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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七十一章不会就因为这个,你就缠上……


    谢临序笑了声,这声音听着有些冷,他说:“那太不够了。”


    他又开始了,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结束,宋醒月本该结束,却被他硬生生又拉了回去,开始承受着他那积攒了半年的欲望。


    宋醒月被弄得不上不下,字面意义上的不上不下。


    这夜是近乎半年之后的第一夜,也被理所应当地当做最后一夜。


    第一和最后,都是两个不容许轻视的词。


    竟在这种境况下,排队出现在了一起。


    一直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屋子里头才终于归于一片安静,宋醒月已经没有一丁点的力气了,任由谢临序在那里善后。


    他为她擦干净了身体,方才被他一件件扯下的衣服又重新被他一件一件套了回去。


    宋醒月看着满屋狼藉,她说:“你弄的,你收拾。”


    弄成这样,怎么看,宋醒月也没脸叫别人看见这些。


    谢临序说:“怎么就我一个人弄的了。”


    话是这样说,谢临序还是去洗了巾帕,开始一点点收拾这满屋的痕迹。


    谢临序被盯着擦完了整间屋子,一直到了最后,弄得没有一点痕迹,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


    宋醒月已经有些筋疲力尽,小腹有些酸胀难忍,她催促他离开,她说:“可以了,很干净了,你可以走了。”


    谢临序道:“这就赶我走了吗。”


    她语气生冷得让谢临序觉得,好像刚刚靠在他胸膛上舒服得眼睛都失焦的是另外一个人。


    如此的疏离冷漠,让谢临序一下子都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宋醒月挑眉,反问:“不然呢?不然你想干嘛。不会就因为这个,你就缠上我了吧?”


    不懂。


    她已经很大度了吧,他说一个吻不够,那现在这样,还不够?她真的给不出再多了。


    给出皮肉不够,再给,要她掏出她的心给他才行吗。


    为什么?


    宋醒月去意已决,她已经在想着离开的事了,自然而然,离开后的生活,没有谢临序。


    从前的事情她已经不想计较了,因为她已经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她说:“我这样大方,希望你也遵守诺言。”


    就这一句话,让谢临序张合的嘴彻底闭上,表情也变得生冷了一些。


    她这话的意思,如果他没有意会错,她是想用身体彻底结束他们的关系。


    只是,可耻的是,谢临序永远不会忘掉今夜。


    谢临序最后是紧绷着脸走的,宋醒月想,他大概是被自己气走的。


    她并不在意谢临序究竟是为何而走,因为她也并不打算在此地长留。


    一是怕谢临序事后回过味来,又跟鬼一样缠了上来,二是,总归京城这地方再没她能留恋之处,早走晚走不过时间问题。


    她和宋醒淼收拾了东西,只三日,就动身离开。


    锦春堂被关上了门,宋醒月仍旧舍不得卖了它,给桂岭桂晴兄妹留了一笔钱,让他们偶尔帮忙照看,至于和宋醒淼的家,没有卖,仍旧留在那里,往后经年,若有机会回来京城,总也不至于失了去处。


    宋醒月带上了宋醒淼,宋醒淼义无反顾地跟着她离开,两人身边跟着那个年岁不大的小侍卫,一路往南方春暖花开之地去。


    七月流火,却仍旧不算是一个好上路的季节,天气不算凉快,三个人乘着马车,走走停停,不算快,却从不停下。


    至城门处,宋醒月她掀开车帘,回首凝望京城,再度好好看了一眼她这生活了二十年的京城。


    再度以这个视角望去,竟着一种陌生之感,陌生之中,掺杂着一抹绝望的辛酸。


    她不怨恨这里,却也不感谢它,只是离开之后,好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换个地方,一样能够开始新生活。


    宋醒月什么都说不出了。


    因为不管说什么,最后怕也只剩下满腹牢骚。


    宋醒月伸手摸了摸京城的天空。


    九州大地,仍日月同辉。


    她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说:“走吧。”


    她们的马车愈行愈远。


    隐在城门暗处的人终于现了身。


    钱高誉看着那辆马车,脸上笑得痛快,本以为是要用些力气逼走她,却没想到她比自己想的还要不堪一击些,只是一些无凭无据的风言风语就逼走了她。


    果然就是离了男人不能活。


    从前跟在谢临序的身边他尚不能动她,如今呢,和离了,谢家和她一刀两断了,他再不动手,岂不是傻子?


    宋醒月在他眼中仍旧是太过心机,怕在京城动手要出事,他并不怕她,但多少是有些忌惮她的前夫。


    谢临序太烦了,他不想惹到他,那会惹来一身骚。


    若离了京城,那就一切再好办不过。


    钱高誉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预备着什么时候动手。


    脑海中那些下流的想法让他兴奋至极,他看着宋醒月离开,得意地离开了这里,免得夜长梦多,早些把事情提上进程。


    *


    那边,谢临序确实是有些被宋醒月的话伤到。


    他前一刻和她完成水.□□,融的和谐,结果下一刻呢,她就毫不犹豫地说结束。


    好像和他之间,完成了身体上的关系之后,再没了其他的联结。


    那一个晚上结束之后,让他用了四天的时间去缓冲。


    而这几天中,他不停地想要去找出当初究竟是谁在背后陷害宋醒月,是谁收买了金家的人,又到底是谁在那里散播风言风语。


    他想要把那些逼走她的人找出来,想让她有在京城继续待下去的理由。


    并不难找,谢临序发现,线索落在了钱家那处。


    钱家


    钱家为何会和宋醒月有交集,他们费劲心思去害她又是为何?


    难道只是因为他和钱家的龃龉,所以致使他们对宋醒月下手吗。


    不,不对


    总觉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谢临序兀地想起很久之前,他带着宋醒月去钱家吃席,那一回,宋醒月一整日都心不在焉,担惊受怕。


    那天,他问她在怕些什么。


    那个时候她还在和他开玩笑,她说是怕钱高誉这个变态狂徒肖想她,她说她自己生得漂亮,会惹人觊觎,所以才害怕。


    如若光是如此,宋醒月为何会如此怕?


    她那


    天的忧心忡忡,他为什么就一点都看不出来呢。


    他就只想着去做自己的事,为何就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害怕不安呢。


    加上今日的事,让谢临序后知后觉终察觉到,他们之间的事情绝对没这样简单


    他更不知道,只三天,只用三天的时间宋醒月竟就已经踏上了离开京城的道路。


    三天,她什么都没处理,那些铺子、房子,仍旧留在那里,收拾好了东西就毅然决然地离开。


    他都还没从那一夜之中缓冲回来,结果她就已经收拾了东西离开了。


    谢临序听守原汇报,他说,锦春堂关门了,又说是宋醒月的家里面都没有人住着了,谢临序马上反应过来,宋醒月离开了。


    她那天晚上说离开,他以为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日,然而,竟然只用了三日的时间,什么都没带,揣上钱就离开了。


    如此急切,倒像是在躲着什么东西。


    谢临序正在道观这处,听到守原的话,放下手上的事情头也不回地往外去。


    他现在必须要去找宋醒月。


    她很危险。


    他不明白,宋醒月走这么快到底是为什么?是在躲着他?是在害怕他继续纠缠?


    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让她更加决心要离开吗?


    那他绝对罪无可赦。


    成了最后一个逼走她的罪人。


    让守原派人去钱家那边打探风声。


    发现宋醒月离开之后,钱高誉也同时间出了城门。


    谢临序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安到绝望的预感,他直接让人守原带了一批人马,径自离宫出城。


    等到卫时璟傍晚时候赶来报信的时候,却发现谢临序已经不在道观这里了。


    竟然是已经走了。


    这回反应得倒是快一点了嘛。


    本来是想谢临序不知道宋醒月已经离开了,来提醒他一嘴,没想到这次倒是自己先反应过来了。


    现下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不知不觉是从何时起,又快到了九月,空气中好像又闻到了一股桂花香。


    夕阳西下,天边堆叠着深深浅浅的霞,在橙红的夕阳下,庄严肃穆的朱红宫墙似被注入了温热的血液,呈现出一种难以言明的沉郁,墙根下,已然滋生阴影,一寸寸蚕食着光明的领域。


    卫时璟脸上仍旧是一如往常的笑,他说:“应该赶得及吧?”


    “哎,嫂嫂是个可怜人,还是不大想她出事的,希望表哥还是赶得及吧。”


    他的语气听着有些怜悯,可身边跟着的仆侍觑着他的神情,却不见一丝怜悯之色。


    也是,若他当真怕宋醒月出事,压根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谢临序,他明明早就知道这些事,他明明早就可以提醒他。


    卫时璟看着天边,道:“天快黑了,钱家应该是要死人了,你说,这回父皇是保钱家,还是保自己的外甥呢?”


    他身边仆从哪里敢多嘴,任由他说着。


    卫时璟道:“你不好奇吗?我真的很好奇。”


    仆从试探着道:“还没出事呢,殿下”


    什么事都还没出呢。


    卫时璟眼中的笑淡下去了一些,他说:“你在质疑我?”


    “不敢,绝不敢。”


    他又还敢多说什么,听到卫时璟这样说,只是附和。


    第72章


    天色渐晚,宋醒月已经赶了约有一日的路。


    一行人在沿途路上寻了一家客栈歇脚,天已经一点一点黑了下来,用过晚膳之后,宋醒月和宋醒淼去了各自的屋子歇了下去,两人房间只一墙之隔,侍卫守在最外间。


    夜幕一点点染上苍穹,夜风吹拂过人间大地,月光的余晖爬进门窗,落下一片清辉。


    赶了快有了一日的路,早有些疲惫不堪,躺下后不多久之后宋醒月就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夜黑风高时,不过一会,却有一队人马围了这处,钱高誉将剑架在了那个掌柜身上,勒令他闭了嘴,那个随从的小侍卫还没睡下,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刚想去叫醒宋醒月他们,却先被钱高誉的人擒住。


    他是有些许武功在不错,可双拳难敌四手,他带来的人太多,他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只一小会,钱高誉就已破门而入,走至屋中。


    方才外面有些打斗的声音,宋醒月听到动静,不可避免被吵醒了。


    她才一睁眼,就见钱高誉正从门外大步走来。


    宋醒月本还有些困意,见此马上清醒了过来,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钱高誉已经大步走至跟前。


    他一看到她便是双眼放光,和从前在宋家缠着她的时候完全就是一个样,眼中的癫狂、贪婪,一如既往。


    他想要得到她,在从前她还没有嫁给谢临序的时候。


    她本就该是嫁给他才对,可他竟是听信她那些花言巧语的哄骗!


    兜兜转转,弄到现在,她不还是他的吗。


    “太美了,太美了”钱高誉看着不断后退躲避的她,脸上露出垂涎的表情,恨不能马上将她扒个精光,吞入腹中。


    上次在钱家的宴席上见到她的时候,他就在想,什么时候能够再得到她。


    “是你。”宋醒月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竟然是他。


    这背后的始作俑者,想要把她逼离京城的是他。


    她见他沉寂数日,以为他是已经将她忘记,谁知,他竟仍旧一直觊觎着。


    她就不懂了,那些事情过去多久,他怎么就能一直都记得。


    宋醒月不想知道自己到底有哪里吸引了这个变态,她不想再在这种情形下去反思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她到现在,只想破口大骂。


    “是你!”她恼怒的双眼圆瞪,语调也忍不住有些上扬,藏不住的怒,“金家的事是你做的?!”


    “对啊,是我,一直都是我,我就是故意让人去找你麻烦。你不知道吧,先前有人在你的花肆挑事,也全都是我的手笔。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在知道你嫁给谢临序的时候,我有多生气呢?我快想杀了你。可又想杀了你怎么行呢?那不行,我都还没有好好疼过你,怎么能就这样叫你死了呢。”


    宋醒月到此才发现,谢临序先前说的话一点都不叫人恶心,她最多觉得承受得痛苦,而对钱高誉如今所说的话,她只感觉恶心,恶心到了几欲作呕的地步。


    “你个贱人。”她一字一句,一字一顿地骂他:“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烂人。”


    她从来没有这样恶毒的辱骂过一个人,只有钱高誉,恶心下流到了极点,她没想过他竟真能废这么大的力气来肖想她。


    他日日风流,什么恶心事没做过,儿子都已经开始在地上跑了,怎么就能对这一副皮囊耿耿于怀至今?


    “谁是贱人?!”钱高誉听到这话忽地暴起,一把抓过了她的脚踝,将她拖到了自己面前,他忽就暴怒了起来,抓着她的头发,牵着她的头皮,他发了狠,咬着牙问她:“给老子说清楚了,谁是贱人!”


    宋醒月被扯得头皮发麻发疼,钱高誉那张脸近在咫尺,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宋醒月好受不到哪里去,他这幅面庞太过骇人,比那青面獠牙的凶神恶煞还要恐怖一点,只叫人胆寒。


    她知道,现在再惹恼他,对自己不会一点好处。


    可要她怎么做?现在再一次委曲求全地去欺哄他吗。


    他能再叫她骗一回?事情到这种地步,求饶对钱高誉来说已经不顶用了。


    他势在必得。


    钱高誉抓着她的头皮,像是在欣赏她因疼痛而痛苦扭曲的表情,脸上神情越发快意。


    宋醒月说:“你就是贱人,我和谢临序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和只老鼠一样觊觎我,我一同她他和离你就迫不及待又说想要得到我?一个男人怎么就能这么没用呢,你说你怎么就能这么没用呢”


    话还没说完就叫钱高誉的一巴掌打断,他将她打偏了头,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下一刻就要杀了她。


    杀了她。


    宋醒月宁愿激怒他,如愿以偿让他杀了她才好。


    他打偏了她的脸,叫她晕头转向,他咬着牙,又往她脸上狠狠打了一下。


    他会打死她。


    会让她在他的身下痛苦,可独独不会如她所愿杀了她。


    光是动手看她在他的身下颤栗和痛苦都感到无比兴奋。


    “你是贱人,你才是贱人!你个□□!”


    他骂得越发痛快,抬手又想落下一个巴掌,却突然被人扯着衣领一把抓开,被用力摔到了地上。


    钱高誉被人甩到了地上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反应过开后张口就骂:“谁!哪个畜生!敢打我,活腻了是不是!”


    还想要挣扎着起身


    ,却又被守原一把按在了地上。


    谢临序跪在床上,去看宋醒月,就见她被钱高誉扇倒在了床上,脸上赫然顶着两个巴掌印,发髻凌乱,因为疼痛而不住红了眼睛。


    他扶着她起了身,伸出拇指为她擦着眼角的眼泪,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太晚了。”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谢临序不敢想他再晚一点点来要怎么办,会出现什么样的事,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宋醒月只是摇头,从始至终只是流着眼泪摇头。


    不晚,这次一点都不晚。


    身后钱高誉还在发了疯的叫嚣着,他这次实在是气头上,好事被坏,已经让他开始口不择言。


    “谢临序,你们已经和离了!你怎么就这么爱去管三管四呢,她和你有半分钱关系啊!”


    守原有些厌恶他的吵闹,他是想要直接动手叫他闭嘴才好,可是终有些碍于他的身份,没敢下死手。


    声音实在太过刺耳讨厌,谢临序将宋醒月按回了被子里面,他垂着眼皮,长睫下落了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他无视着钱高誉的吵闹,安抚着宋醒月,他的手指轻轻抚着她的眼皮,为她擦着泪,为她安抚着情绪,他说:“月娘,别害怕,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


    宋醒月不知道谢临序想要做什么,她听他说:“也不要害怕我,我只是太生气了。”


    她觉得事情朝着不可预料的方向走去,不待她去反应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之时,谢临序用被子捂住了她的脑袋,将她和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开来。


    钱高誉的叫骂声仍旧不停,一直到谢临序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嘴巴仍旧不干净,他骂骂咧咧道:“你们都已经和离了,你还管这么多闲事干嘛呢!”


    那双玄色皂靴死死地踩在了他的胸膛那处,让他再难说出剩下的话,谢临序道:“和离了怎么了?她的事我一辈子都管。”


    他在京城一天,他在这世上活着一天,她的事,他都管。


    死了去坟里头了他也管。


    钱高誉被他踩在身下,喘息着,他想要移开谢临序的鞋履,却怎么都挣扎不得,钱高誉看着表情漠然的谢临序,他死死喘着粗气,表情也因为缺少空气,慢慢变得扭曲了起来。


    反正事情到了现在这样,也没有什么好去遮掩的了,他扭曲道:“你管一辈子?好大的口气,管她以后,管她现在,那你管得着过去吗?你知道她过去是怎么哄骗我的吗!你知道吗!她也对我笑得谄媚讨好,是她先勾引的我!分明就是她先勾引的我。她是要先跟我成婚的,你该死一边去等着,你算什么东西啊你”


    “她先引诱的我,看你觉得不错,又去引诱你,她就是个人尽可夫的□□!”


    钱高誉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失态让他失控,失控更让他失态,那些口不择言的话,那些往事,宋醒月自己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死死地用被子捂住耳朵,什么都不想要听了。


    谢临序踩住了他的脸,不叫他能再说一句污言秽语,他冷冷地睨着他,从口中吐出几个字:“你算什么东西?”


    别人看他一眼就觉得爱生爱死,别人和他多说一句岂不是要觉得是在许下什么山盟海誓?


    把他的自信分他一半行不行。


    谢临序多少听出了一些钱高誉话中的意思,猜出他们之前有些什么龃龉,不过,现在这些好像并不怎么重要,他只是很后悔,之前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纠缠宋醒月的过往。


    就因为他一点都不知道,一点都不关心她,才让她陷落如今这样的境地。


    谢临序不想要再听他说一句话,他伸手,直接问守原要剑。


    守原怕谢临序要做出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来,有些踟蹰,不敢给。


    “给我。”


    守原拗不过谢临序,最后还是将剑抽出,递到了他的手上。


    他说:“公子,冷静一些”


    谢临序松开了他,视线却落到了他的跨上。


    钱高誉看出了谢临序意图,此时此刻,终于有些慌了,他说:“你敢你敢!我爹是谁,我爹是刑部尚书,是尚书!你敢动我!你疯了吗你?!”


    谢临序并不理会他的大喊大叫,没有犹豫,手起剑落,径自动手割下了他下身的器物。


    他做着这件事情,面上仍旧是没什么表情,就像是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钱高誉大声喊着,声音太过凄厉,嗓子都快喊哑了,他的嗓音,让躲在被子里面捂着耳朵的宋醒月都没有办法忽视。


    他痛苦地捂着下身,然而这一刻,不管是做什么,都没有办法缓解他此刻的疼痛,唯有咒骂,唯有咒骂!


    “我杀了你!谢临序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咒骂都已经没办法缓解他的一点痛苦,他想做的只有杀了谢临序。


    “我不喜欢留麻烦,所以,不会给你走出这里的机会。”


    钱高誉这个人,像是一条臭虫,寄生在阴暗的角落中,他就是阴魂不散至极,不杀了他,难道给他一个再去卷土重来的机会吗。


    他会先杀了他的,他不会让他活着离开这里的,不会再给他一点点去伤害宋醒月的机会。


    谢临序说:“你死不足惜。”


    他的剑已经抵到了钱高誉的身上,钱高誉却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再做反抗,他只是疼得满地乱嚎。


    却在谢临序要动手前,被人从身后抱住。


    宋醒月已经从钱高誉被谢临序活生生阉掉的惊骇中回过神来,她在被子里面听到钱高誉的痛呼声,掀开被子,露出个角去看,就见钱高誉下身被血浸染。


    她见谢临序下一刻又要取他性命,反应过来后,赤足下床,从背后抱住谢临序,她说:“不要,不要这样。”


    她抱住他的手臂,制止他的动作,想要他不要继续。


    杀了他,会很麻烦的。


    虽然说现在这种境地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杀了他,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一些。


    宋醒月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她只是躺在床上睡了一觉,分明还没有到天亮,可所有的一切都变坏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这样了,只是想让事情不要再继续变得糟糕下去。


    他不听她的。


    谢临序只是说:“回去,月娘。”


    宋醒月见他不听,知他现在一定气在头上,她拼命地解释道:“我和他差点议过亲,我没办法,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很怕他,我得躲着他,我要哄着他,我我没办法,我真的没有办法,可是,你别听他骗,我们什么都没有过,只是一些花言巧语,你懂的”


    “方才我只是挨过两个巴掌而已,一点都不疼,他也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你冷静一点好不好?他爹是尚书,你不要这样,谢临序,冷静一点,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谢临序的占有欲很强很强,宋醒月以为他是在因为她被钱高誉觊觎甚至说是占有过而如此恼怒,恼怒到要杀了他泄愤的地步,她疯狂地解释着,她说他们什么都没有,刚才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别这样,罪不至死。


    这样的惩罚已经够他下半辈子都不好受了。


    他杀了他的后果,是她承担不起的。


    谢临序听到宋醒月的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说:“还说什么都没做吗,这样欺负你,也叫什么都没做吗。”


    谢临序都不知道该去怎么说了。


    他只知道,宋醒月现在想的东西和他想的东西一定不一样。


    她所能接受忍受的伤害,比他想的还要多,甚至到现在,她都在说没有事,没有关系。


    脸上的巴掌印肿得老高了,还说不疼。


    她太能忍了,被人欺负了,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默默承受。


    一直到现在,她抱着他的腰,妄图用她那纤


    细的手臂捆住他的臂膀时候,他才更加彻底清晰地明白过来,他和她之间,错位了。


    她和他的处境想法,一直以来都错位了。


    她觉得他不能接受她被钱高誉觊觎,事实上,谢临序更不能接受的是,钱高誉欺负她。


    这比什么东西都不能接受。


    谢临序说:“我现在也很冷静,我知道我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月娘,别担心。”


    事情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杀不杀他都没有差别。


    谢临序抓开了她的手,将她抱回了床上,重新用被子蒙住了她的脑袋。


    他重新拿着剑走至钱高誉面前,钱高誉看出他起了杀心,倒在地上,想要爬走,却又动弹不得。


    他放声大叫,然而,就在下一刻,叫声戛然而止,周围就此陷入一片巨大的安静之中。


    已到八月末,蝉声、虫鸟鸣叫声渐歇,一切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刺耳的吵闹声霎时之间停止下来,反倒陷入一种更大的喧嚣。


    宋醒月听到外面一片死寂,扒开被子去看,只能看到谢临序的背影,周遭还飞溅着一大片的鲜血。


    宋醒月见此情形,只哭得更厉害了些。


    见钱高誉死透了,守原也没再说些什么,为谢临序善后,处理起了钱高誉的尸体。


    谢临序将剑丢去了一旁,剑柄在地上跳了一跳,发出哐啷声响。


    他走到床边,坐下。


    脸侧飞溅了一点血,零星地落在白皙的脸颊上,他没有杀完人的不安,看起来没有一点情绪,他冷静地简直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杀手。


    可他不是。


    钱高誉是他唯一杀过的人。


    谢临序说:“还是吓到你了。”


    他想摸一下宋醒月的脸,她的脸越来越肿,眼睛也已经哭得跟核桃一样,想要摸摸她的脸问她是不是还疼?但又觉得刚杀过人,手有点脏,想了想又是算了。


    宋醒月坐起身,半跪坐在床上,她给自己擦了把眼泪,又伸出袖子给谢临序擦了擦脸侧的血,血迹将她洁白的中衣也弄污了。


    她只是边为他擦着血,边摇头,她说:“不要说这些了,不要说这些,你快点把他丢乱葬岗去吧,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就当做你今天没有来,你快点走吧。”


    她把他脸上的血擦干净了,看他脖子上溅了血,又开始着急忙慌地给他擦着脖子上的血,擦干净了,就当他没来过,就当他没有杀过人,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脖子上的血擦干净了,衣服上却也溅了血,宋醒月又急哭了,哪里都是血,他满身的血,擦也擦不干净了。


    谢临序制止了她的动作,拿过她的外衣替她披上,一边为她穿着衣,一边语气轻松安抚她:“别怕啊,只是死个该死的人,没什么关系的。”


    怎么就没关系了。


    谢临序为什么总是能把事情说得这样轻松呢,怎么什么事情在他眼中都一视同仁的这样轻松呢。


    谢临序为她一点点将衣服穿好,他说:“守原会处理好这一切的,会有人善后的,不要担心,不会有人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


    谢临序说没有关系,让她不要担心。


    他让她收拾好东西,说这屋子里面死了人,晦气得要命,他说带她先离开这里。


    “淼淼他们呢?”宋醒月问他。


    “已经有人去找他们了,不用担心。”


    其实如谢临序所说,有人善后,死个钱不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要被发现了,那就被发现后再说。


    然而,还没来得及出这里,却有官兵过来了。


    有人报官,说是这里发生了命案。


    第73章


    或许是有人发现了这处的不对,出门去报了官。


    宋醒月看着眼前出现的官兵,心下只说是完了。


    “有人说这处死人了。”


    此处并非京城,官兵也并不知眼前这人就是谢家的世子,他也不知道方才里面死的人是刑部尚书的公子,他只是夜半值班,接到了人的报案,说此处是死人了。


    接到了报案之后,便匆匆赶来。


    谢家的侍卫皆看向谢临序,似乎在等他的吩咐,决定是动手,又还是如何。


    谢临序看着那些人,沉默了半晌,问道:“谁说是死人了?”


    人才刚死,他们却在来之前就说是有人报了命案?


    “你休管是谁说的!方才我们在外面撞见了有人搬尸体,跟我们走一趟!”


    谢临序看向宋醒月,他说:“我去处理这件事,让守原先带你离开,你先前一直说是想离开京城”


    他话还不曾说完就已经被宋醒月打断:“我走?你要我现在走?我走不掉了,谢临序!你要我以后一辈子都去想这件事,你要我一辈子都去想钱高誉是怎么死的,然后想你是怎么被带走的吗!你又开始想要自作聪明地去承担一切,然后我让我去承受另外一笔说不清的烂账是不是?”


    宋醒月声音有些响,整个人看着都有些崩溃,她直接拒绝了他所谓的好意。


    激动过后,才终于冷静了一些,她抬眸看着谢临序,她说:“我不走我不走。我只是想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她看着谢临序说:“我们一起回去,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


    谢临序听她这样说,也说不出什么了,过了许久,他应她,哑声说“好”。


    他看向那个衙役,拿出了刻着“谢”字的令牌,他说:“我是谢家世子,方才死的人是京城刑部钱家二公子,你去往京城报官吧。”


    是有人要捅出这件事。


    那这事就拖不了,瞒不了。


    那几个衙役脸色一变,面面相觑,连夜加急就去京城传话。


    钱高誉的尸体被衙门的人一起带回了京城,谢临序和宋醒月坐在回去京城的马车上。


    谢临序叫人拿了药膏过来,给她擦脸,冰凉的指尖蹭着脸颊,安抚了那些疼痛。


    到了后面,宋醒月实在受不了困,靠在谢临序的肩头睡了过去。


    等回到京城的时候,天差不多也亮了。


    钱高誉身死的消息已经传了回去,兹事体大,牵扯谢、钱,两人直接被带去了皇宫。


    谢临序杀了钱高誉的消息很快就传到到了景宁帝的耳中。


    没有停歇片刻,直接被人唤去乾清宫中。


    谢临序也没耽搁,去见了景宁帝。


    宫殿外,谢临序安抚着宋醒月,她的精神看着仍旧绷得有些紧,一时之间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再强悍的心也有些受不了,一桩接一桩,一件接着一件,她看着谢临序,谢临序分明也很疲惫了,却还是安慰着她,他状若无事,甚至还有闲情雅致和她打趣。


    他说:“你先睡会吧,别一会还没怎么着,人就先昏过去了。”


    宋醒月从来没有发现他的嘴能这样贫,到现在还说这些话,她看着他,她说:“我不会昏,我就要在这里等你出来,你不出来,我也不走。”


    谢临序嘴角强行扯起的笑也顿住了,胸口一阵一阵发酸,再说不出话,再开不了口。


    他到最后,只能说“好”。


    谢临序去了殿内。


    现下天才蒙蒙亮,空气中弥漫着破晓时分的沁凉,乾清宫后面的金桂冒了尖,散着若有若无的冷香,风吹过漫长的宫道,带着明显的萧瑟。


    出事的是钱高誉,动手的是谢临序,昨日外边发生的事被加急送到了皇宫,急送到了景宁帝面前。


    这些年,他虽喜欢炼丹修长生,但外面的风声从不少听。


    谢临序杀人的事,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城,到了京城后锦衣卫的人又匆忙进了宫,将这事告诉了他身边的太监,这事又传到了他的耳中,谢临序人还没到京城,消息就已经先来了。


    知道了这件事后,景宁帝就再歇不下去,一直坐在龙椅那处等着谢临序回来。


    寝殿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息,是经年累月炼丹留下的丹砂硫磺味,其中还混杂着一股独特的衰败之气,御座上,景宁帝那枯瘦的身躯深陷在宽大的龙袍里,袍服上绣的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此刻也仿佛被他的萎靡吸干了精气,显得有些委顿。


    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


    或许是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越来越支撑不住。


    见到谢临序进门,他抬起略显疲惫的眼,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眼中迅速攀爬上了一团怒火,谢临序才走至大殿中央站定,景宁帝就已经拿着砚台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动作带着一种与他衰颓体魄不符的迅猛,谢临序还没反应过来,额上就迅速开始渗血。


    谢临序挨了这样一下,身形猛然抖了抖,可最后,还是


    死死站定。


    “我让你给我好好修道观,你就是这样修的!就是这样修的?你在道观待着就好了,你去外面做些什么!钱不为他就两个嫡子!钱高誉还是他年过三十才生出来的孩子,你现在杀了他,你要他怎么去放过这件事情!他马上就要问我要个交代,我告诉你,他马上就要来了!”


    景宁帝大概是气极,甚至说就连朕都不再称了。


    他把道观托付给他,他怎么报答他的?他就这样去外面给他惹事!


    杀谁不好,非要去杀钱家人,他难道不知道他现在看重钱家吗!还是说他也在故意和他作对,故意去杀他们?


    “你也在和我作对你也在和我作对!”


    他愤恼到了极致,是第一次发这样大的脾气,可身体的状况已经支撑不住他生如此大气了,一下子没缓冲过来,只倒在龙椅上不停地喘着粗气。


    谢临序看着他,脑袋被砚台砸得头破血流,也开始有点头晕目眩,甥舅二人相望,彼此无言许久。


    是景宁帝先开的口,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强压下了喉中翻涌上来的血气,看着谢临序说:“你太让我失望了,我对你真的太失望了。”


    久久不开口的谢临序终于有了一点情绪,他抬头,看着景宁帝道:“是我叫舅舅失望吗?可是舅舅一开始要的东西,分明不是道观。”


    就算是关系亲近,谢临序平日也只喊他陛下,如今他终于喊他舅舅了。


    “舅舅记得吗,六岁那年,你抱着我坐在膝上。”


    那一年,景宁帝正值壮年,也还不曾着迷修炼丹药一事,他尚有自己的雄心抱负。


    朝中出了官员勾结一事,是景宁帝的心腹太监,勾结外朝官员,残害另外一些和他们持着相左意见的官员,那人是在当初夺嫡时候就跟着景宁帝的人,平日看着忠厚纯良,谁又知私底下却做出这样的事来。


    景宁帝知道以后勃然大怒,将那人打入了狱牢之中。


    尤记那是一年秋天,被亲近内监背叛的景宁帝失魂落魄,他坐在御花园之中出身凝望远方,阳光明媚,落在他的身上,景宁帝的身上融着一股萧索之气,很久之前,在杀了兄长、弟弟,甚至说是逼宫父亲的时候,皇家这股亘古不变的气息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周身。


    年仅六岁的谢临序被敬溪带入了宫中。


    敬溪是去找皇后的,而谢临序去找了景宁帝。


    他听人说,他心情很不好。


    景宁帝将自己最疼爱的妹妹的孩子抱坐到了他的膝盖上,他将他的那些烦心事说给一个不过六岁的稚童,他并不奢求他能听懂什么,可是,他落入那样的境地,只能将自己心里头的那些话说给一个稚童听。


    血迹蜿蜒顺着谢临序的额角流下,顺着他那高挺的鼻梁迅速流遍了半张脸,谢临序帮他回忆起了他从前说的话。


    他说:“舅舅说,就算是再亲近的内监,也会背叛,舅舅说稂莠不去,反害嘉禾;凶恶不去,反害善良,舅舅说要惩治那些污吏,说不管掀起多大的风波,也要肃清朝政,让那些结党营私的人付出代价。舅舅说,万一等你以后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逮,你说,我是个乖孩子,叫我记得提醒舅舅。”


    谢临序如今再回想起来,已经不知道景宁帝究竟是真的想要肃清朝政,又还是去说只是想要将那些背叛他的人杀了干净。


    他一开始也始终一点不能接受,当初那个雄心壮志的帝王,抱着他那些话的帝王最后却成了那样。


    可是一直到自己经历了那些事,又发现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世事如此。


    夫复何言。


    谢临序话音落地,诺大的宫殿似乎陷落了一片死寂,景宁帝紧紧皱着眉,瞳孔也开始放空,似乎是在回忆以往之事。


    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谢临序后来是怎么去回答他的了。谢临序坐在他的膝盖上,大殿中,他稚嫩的声音似乎仍旧回荡在他的耳边:“舅舅!我长大以后,帮舅舅,我要做舅舅一辈子的忠臣!”


    他做他的忠臣。


    那一句话哄得景宁帝喜不自胜,此去经年,那话却早就被他抛之脑后。


    只是,没有想到,谢临序却记在心头,记了这么些年。


    “我坐在舅舅的膝盖上,听到舅舅说的话,将那句话记了十几年,舅舅的话我一直记得舅舅说对我失望,可我回想起往事,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事情才叫舅舅失望。”


    是他从前不让他修道观叫他失望了吗?


    还是说,帮他修道观,又叫他失望了呢。


    景宁帝想起往事,听到谢临序的话后,愣神许久,一开始激动的情绪渐渐退去,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浑浊不堪,辨不出情绪。


    谢临序却仍旧是在那里继续说着,他道:“我从没都不想和舅舅作对,我说帮舅舅修道观就是修道观,没有异心,不会做其他的手脚。可是钱高誉欺负她,他那样子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他,我死都不会放过他。来日就算下阴曹地府,我一样再杀他一回。”


    他纵有千错万错,独独不认下杀钱高誉的错。


    再有一回,他仍杀他。


    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杀他。


    谢临序的眼眶被血液浸染,素日冷静的人说着誓死不休的恶言,像是恶鬼。


    景宁帝终于回了些神来,他看着谢临序,恼怒道:“滚出去”


    “还敢大放厥词,给朕滚出去!”


    景宁帝被他气到几欲呕血,他所说的每一句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再听不下去,让他滚出去这里。


    他既这样说,谢临序自也不再多留,随手抹了一把额前的血,离开了此处。


    宋醒月一直蹲在外面等着谢临序,听到他从里面出来的动静之后,抬首看向了他。


    好多血,他的额上流了好多血。


    脑袋上看着像是被砸出了一个大洞。


    宋醒月叫这情形吓到,匆忙起了身,只是蹲了太久,腿有些发麻,差点就直愣愣摔了下去。


    谢临序扶了她一把。


    “小心点。”


    宋醒月站定之后,又去看他的额间,她看出来,他是被景宁帝打了,血流得有点多,嘴唇也越发苍白,她看得眼皮直跳,看得头皮发麻,她说:“是不是很疼很疼?”


    她去给他擦脸上的血,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反倒是把他弄得越来越脏。


    谢临序抓住了她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他什么都没说,或许是实在有点太累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靠在了她的肩上,他说:“不疼,我不疼,有点累,就靠一会。”


    谢临序其实快要疼死了过去,那么大,那么沉的砚台一下往脑袋上砸,血水一股脑往下流,可是,她问他疼不疼,他也只是说不疼。


    血好像正滴滴答答流着,谢临序靠在宋醒月的肩头,抬头看向了天边,天在一点点变亮了,初升的黎明即将笼罩大地。


    谢临序靠在宋醒月的肩膀上,他想说,你不要怕,千万不要怕,有点累,他歇一会,马上就好了。


    他想说,自


    己就只是在她肩上靠一会,只是靠一会。


    可最后却因失血过多,昏了过去。


    *


    等到敬溪和谢修知道这里的事赶来之时,谢临序已经被人安顿了下来。


    景宁帝尚没说如何去处置他,只是听他昏了过去,让人去给他找来了太医。


    敬溪去看他一回,见他面色惨白,去问医师他何时能醒过来,医师只是摇头叹气,说不知道,一下子脑门叫砸了这么大一个窟窿出来,又流了这么多血,人没昏过去的时候尚能生龙活虎,完全就是凭着最后一口气吊着,现如今耗完了最后一点力气,能不能醒过来,也是看那一口气能不能撑过来。


    敬溪听了,没说话,只说是要去见景宁帝,谢修怕她过去和景宁帝吵架,事情要闹得更大,他想拦她,敬溪却只道:“我不和他吵,我只是和他说几句话。”


    说完,不再管谢修如何,径自去找了景宁帝。


    现下已经约莫未时,敬溪他们是刚用过午膳就听到的消息,各自赶来这处,谢临序已经昏了半天,到现在都没有转醒的迹象,至于景宁帝,从谢临序离开之后,也仍旧是那副模样,罢了早朝,一直在龙椅上坐了足有半天。


    他似在一瞬之间变得疲惫了许多,不知是因为谢临序和钱家的事,又还是因为谢临序说的那番话。


    见到敬溪来,景宁帝抬眼看了她,什么都没说,没有力气和她说什么。


    敬溪二话不说,跪倒在地上,在地上,她看到一瘫血迹,旁边还有丢着个砚台。


    她想到谢临序方才是被这东西打得头破血流,有些咬牙切齿。


    她开口道:“皇兄当初惹了父皇生气,我在乾清宫外面跪了整整一夜,那天天上落了大雨,我回去后就发了热,皇兄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说,这辈子都会对我好。皇兄还记得这些事吗?这么多年过去,皇兄还能记得年少时候的事吗。”


    景宁帝只是看着敬溪,不说话。


    敬溪抬头,看着景宁帝,眼眶发红,她说:“皇兄那天说,这辈子都欠我一个恩情,说不管我要什么,都答应我。我从来不挟恩图报,因为觉得和皇兄是至亲至爱,不该论这些,这些年,皇兄做什么,我都说好,我从不敢多说一句,我知道,皇兄做什么都有皇兄的道理,皇兄一路走来,也很辛苦,也很累”


    她说:“长舟受这么一遭,是他应该。可他是我儿子,我看不下去他被如此折磨。”


    景宁帝听出来了。


    她在用年少时候的那件事,逼他放过谢临序。


    “原来,我在你心中,也已冷心无情至极,逼得你用当初的事来胁迫我。可是,岁绮,你说说看,皇兄都这样了,皇兄半截脖子埋到土里去了,你说,我还图些什么呢?”景宁帝说:“岁绮,你都这样说了,就连你也这样逼我,我若要长舟的命,我会让太医去看他?”


    敬溪没有说话,只是眼眶发红。


    景宁帝摆手,他说:“好,不用再说了,钱不为一会也该来了,你亲自去传朕手谕,让他出宫去吧,别再闹了,就说是,钱高誉他死不足惜啊,说他死不足惜啊!”


    这样,够了吗。


    他亲自将他身边任劳任怨的钱不为赶走,这样子,够了吗。


    景宁帝脸色也有些越发苍白,他抿着唇,说:“都在恨我,你们都恨我。大皇子死后,皇后恨我,死前咒我不得好死,她说我这辈子都众叛亲离,不会有好下场。我能说什么呢?她和别人有染,她生下的孩子是孽种,我难道还要留着她和别人的孩子当皇帝吗?”


    皇后死前咒骂着他,她说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她死前说的话,到了最后一语成谶。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怎么弄到最后,全部错倒全出于我一人之身了呢?”


    说起往事,敬溪只是又磕了一个头,她说:“皇后娘娘不是那样的人,那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传言。”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是朕在疑神疑鬼?”


    敬溪看着他,没有说话,一直到最后景宁帝死死地盯着她却也得不到答案。


    她的沉默,已经给出了景宁帝答案。


    不待景宁帝继续说下去,敬溪最后起身告退,离开了此处。


    一直到了敬溪离开,景宁帝再也忍不住,从胸口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景宁帝喉中翻涌上一阵又一阵的血腥,满殿的血气混着丹药的硫磺气,难闻至极,就连名贵的龙涎香都掩不住此处的味道。


    身旁侍奉着太监见他吐血了,着急忙慌就要出去寻太医来,却被景宁帝抬手拦住,他说:“出去吧,不用喊人,不用声张。”


    如今这样的地步,再喊太医又能有什么用呢。


    景宁帝坐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中,从早上天还未亮之时就坐在这,一直坐到来,夕阳西下,黄昏渐落。


    随着太阳逐渐落下,景宁帝也如同那夕阳,一同衰微了下来。


    门外传来了嘎吱一声,紧闭的殿门被打开,是太子从外面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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