她的脸颊:“起床啦。”
池绿眼里还有没睡醒的困顿,迷迷糊糊拿起手机,才7点。
小朋友的生物钟比要早八的大学生更可怕。
池绿看了眼周围:“哥哥呢?”
“哥哥去刷牙牙。”
房间里不见沈序秋的身影,无法确定他昨晚是不是睡在沙发。又想到他六点起床的行程安排,心里估摸着精英都这样自律。
他不赚钱谁赚。
给沈曦如洗漱好,牵着她们去用餐厅已经是7点半。
餐厅人少,三人坐一起,沈曦如见池绿津津有味啃玉米棒,觉得手里的薯饼也不香了,也要啃一口。
沈穆宁见状也凑上来要啃。
这两人都爱吃别人手里的。
早餐过后,池绿收到蒋霖发来的任务消息,要把两个小朋友送去市中心太古汇商场,沈家二公子的女儿沈幼清会来接人。
蒋霖顺便用文字简单跟她介绍了一下沈幼清。
酒店有专车,抵达商场时才10点。
池绿没有沈幼清的联系方式,但约定见面的Hermes店面空荡荡,明显她还没来。
Hermes的SA认识两个小朋友,招呼她们在VIC休息室,端来切好的水果和甜品,还贴心问要不要点奶茶之类的。
沈穆宁扭头问池绿:“姐姐有没有想喝的?”
沈曦如说:“姐姐喝什么我也喝什么。”
SA愣了愣,看池绿身上的普通穿着,还以为是请来照顾她们两个的陪玩,没想到两兄妹好像挺喜欢她。
她笑着说:“对,您看看要喝点什么?”
“我不渴,你给她们点就行。”
池绿很不习惯SA的热情,哪怕坐得端正笔直心底依旧心酸自卑,高昂的价格会让她想到曾经优质的家庭生活。
而自己现在经济水平下降,并不是她们的目标群体,目前来说她买不起她家的任何东西,以后也不定会买。
从妈妈去世以后,家庭经济一落千丈,奢侈品似乎永远也不会进入在她贫瘠的生活。
无法心安理得接受SA的友好。
SA怕她们无聊,用ipad给小朋友看儿童动画,还给了池绿一本品牌手册。
沈穆宁坐不住,闹着要去外面。走到门口听见SA跟两个女孩道歉。
“抱歉啊,今天店里被一位VIC客人包场了。”
难怪店里没人,原来是被沈幼清包场了。
跟门口其中一个女孩对上视线,发现是非遗女博主。
昨天才碰上她男朋友,还把他男朋友当靶子,吓得哇哇大叫,今天就遇见她。
跟她们两口子真是孽缘。
谭雅前几天已经跟历铮分手,获得一笔还算不错的分手费,今天想用这笔钱来买个包包,没成想池绿在里面。
前段时间才勾搭上沈聿初,这会都麻雀变凤凰成Hermes的VIC了。
骨子里就想较劲:“VIC又怎么了?我不也是VIP,我今天成为VIC,能进去了吧?”
SA有些尴尬:“今天真的不行。已经被包场。”
谭雅的朋友劝道:“算了,走吧,改天再来。”
在曾经采访自己的人面前,谭雅不愿落下风,她丢不起这个脸,“成为VIC,需要消费多少?”
“每年是五百万以上。”
谭雅脸色一变,心想难怪去年买了那么多包包也没收到圣诞和新年礼物。
转而又说:“我跟里面那位池绿小姐是朋友,也不能进去吗?”
SA回头看向池绿,更尴尬了。总不能当着面说这位不是我们的VIC。
池绿从容礼貌地笑了,回绝得干脆:“我们不是朋友。”
谭雅脸色彻底挂不住,翻了个白眼,之前采访她时的温柔懂事原来都是装的。
“装什么啊。”
“你才装呢!”沈穆宁立马回怼:“有本事自己花五百万进来。”
谭雅以为这是池绿的家人,讥诮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这是。”
“嘴巴放干净点!说谁是鸡犬呢?”
一道清丽的嗓音从不远处响起。
沈曦如惊喜地喊:“姐姐。”
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生拎着Hermes的Birkin20初雪房子,一身CHANEL高定,脚步轻盈,脖颈似天鹅地走来。
双手环胸,不耐地瞥了谭雅一眼:“我弟弟妹妹从小众星捧月,不知你说的鸡犬是指什么?”
眼前的女孩年纪不大,可骨子里的高贵傲气与生俱来。
谭雅莫名有些无措和心虚,不想得罪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光她这一身行头就够成为某一家奢侈品所谓的VIC。
“我不知道她们是你弟弟妹妹,她们很可爱。”
“鸡犬升天只是一个成语,没什么其他意思。”
沈幼清是沈敬驰的孙女,二儿子车祸成植物人后,她跟沈聿初一起被养在爷爷沈敬驰身边。
她虽然骄纵但不是蛮横之人,即使觉得这个女人说话冒犯了弟弟妹妹,但人家不承认也没法子。
气不过又回怼了一句:“那你语文水平可太差了,有时间去回炉重造一下吧你。”
谭雅不卑不亢:“我语文水平挺好的。”
“既然你包场了,那你慢慢挑喜欢的。”
谭雅离开后,沈幼清上下打量池绿,明明穿得普普通通,却难掩身上的高雅气质,巴掌大的脸蛋线条流畅,野生眉毛绒有型,皮肤白里透红,唇不点而粉。
她见过的富家千金并不少,像这样又纯又欲还满身书卷气的女孩倒是第一个。
感觉是读过很多书,骨子里沉淀出经年累月的书生文气。
池绿微笑着点头打招呼,一双清澈的桃花眼在不经意间极其水润勾人。
沈幼清正要开口,大腿忽然被一把抱住,沈曦如抬头:“姐姐!”
沈幼清蹲下将妹妹揽入怀里,侧脸贴上去:“亲亲姐姐。”
沈曦如啵唧了一下她的脸颊。
沈穆宁在旁边哼一声,不满地说:“又睡懒觉,都要吃午餐了才过来。”
沈幼清捏了捏他正经的脸颊:“姐姐又不是故意睡懒觉的。今天曦如生日,我们待会去买个小蛋糕吃好不好?”
“好呀好呀,买大一点的,池绿姐姐也吃。”
沈曦如开心地说。
“今天是曦如生日吗?”
池绿有些惊讶,蹲下跟沈曦如平视:“姐姐不知道是你生日,生日快乐。”
沈幼清解释:“今天是曦如的阳历生日,不过家里人都给她过阴历生日罢了。”
池绿欣喜地捏了捏小孩的脸蛋,脱口而出:“好巧啊,曦如你的生日和你四叔的生日是同一天。”
她记忆力很好,记得小时候每年元旦,橙姨就会亲自做生日蛋糕给小叔吹蜡烛,小叔不爱吃甜腻的,但也会给面子吃两口,有一年,她很大胆爬上他的大腿,要他喂蛋糕。
吃完蛋糕还趴在他胸膛睡着了,不过池绿自己没印象,是后来妈妈说的。
橙姨死后,池绿的妈妈也会在这一天买生日蛋糕,送他礼物。
但是他极为冷漠。
没一年就离开了池家。
陷入记忆里的池绿没注意到沈幼清立马变色的脸,皱眉吼道:“别把曦如跟他相提并论,同一天生日是什么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池绿愣在原地,不解地抬头看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勃然大怒。
店里的SA听见声响也投来目光。
“开玩笑,他回沈家十年了,从来没在1月1号举办过生日,爷爷之前也说了,他的生日是认祖归宗那天,不过我们也没人在意他真正的生日,一个私生子的生日,上不得台面。”
沈幼清眼里迸出恨意,咬牙切齿地说:“爷爷肯让他把祖归宗那天当作生日,还把集团交给他打理,他已经要烧高香了!”
池绿拧眉,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纠正:“他是你四叔。”
才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沈幼清哼一声:“我从来不认这个四叔!”
“家里也没人喜欢他!”
“等聿初哥哥有能力,他就得把集团拱手相让。”
池绿被沈幼清这些话钉住了,不知道她口中说的是事实还是子虚乌有,但她作为沈家的千金,失去父母从小养育在爷爷沈敬驰身边,不可能平白无故胡说八道,平时肯定有人在她耳边讨论这些。
既能说出这种话,还能让她当真,这个人在家里肯定是有一定的地位。
并且说一不二的地位。
室内开着暖气,池绿却感觉全身冒冷汗。
莫名想反驳,但是不知该说什么。
这是别人的家务事。
沈序秋这十年也过得不好受吧,即使享受了沈家的荣华富贵和无限风光,身后却空无一人,如履薄冰地生存,甚至连侄女也莫名其妙不喜欢他。
—
沈家元旦晚上在老宅有家宴,人到得还算齐,坐满了长桌。
晚餐配有女佣在身后伺候。
坐主位的沈敬驰今年74岁,古稀之年二进二出医院身子骨大不如从前。
有四个儿子,前面三个都是同一个母亲所生,几个儿子之间年龄相差挺大,因飞机失事死亡的大儿子是沈聿初的父亲,跟沈序秋相差20。
植物人二哥则有一个女儿沈幼清,今年17岁,对谁都友好活泼,唯独在沈序秋面前闭紧嘴巴不搭理。
眼神里总有几分幽怨、忌惮、怵惕。
小女孩觉得他是灾星,如果他没回家,也许大伯和爸爸妈妈就不会相继出事。
虽然两者之间压根没关联。
但明晃晃摆在眼前的是沈序秋捡了个集团继承人的大便宜。按照国人根深蒂固五行相生相克的迷信思想,他就是命硬,灾星。
三哥沈亦琛旁边坐着妻子,儿子沈穆宁以及女儿沈曦如。
餐桌上有小孩咿咿呀呀气氛算比较愉悦。
除了沈聿初和不懂事的沈穆宁沈曦如,整个沈家的人和沈序秋都不亲近,毕竟已经成年才找回家,他表面看着堂堂君子,眼尾总是噙着丝淡笑,其实面冷心硬手段狠,加上接任云维成为掌门人,小辈都有点忌他。
主位旁边是沈敬驰的妹妹沈敬柔,老太太吃完高汤焖海斑后讲究地擦了擦手,喝一口清炖鸽吞翅,瞥向对面的沈序秋。
“听说你让刘总回家养老?他才44岁养什么老?你大哥38岁才接任集团华南地区的事业,四十多正当闯的年纪,特别像刘总这样为公司立过汗马功劳的老臣,你都不放在心里,会让多少人寒心?”
老太太说话中气十足。
又阴阳怪气了一句:“也对,集团之前的高层不是被你送进监狱就是被你安排回家了!”
一段训斥连主语也省去。
尽管如此,在座的人都知道老太太是在跟谁说话。
老太太早就看不惯沈序秋在集团猖狂的为所欲为,几个月过去了,还在为他亲手把自己年迈的伯伯送进监狱的事情生气,逮着机会便训斥。
沈序秋眼皮都没抬,接过身后女佣递的温热手帕,耐心地擦了擦手:
“刘总年纪大了,经常身体抱恙请假,回家养老是为他身体着想,退休资金丰厚,他若是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在合理范围内我一定满足他。”
“不劳您老人家费心了。”
沈敬柔气得手在抖,面上还是保持镇定。
“没人能给你提意见了是吗?你老子还在这呢!”
餐桌上所有人顿时大气也不敢出,偷偷瞅一眼主位上一言不发的男人。
沈敬驰终于开口,嗓音沧桑:“行了。既然序秋已经安排妥当,没什么好指责的,我看小刘回家养身体挺不错,生活质量也没下降,又没亏待他。”
沈敬柔被哥哥这番话震惊到了,又觉得自己是在多管闲事。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看你就惯着他吧!别惯出个白眼狼出来!”
沈敬驰早已经陆陆续续放手集团的事情,集团如今是沈序秋做主,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他也不好去插手什么,何况现在让他去管,他也有心无力。
他选择让沈序秋接手集团大小事宜,就相信他做的任何决定。
他还没忘记当初躺在医院ICU时,家族里的亲哥哥,堂哥这些人闹着要来分割遗产的场面。
要不是有沈序秋在,集团现在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
没有一点雷霆手段,真无法整顿这群虎视眈眈的豺狼野豹。
一顿饭,有些不欢而散。
女人小孩在院子里玩烟花棒,茶厅里沈敬驰端起茶杯,浅浅月色从大开的窗户落进来,和灯晕一起洒在沈序秋身上,他旁边的案面放了黑陶花瓶,上面插着一株贴梗海棠,艳丽的红仿佛在吸收光的明亮。
“听说你对江市的雾溪温泉有兴趣?”
沈敬驰呷了一口茶:“你要是喜欢温泉酒店,找块地建了就是,那好歹也是江市白家的产业,这块硬肉不是那么容易啃的。”
雾溪温泉的事情闹得不算好看,白氏在江市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本身就不好惹,白家三小姐跑去她老爷子那告状,老爷子不知道沈序秋什么德性还能不知道自己整日沉迷男色的孙女什么德性吗?
对内数落教育,对外还是向着孙女的。
对于沈序秋把手伸到雾溪这事很不爽,硬气十足不肯让步。
“何况现在亦琛才刚上任,身份特殊。你别太张扬。”
说到底还是为了三儿子。沈序秋垂眸沉默。
反而在对面坐着的沈聿初忽然站起来,眼眸里是掩不住的光芒:“爷爷,我有事先出去一趟。”
说完又莫名看沈序秋一眼,不等沈敬驰开口,拔腿疾步而去。
“这孩子,什么事那么高兴着急?”
沈亦琛笑笑,打趣:“赶着去约会吧。”
沈序秋拿着茶杯的手一顿,吃饭前在院子里听见沈聿初打电话,温柔的语气看似商量实则道德绑架:“要么你把钱收了自己用,要么请我吃晚餐。”
“行,那你好好考虑。”
“我等你消息。”
沈序秋莫名想到那张白里透粉的脸蛋,手里的金骏眉没了味。
他盯着金黄茶汤,里面漂浮着茶毫,又想到她之前去江市把他一罐金骏眉当发霉的茶叶扔掉,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他真能开窍就好了!那么多聪慧女孩也不见他喜欢哪个。”沈敬驰话锋一转:“序秋,你也老大不小,集团的局势也差不多稳定,是该考虑结婚的事了。”
他身居高位,享受沈家的荣华和风光,在婚姻大事上注定不可能由着自己的性子,爱不爱的无关紧要,有利于集团更上一层楼才是一段好婚姻。
他们上一辈都是家族联姻,包括他的两个哥哥,也就只有从政的沈亦琛娶了学生时代的初恋。
初恋家里父母在官场都是身居要职,在他事业上有很大帮助。
沈序秋到底不是从小养在身边,加上他骨子里有不服管的烈性,即使身为父亲也很难强硬逼迫他,只怕会越逼,父子关系越僵。何况他现在手握公司大权,说话自然更硬气。
但为了家族利益,有些事情必须得提醒。
沈序秋听到这些话便头疼。他可不想被婚姻束缚,一想到家里有个女人每天晚上等着他回去吃饭就觉得可怕,他还得时不时报备自己的行程。
他唇角压着淡笑:“暂时先不考虑,经营婚姻太麻烦。”
“有什么麻烦?那么大一个集团你都能管理,还经营不了一个小小的家庭吗?你只要按时回家做好丈夫的职责就行了。”
沈敬驰试探道:“庄家的小千金你当真不能试试?”
沈家和庄家是世交,两家都有意联姻,上次安排两人见面后,沈序秋以年龄差太大婉拒了。沈敬驰倒不觉得八九岁年龄差很大,何况庄家那小姑娘似乎对沈序秋有好感。
沈敬驰管不着他喜不喜欢,联姻本来就是利益结合,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沈亦琛笑得儒雅:“爸,你也不用催太紧。”顿了顿,说:“叙兰经理上次跟我说,序秋是和一个女孩过去的,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那领头经理也是个多嘴的。
沈序秋皱眉,从椅子站起来:“走了。”
“哪去啊你?每次跟你谈婚姻大事都逃走!”
沈敬驰不满地说。
“看看我家的姑娘。”
沈序秋头也不回。
走出大厅,在堂前一颗白梅树下手机忽然亮了,他解锁屏幕,夜风裹挟着淡香,花瓣落满青石板。
聊天列表,弹出池绿的头像。
她的头像是她的妹妹池蓝在吃冰淇淋。
池绿:【小叔,生日快乐[蛋糕emoji](●●),祝您天天开心,心想事成。】
聊天页面陆陆续续掉落生日蛋糕。
沈序秋愣在原地,梅花随风舞在肩膀,砸在地板,落花无声,却仿佛在他心里凿了个洞,种子发芽长出成片花园。
干燥许久的五脏六腑被浸泡到湿润,水雾延绵不绝,生生不息。
荒凉多年,他重新看到了绿洲。
【作者有话说】
老沈:老婆居然记得我生日,祝我生日快乐,她果然是喜欢我的。
池绿:心疼男人就是我倒霉的开始。
明天,也就是星期四,发文时间改成晚上10点的阳间作息惹[让我康康]。
16☆、出来
◎坐我腿上。◎
南大的北门是美食一条街,到了晚上夜市开张,人声鼎沸很是热闹。
池绿收到租衣服的打款后,用周存希的微信给沈聿初转了账,没想到沈聿初会直接拒收然后打电话过来,要她实现之前的请吃饭承诺。
原本只要转账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为了之前的承诺还得出来吃顿饭,池绿以后不敢再轻易应承别人了。
她怕沈聿初那种金钱堆里养出来的少爷吃不惯几十几百的食物,又怕他挑环境,想约他吃西餐,但他说自己吃过晚餐了,想跟她去吃校门口的甜品店。
这个点的甜品店人还是挺多的。
池绿先到店里,拿了号等了十多分钟才进去,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打开大众点评看套餐。
屏幕上方弹出一条微信消息,Y字母一闪而过。
小叔发信息给她了,可能是谢谢她的生日祝福。
她点开消息。
Y:【在哪?】
不是想象中的感谢。
背地里约了沈聿初吃甜品的池绿隔着屏幕莫名有些紧张,冷风仿佛从她身后灌进来,她背脊有些凉,抬头看了看周围,确定沈序秋不可能出现在南大校门口的甜品店这才放松了不少。
池绿:【在学校。】
Y:【选一个门,出来。】
这几个字让池绿眼皮颤动,不知道他又有什么事情,但她现在在等沈聿初,不可能让人家半路别来了,何况这个点过去星月湾等回学校已经熄灯门禁。
她心里酝酿着怎么回绝。
礼貌地问:【您有什么事吗?】
沈序秋很快就回复了。
Y:【现在找你还得有事?】
Y:【北门。】
神经病。
神经病。
池绿双眼一闭,无言以对,她也没签不平等条约啊,为什么他说往东她就不能往西,总是那么怕他,怕他生气,怕他发怒。
可能是见识了他对爷爷的狠心,知道他站在权势顶端,碾死她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明明学的是新闻系,应该要做一个大胆敢于抗争并且不畏权贵,追求真相的铮铮傲骨。
现实却是每次在权贵面前都矮矮垂着脑袋。
任听差遣。
她这种人不配学新闻吧。
池绿鼻子酸酸的,现实与理想在脑海里交杂打架,一怒之下反盖手机。
抬头恰好看见一道清隽的身影穿过长长的走道朝她走来。甜品店明晃晃的筒灯照在他英俊的脸,他神情柔软,眼睛里泛着温和笑意。
池绿下意识地朝他挥了挥手。
她还没来得及说要不今晚先不吃了,沈聿初已经在对面坐下,“新年快乐。”
“新年礼物。”他往桌面放了一个袋子,“感谢你帮我赚了一笔小钱。”
池绿被他的新年礼物惊讶到了,噗嗤笑:“我什么都没做啊,何况这笔钱本来就是你的。”
“是我穿了之后它没那么值钱了,我对你已经有所亏欠,再收这礼物,我也太过分了。”
“怎么会,我之前就说了,如果不是我邀请你去酒店,你也不会被人泼水,正常人都会给你衣服以示歉意,裙子已经是你的了,你有权利决定它的用处。”
“赚的钱也应该是你的。”
“而你请我吃东西,还把钱全部给我,我要是不给你买礼物,也太过分了。”
池绿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言论角度。
愣了一下,呐呐地说:“是我自己得罪人才被泼水。”
“不是我穿了这条裙子就是我的,我没花钱买下来。所以它就是你的。”
沈聿初勾唇:“我们也别再继续辩论这裙子是谁的了,反正现在是我们要一起把这笔钱花掉。”
“想好吃什么了吗?”
池绿那句要不今晚先不吃了,哽在喉咙里,他太温柔绅士了,她不忍心让他白跑一趟或者丢下他一个人在这吃。
她可以吃快一点,20分钟内搞定,然后再回复沈序秋刚才在洗澡,如果他还需要她做事,她再过去星月湾。
劳斯莱斯在热闹的南大北门街道缓慢行驶。
驾驶座的秦朗看向后视镜,黯淡灯晕从头顶泄下,沈序秋陷进背椅环胸闭目养神。
这里学生居多,男生女生成群结队,路面熙熙攘攘,路边两排不同类型的美食店铺,空气中飘浮着食物混杂的味道。
秦朗没问为什么会来南大。
但南大有谁在呢,除了那位嘴甜心地善良的小姑娘,秦朗想不起来还有谁。
车停了下来。
“再往前开就进学校了。”
沈序秋掀开眼皮,15分钟过去了,微信上依旧没得到回复。
从来只有别人巴巴等他回复的份,还没有人像她,敢晾他十几分钟。
不过她也不像有胆子不回消息的人。
估计是在忙其他事。
他抬眸随意往玻璃窗外瞧。
原本就不算舒展的剑眉皱起,乌眸顷刻间染上一层黑压压的风云,冒着席卷万物的寒气。
仅剩不多的耐心在这一瞬彻底告罄。
夜晚霓虹明亮,灯光温馨的甜品店里人满为患。靠窗的一排是两人桌,有吃同一碗糖水的情侣,有打扮精致用甜品拍照的姐妹。
中间那桌,少女笑得明媚灿烂,偶尔勺一口甜品送进嘴里,抬眸看向对面的少年时,弯弯的眼睛眯成弦月状。
删了微信还能联系,坐在一起吃甜品。
老宅的茶厅里,沈聿初看向他的那一眼,是在挑衅?
沈序秋握着手机,昏暗中骨节泛白,半眯眼睛,眼底里*的冷浓得化不开。
橘黄光晕从上往下,刻画出他满身戾气。
他像站在深渊里的人。
那碗甜品就非得吃,是吗。
就非得和别的男人吃,是吗。
沈序秋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生气。
她不听话,不回消息。
跟他说生日快乐,转头又跟别的男人坐一起吃甜品。
仿佛摆放在他屋里的油画少女突然有了自主意识,白天安分守己,到了晚上偷偷摸摸出来和隔壁邻居一起晒月光浴的感觉。
甜品店里,池绿点的椰奶桃胶香芋已经喝了差不多一半。
沈聿初见她不停地往嘴里送,问:“很饿吗?再多点一碗?”
池绿咽下喉咙里的,“不用,我饱了。”
她是特意加快速度。
反盖的手机响起铃声。
是花城的陌生来电。
尾号居然是8个9,感觉是从什么营销窝打出来的。
池绿向来不接没有备注的陌生电话,直接按了红色箭头。
奈何对面又再次打过来。
池绿有一个原则,一个号码挂断之后再打来她就会接。
因为她觉得推销或者骚扰电话不可能那么有耐心。
“喂?”
沈聿初正吃着东西,服务员从旁边经过不小心撞了一下他的手肘,撞出了调羹里的甜品汁水弄脏胸口的衣服。
服务员道歉,沈聿初安慰她没事,跟在打电话的池绿打了个口型,起身去洗手间。
电话那头一直没出声。
池绿又疑惑地“喂?”了声。
对面依旧静悄悄,正打算挂断,传声筒里面传来强势的、淡淡的、没有起伏的声音。
“出来。”
简单的两个字犹如暗渊传来,将她灵魂拉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池绿瞪圆了眼睛,背脊蓦地地挺起,她不可置信地看了眼手机屏幕。
来自花城的陌生手机号码,里面的声音和语气跟小叔一模一样。
胸腔仿佛有什么要跳出来,她抬头快速扫了眼店内,没看见熟悉的身影。
再往玻璃窗外看,隔着人来人往的路面,一辆贵重的劳斯莱斯在黑夜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后座半开的车窗露出一张森寒的面容,他黑隆隆的目光隔着人群和夜色要将她盯出一个窟窿。
池绿彻底愣住——
时间倒退到二十分钟前,小叔在微信里说北门,意思是他来北门了。
听筒里面传来他说出的第二句:“出不出啊?”
温柔的嗓音仿佛在高压线上烫了一遍。
池绿被电得头皮发麻,“我现在出去……”
噌地站起身,僵硬地走出甜品店又折回前台,让店里的服务员转告8号桌的男生,她有事先回学校了。
室外凉飕飕的风扑在她脸上,她朝着那辆劳斯莱斯走去,路上不小心撞到人也毫无知觉。
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偷奸被抓的紧张和心虚感。
但她为什么要害怕,她有交朋友的自由,想到这里,她迎着风的腰杆又挺直了些。
忍不住偷偷瞅了眼半开的车窗,男人完全陷进了椅背,看不见人影。
站在车门前,池绿踌躇着要不要拉开车门,这辆劳斯莱斯她只坐过一次,上次还把她扔在半路。
万一他根本不想让她上车,把她扔出来怎么办。
她又绕车半圈,敲响驾驶座的车窗,车窗降下,露出秦朗带着温和笑意的脸。
池绿笑得清甜:“秦叔,晚上好。”她匆匆瞧了眼后座,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我可以上车吗?”
“当然。”
秦朗心想,就是来接你的。
得到同意,池绿走到后座拉开车门,一双大长腿出现在眼底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拉错了。
她拉的是沈序秋这边的车门。
顺着长腿往上看,马甲白衬衫,他整个人几乎陷在椅背,双手环胸,黑色珐琅袖箍戴在双臂,撑出结实绷紧充满力量感的廓形。
有风掠过,他敏感地掀开眼皮抬眸睨她,荒凉的黑瞳里是能席卷沙漠的侵略性,薄唇缓缓吐字:“坐我腿上?”
“不敢。”
池绿脱口而出。
与此同时,前座的秦朗提醒:“池绿,有车来了,你先关了车门上来。”
她打开的车门对着路边,车辆来来往往很危险。
原本就紧张的池绿被催促后哦了声,弯腰钻进来,白色裙摆碰到他黑色西服裤的同时鞋子也顶着他的皮鞋。
她心脏骤然紧缩。
惊慌失措要下车,身后车门轻轻砰了声,被沈序秋伸手关上了。
她被锁在原地,肢体能展开的范围变窄,踩着的地方仿佛烫脚。
本来想越过他去另一边,手臂被握住,用力往他胸膛扯,直接跌坐在他大腿。
她脸贴在沈序秋衬衫上,薄薄的肌肤转为粉红,压根不敢抬头看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她想假装若无其事地爬走,然而男人没有让她得逞,腰上多出一股蛮横的力道。
他故意恶劣将她往怀里带,隔着几层衣物,肌肤摩擦,少女起伏不定的圆润紧紧贴着他。
他眼里染上如墨的暗色。
橘黄光影落在她白嫩的脸蛋,渡上一层温暖鎏金。
他冷声吐字:
“有什么不敢的?让你坐就坐。”
“不是坐得挺好的。”
哪里好了?俩人挤挤地贴着,池绿心跳无比慌乱,这个肢体动作太暧昧,她莫名想起昨晚看见他的性感腹肌。
她知道小叔看不上她,但他也是个男人。
坐在男人腿上,他的手臂搭在她的腰,太亲密情侣了。
她脑子里甩开色气想法,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头顶又响起他的声音。
“不回信息的十五分钟里都是和沈聿初在一起?”
池绿吞咽了一下喉咙,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她头皮发麻。
她认命地将脸搁在他怀里,否认:“什么信息啊?我没看见。”
沈序秋捏住她下巴,逼迫她抬头看,这双清澈漂亮的眼睛每次撒谎都会怯生生又不安。
他眼里的冷幽要将她吞噬,命令:“把我微信置顶,打开提醒功能。”
有病。
连她微信也管上了。
就算是长辈,也不能这样干预她生活吧。
但她惧怕他,而且就算置顶了也可以取消,反正微信是她的。想到这里,她非常识时务地拿出手机,后知后觉又反应过来,沈序秋的聊天框没有小红点,意味着她是看过消息的,只是故意不回。
她怕被他发现,立马慌慌张张地打开他的聊天框,置顶聊天,打开提醒。
动作一气呵成。
“你对所有人都不备注?”
冷硬的声音继续砸向她。
池绿又在他注视下,改了备注:小叔。
硬着头皮瞎说:“我以后看见你的消息,一定立马回复。”
说完红着脸用力挣脱他的钳制,慌张爬向旁边空余的位置,坐好后缩在角落,与他隔开一段距离,中间可以塞下一个人。
车内过于安静,空气中散发着酸涩的苦艾香气,池绿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坐的不是车,而是藏着凶猛恶狼的荒野山洞。
她捏着帆布包的肩带,抿唇不说话。
“好吃么?”
沈序秋忽然问。
池绿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是那碗糖水。
“还行。”
沈序秋嗤了声。
车内陷入阴森森的低气压。池绿背脊僵硬地挺直,像有蚂蚁在脸上爬。
逼仄的车里忽而响起手机铃声,沈序秋看着来电显示,唇角勾起冷漠的笑,滑动绿色箭头,按下扩音。
沈聿初的声音响在静谧的空间。
“四叔,我刚刚好像看见你的车了?你过来南大北门了吗?”
池绿听见后看向沈序秋。
窗外一闪而过的霓虹错落在他硬朗的俊脸,他懒洋洋地嗯了声。
“稀奇,你怎么过来这边了?”
“想吃蛋糕。”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北门有什么好吃的蛋糕店吗?我怎么不知道,还值得你特意跑一趟?”
“嗯,我也是第一次吃,还没吃上呢,刚刚把蛋糕师傅抓回家了,看着她做新鲜的。”
“啊?”沈聿初疑惑地问:“把蛋糕师傅抓回家做?”
他特意咬重了抓这个字眼,语气不敢置信。
沈序秋又嗯了声。
“为什么想吃蛋糕啊?庆祝今天元旦吗?晚上曦如的生日小蛋糕你也没吃啊。”
“我不吃店里的流水线蛋糕。”沈序秋淡淡地说,十分自然地睨向池绿,四目相视,他漆黑的眸依旧没什么情绪,却好似暗不见天日的无底洞。
“让她回家给我做独一无二的。”
沈聿初也笑了:“行。”
池绿被他如渊的眼神盯得心脏好像被什么啄了一下,扭头看向窗外。
真的像沈幼清说的那样,沈家所有人都不知道今天是沈序秋的生日。
他在沈家,却连正确的,真正的生日也不能拥有。
【作者有话说】
大家五一快乐[加油]宝们准备去哪里玩?
话说加更会有小奖励嘛,比如月底了,大家的营养液还有嘛,能多砸一点嘛[爆哭]不砸会过期浪费嘟[让我康康]
17☆、亲吻
◎“怕我会亲你?”◎
沈序秋挂了电话,池绿依旧用后脑勺对着他,看上去仿佛在生闷气。
好似在用另一种方式反抗他——让她从甜品店离开,让她丢下沈聿初,就连置顶微信,修改备注也是不情不愿。说不定改天就把置顶取消了。
刚才说到哪来着?
她觉得甜品好吃。
“你们怎么联系的啊?不是删了微信吗?”
轻描淡写的声音,好像寻常聊天随口一提的口吻。
“室友也有师兄微信。”池绿问一句答一句。她心里不舒服,总有一种自己的生活被他过分干预的感觉。可是他凭什么总是干预她的私事。
沈序秋没出声了。在他听来就是她哪怕用室友的微信也要跟沈聿初联系,一起约会吃甜品。
不顾阻碍,想尽一切办法。
这叫什么?只要足够喜欢,总能冲破困难。
他黑眸迅速搭建起一片废墟,虚无冷淡地看着前方。
秦朗瞥了眼后视镜,中间隔开的位置足够塞下两个池绿。
他大气也不敢喘。
不知道两人的气氛怎么变成这样。
到了星月湾,沈序秋冷着脸直接上了楼。
池绿知道他生气,但只要不伤及她便假装不知道,她没有义务哄他,何况她认为小叔做得不对,强势霸道又无理。
正在打扫卫生的梅姨看见池绿,温柔地笑,将她领去厨房,说:“刚刚沈先生叫我准备的材料,你看看还缺什么,我下单让人送来。”
没想到沈序秋是真的想吃蛋糕。
别墅厨房材料齐全。
但池绿没做过蛋糕,哪怕材料工具齐全,她也做不出来呀。
梅姨说她也不会,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上网看看,便离开去做自己的事情。
池绿看着高筋,底筋面粉,黄油,鸡蛋,芋头,电子秤头疼。
好在她动手能力强,上网找了个教学视频,厨房设备也齐全,跟着步骤一比一复刻。
先做蛋糕胚,学着博主的方式将蛋清蛋黄分离……很快就做好了面糊,倒入膜具送入烤箱。
等待烘烤的过程中,她紧张地盯着烤箱,橘黄光影里,面包逐渐蓬松而起,变成圆润小山堆,中间裂开后又回落。
池绿松了口气,是视频里说的好戚风。
做的是芋泥蛋糕。
一层戚风一层原味奶油一层芋泥奶油,按照这个叠法做了三层,最外层再涂抹厚芋泥奶油。她弯腰涂得认真,像个水泥工在用心砌墙。
整个厨房充斥蛋糕香芋的香气。
做了两个小时,蛋糕大功告成,虽然比不了视频里的高颜值,但是卖相也不差,毕竟是她的开刃作嘛。
如此色香味俱全的蛋糕,两个小时的劳累也值得了,她郁闷的心情随着蛋糕的完成度豁然开朗,眼睛里亮成闪烁的星星。
拿出手机拍了个相片留纪念。
屏幕显示23:35分。
她来不及收拾凌乱的厨房,端着蛋糕拿上蜡烛刀叉上楼。
先是敲了书房门,没回应,正打算敲第二次,身后有开门的动静,她条件反射性扭头。
沈序秋站在长廊最深处,双手环胸倚着门框:“只认得那间房是吧?”
“过来。”
池绿哦了声,小碎步过去,穿堂风吹起发丝,脸蛋凉凉的。
他侧开身子,留了空隙示意她进屋。
这好像是小叔的房间。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瞅了他一眼,还是进门了。
扫一圈四周,黑色和深灰是房间主色调,金属铜色质感的装饰冷静高雅,就连大床也是灰色系,落地窗和床中间放了张圆桌,背对玻璃的唯一艳色红梅插在紫檀花瓶里,案面一角摆放的掐丝珐琅莲瓣香插光影变幻,线香徐徐燃烧出袅袅薄烟,似有似无的苦艾味就是从那传出来的。
房间中央有一张黑桃木茶几和皮质沙发,旁边墙壁的壁炉里火焰跳动。
池绿径直过去,将蛋糕放在茶几,案面还放着银质的葡萄藤花边冰桶,里面醒着一瓶红酒。
两个高脚玻璃杯在旁边,其中一杯倒了三分之一红酒。
沈序秋随手关上门,跟她身后,在沙发坐下。
“小叔,你快尝尝。”
她语调有一丝兴奋,热情地邀请。这是她第一次做蛋糕,而且还成功了,像是小朋友考了个不错的成绩向家长邀功。
沈序秋抬了抬下巴:“甜吗?你先试试。”
池绿不知道小叔能接受什么甜度,做的时候考虑到了他不爱甜口,特意少放了糖,试吃的奶油口感绵密香甜。
应该不算很甜。
她没坐沙发,直接坐在羊绒地毯上,用勺子挖了一勺。
见她将淡紫色的蛋糕送进嘴里,粉色唇瓣轻轻抿动,细细地品尝。沈序秋喉结滚动,他从椅背起来,手肘抵着膝盖,上半身微微弓着,盯着她的唇。
这么小这么软这么粉的唇瓣,不知道亲上去是什么感觉。
他骨头不断冒出酥酥麻麻的热意。
她将蛋糕全部咽下去才侧眸看他,眼睛里盛着一池星光。
点点头:“好吃的,不是很甜。”
沈序秋嗯了声,目光移向还剩下一小口蛋糕的勺子。
北门甜品店里的小情侣,就是这样共用一把勺子吃同一碗甜品。
池绿正要继续将勺子上剩下的一小口蛋糕放进嘴里,手腕被摁住,勺子转了个圈,进入沈序秋口中。
男人的俊脸突然凑上来,乌羽的睫毛很长,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似淬毒的刃,鼻梁高挺,唇红齿白。
几秒之内,她的面部表情惊讶又呆愣。
“这是我的勺子……”
她咽口水,喉咙里还有蛋糕的香气。
他掀开眼瞧她,双眼皮的褶线清晰似工笔描的美:“我不能吃?”
“不是……”池绿红着脸讪讪地解释:“我吃过了,不太卫生……”
她看着已经被舔干净的圆形勺子,脸蛋滚烫红润。
一把勺子被两张嘴吃过,有点像电视里看的那样,共用一把勺子,也算间接接吻了。
她又在想什么不正经的。
罪过罪过。希望小叔永远不知道她这种龌龊肮脏大逆不道的想法。
“那,那给你用吧。”
池绿温声道,抽了纸巾垫着,把勺柄放在沈序秋那边,自己拿起另外一把。
她拿着勺子却没动手,眼角余光里小叔似乎一直在看着她。不知道在看什么。
气氛有些怪异,她心里莫名慌乱。
室内开着暖气,她在楼下做蛋糕时脱了外套,只穿了一件修身的灰色针织连衣裙,即使没看他,也感觉他眼里仿佛有一团火焰,把她皮肤烫得发焦。
“怎么不吃?”
听见他问。
池绿哦了声,听话地挖一小勺,为了防止什么似的,全部送进嘴里。忍不住侧眸看他,礼貌地问:“你不吃吗?”
“吃。”
他炽热的目光令池绿心头慌乱,她不自在地看向桌面的冰桶。
桶身雕刻着一个人物。
看上去是希腊神话人物,他甩着披肩,手持长矛,赤脚。
不仅赤脚,他全身赤裸,下半身两颗圆圈也没遮盖住。
尽管知道这是艺术,但在只有她们两人的房间里,氛围又那么奇怪的情况下,她心脏也跳得很快,慌乱地移开目光。
“那你快点吃,还挺好吃的。”
池绿自顾自说着,又挖了一勺,正要放进嘴里,手腕又被摁住,一颗黑色脑袋再次凑上来。
红唇齿白含住了盛着淡紫色奶油的勺子。
他高挺的鼻尖蹭到她的脸颊,滑滑的,清爽的触碰。
对于沈序秋突如其来的靠近,池绿屏息,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
好近,好近,小叔温热均匀的呼吸喷在她肌肤,痒,他的气息仿佛从细腻毛孔渗入她的肌肤,她浑身神经紧缩。
她捏紧勺柄,反应过来后脑袋微微后仰,拉开两人距离。
慌乱警惕地盯着他。
她的错愕和躲避让沈序秋不悦地拢眉:“你不是让我吃?”
“是。”池绿的脖子僵硬着,伸手拿起放在他那边的勺子,递给他,提醒道:“你用这把勺子。”
沈序秋没接:“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这是她吃过的呀。他这样一问,她反倒不好意思说出口了,显得她扭捏。
现在两把勺子,两人都吃过,分不分都无所谓了。
池绿虽然没谈过恋爱,但她又不是智力不全,明白小叔这种行为放在男女关系中就叫暧昧,或者叫勾引。
要不是知道小叔是个事业脑,对一般女人没兴趣,也不是把女人玩弄于股掌的衣冠禽兽和渣男,她都要以为小叔对她有什么龌龊想法。
除了凶和无情,她内心深处对小叔还是有一点人品信任的。
“小叔,你这样坐着不累吗?靠着沙发会比较舒服吧。”
池绿旁敲侧击,顺势给他建议,希望他能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
眼下他离她太近,他的黑瞳里倒映出她粉润的脸,她快不能呼吸,肌肉紧绷着。
“怎么?”沈序秋并没有听她的话,眼眸晦幽地盯着她的唇,轻声吐字:“离你太近了?”
明知故问。
池绿的脑袋不敢动,顺着他的话回:“有点。”
他乌黑的眸追着她的脸,继续缓缓问:“怕我会亲你?”
轰隆一声,池绿的心脏猛地坠落。
不可思议地瞪圆眼睛。小心思被发现,他甚至光明正大说出来,她难免有点羞耻。
沈序秋眼尾浮起一丝兴味,薄唇勾起弧度,语气难得温柔缱绻:“还是你也想我亲你?”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池绿否认的音量大了一倍,未料他会那么直白,她不想跟小叔谈论这个暧昧尴尬的话题,转移话题:“小叔,你要不要吹蜡烛许愿?”
沈序秋又何尝不明白小姑娘的躲避,眼里的逗弄收敛,淡淡嗯了声。
“我,我去楼下拿蜡烛。”
池绿丧尸般从地毯爬起,起来时腿有点麻,差点软在原地,小跑着离开房间,咚咚咚跑下楼,流畅地来到厨房,看见梅姨在收拾厨房时她吓了一跳。
正在抹灶台的梅姨也看见她了:“池绿,嗳,怎么脸那么红啊?”
池绿捧着脸蛋,肌肤像感冒,滚烫极了,她双手当风扇往脸蛋煽风:“有点热。”
“辛苦梅姨了。我刚才把厨房弄乱了没来得及收拾。”
“没事,这是我应该做的。怎么样,蛋糕做成功了吗?”
“好了的,冰箱里还有一个小的,留给您的。”
梅姨笑得合不拢嘴:“嗳,我待会尝尝。”
房间里,陷进沙发椅的沈序秋端着红酒杯,慢慢抿了几口,双眸盯着桌面那两个勺子,仿佛要烧出一个窟窿。房门没关,她跑走的时候太慌张,留了门缝。
她在紧张什么?
墙上的钟表走到23:55分时,室外终于有动静,是小姑娘轻声踩在地板的声音。
她在长廊磨蹭了两分钟才进屋。
进来后没关门,径直走向他,眼皮耷拉着始终没看他,直挺挺地坐在刚才的地毯,自顾自说:“一根蜡烛就可以吧?”
往蛋糕中间插一根蜡烛后终于抬头看他:“小叔,打火机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沈序秋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见她没伸手接打火机的打算,是在拒绝跟他有肢体接触。
他顿了顿,便扔案面,她神情放松地捡起来点燃蜡烛:“可以许愿了。”
“你不唱生日歌?”
他问。
还要生日歌吗?没想到那么大一个男人过个生日还要这种程序。
沈序秋拿着手机,点开智能家屋,在面板上按了关灯,房间顿时只有两个地方是明亮的。
一是墙壁的壁炉里火焰肆意燃烧,二是案面的蛋糕上蜡烛发出橘黄微弱的光。
池绿在宿舍经常经历突然熄灯,此刻倒也习惯了,火光映在她脸上,仿佛渡了层朦胧温馨的光。
她扯了扯喉咙:“那我唱歌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嗓音温柔,语调欢快。
她的歌声是悦耳的,落在他耳朵清脆又灵动,他眯眼冷静地瞧她,一张一合的小嘴给他唱生日歌。
体内沉睡已久的细胞仿佛被一一唤醒,它们在身体叫嚣,闹着,乱窜,急需镇压的法宝,否则就会无法控制地跑出来作恶。
火光在她素净的脸蛋映出焰色,粉粉的唇瓣里偶尔露出小舌和洁白牙齿,让他心里的痒达到临界点,叫嚣的细胞即将冲破桎梏时,他猛地朝她俯身。
清甜歌声戛然停止。
池绿眼前一黑,嘴唇被一片柔软温凉封住。
他身体里恶劣跳跃的细胞也得以压制似的,迅速回归原位。
【作者有话说】
老沈:不管你想不想亲,反正我想亲。
池绿:……
呜呜谢谢宝宝们的灌溉[亲亲][亲亲]!大家猜猜,池绿宝宝会是什么反应[问号]
18☆、委屈
◎“昨晚的吻让你饱餐到现在么?”◎
黑暗中,他的唇压在她唇上,她的歌声被他堵在喉咙里。
池绿意识到她被小叔吻了。
是强吻。
她眼瞳震惊,害怕,想要逃走,然而他的手掌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五指深深地陷入她黑发,紧紧扣住。
两片合在一起的唇瓣从碰压,碾合到嵌入。
池绿脑袋被禁锢住了,无法动弹,惊恐抓住他双臂的衣料,呜咽声从喉咙模糊不清地溢出:“小叔……”
她意识混乱之时,他终于离开她的唇,她得以呼吸,但还没来得及吸入新鲜空气,摸黑中身体被抱了起来,整个人直接坐在他腿上。
壁炉的红光焰火将他眼底炽热的暗色燃烧,他仿佛从地狱来到现实讨债的妖魔。
吓得她发愣心惊之际他又重新吻了上来。
她僵硬地板在他的腿间,男人天生的强劲力道箍着她,她恐惧地挣扎捶打他的胸膛,偏头拒绝他的追逐。
扔在旁边的手机亮了,屏幕显示00:00。
桌面蛋糕上的蜡烛燃烧到底部,火烛熄灭在奶油里。
燃物的气味和蛋糕奶油的香甜混合,昏暗光线里,两颗脑袋纠缠在一起,有时候融为一体,有时候分不清是一颗还是两颗。
她的唇如想象中一样又软又甜,就是不太配合,总是想逃还捶打他。
沈序秋先是品尝到带着香芋味的清香,从她呼吸的唇缝里捕捉到灵活的舌,追上去时,她羞涩地躲,发出呜咽声。
慢慢地一串一串湿哒哒冒入他腔内,味蕾被咸湿味占据,感受不到香芋的甜了。
他不得不睁开眼睛,从她唇上离开。
昏暗里中两人的呼吸此起彼伏,她颤抖地抽噎着,鼻腔哭到塞住,只能张着小嘴吸氧。
借着幽暗的光,他抚上她的脸,指腹擦去她面颊的泪时她还在抖。
对于他的触碰,她慌张中不忘警惕地抓着他胸前的衬衫,抵着他,不许他靠近,手掌心感受到他的灼烧后想逃离,但被箍得太严实。
只能任由他帮忙擦掉泪。
“刚才不是希望我亲你么?怎么亲了又哭?”
他嗓音嘶哑,像一张砂纸。
“我亲疼了?”
他语气毫无悔改之意,也不是喝醉了做胡事。
池绿本来还给他找了喝醉了意识不清醒的理由,因为她尝到他嘴里淡淡的红酒味。
听他这样一问,她脑袋混乱了,不知道自己哪里给出了这种暗示,他刚才问“还是你也想我亲你?”时,她明明大声否认了。
房间灯亮起,处在昏暗中还哭得眼皮肿胀的她不适地眯了眯眼,撞上他乌沉沉的黑瞳,她心跳到嗓子眼,猛地推了他一把,将他推倒在沙发,从他腿上起来,后退两步站定,一双清凌凌的眼睛敢怒不敢言。
他就着被推倒的姿势,一言不发地瞧她。
她黑发凌乱地披着,怯生生的眼睛里晕着潮热的水汽,眼眶哭红了,睫毛上夹着泪珠,唇瓣红肿。
他眼神黯了,是他吻肿的。
不情不愿地被他吻肿。
他心底莫名很躁,坐直了,“有那么委屈?”
池绿攥紧衣料,垂着眼皮,不仅委屈还气愤,不敢打又不敢骂,他轻飘飘一句话连道歉也没有,高傲的头颅似乎永远不可能反思自己向谁低头认错。
早知道就不要可怜没人记得他生日,那么用心给他做蛋糕。
他一点也不感激反而恩将仇报。
她现在脑子像浆糊,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想离开这里,远离他。
“今晚在这睡,去找梅姨安排。”
他冷漠地发号施令。
眼下那么晚,学校早就熄灯门禁,池绿想回去也没办法,听到可以离开,便逃荒似的跑出去。
又慌慌张张没带上房间门。
沈序秋瞥一眼桌面的蛋糕,色泽诱人也完全没食欲。
梅姨带池绿进的客房是在沈序秋房间隔壁。
因为刚才的事情,池绿内心有些抗拒,不想睡沈序秋隔壁,但她连客人都不算,没得选择,进屋后立马反锁房门。
游魂般进浴室掬了一捧温水洗脸,镜子里这张苍白的脸被吓得神色还没缓和过来,唇还是红肿的,她抿了抿,想到刚刚被强吻的那一幕,眼眶又泛酸,她的初吻就这样糊里糊涂没了。
还是跟小叔。
还是被强迫的。
记忆一点也不美好。
房间没有女性穿的衣物,她洗完澡裹着浴袍钻进被窝,一想到小叔就睡在隔壁,她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尽想着俩人接吻的感觉。
窒息又混乱,她差点在他的强势里溺毙。
他伸了舌头,是红酒和蛋糕的味道,她明明刷了牙,那两种味道却好像缠上她舌尖了。
她在口腔内抵着,磋磨,企图磨灭掉。
不得不安慰自己就当被狗咬了。
直到半夜,思绪还是很清醒,但眼睛很困顿,熬不住睡了过去。
生物闹钟7点准时醒来,天光大亮,池绿慌张地从床上爬起,匆忙进浴室洗漱。
她本来想五点起床趁着沈序秋还没睡醒离开别墅,但睡前眼皮沉重混沌,早上惊醒才发现调的闹钟居然是下午15点。
收拾好自己后跑下楼梯,瞥见一道姿态矜贵的熟悉身影在用餐厅,池绿心脏瞬间吊起,刹住脚步,正在布菜的梅姨听见动静抬头,和煦地笑:“早上好,快来吃早餐。”
“早上好,我,不吃了……”池绿捏紧衣服尽量让自己声音听上去平静,缓慢步行。
坐在餐桌前的沈序秋双手环胸,抬眸瞧她。
轻缓吐字:“怎么?昨晚的吻让你饱餐到现在么?”
脑袋炸起火花,池绿脸蛋涨红,他怎么能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这种话,她不自在地看向梅姨,梅姨毫无惊讶感,仿佛没听见,放好早餐后转身进厨房。
沈序秋瞧她一直杵在那,声音尽量柔和:“过来,吃完回学校。”
池绿有点怵他,在他寡淡的神色里挪动步伐过去,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
早餐明显是两人份,估计是他吩咐梅姨的。
她垂着眼皮没看他,余光能感受到有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她沉默地拿起水煮蛋,咬了一口,有暖鲜的液体喷出。
居然是溏心蛋,溏心掉落在胸襟。
她拧眉扫桌面,锁定放在一堆早餐外的抽纸,她伸手抽了两张,低头擦唇角和衣服。
沈序秋端起咖啡,抿了口,目光却绞着她红润的脸,她习惯性抿唇周,露出的粉嫩小舌好似舔在他唇角。
他大脑神经猝然紧绷,捏着咖啡手柄的手紧了,喉咙里的咖啡仿佛渗了电,丝丝的麻钻进他五脏。
他眼睛虚眯,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正视他。
等她抬眼是不可能的。
她看起来像是要把自己埋进早餐里,匆忙吃完溏心蛋吃薯泥吃牛排,感觉喉咙要被她噎坏。
沈序秋往她盘里搛了条芦笋:“吃点青菜。”
她细细地哦了声,听话地用叉子叉起芦笋,耳根子红得厉害。
平时挺礼貌一人,现在谢谢也不说了。
沈序秋倒也不是想听她那声谢谢,从下楼到现在,连正眼都不给他。似乎很怕他,他又不会吃人,不知她在怕什么。
或者是还在害羞昨晚那个吻。
小姑娘多少会害臊。
“我昨晚把你魂魄亲没了?”
池绿嘴里塞满了芦笋,听见他又提昨晚的事情赶紧咽下,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把昨晚的事挂在嘴边,烫得她眼皮都睁不开。
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先是回答他那句话:“我魂魄还在。”
说出酝酿很久的话:“昨晚的事我没有放在心里,我知道小叔不是故意的。”
“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了。”
又加一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不是故意的?”沈序秋神色转冷,对于她想要当作无事发生很不满。阴沉沉地贴着她的脸,嗤了声:“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他就是这样什么都无所畏惧的一人,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恶劣想法,他也不屑于掩藏不堪,因为他有无需看别人脸色的实力和地位。
池绿心脏紧缩着,有种用棉花垂人的无力感,她不解地呢喃:“可是,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想亲了。”
他回答得坦坦荡荡,没觉得自己哪句话过分无理。
“我不可能憋着让自己难受。”
“也不是谁都会亲。”
一抹失望短暂地略过池绿眼底,室内开着恒温暖气,她整个人却像泡在冷水里,骨头都被浸冷了,涩痛。
不幸被他选中成为亲吻对象,还得感恩戴德吗。
昨晚可以肆无忌惮不顾她的感受亲她,是不是有朝一日也能强势*脱掉她的衣物。
他想做什么,全凭他心情。
还是高估了他的人性和道德。
他根本没有那种东西。
她郁闷地咬着唇内侧的肉,再吃下去就得吐了,她不大舒服地起身:“我吃饱了,谢谢款待。”
往门口走了两步,忽而停下脚步,侧眸看他纹风不动的侧脸,攥紧了手心:“那我建议小叔,找个女朋友,你可能是有点寂寞了。”
“情侣之间亲密接触才是合理正常的。”
顿了顿,加了句:“您昨晚那样是犯法的。”
说完立马落荒而逃。
杯中的褐色咖啡倒映出沈序秋略有所思的脸,他指腹磨着钴蓝釉贝壳边杯沿,想通了什么,他眼尾浮起一丝冷冽的笑。
听起来小姑娘是在提醒他,他们还不是情侣。
今天是元旦假期最后一天,池绿回到宿舍时室友们还没起床,她在门口小心翼翼换上拖鞋。
她是打车回学校的,她本来就有点晕公交和轿车,沈序秋的车内有清冽的苦艾冷香,坐着倒没什么感觉,但刚刚那辆的士车气味有些难闻,也有可能是在别墅吃太快吃太撑,导致胃不舒服,总想吐。
喝了半杯温水也没压下去,病怏怏地换了套衣服拿上笔记本和书籍,去图书馆。
期末了,有很多知识点需要复习。
图书馆很安静,池绿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是大三的学姐,杨婧,她把笔记本放桌面,压低了声音说:“怎么放假还来图书馆啊?”
“你不也来了。”
杨婧笑了笑:“没办法。电视台有个采访纪录片,我今天要修采访提纲。”
学校新闻系的学生实习很卷,杨婧在大一暑假就被老师内推进了花城电视台做实习生,从那以后每年寒暑假都会去电视台做日薪60块的廉价劳动力。
她倒是乐此不疲,她觉得做新闻就是要累计实战经验。
老师前段时间也有问池绿,寒假有没有兴趣进花城电视台做实习生,但池绿考虑到幼儿园放假在家的池蓝需要照顾,便没去。
“你怎么不趁着寒假去实习呀?”杨婧苦口婆心:“还是要早点实习,现在大家都卷,你也只有大一和大二有空,到了大三你要考虑是要读研还是出国,考雅思或背考考研,忙得要死,像我现在每天水都没时间喝。”
池绿有听进去心里,但她实在放心不下池蓝,平时在幼儿园还好一点,放假在家爸爸不靠谱,爷爷又躺在医院病床,她难免操心得多。
杨婧要跟的是精神病患者采访纪录片。
池绿倒是挺有兴趣,她除了在学校跟同学合作,完成老师作业,没接触过电视台的工作模式,杨婧看她有兴趣,邀请她到时候一起去现场看看,感受感受。
杨婧的采访纪录片正式开拍那天,正好考完期末,池绿还没买回浮邻的高铁票,便跟着一块过去精神病院。
院长对于电视台的到访很欢迎,两边说了一些客套场面话开始动工拍摄。
不同于学校的分工,电视台的节目采访设备齐全,大件,女生当男生用,男生当牛马用,试灯光,备采,在编导的指挥下紧张有序。
精神病院里大多是一些中老年人,他们穿着统一制服,在院里的食堂吃饭,病房看电视,看上去跟普通人没什么不一样。
不过,很快池绿就看出他们的区别了。
拍摄病房时,有个病人用汤勺不断把浴缸里的水舀出来,旁边明明有更大的水桶,但他视而不见。
杨婧说:“如果是正常人,都会用桶啊。”
池绿并不认同:“但是直接拔掉出口伐不是更快吗?”
杨婧竖起大拇指:“还真没想到这个角度。”
又来到一间闹轰轰的病房,一个憔悴的女病人倚在百叶窗边,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的爬山虎。即使穿着朴素,身上毫无珠宝,发丝干枯也不难看出她周身的文化底蕴。
“听说她是因为死了丈夫,一夜之间就精神失常了。她夫家好像挺有钱的。”杨婧看她望着窗边发呆,说出自己所知道的。
池绿想到了爸爸。
自从妈妈去世后,爸爸也是钓着一口气,用酒精麻痹自己。看似活在这个世界上,其实灵魂早已四处飘荡。
他们都拥有空洞麻木的眼睛。
这个女人看上去并没什么异常,就是爱看着远方发呆。
池绿忍不住观察她,靠近她,见她坐在院子的大树底下,便站在不远处用相机记录。静谧画面里面忽然多出一道清隽的身影,捧着一束玫瑰花,坐在女人旁边。
池绿惊讶的目光从取景框看向树底下。
真的是沈聿初。
女人看见他的花先是欣喜接过,又想到什么,生气扔地上,神情微微发怒,沈聿初一把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安抚她,她不断吼叫捶打沈聿初。
“这不是阿禹送的,不是……你不是阿禹……”
池绿跑着过去,“要不要叫医生过来?”
正被虐待殴打的沈聿初抬头,悲伤的眼瞳里闪过惊讶:“池绿?你怎么在这?”
“我跟着学姐过来录采访纪录片。”池绿有些担心女病人会伤害她自己和他人。
而沈聿初完全不介意,只是不断安抚她,在她耳边温柔说话,哄了大概有五六分钟,她才恢复平静。
等女人又恢复面无表情的麻木状态后,沈聿初介绍:“这是我妈妈。”唇角挂着一丝淡淡的苦味。
出乎意料。
没想到这女人居然是沈聿初妈妈。
沈聿初前途无量,家底殷实有钱有势,妈妈却住在精神病院治疗。
之前听到有八卦说沈聿初不去国外留学很可惜,说他仗着家里有钱有势不去进修,但事实谁知道呢。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也许他的苦衷就是为了精神病院的妈妈。
“你那天怎么突然消失了?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问周存希,她说她也不知道。”
池绿感到抱歉:“你玩Q.Q吗?我们加一个Q.Q联系方式吧。”沉默几秒,撒了个小谎:“我不常玩微信,我们有事Q.Q联系。”
她想的是,沈序秋让她删掉沈聿初微信,没说不能加Q.Q。她也有交朋友的权力。
沈聿初没过多打探什么,打开企鹅号,加了联系方式后他整个人明显更放松,冷风里他莫名清爽地笑。
眼尾有丝缕调侃:“那应该不会一夜醒来,你的Q.Q号注销了吧?”
他的Q.Q头像是一座雪山,名字是S,池绿没有改备注的习惯,也跟着一块笑:“不会的。”
刚准备熄屏,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
她眼皮一跳,心脏揪起,颤着的手腕下意识点进去。
有病流氓饥渴:【考完了?】
【聊聊。】
‘有病流氓饥渴’是池绿给小叔的备注。
那天被他亲了之后她气不过,又无处发泄,一怒之下便把小叔取消置顶,还愤愤地修改备注,以此泄愤。
两人快小半个月没联系,没想到他会突然发消息,不想看到他的消息,干脆又打开免打扰,折叠该聊天。
【作者有话说】
老沈:怎么亲了也哭?是我技术有问题么?
哎哟,我要努力学习过审,呜呜,接个吻也能锁,我真素没用[爆哭]
19☆、护送
◎第二颗心脏。◎
自从那天后小叔似乎很忙,一直没跟她联系,池绿都以为他做了那事后没脸找她,没想到是在等她考完试放寒假吗?
池绿有点毛骨悚然。冬日冷风吹来,厚实衣物里,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像被扔在荒无人烟的极寒地区肆虐。
她跟小叔有什么好聊的。
能聊什么,总不能又聊元旦那晚的事情。如果是聊那件事,那会聊什么方向,总不能是跟她道歉。
她都已经快忘记这件事。一开始那几天晚上睡觉总是能梦见他强势把她抱在腿上亲,皱着眉从恐惧中醒来。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别的女人碰一下他的手臂都能被摁水里,打麻将的女伴也不敢靠近半分,之前她不小心碰到他的红绳他也嫌弃。
看上去有情感洁癖,一向不近女色的小叔怎么会吻她呢。
他那天早上说想亲就亲了,所以肯定不是因为喜欢她才亲她。
他也不可能喜欢她,他多么高高在上啊,对她又冷淡,还总是呼来喝去的。
她也可以接受小叔态度冷淡,差遣她,使唤她,毕竟当初是她亲口承诺只要不让朱樾骚扰敲诈家里人,要她做什么都行。
他当时满身戾气,一句话让濒临倒闭的工厂彻底陷入绝境,也是她抱着池蓝在他面前哀求,用道德绑架他放一条生路,他是面冷心硬,但也吃软,没再继续动工厂了。
哪怕工厂现在还是半死不活,但起码爷爷和爸爸半生的心血保住了。
所以她对他一直以来断断续续的无理要求没有什么怨言,就当还债。
她也只能接受这种程度,她不是玩物,她的认知和道德底线都在排斥成为他缓解寂寞的女人。
虽然因为爷爷,小叔对她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她还是很尊重他,拿他当长辈。
她不能接受长辈对自己做超越普通亲情的男女之事。
池绿将手机放进口袋。
旁边的沈聿初在帮妈妈涂指甲油,长椅上放了几瓶不同颜色的指甲油,他说因为妈妈之前很爱美甲,几乎每半个月换一种款式。
他现在每个月都会过来帮她涂,已经好几年。
指甲油是可直接撕掉的。
沈聿初帮妈妈涂完,看着池绿白净的手,问:“要不要试试?”
有点臭屁的口吻:“我现在帮人涂指甲油挺得心应手。”
五颜六色的指甲油看着让人心情很好,池绿有些蠢蠢欲动,选了一瓶墨绿色:“我试试这个颜色。”
可能因为名字里有绿字,所以对绿色比较情有独钟。
“我帮你涂?”沈聿初询问,他唇角勾起:“就当练手了。”
池绿本来是要拒绝的,涂指甲什么的,有点暧昧,但沈聿初坦坦荡荡,他才刚帮妈妈涂完,可能顺手就帮她一块涂了。
“那麻烦你了。”
沈聿初低着头颈,绅士地捏着她纤细均匀的手指,浓郁的翠色在指甲晕染,他手有点抖,抖出来一点颜料,尴尬地笑,池绿也被逗笑:“你别紧张,涂不好我又不会生气。”
他用纸巾擦掉,重新涂。
一根一根涂满。
“绿色很衬你。”
他抬眼,神色温柔。
池绿笑了:“你技术也很好。”
这话是真心实意的,常年帮妈妈涂已经练出师了,没晕出来也很均匀。
沈聿初有一瞬间的愣神,从树枝穿透的阳光圆圆圈圈落在她白净的脸,娇嫩得像一朵茉莉花苞。
他猛地别开视线,低头看她的指甲。
十根手指涂完后,沈聿初问能不能拍个照,他想留念。
便拍了几张相片,他说:“我用Q.Q把相片传给你。”
咔嚓的相机快门声响,让俩人不约而同抬头。
杨婧举着相机站在不远处,她被发现后小跑着过来,朝沈聿初挥了挥手打招呼:“我刚刚看你们坐在一起的画面挺唯美的,拍了几张照片,你们要不要呀。”
“沈师兄你好,我叫杨婧,也是南大的,新闻系大三在读。”
沈聿初在学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顶着沈氏盘根错节的影响力,加上本人英俊好看有能力,自然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他微微颔首,算是打照面:“你好,能看看吗?”
杨婧直接把相机给他。
他将相机屏凑近池绿,两人一起看。
拍的是挺唯美。
三个人在大树底下的长椅坐着,沈聿初低头认真帮池绿涂指甲,两颗头颅几乎要挨在一起,葱绿斑驳光影穿透树缝,在他们身上留下光点。
文艺暧昧。
沈聿初说了句谢谢,麻烦杨婧把相片传给他。
后面沈聿初去找院长和医生了解妈妈这个月的精神状态报告以及治疗的情况。
大树下只剩下两个女孩。
杨婧冲她挤眉弄眼,八卦地说:“有情况哦,你和沈师兄怎么回事啊?”
“真没情况。”
“那他帮你涂指甲哦。”
“他本来是帮妈妈涂呀,顺便帮我。”
“哦?”杨婧蹭了蹭她的肩膀:“那你当时什么感觉呀?心跳有没有特别快?”
池绿看着墨绿色的指甲回想,其实是有点小紧张的,毕竟长那么大是第一次有男生轻轻拿着她的手帮她涂指甲,他温柔认真,睫毛很长。
有分寸感,不会让人觉得是占女孩便宜,是个很好的男生。
池绿莫名又想到了占她便宜的小叔。
不禁拧眉咬唇。
“你脸红了!池绿!”
“你也喜欢沈师兄吧?我看你们是两情相悦!”
池绿捂了捂滚烫的脸,“不是的,我没有喜欢沈师兄,你别瞎说。”
杨婧耸耸肩:“这也没什么呀,喜欢沈师兄太正常不过了!他家境好,人品好,努力上进,就是这种人呢婚姻一般都是身不由己的。”她微微叹息一声:“起码得门当户对。”
池绿左耳进右耳出。
她也不觉得跟沈聿初有什么可能,像他这样的男生有太多优秀女生可以选择,她自认为自己家世平凡普通,哪怕是家里没有落魄前也挨不上他的边,何况是现在。
长相也没有惊为天人到能让他一见钟情,不可能因为他答应采访,帮自己涂指甲油就以为他喜欢她。
从精神病院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跟杨婧去吃了半个小时晚餐才搭地铁回学校。
地铁人多嘈杂,池绿所在的车厢人满为患,她站在角落打开手机,恰好有陌生号码打过来。
池绿眼皮猛跳,她对数字不算敏感,但后面8个9的号码也着实不常见。
是沈序秋的手机号。
池绿没接,也没敢挂断,任由铃声中断。
没消停几秒又响起铃声。
周围有不少人朝她投来鄙夷嫌弃的目光,旁边还有人让她别外放抖音视频。
众人的压力让她不得不滑动红色箭头挂掉他的电话。
虽然把沈序秋的微信免打扰了,但她还是怂得很,搜索他的备注名,打开聊天框,他果然发了消息。
有病流氓饥渴:【?】
简单一个问号,隔着屏幕,池绿都能感到头皮发麻的压迫,她飞快打字。
【在地铁,不好接电话。】
【您要跟我聊什么?可以直接说的。】
有病流氓饥渴:【南门,秦叔去接你。】
池绿在虚拟键盘上打了字又删掉,微微叹息,最终回复。
【不用麻烦秦叔了,您直接跟我说就行。】
有病流氓饥渴:【你的意思是我过去?】
怪会曲解人意思的,池绿彻底无言以对,心脏揪着,一想到待会要见到沈序秋,整个人都紧绷。
【那还是秦叔过来吧。】
她还能有一点喘气的时间。
走出南大北门地铁口,一阵冷风直扑脸蛋,她站在一家水果店外面等。
忽而有人喊她,熟悉的声音令她背脊僵硬。
朱樾站在不远处吊儿郎当地坏笑:“我这运气怎么那么好?刚来就能遇上你。”
池绿转身小跑着离开,身后听见他说:“跑啊,是不是不想见池蓝了?她还巴巴等着你回去见她呢。”
池绿猛地刹车,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蓦然回头急匆匆跑向他,梗着脖子问:“你对池蓝做什么了?”
朱樾痞笑,淡定地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点击一个视频。
池蓝好像是在医院,双手无助地绞着,一双灵动可爱的眼睛对着镜头憋泪,声音奶奶的弱弱的:“我要姐姐……”
一只手刮了刮她圆润的脸,她眼泪被刮出来,流进瘪乎乎的小嘴。
“真乖,待会姐姐就来看你了。”
是朱樾的声音。
视频戛然而止。
池绿脑海里炸起火光,整个人瞬间虚浮,心脏高高吊起——池蓝被绑架了?
她反应过来后几乎疯狂地揪住朱樾的衣襟,毫无理智地失控道:“你把池蓝弄哪了?我告诉你朱樾,池蓝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一起去死。”
池蓝是她一手带着长大的,是她至亲的血缘亲缘,是妈妈用生命换来的延续,从小在她这里受尽宠爱,她不会容忍别人欺负妹妹的,欺负妹妹的人都得去死。
朱樾愣了愣,着实没想到这小白花看着柔柔弱弱,涉及到妹妹居然有那么强的爆发力,他托朋友去浮邻县把池蓝捞过来这步险棋算是走对了。
他扯下她的手,皱眉放下狠话:“谁要和你去死!把钱转过来她就没事。”
池绿被气得胸腔起伏不定,吓得苍白的脸蛋上眼眶泛红,她身体在抖,想报警,报警,报警,让警察把这个败类抓进去。
她狠狠瞪他。
“看着我干什么?让你转钱。”
池绿冷静下来,将凌乱的头发别在耳后,声音还是颤抖的:“我必须见到池蓝,才能转给你。”
朱樾冷笑了一下,“我没见到钱的影子,不安心呐。我要的也不多,先来个10万吧。”
怎么会有如此不要脸的人,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
“我身上没那么多,我要问爸爸拿。”池绿硬邦邦回复。
朱樾手里转着车钥匙,流里流气地看她:“那走呗。别耍什么花样啊。在车里我要看见10万金额在你账户上。”
池绿跟着朱樾上了一辆车。
他一边念叨着赶紧问池盛泽要钱,一边心情大好地开车。
池绿打不通爸爸的电话,估计又在外面喝得醉生梦死。
打了好几个都打不通,她越发烦躁不安。
家里不知道能不能立马拿出10万,上次还听爸爸说工厂又裁了几个员工,就算有,她也不想给,她很想很想报警,盯着12宫格拨号键盘,蠢蠢欲动。
她已经收集了朱樾之前敲诈他家的证据,报警可以暂时把他关进派出所,但现在不知道池蓝危不危险。
妹妹安危是最要紧的。
正气愤郁闷之时,忽然听见朱樾骂脏话,急切紧张的骂声令池绿疑惑地看过去。
朱樾惊慌失措地盯着前方。
车子猛地一个躲避前面的轿车,车身歪了一下,甩得肢体疼。
他们在闯红灯。
意识到这个问题,池绿一颗心要跳出嗓子眼:“朱樾,你真想死自己去死,别拉上我。”
“靠,闭嘴。”朱樾面红耳赤:“x的,刹车失灵了。”
“不是,是定速巡航失灵了。”
池绿不懂什么定速巡航,她只知道横冲直撞的车子会撞到无辜的路人,或者自己在车里一命呜呼了。
“那你先开去高速啊,你在市里乱蹿会容易发生车祸的。”
“要你说!”朱樾慌得要命,城市道路不适合定速巡航,但是犯了懒,就想试试,没想到定速巡航取消不了,刹车也失灵,无法换档也无法熄火。
车子在道路猛猛前行,几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高速收费站都直接冲了过去。
池绿几乎全身紧绷着,紧张地靠着车窗,捏住安全带,车外黑漆漆一片像会吞人的猛兽,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进入猛兽的心脏。
车辆不断加速,以时速110码在高速上狂奔。
池绿吓得胆战心惊,握着手机要打电话给交警被眼尖的朱樾吼:“别打!你想报警让警擦抓我是不是?”
“你自己控制不了车,不打电话求救,我们都得死。”池绿的手在发颤,正要拨122,尾号8个9的手机号拨了过来。
她直接向红色滑动拒绝接听。
奈何那边又打来。
她一咬牙,接通了。
“还没到?”
淡淡的询问没任何情绪。
“不是。”池绿很万念俱灰,车子停不下来,她怕自己会死在高速公路,一想到池蓝还在等她,她心里头酸酸涩涩的难受。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无厘头地说:“小叔,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你能不能帮我,帮我照顾池蓝。”
“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她跟曦如一样大……”
“胡说什么?”
电话那边传来训斥,顿了几秒,缓声问:“发生什么事?”
车外是巨大的漆黑,他们超了一辆又一辆车,每次超车时她的心脏仿佛要飙出来。
车子像一只注入试验剂后失控的小动物,在跟一头猛兽打架,猛兽会吞掉他们,他们最终会七零八落在无尽的黑夜。
好快。
好危险。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但不安的轻飘飘感觉压着她,灵魂要出窍。她全盘托出:“我现在跟朱樾在花港高速,车子定速巡航无法取消,刹车失灵了……每次踩刹车都有焦味,时速还会跟着加……”
“我好害怕,小叔。”池绿真怕自己会一命呜呼,慌得哭了。
呜咽了声:“我会不会死啊。”
那边有什么东西啪啦落地,接着是沈序秋难得耐心柔和的安抚声:“别怕,别慌。”
“你不会有事。”
“你先开扩音,我跟朱樾讲。”
池绿听话地开启扩音,他冷静的询问在疾驰的车内像镇定剂。
只是按照他说的去做也无法让车子停下,还惹得朱樾毛躁发脾气。
沈序秋也不惯着他,语气里渗出寒意:“凶什么?朝谁凶?”
“握紧你的方向盘,最好祈祷她一根头发都不会掉。”
朱樾之前跟他打过交道,知道这人狠,何况是他强拉池绿上车,顿时闭嘴不敢说话。
沈序秋又缓慢吐字:“我打给122清空高速,你们现在情况太危险。”
“池绿,你开着电话,我要听你说话。”
听见交警要参与,朱樾本来应激想拒绝,但反正都是死,进去派出所蹲蹲肯定比出人命强。
池绿现在全部注意力都在沈序秋那边,能清楚听见他用另外一台手机拨打122,沉着镇定地交代事情经过,跟交警商量启动应急预案,并让接线员跟朱樾保持联系,实时汇报他们所处的位置。
接着吩咐蒋霖联系花城和港城两地的高速交警,让巡逻警车,高速收费站拦截其他车辆。
处理完这些,池绿听见电话里头蒋霖说:“虽然我们有花港空中航线,但现在直接飞过去不妥,要提前报备,万一空中有其他飞机……”
“现在报备。”沈序秋回答得干脆。
“你这是先斩后奏啊。你还要不要花港航线了?”
“你教我做事?”
“不是……你先冷静冷静。交警已经出动,也一直在想办法控制车辆。你现在过去也帮不了什么。”
“不能让她一个人。”
简短轻飘的7个字砸在池绿心里,她捏着手机,眼泪不断流出,“小叔,你不来也可以的。”知道他面硬心软,趁机又重复了一遍:“你只要答应我,不要像对我一样对池蓝,她还小,什么都不懂。”
多少有些道德绑架的意味。
那边屏息了一瞬,语气多少有些不悦:“池绿,我没那么禽兽。”
“也对养女儿没兴趣,池蓝你自己照顾。”
接着是他低沉温和地说:“我现在过去,很快就能找到你。”
池绿知道他来意已决,无法劝说他,嗯了声,心想她就算待会真的死了,也有人立即给她收尸。
电话里很快传来旋螺浆的声音,听着听着慢慢产生一种小叔就在她身边的错觉。
沈序秋根据她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引导她们走哪条高速,也预判了她们之后要走的高速路,直升飞机直接前往她们即将路过的区域。
这边朱樾还在跟接线员努力沟通,尝试各种让车子停下来的方法。
随着时间流逝,高速路的车被拦截了不少,路面空荡荡,车子依旧在不停往前开。
不知不觉到了夜晚10点,失控的车子在高速跑了2个小时。
电话那边响了很久的旋螺浆声也停止,沈序秋下了直升飞机跟警员说话,警员语调十分客气尊敬。
“饿不饿啊?”
沈序秋跟警员说完后,突然问池绿:“待会想吃什么?”
“想不出。”听了几个小时旋螺浆的声音,池绿神经紧绷,捏着发烫的手机,声音哽咽。
“现在想。”
“想吃鱼。”
“过敏,想进医院啊?”
“我知道,但是我从小就没吃过几次鱼,我不知道酸菜鱼,红烧鱼,烤鱼,清蒸鱼是什么味道。”
“我想吃星斑鱼,多宝鱼,鲳鱼,黄鱼……”
“早知道我会坐上定速巡航失灵的车,我一定会点几条鱼吃。”
沈序秋哼笑,“鱼有什么好吃的?美食多得是,等回去了,我每天带你去吃不同的好吃的。好不好啊?”
此时,他们已经坐上了警车,驱车前往故障车即将路过的位置,然后一路跟随清除路障护送。
旁边的蒋霖听着他哄小姑娘,怀疑自己没睡醒,为了她不顾航线还未报备,千里迢迢坐直升飞机赶来,各方疏通,只为陪在她身边。
车内的警员担忧的神经在听到沈序秋从容不迫的安抚小姑娘,心里竟也有点柔软。
几台警车率先停在已经封锁的高速路,很快就看见故障车飞速开来,和朱樾确定后,警车快速靠近他们。
沈序秋就在其中一辆警车里面,看着飞驰而过的车,让驾驶员嗯了下喇叭。
喇叭长鸣了几声,划破空旷宁静的夜。
“听见了么?我就在你旁边这辆警车上,一直跟着你。”
池绿听见车外的鸣笛声,鼻子发酸,嗯了声。
总感觉是幻觉,小叔真的做直升飞机从花城赶来,现在坐在警车里跟在她们这辆随时会发生危险的车身后。
心里的恐慌好像减少了很多。
高速路上,120码飞奔的车辆,和不断鸣笛的前后护着的警车拉响寂静的夜晚,在漆黑中破开一道光。
虽然封锁了高速,但车子一直停不下来也不是办法,交警跟接线员商量:“要不要尝试走应急避险车道,车道内打角度斜坡和砂石路面会强制车停下。”
沈序秋立即拒绝:“不行。120公里的车度冲上避险车道,里面的人会粉身碎骨。”
“蒋霖,厂家工程师还没下飞机吗?”
他们从花城飞过来时就联系了4s店,工作人员说工程师才刚上飞机。
“快了。”
池绿听着他们的对话,万念俱灰地说:“要不走应急避险车道让车停下来。”
耗费了太多人力物力,沿路高速都被封锁,她不想再让那么多人陪着他们。
“工程师马上就下飞机,很快就能有解决方法。”沈序秋继续安抚她。
在交警的护送下,所到之处皆空荡,车子安全行驶了半个小时,工程师总算联系上。
朱樾按照工程师的方法,最终强制解除车辆巡航。
亲身经历这场与死神打架拉锯的众人都松了口气。
有惊无险。
蒋霖反射性看向沈序秋,他紧绷的额角微微松懈,跟在他身边做事那么多年,还真没见过他如此紧张的模样,一路上眼睛都没眨几次,直直盯着前面失控的车。
表面不显山露水,还能温声跟小姑娘说话。
半分钟后,车子终于降下速度,停在应急车道。
几辆护送的警车跟着前后停下,警员迅速下车摆放锥桶。
沈序秋下了车,快步往故障车走:“车停了。”
传声筒里头,小姑娘发出闷闷的嗯声。
拉开副驾驶车门,一张苍白湿淋淋的脸呆呆地抬起望着他,漂亮破碎的桃花眼蓄满了泪。
“小叔。”
哽咽的声音有劫后余生的脆弱委屈。
他呼吸一屏,紧张跳动的心脏仿佛停在这瞬。一道声音伴随高速路上翻山越岭呼啸而来的晚风,在他耳边响着:看,她就是你的第二颗心脏。
无声。
震耳发聩。
车子停下的那一刻,池绿感觉自己的身体冲出地球,冲到荒无人烟的宇宙。魂魄找不到归属在空中着急乱飞。
一向高高在上的小叔弯腰抱住了她。
嗅到熟悉的气息,她鼻尖酸楚,眼眶里的泪潸然而下,灵魂又飞回来了,朦胧视线透过他的肩颈,她又在地球看见了挂在夜空的圆月亮。
【作者有话说】
老沈:老婆受到惊吓后先喊的小叔,她果然爱我[撒花]
20☆、发现
◎“我真要亲,你能拦得住我?”◎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了4个小时,小姑娘被吓得身心紧张崩溃,整个人轻飘飘软绵绵,在沈序秋怀里冰凉冰凉地颤抖,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依赖着他,呼吸十分微弱。
沈序秋以打横抱着她的姿势上了警车后座,搁在腿上,她始终紧紧搂着他,双目涣散。
他低头瞧着,阴沉掠过眼底深处,一臂抱着她,另一只手抽了纸巾,轻轻擦拭她脸颊洇出的湿汗,直至脸蛋擦干,指从湿哒哒的发缝捋过,将贴在她脸上的湿发别在耳朵后,冷汗也顺势沾往手心。
望着这张白净又病殃殃的面容,他像被奔腾四散的骏马往不同方向狠狠扯动骨肉,皮肤五脏都生疼,她攥着他的衣襟,又何尝不是握住了他的命门。
蒋霖被眼前亲密如情侣的画面惊讶到,沈序秋坐着座椅,而池绿在他腿上,侧脸贴着他胸膛,看起来吓坏了,而他眼里只有她,除了给她抹汗,几乎没动弹一下。
看得蒋霖都不敢呼吸。
忽而,沈序秋空出手拉出一根安全带,啪嗒系好,将两人圈在同一根安全带里。
“?”
安全带还能这样用吗。
蒋霖尴尬地转头看向窗外,难怪沈序秋不顾一切也要坐直升飞机赶来,还动用关系硬是要坐上这辆警车。
这时,前面的驾驶位和副驾驶都有人上车。
其中副驾驶回头安抚道:“吓坏了吧?还好有惊无险。那我们现在回所里了?要做一下笔录。”
从停车到见着小叔,池绿的大脑和肢体都是恍惚的,停滞了一般。
她太害怕了,魂魄似乎没了一缕,直到陌生的声音闯入她耳朵,她的魂魄才慢慢游回身上似的,缓缓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抱着小叔,甚至还坐在他大腿。
小叔的心跳镇压着她的脸蛋,如此亲密的场景让她苍白的脸蛋咻地滚烫红温,心跳也重新跳跃。脑海里不由自主又浮现元旦那晚被抱在他腿上强吻的画面。
一模一样的姿势。
如今在车里,人多眼杂他也不可能强吻她。
但是她很怕小*叔又会误会自己在勾引他,毕竟他上次突然发.情般强吻她就是因为觉得她想要被亲吻。
不知道他是怎么能误解的。
她想装晕。
对,装晕。
假装自己没坐在小叔大腿,内心给自己洗脑她坐的不是小叔。
“池绿。”
小叔的声音在头顶喊她。
背脊僵硬的池绿努力闭着眼睛不应话,又听见他问:“你吞咽声好响,是饿了?”
不是饿了,是紧张到想死,所以用力呼吸。
狭小的车内,她甚至找不到空位置坐下,想把蒋霖推出去,想念沈序秋那辆宽大的劳斯莱斯了。
交警又为什么会允许她这样坐啊?
刚才电话里的温情在这一刻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只剩下恐惧和尴尬。
她说服自己就当坐了个座垫,逼迫自己当无事发生,但依旧坐如针毡,忍不住睁开眼,不敢去看他神色,低眉顺眼地说:“小叔,安全带勒得不舒服,我想自己用一条安全带。”
说着就去寻安全带,啪嗒一声解开,慌慌张张从他腿上爬离到中间的缝隙,把蒋霖挤去角落。
蒋霖愣了一瞬,看向眉宇拢起的沈序秋,轻咳两声解开安全带:“我去另外一辆车吧。”
池绿:“谢谢。”
沈序秋瞧她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也不知是害怕还是不敢,轻嗤了声。
“用完就丢啊?”
池绿一颗心吊起:“没有的。”侧眸看他,真心实意地感谢:“谢谢小叔。”
说完又垂眸盯着自己的手。
“吓懵了?”
他又问。
“没有。”池绿又抬头看他:“我在车里坐太久,有点犯困了。我能不能睡一觉?”
“坐我怀里睡不如座椅舒服是吧?”
小叔又开始说胡话了,池绿不自在地看向前面两个人,红着脸解释:“在车里这样叠坐是不对的……”
前面两人笑了一下。
她声音弱了几分:“不安全。”
“那系好安全带,我开车了。”驾驶员提醒。
车子开往交警支队的时间异常难熬,池绿靠着车窗玻璃闭眼假寐,车内气氛阒静。
她在反思,是不是应该强势不让小叔来找她。但她不可能说服小叔,而且当时真的太害怕了,爸爸的电话打不通,心里惦记着池蓝,小叔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可靠的。
在交警大队做完笔录后已经是深夜12点。朱樾开的是朋友的车,而且他自己的驾驶证被扣了12分也没去违法行为地交管部门,属于无证驾驶。
池绿这会已经从故障车的恐惧中走出来了,把朱樾敲诈的事情交待了,还包括之前的勒索证据,但由于这不归交警管,便让她保留证据到时候去派出所报案。
她现在只担心妹妹的安全,朱樾在交警面前倒也老实,直接全盘托出。
池蓝在医院,跟他爸爸住一间病房。
他只是想要点钱,自然不敢对池蓝做什么。但医院到底是陌生地方,加上她还小又没人照顾,不知道会不会哭。池绿现在搭车回去花城要四个小时,到医院已经天亮。
又想到视频里面她哭着说想要姐姐,小家伙肯定怕得睡不着。
池绿很是担忧,抬头看向不远处长手长脚坐在椅子上喝水的男人。支队长想必是知道他的身份,毕恭毕敬地跟他说话,唯恐招待不周。
他似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了过来。
支队长也是个有眼力见的,立马就说有事走开了。
池绿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哪怕是俯视他,依旧被他从容不迫的气场压迫得浑身紧绷,“小叔,池蓝还在花城人民医院,我在想……”
见她欲言又止的,预判她想说什么的沈序秋直接淡漠地说:“我让人把池蓝接回别墅。”
池绿肉眼可见放松:“谢谢小叔。”
沈序秋当着面打了个电话,吩咐人去医院接人。挂断电话,他乌眸望着她,唇角勾起似有似无地笑。
眼尾的缱绻很浅,语调很缓:“你以后也住那,行么?”
池绿心口一惊,像有万顷波涛直直灌入她身体。她攥紧了衣摆,又想起他吻自己的画面。
有些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又不想明白,她干脆装傻,支支吾吾地拒绝:“我,我住学校的,何况别墅离学校太远了……上学不方便,你有事找我,我会直接过去。”
明亮灯光泄在他身上,他的俊脸白得像地府索命的阎王。池绿被他游蛇般冰冷的眸盯得浑身不自在。
两人无声僵持着,他忽而笑出声。
“行。”
池绿松了口气,还好小叔没坚持,他只是一时兴起顺带这样说吧。
沈序秋的直升飞机停在交警大队附近的荒凉平地,这次是蒋霖当驾驶员。池绿想到刚才电话里面蒋霖对小叔说没有申请航线,不知道贸然起飞会产生什么结果。
她想问一下,但是就算知道后果恐怕也帮不了什么忙,加上她莫名有些怵小叔,怕他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就当无事发生好了。反正他有权有势,去哪里都有人忌讳,应该不至于以后都不让飞了,他走进交警支队时,领导都把他当财神供着,连他们在车内叠坐这种危险违规的事情他们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能也就是罚个巨款。
他最不差的就是钱了,什么南宋葵花盏,几百万的金骏眉对于他来说都是无关痛痒的小数额。
想到这些,池绿便没再内耗。
在直升飞机上,池绿照旧离得小叔远远的,闭眼假寐。
沈序秋瞧她小兔子一样缩在舱边,眉峰拢起,心情逐渐落到低谷。
她能是不懂人情世故的人么?知世故却不世故。
是她不愿。
刚经历这遭,加上他刚才那句试探,她心里明镜似的,如今还越躲越远。
罢了。
她要是像其他女人一样对他阿谀奉承,娇柔百媚,才是见鬼。
何况,她确实小,不能逼得太急。
他看上了,总归是他的。
慢慢养着。
直升飞机抵达星月湾别墅已经是深夜2点多。池绿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睡着了,睡梦中脸蛋被捏了,她不舒服地别开。
听见熟悉的哼笑,大脑浑浑噩噩的池绿几乎是猛地睁开眼。
一张放大了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池绿眼珠不自在地转着,连小叔都喊不出口了。
太近了。
小叔离她太近了。
她反射性抿唇,屏息,不想摄入他的呼吸。
沈序秋的目光落在她紧紧抿住的唇瓣,防备意识太明显,他很难忽略。他眼底涌起难以言喻的恶劣。
“我真要亲,你能拦得住我?”
见她瞪圆的眼睛有丝丝恐慌,他又有些于心不忍,眼里的态度柔和了些。
揉揉她的脑袋:“到了,进屋睡。”
池绿突然不敢进别墅,她怕自己进的是狼窝。
见她依旧一动不动,一双清澈桃花眼又防贼似的看着他,男人耐心告罄:“要我抱?”
池绿反射性摇头,小手撑在他胸膛推开他,转移话题:“池蓝是不是也到了,我去看她。”
池蓝被梅姨安排在二楼客房,小朋友裹在被窝里睡得很香,噘着小嘴委屈巴巴的,睫毛还挂着泪珠。
睡前肯定哭了。
梅姨听见旋螺浆声就醒了,跟在旁边小声说:“小朋友刚来迷迷糊糊吵着要姐姐,哄了好久才睡着。你也快点洗澡换了衣服睡吧。”
池绿摸摸妹妹的脸蛋,抬头说:“谢谢梅姨,您快去睡吧。我就在这睡。”
梅姨正要开口,瞥到门口一抹黑色身影,沈序秋站在门外往里看,她刚想喊人看见他微微摇头示意不用说话。
那句“先生。”便咽了下去。
沈序秋没待多久便回房了。
池绿满心满眼都是妹妹,没注意到门口有人。
她有些洁癖,坐了几个小时的车和直升机,感觉自己身上都是难闻的气味,去浴室快速洗了个澡,穿上未拆开的浴袍才钻进被窝睡觉。
一个晚上睡得极其不安稳,梦里她在高速路上飞驰,脚飘浮着无法落地,踩一下身体就坠落进无底洞,车窗外呼啸的风呜呜作响,那声响让她心里发毛。
身心精神双重折磨,压得她透不过气。
又梦见小叔在车里抱着她,不管不顾地亲。
她要喘不过气了,推开压在胸腔的重物,耳边有声音在呼叫她,叫她姐姐,迷迷糊糊睁开眼。
池蓝皱眉担忧地看着她。
“姐姐你醒了。”
站在床边的小朋友又压上来,委屈巴巴:“姐姐我好想你。”
池绿想抬手抱抱她,但浑身没力气。
梅姨把她扒拉开,“哎哟,姐姐生病了,别把姐姐压疼了。”
池绿这才发现房里还有一个陌生中年女人,俯身从她腋下拿出温度计:“39.6°,难怪昏睡得不省人事,我开点退烧药。”
池绿捏捏妹妹的脸:“姐姐也很想你,蓝蓝长高了,谁给蓝蓝扎的小辫子呀?真好看。”
池蓝开心地抬头看向梅姨:“是梅姨,姐姐,你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也给你扎小辫子。”
看到妹妹生龙活虎,池绿心底也开心。医生说她是惊吓过度加上有点着凉,引起的发烧,开了退烧药后又加了几副定神中药让梅姨煎。
池绿头痛欲裂,身体凉飕飕且酸痛,吃了退烧药又昏睡了过去。
晚上六点被梅姨喊醒吃晚餐。
她没什么食欲,但是梅姨做好了还亲自上来喊,她不能辜负别人的一番心意。
梅姨告知她,沈序秋今晚在外面跟别人吃饭,她的不自在又少了几分。
梅姨边上菜边念叨:“先生说你喜欢吃香芋,特意做的香芋排骨,等你病好了我再做反沙芋头给你尝尝。”
池绿有些受宠若惊,让梅姨一起吃,她笑笑说待会再吃。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池绿更加没胃口。
她情愿沈序秋对她冷淡或者凶巴巴的,而不是莫名其妙让梅姨在这伺候她。坐在旁边什么事都不懂的池蓝晃着小短腿,贴心地给姐姐碗里夹了一块香芋:“姐姐快吃。”
沈序秋在华庭会有个酒局。
云维集团旗下的风电产业天越股份,虽然是沈聿初在打理,但他到底年纪小阅历少,很多事情都要人带着。今晚约了合作方谈海上风电的推动。
三楼一个叫露花浓的包厢,自动旋转的大理石圆桌坐满人,杯觥交错间传出几声欢乐交谈。
在场男女对半,这是王总的个人风格,无论酒局还是娱乐局总少不了美女作陪,添茶倒酒。
蒋宁给旁边的沈序秋剥了一只虾,放在他盘子时被他抬手挡了回去,她有些尴尬,旁边传来同行的低笑。
她顿时脸更红了。
又想到那日在酒吧棋牌室,她说想跟他,被他拒绝。她后来跟王总解释,沈董似乎有喜欢的女生,王总笑了笑,说他怎么不知道。
然后她就被冷了好久,没有资源没有曝光,她饭都快吃不饱了,她跑去求王总给她机会,王总真的给机会了,可又是安排她做沈序秋的女伴。
意思很明显,再不能讨沈董欢心,就别怪我没给机会。
但凡换一个人她都能拿下。
这沈序秋就没多瞧她一眼,连她剥的一只虾都嫌弃。
海上风电的推动权主要在沈序秋这边,他可以让王总做,也可以找其他总。
并不只是因为他不喜欢王总的个人办事风格,不参杂任何私人情绪,客观来说王氏集团不是一家独大,可选择执行方多得是,所以才有今晚的应酬。
一方周旋想要拿下合作,一方等着提出更好的条件。
酒足饭饱,沈序秋这边也没松口让利,王总不想到手的钱飞了,合作必须促成,只能赔着笑一再退让,腹诽着这沈序秋怎么管那么多,算是见识到了他的运筹帷幄,别妄想从他身上占得便宜,还以为天越股份是沈聿初这小年轻说了算。
没想到沈序秋会直接带在身边亲手培养。
王总看到唯唯诺诺的蒋宁都不顺眼了。
起到个什么作用?
花瓶都比她有用。
合作虽然谈得不顺意,但也要聊点客套话,王总笑了笑:“小初总有沈董这样的四叔,能学到不少东西。”
“说起来,小初总最近是不是谈恋爱有女朋友了?昨晚聊天看你百年不变的微信头像换了,是一个女孩的绿色指甲,看手就知道是个漂亮姑娘。”
沈聿初低眉笑:“王总见笑了,看到好看的图片就换上了。”
没承认也没否认。
沈序秋没把王总这突然扯远的话放心里。
话到这里也该告一段落。
家里还有个生病的小姑娘,得早点回去看看,早上出门她睡得沉,探了探她的额头才发现有点低烧,医生跟他说是着凉加上受惊。
身子弱又胆小。
叔侄两和蒋霖一起进入电梯,沈聿初说了几句感谢四叔的话,要不是他坐镇,天越不可能等到王总那么好的条件。
沈序秋睨他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谈条件比的就是心理素质,我们刚中标海上项目,未来好几年需要的钢材起码有十几万,王总能跟我们合作,让几个返点也能吃上肉。”
沈聿初颔首,笑了:“刚才听到你把单价降那么多,我都以为王总会掀桌子走人。”
“他今晚掀桌子,明天早上那些合作商闻着味就飞过来了。”
窗外一闪而过的城市霓虹绚烂热闹,沈序秋大脑一直处于高速运转状态,这会短暂地放松了下来,又想到家里的池绿,拿起手机沈聿初正好给他发了一份天越的年终总结PPT。
让他过目。
他倒是没注意沈聿初的新头像,看着缩小图,他脑海里莫名想到王总那句话:是一个女孩的绿色指甲,看手就知道是个漂亮姑娘。
涂了绿色指甲的女孩。
他额角一突一突的。
昨晚,今早,有关池绿的画面全部排山倒海般从大脑掠过——家里那个也突然涂了绿色指甲。
他点开头像,一张放大的白嫩手背出现在眼前,纤瘦的小手被男生用手心微微拢着,一大一小叠在一起,看上去像是邀请挑华尔兹。
那抹绿色异常刺眼。
他自然也知道,沈聿初经常给在精神病院治疗的妈妈涂指甲,池绿这一手的绿色想必也是他的杰作了。
涂妈妈的手不够,还要涂女孩子的,是吗?
涂的还是他的女孩。
属于他的被别人标上印记了。
他眼底骤然掀起飓风,瞳孔里的阴沉像刚从地狱带着满身杀气归来。
这只小手昨晚还搂着他的脖子。
他盯着相片,像要把它盯出一个窟窿。
不听话,真是不听话。
靠着室友联系吃甜品,涂指甲又是靠着谁?
以后还想背着他做什么。
沈序秋关了沈聿初的聊天框,在列表里找到池绿,直接拨了微信语音电话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久到前面的秦朗忍不住看向后视镜,上车时情绪还不错的沈序秋此刻抿紧着唇,阴森森的黑瞳仿佛要宰人。
忍不住揣测。
是谁敢不接他的电话?
他又怎么会有这个耐心等。
微信铃声戛然而止后,他又开始拨打手机电话,也是毫无结果。他冷漠地将手机熄屏,往旁边一扔,靠着椅背阖目,橘黄光影从上往下笼,他紧绷的面容像裹了层霜冻。
秦朗握紧方向盘,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作者有话说】
老沈:我只憋屈这一天【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