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夜里风大,小心着凉了……


    半盆凉面、四盘凉皮,几人围着小方桌,一人一碗就去了大半。


    夏天胃口好,除了两个小的,他们几个全都又拌了一碗,放了油辣椒,再加点毛辣果酱,酸辣口里还带一点甜,正正好适合天热的时候吃。


    赵秋回家的时候,姜宁把剩的那点给拌了装大碗里,连着一罐酸汤都放进篮子,给他拿回家。


    送走赵秋,姜宁见朱红去收拾厨房,小小和小宝回屋睡午觉,便自个去了木棚下边。


    拿起画得差不多的图纸,他琢磨还是得提前去一趟工匠那儿,看完这个图纸再来定具体的砖数。


    少拉一趟是一趟,不然还麻烦。


    卫长昀走来时,看他拿着木尺比比量量,“木尺的度量精确,可以用婶子做衣服的布条做软尺,在院子里粗略量一遍。”


    姜宁抬头,笑着道:“你这办法不错,那我去屋里拿。”


    用木尺在布条上标出度量,那不就是平时会用到的软尺,再用软尺去拉尺寸,哪怕不精确,也肯定比他目测要准确很多。


    说做就做,姜宁进屋拿了布条回来,和卫长昀一块在上面标了几个位置,用炭笔写了数字。


    卫长昀理布尺时,看到上面弯弯曲曲的符号,略微怔住,抬眼看向姜宁,“这符号是什么意思?”


    正在拿起图纸的姜宁,整个人定住,大脑飞速运转。


    天,他总不能说这是阿拉伯数字吧。


    人果然不能得意,太得意就会忘形,忘形就会露馅。


    姜宁不自在地咽了咽,故作无事地拿起图纸,“是数字,我不太会写,就自己画了个符号来代替。”


    一句半真半假的话,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他是真不太会大写的数字,每次写的时候都要回忆一下,尤其是“壹”和“贰”,生怕少写一横,多写一撇。


    卫长昀的视线落在姜宁身上,并无半点逾距,也无考究,只是疑惑。


    平时姜宁练字时,也会写一些字,看着像少了一部分。


    姜宁顶着他的视线,手微微捏紧图纸,嘴唇微动,到底还是没再说话。


    “一竖代表一?”卫长昀神色一松,疑惑散去,“有一个弯,带一横是二?”


    姜宁“噗嗤”笑了声,“你要不要学?我发现这个比较简单,反正比正儿八经写要容易很多。”


    卫长昀点头,“嗯,等闲时你教我罢。”


    姜宁不知道卫长昀到底有没有看出来,可表露出来的态度,让他莫名的心安。


    他俩拿了布尺和图纸,走到厨房外的空地,把东西挪开后,实地开始量尺寸。


    姜宁蹲在地上,看卫长昀一边拉布尺一边道:“后天要出摊,你看明天要不我们去趟工匠那儿,把实际量的大概尺寸报过去,再确定下砖的数量,免得多跑一趟。”


    二十五文一块,不算便宜了。


    但家里负担得起,往多一点算,用不上留着以后在厨房砌台也行。


    “工匠在大河村,来回一趟不到一个时辰。”卫长昀蹲下,“这里差不多?”


    姜宁看了看摊开的图纸,“差不多就那儿。”


    “那就吃过午饭去一趟,早上去地里,最近长势好,先看看辣椒能不能摘了。”


    之前买的麻辣面和糊辣椒,姜宁也拿到小吃摊上卖。


    蚊子再小也是肉,每天能卖个几罐出去。


    “明天煮个瓜豆汤,中午吃解暑。”卫长昀在地上挖了个小坑做标记,又横着拉布尺,“哪一边宽些?”


    姜宁跟着动,想了想,“茅房宽些,浴房能放得下浴桶和留一个台子就行。”


    量着量着,姜宁有了新的想法。


    马桶干脆要两个好了,做成有夹层匣子的,里边放灶灰,这样一来除臭还方便。


    “那就这么大,晚点我再用灶灰画出一条线。”卫长昀标好点,打算收起布尺。


    姜宁还蹲在地上,琢磨马桶要怎么做,反正得舒服点。


    卫长昀走到他面前,轻轻一扯布尺,姜宁手里的力道没松,扯得两人被力道一带,一个抬起手,一个弯下腰。


    午后缱绻的光落下,姜宁对上卫长昀的眼睛,面上落了一片阴影,让那双眼睛更亮。


    卫长昀呼吸微促,手指轻轻勾了一下布尺,姜宁整个人仿佛也被勾得动了下。


    姜宁回过神,没躲开他的眼神,只是道:“你……脸好红。”


    卫长昀的脸色一下变得更红,用力一拉布尺,直起身来,“有点热。”


    姜宁说完也后悔了,偏过头,撑着膝盖站起来。


    “我回屋去了,睡会儿。”


    “嗯。”卫长昀折起布尺,“我去温书。”


    朱红站在厨房门口,没有出声,待两人各自回屋了,才摇头轻叹了声,又进了厨房-


    天热买肉放不住,家里每次买肉都是少量,吃不完的也都过油炒熟了放起来。


    罐子里用油泡着,这样能放个三五天,多了也不行。


    晚饭吃得家常,青椒炒肉、青椒毛辣果炒豇豆,再煮了一个白菜肉片汤,凉拌黄瓜。


    饭后,姜宁他们在院里乘凉,手里捧着从山里摘的野果子。


    朱红看了眼姜宁,又往卫长昀屋里瞥了眼,“明天你和二郎要去工匠家吗?”


    姜宁咬了一口果子,心说之前怎么不种一个西瓜。


    “嗯,早点定下来,也能早点动工,天气好灰浆能干得快些,不然晾都要晾好久。”


    朱红点头,“你这个孩子,想得多也想得长远,又有主意,不过有什么事,还是得和二郎商量着来。”


    “阿娘,你这是怎么了?”姜宁奇怪地看她一眼,眨了眨眼,“我什么时候不跟他商量了?倒是他,主意才大,上回没给我气出一个好歹。”


    什么卖书都说出来了,是不是往后连科举都不参加了?


    闻言朱红失笑,觉得姜宁只要不在做生意的事上,都还像个孩子。


    “是是是,宁哥儿拎得清,又是——”


    后边的话,她咽了回去,生怕又像上次一样,惹得两人尴尬一阵。


    如今这家里,姜宁就是当家做主的人。


    姜宁往后靠着椅背,“阿娘又笑话我,不过日子过得好,我才不管呢。”


    朱红叹道:“是啊,日子过得好就成。”


    又不是偷蒙拐骗,被说了也不掉一块肉。


    小小和小宝坐不住,吃了果子,又去旁边花藤那儿捉萤火虫。捉到了就两只手捧着,跑过来给他们看。


    姜宁仰头看天,星星挺多的,明天得是个大晴天。


    闲坐了小半个时辰,院里的椅子搬回屋檐下,各自回了屋。


    没一会儿,屋里的灯都熄了。


    卫长昀看了一晚的书,再抬头时,发现连寻常熄得晚的姜宁屋里,灯也暗了下去。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手指曲着抵在太阳穴,抽走写满了的纸,重新换了一张。


    今天才初二,天上无月。


    平时靠月色辨别时辰,今日却有些难辨,不过看天色,怕不是已经到了子时。


    卫长昀白日里要去地里,也要帮着家里干活,自打退学后,温书便放到了晌午后的时间,还有夜里。


    家里体贴他,入夜后少有让他帮忙,连一双弟妹都不会来打扰。


    放空了不过片刻,他又翻开书,一边在心里默一边提笔写下所想。


    私塾里有先生指导,进步与退步都能知道,文章更是有人过目。


    如今他回了家备考,自是要比在私塾更用功才行,不能辜负了杨二爷替他看文章的心意。


    写到一半,开着纳凉的窗户被风吹得动了动,有蚊子飞了进来。


    卫长昀心定,不曾分心注意到,直到小臂有些痒时,才分了下心,瞥向露出来的小臂。


    蚊子叮了个包,有一个红点。


    放下笔,他伸手轻轻挠了一下,很快就起了一片红。


    蚊子包越挠越痒,卫长昀在上面掐了一下,重新拿笔继续把文章写完。


    才写了一行,便听到窗外有动静。


    卫长昀抬眼看去,见姜宁屋子里的灯亮了,不一会儿,窗上便映出姜宁的身影。


    没等卫长昀回神,姜宁披了件外衫,端着一盏灯出了屋,手在脖子和胳膊上拍了拍。


    “哪来的那么多蚊子?”姜宁嘟囔道:“要被咬死了,好痒啊!”


    姜宁碎碎念了两句,正打算拐去木棚下,看看之前找的驱蚊草还有没有。


    余光一扫,才注意到卫长昀屋里的灯亮着,窗户也开着。


    “什么时辰了,你还在看书?”姜宁脚下一拐,走到卫长昀屋外,“窗户开这么大,不怕蚊子都飞进去。”


    卫长昀眸光敛了敛,眼神瞥向一旁窗棂,“我少有招蚊子。”


    姜宁眯起眼,有些不忿地在他脖子和胳膊扫了圈,果然没有几个蚊子包。


    “真羡慕,我去找驱蚊草了。”


    卫长昀“嗯”了声,没往姜宁身上看,“夜里风大,小心着凉了。”


    姜宁笑了一下,紧了紧衣服,正要抬脚去木棚,忽地停下,“好好用功。”


    卫长昀略有诧异地抬头,发现姜宁已经走开。


    他还以为刚才姜宁会让他早点休息,却不是,反而让他好好用功。


    姜宁走到木棚下,在几个竹筛里翻了翻,可算找到一点驱蚊草。


    得了,这下不用喂蚊子了。


    拿着驱蚊草回屋时,往卫长昀的窗户看去,束着发的人已经在认真看书。


    啧,好努力啊。


    不过备考这么努力是应该的,谁家孩子参加大考不用功啊,那都是007好么。


    跟打工人一样。


    姜宁见卫长昀抬头,被发现了也不尴尬,轻轻笑起来,歪了歪头,示意自己先回屋了。


    屋门关上,两扇对着的窗户都亮了起来。


    不过片刻后,西边的屋子灯火熄灭,院子又恢复了宁静。


    第72章 “我不仅会打人,还会把……


    家里要动工,按照老一辈的说法,是得看个日子。


    姜宁和卫长昀都不会看,提着一罐酸汤和一块肉去了杨二爷家,让杨二爷帮忙看个日子。


    杨二爷说他们瞎花钱,看个日子的事,还手里拿那么多东西,是生分了。


    他俩倒是会说话,说平时就想拿来,这不赶巧了才拿来,就是想孝敬长辈,可是把人当家里看才这样。


    姜宁几句话说得杨二爷心里高兴,拿了纸笔,写写画


    画一会儿,算出了日子。


    七月初十家里宜动土,就定了那日。


    好在离初十还有几日,姜宁和卫长昀便打算初七乞巧节那天出摊,指定生意好,顺道再买些东西回家。


    乞巧节当日,永安镇比平时更热闹。


    街上熙熙攘攘都是游玩的人,街头巷尾也挂上了花灯,书铺更是把书搬出来晒。


    小吃摊上摆了一盆钵钵鸡,凉面和凉皮放在一边,饮子是姜宁去地里时找到的刺梨。


    捣碎之后,用布包着过滤再兑冷开水,再往里放几片切好的刺梨和糖水。


    没等午时过完,直接卖光了,连他俩想剩点自己吃都没有。


    “小老板,今天收摊这么早?”


    “不好意思,卖完了,下回您来,我给你多放点料。”


    姜宁把几只盆收起来,锁在柜子里,一会儿逛完了要回家再来拿。


    卫长昀拿了两张小板凳,倒扣着叠在一起,塞进了柜子最下面。


    平时生意没那么好,有个座会舒服些,总不能一直都坐在桥边的石头上。


    “一会儿买完东西,逛逛再回家?”姜宁跟客人那边说完,回过头问:“时辰还早。”


    卫长昀往街上看了眼,不光是年轻女子和男子走在一起,成了婚的夫妻带着孩子、年迈的两口并肩,倒也不少。


    “可以去西街逛,那边热闹些,小玩意也多。”卫长昀把背篓拿起来,往肩上挂。


    姜宁看他一眼,眼里带了些揶揄,“还以为你会拒绝。”


    卫长昀问:“为什么?”


    姜宁拿帕子擦了擦手,“知道了,你最坦荡。”


    卫长昀反应过来,失笑道:“举止间并无逾距,自是坦荡,可心里却有些紧张。”


    乞巧节并非只有互生情愫的人才可一起逛,所以自然是无妨。


    却又因为心中的情绪,难以不紧张。


    闻言姜宁一怔,暗恼自己搬起石头砸脚,竟是又被卫长昀给绕进去-


    西街的热闹和东街不一样,小摊贩更多,叫卖声更喧嚣,不只有玩的,还有吃的、喝的。


    糖霜果子、茶饮、面团、糖糕……


    看都看不过来。


    姜宁买了一根糖画,画的时候一时想不出要画什么,最后就说画只小猫好了。


    他家里有一只狸花,战斗力十分强。


    一身灰色的花纹,经常跟周围融为一体,猝不及防地跳到家里人身上。


    “应该在冬天买的,这样就不会很快化了。”姜宁瞥眼手里糖画,“在冬天前,我们做一个炉子好了。”


    南方的气候用不上炕,但炉子肯定需要,而且——


    冬天吃火锅,没炉子一点不方便。


    卫长昀把刚买的糖果子放到背篓里,“放在哪?”


    “堂屋。”姜宁比划了一下,“不大,就上面一块铁盘,下面是一个桶状的炉子,最下面要留一个装灰的铁抽屉。”


    卫长昀认真听他说的,瞥见他手里糖画要蹭到旁人衣服,伸手一握,避免了尴尬,“屋里烧炭会有烟,也要修一个烟囱吗?”


    姜宁朝他一笑,老实举着糖画,“可以让铁匠打几根铁管,拼到一起,就可以当烟囱。”


    造价是贵了点,但可以从十月一直用到出正月。


    算起来,差不多四个月。


    “那等过一阵,先去铁匠铺问问。”卫长昀并未追问姜宁如何想到炉子,只道:“前面就是肉铺,今日过节,卖得快。”


    “那去买一节排骨,晚上可以炖藕吃。”


    姜宁想了想,“莲藕排骨汤这个天喝,也不会躁,还下火。”


    要不是家里田不够,他都想改种藕,不然藕也不便宜,十几文一斤。


    不过种稻米也不亏,能管温饱,加上稻花鱼,一年到头的肉都有着落。


    “还想买什么菜?”卫长昀和他商量,“家里的鸡估摸要等到年底才能吃。”


    “先不急,现在下蛋一样的。”姜宁一想到冬天时,家里有鸡吃,嘴角扬了扬,“买两根茄子,我想做个茄子煲。”


    再做一个肉丸粉丝豆腐煲,晚饭的主菜应该够了。


    其他的素菜和凉拌菜,地里都有,回家现摘就行,又新鲜又天然。


    “好。”卫长昀点头,看了看哪里还有菜摊。


    逛了一会儿,背篓里的东西越来越多。


    毕竟过节,还得买动工当天要用的酒、肉和炮仗,炮仗是图个吉利,酒肉是用来招待工匠师傅的。


    其他日子可以跟着主人家吃家常菜,第一天和最后一天都得好生招待。


    主要是因为伸手不打笑脸人,让工匠给自己做工时上心。


    买完东西,他俩回到小吃摊拿了盆,准备打道回府。


    东街的人不比西街少,不过打扮更精致些,食肆、茶楼和酒楼生意都很好。


    姜宁和卫长昀说着话,忽地旁边传来吵闹声,他俩一块看去,那间铺子门上一大个铜钱纹样,旁边垂下的旗上写着“赌”。


    “去去去,家里没钱就别来这里玩,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来,就把你手打断!”


    “少瞧不起人,老子有的是钱,下次赢了还来!”


    街上人纷纷让开,生怕沾了晦气。


    姜宁和卫长昀也躲开了一些,倒不是嫌晦气,是怕待会儿被撞到。


    赌鬼最不讲道理,浑起来什么事都敢做。


    姜宁正欲和卫长昀说话,忽地一撇,觉得踉跄的男人有些眼熟,眯起眼仔细看。


    卫长昀又顺着他视线看去,“怎么——”


    “姜大志?”


    姜宁嗤了声,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烂赌鬼,迟早众叛亲离,被人打了丢野外去喂狗。”


    那十五两银子,就当他提前给的棺材钱了。


    卫长昀垂了垂眼,没再去管骂骂咧咧的姜大志,扫向另一边,“那边好像很热闹,去看看吗?”


    姜宁“啊”了声,难得听卫长昀主动去凑热闹。


    卫长昀解释,“应当是在拜魁星。”


    魁星?


    那就不是跟文曲星差不多的,掌管文章的神。


    “去去去,拜神得去。”姜宁心里那点烦躁和戾气,瞬间消散,“管他有用没用,拜了再说。”


    卫长昀失笑道:“想许什么愿?”


    “保佑你高中,保佑我们一家平安,身边的朋友也顺利,还有就是——”


    不等姜宁说话,卫长昀已经接过他的话。


    “暴富。”


    “发财。”


    两道声音重合,他俩一怔,忽地笑起来。


    真正拜魁星时,姜宁却收起了玩笑之色,十分虔诚地替卫长昀求一个上上签,来年科举定能夺魁。


    “魁星老爷,您要是能听到我的愿望,就保佑我身边之人能得偿所愿,来年科举金榜题名,不求封侯拜相,但求仕途无虞。”


    什么朝堂政斗、党派之争都离得远远的,最好不要被牵扯其中,哪怕真有一日身陷囹圄,也是边缘徘徊,夺取官职贬为百姓就行。


    姜宁双掌合十,睁开眼前又补充了一句,“刚才那些是我怕万一说的补充,不是许愿的内容,不到逼不得已,也不用非得罢官。”


    魁星老爷,你可不要胡乱调剂我的愿望。


    拜托拜托了。


    拜完魁星老爷,姜宁和卫长昀便不在镇上停留,直接带上买的东西回家-


    回到家里,朱红听姜宁晚上要做菜,怕他们刚回来累着,就挎了篮子去地里摘菜,让他俩歇会儿。


    姜宁靠在椅子里,瞥向正在收拾的卫长昀,心想家里一个比一个闲不住。


    显得他挺闲的了。


    没事,富贵闲人。


    他先占个闲人的名头,富贵以后补上。


    才剥了一小把瓜子,姜宁就见小宝鬼鬼祟祟地跑来。


    姜宁挑了下眉,等着他开口。


    “宁哥哥,今天我们去村里大树下玩,张小牛问小小要糖吃。”小宝拉了凳子坐在他旁边,特别小声道:“小小不让我跟你们说。”


    姜宁皱起眉,一下坐正,“什么?”


    “张小牛就是那个坏蛋,他喊王栓表哥!”小宝气愤道:“我没让小小给他,他还威胁我,要打我!”


    王栓?


    这个瘪犊子,老爹都被打个半残了,还能在村里蹦跶啊。


    不过这个张小牛跟王栓家也没什么关系,多半还是家里教不好,不然总不能跟一个大了十多岁的表哥学坏的吧。


    那不能够,就是自个是个坏种。


    姜宁瞥眼那边的卫长昀,又看向坐在屋檐下的小小。


    难怪呢,平时挺活泼、还特别爱笑的小姑娘,今天坐在那一言不发,自己跟小布娃娃玩。


    “只告诉我了?”姜宁低声问:“为什么不告诉你二哥?”


    小宝皱了皱脸,“因为二哥肯定会去打他。”


    姜宁瞪眼,“你二哥从前这么凶啊?”


    小宝认真点头,“二哥最讨厌别人欺负家里人,大哥、我和小小都不可以,以前有人骂我们没爹娘,小小哭着回家,二哥直接去跟人打了一架。”


    姜宁狐疑地朝卫长昀瞥了眼,又转回头来,“……那你觉得我不会打人?”


    边说边拿起手边的杯子,往嘴边送。


    看不出来啊,卫长昀不仅小时候挺皮的,还挺凶。


    果然是个小狼崽。


    小宝嘿嘿笑了下,“因为你看起来脾气好,不怎么会打人。”


    姜宁“噗”一下,刚喝到嘴里的水直接喷了出来。


    他连忙擦了擦嘴,放下杯子,“我不仅会打人,还会把人的牙打掉!”


    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跟他打。


    第73章 光天化日居然敢掳人?!……


    家里爱做的那几道菜,姜宁做得多了,卫长昀和朱红也都会做,就是口感咸淡有细微差别。


    姜宁摸到厨房,探头往里看,“长昀,我去趟秋哥儿家,给他送点辣椒去。”


    之前送酸汤的时候,忘拿一罐辣椒了。


    卫长昀正在砍排骨,旁边的篮子里放了洗干净的藕和茄子、黄瓜,豆腐和肉都装碗里备用。


    转过头,“要不要再拿点别的一起?”


    姜宁点点头,“拿了,就炕的豆干和晒的盐菜,我都拿了。”


    “路上小心。”卫长昀不放心地叮嘱了句,“别聊太久,夜路不安全。”


    “知道知道,一会儿就回来了。”姜宁说完,松了扶着门的手,“对了,小宝和我一起去,他想去找三叔家的子修玩会儿。”


    赵秋家和王三叔家离得近,之前朱红没来的时候,小小和小宝放在他家时,三个小孩就经常一起玩。


    卫长昀“嗯”了声,继续干手里的活。


    时辰不早了,排骨得早点炖,不然一会儿赶不上晚饭。


    姜宁心虚地又瞄了瞄卫长昀,结果被卫长昀扫过的视线撞上。


    “……”


    完啦。


    “我走了。”姜宁镇定地笑了笑,“炖汤的时候,少盐,记得放姜。”


    卫长昀接过他的话,“还有先焯水。”


    姜宁抿唇弯了弯眼睛,没再多待,直接走了。


    院子里小宝拎着小篮子,看到姜宁过来,立即招手,一脸偷摸的表情,“宁哥哥快点,等你了。”


    姜宁对他龇牙,走过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来了来了,急什么。”


    小宝扭着脖子回头,瞥了眼厨房,“二哥没看出来吧?”


    人小鬼大,还怕被家里看起来最有威严的人发现。


    姜宁摇头,“我出马怎么可能被发现,你一会儿就把那个张小牛指给我看。”


    “嗯!”小宝一脸气愤,“宁哥哥,你一定要打掉他的牙!”


    姜宁不过脑地点头,答应了声。


    才说完,就有点心虚了。


    不知道这个张小牛几岁,牙齿打掉了还能长吗?


    又没有牙医,不能给他换个假牙。


    有牙医就好了,那可以放开了打,打坏了牙就陪他一副假牙。


    还亏了呢。


    一大一小揣着心虚,飞快进了村子。


    村里那棵大榕树下,天一热,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大人小孩都喜欢在那儿乘凉、闲聊。


    姜宁远远看去,发现今天只有几个小孩在那儿,大人们估计都在家里忙活。


    六七个小孩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做什么。


    “那个,那个就是张小牛。”小宝踮起脚,指了一下人群里的高个,“他最喜欢欺负人!”


    姜宁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小宝,又看那个快有自己高的胖子。


    小孩?


    比他还高、还壮的小孩?


    看起来那胳膊能有他大腿粗,一手能把他拎起来。


    姜宁皱眉,“我看可不止他会欺负人,边上几个小孩不也会欺负人。”


    “张小牛特别霸道,不给他当小弟,他就打你,除非你听他的。”


    “这不就是村霸吗?”


    王邦和徐婶这是什么家族基因啊,一家子都是村霸,比老根爷家还厉害。


    好歹人家就出了一个混账,他家全是混蛋。


    姜宁拍拍小宝的脑袋,看了眼不远处的王三叔,“去找子修玩,我一会儿打完人就去接你。”


    小宝仰着头,配合地“哇塞”了声,“宁哥哥加油!”


    “去吧去吧,你在边上待着,怕打起来误伤。”姜宁把小篮子递给他,掰掰手指、揉揉手腕,来了一套广播体操热身。


    太久没打人了,得活动活动,别闪了腰。


    小宝重重点头,“宁哥哥,你最棒了!”


    姜宁嘴角翘起,十分受用地点点头,“放心,包在我身上,一定给张小牛打趴了。”


    行不行再说,家里小孩被欺负了,这个头是一定要出的。


    姜宁哄完小宝,看他进了王三叔家的院子,这才朝着大榕树走过去。


    “你脑子不好,所以媳妇才跑了。”


    “因为你笨,所以你爹才不喜欢你。”


    “你真的笨死了,连媳妇都看不住,不会有人喜欢跟你玩。”


    “铁柱铁柱,是个大笨猪。”


    “还想要跟我们一起玩?你都没娘教,我们才不要跟你一起玩。”


    ……


    姜宁揉着手腕靠近围一起的几个小孩,刻薄的话越来越清晰,直接落在他耳朵里。


    好恶毒的话。


    对一个心智不全的人这么恶毒,不怕报应吗?


    “喂!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围着的小孩吓得一哆嗦,飞快散开,惊惶地看向叉腰站那儿的姜宁。


    一看见是大人,更害怕了。


    “没干什么,我们在玩!”


    “对,我们就是在玩。”


    “我要回家了,一会儿我娘要找我了。”


    姜宁:“……?”


    他还没动手呢,就跑了俩?


    姜宁微眯起眼,看向杵在那儿的张小牛,“你带头的是吧?欺负别人很有意思?”


    “关你什么事?他本来就不讨人喜欢,我们哪里欺负他了?不跟他玩也叫欺负啊?”


    张小牛在家里被宠坏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平时横得很。


    姜宁嗤了声,对这种熊孩子打心眼里看不上,“没欺负他,他蹲在那里抱着头干什么?骂他不叫欺负他,那我骂你几句你听着?”


    张小牛一下很生气地搓了搓胳膊,“要你管!你是谁啊?你不就是那个爬小叔子床的人吗?我娘和我姨都这么说,你们家乱得很,没人要!”


    “那你娘爬吗?去你姨家,也爬人家的床?”姜宁冷笑了声,“开个玩笑,没骂你。”


    “你、你欺负人!”


    “我?我怎么欺负你了?我也没打你。”


    张小牛气得脸色涨红,肥肉颤啊颤的。


    姜宁歪了歪头,瞥向蹲在那里抱头的铁柱叔,白生了大个头,被个小胖子欺负。


    “我也没说什么啊,不就顺着你娘和你姨的话说,怎么还生气了?没想到啊没想到,难怪他们那么说你。”


    张小牛脸一红,跺了跺脚,“说什么?!”


    姜宁拍着手走过去,觑一眼旁边还站着的几个小孩。


    小马仔,年纪不大就学会跟人当马仔了。


    “还不回家,在这儿做什么?”姜宁瞪眼,凶巴巴道:“再看就告诉你们爹娘!”


    “哇!”


    小孩顿时作鸟兽散,一个个跑得裤子都要掉了,飞快往家里跑。


    姜宁挑了挑眉,看向张小牛,“就你一个人了,那我问你一个事,你是不是抢我家小小的糖吃?”


    张小牛梗着脖子,看姜宁细胳膊细腿的,“是我抢的怎么了?难吃!我尝了一口直接丢了!”


    姜宁瞪大眼,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的什么话?


    “没我娘买的好吃,不知道是上哪里捡来吃的。”张小牛神气地看了一眼姜宁,“你生气啊?”


    “捡来的你也要抢着吃,你是狗吗?”姜宁反唇相讥,“只有畜生才喜欢在地上捡吃的。”


    好好的人,不是穷困潦倒,饿到极点了,怎么会去抢别人吃的?


    张小牛又气得跺脚,脖子都气粗了,伸出手指着姜宁。


    姜宁冷哼了声,“下次再抢我家小孩的东西,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知不知道?”


    来教训张小牛,是为了让他长记性,不敢欺负小小和小宝,最好也不会欺负其他家小孩。


    看张小牛在那儿气得跳脚,姜宁瞥向还蹲在那儿的铁柱叔,叹了口气,走过去。


    刚要过去,旁边一只胖手直接打在他胳膊上。


    手劲儿老大,跟棍子打在身上似的。


    姜宁缩了缩手,瞪眼看向张小牛,“你疯了吧?还真敢打人,我真是给你脸了。”


    边说边抬脚往他膝盖上踹,心里还是不解气,直接踹在他大腿根,“傻叉!”


    张小牛哎哟叫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姜宁看都懒得看,又没真让他断子绝孙,叫唤什么?较真起来,这小胖子也没比他小几岁。


    “铁柱叔?起来,回家了。”


    “呜呜呜呜,他们骂人,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


    姜宁拍拍他的肩,放轻了语气,“没事了,我把坏人都打跑了,你快起来,我送你回家,回家就没人欺负你。”


    铁柱叔放下手,抬头看姜宁,“你是小哥儿?”


    什么小哥儿、大哥儿的?


    姜宁一头雾水,“我叫姜宁,直接叫我就行。”


    铁柱叔愣了愣,小声道:“姜宁?你是好人,你打坏人。”


    姜宁笑了下,“行了,我送你回去,一会儿还得回家吃饭呢。”


    反正也没几步路,姜宁打算把铁柱叔送到家门口就行,别碰上老根爷,要碰上也是在外边,大白天的,总不能还做什么吧?


    顶多骂他几句,又不掉块肉。


    看眼还蹲那儿的张小牛,姜宁嗤了声,皱皱鼻子。


    小样儿,就这还当村霸,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走到铁柱叔家院子外,姜宁停在原地不走了,“你进去吧,我回了啊。”


    铁柱叔也不动了,“对不起,我爹之前骂你,我媳妇……”


    “你媳妇那是……”姜宁欲言又止,到底不忍心,“你那媳妇是生病了,所以回家养病,你们俩也不是真夫妻,你别管人家说什么。”


    “哦。”铁柱叔又不是婴儿心智,七八岁的心智,好话歹话听得明白。


    村里人都说他傻,媳妇跑了,他好几天都没出门。


    今天出门被拦住抢了玩具,都在欺负他。


    “别想那么多,快进去吧。”姜宁抬脚就要走,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人杵在那儿。


    几乎是下意识的,姜宁意识到危险,立即就要喊人。


    老根爷上前一步,直接捂住他的嘴,对铁柱叔道:“铁柱,回屋去,我请姜家哥儿到家里坐坐,陪你说话。”


    铁柱叔一听姜宁能到家里玩,立即听话地回屋了。


    姜宁瞪大眼,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老东西!


    光天化日居然敢掳人?!


    人呢?村里人今天怎么都不在!


    老根爷看他瞪大眼,面无表情地拖着他往院子里走,半点不像掳人的样。


    姜宁抬脚踹他,人一点不动,手打上去,眉毛都不跳一下。


    “唔唔——!”


    老根爷朝姜宁脖子劈了一手刀,姜宁立即没了挣扎。


    第74章 “你也没几年好活,就在……


    姜宁再睁眼时,脖子就跟挨了一闷棍似的,疼得他脑门都一跳一跳的。


    缓了会劲儿,他坐起来,手脚都被麻绳绑了起来,绳子的一头还绑在房梁上。


    老东西、狗东西,还挺有经验的。


    肯定没少干这种事。


    姜宁扫了一圈屋子,他应该是被关在柴房或者哪间不住的屋子,就两个旧柜子,没床没椅子,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他就被丢在墙角的地上。


    他两只手撑着墙勉强站起来,仰头看了下房梁,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真不是个东西,还知道系在房梁上,这神仙来了才解得开吧?


    姜宁四处瞄了瞄,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工具能割开绳子,只要能割开绳子,他就能跑。


    老根爷不愧在村里恶名昭著,打人骂人经验都丰富,屋里别说工具,连片瓦都没有。


    姜宁靠着墙角挪了挪,倒不是往门口挪,想也知道肯定锁起来了。


    早知道就带把刀在身上了,拿来防身。


    等一下,刀?


    姜宁忽地想起什么,一屁股坐在地上,扭着身子去掏腰里的东西。


    他倒不至于真带一把刀在身上,但今天去镇上摆摊,摊上有刺梨,又带了几个桃解渴,所以他随身带了把削皮铁刮刀。


    肯定不如刀锋利,但割断麻绳肯定没问题。


    姜宁缩在角落,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又飞快地拿刮刀割绳子。


    幸好绳子不粗,光把心思放在了打结上,不然再粗点,或者换成铁链,那他是真一点办法没有,只能等死。


    总不能指望铁柱叔能犟得过老根爷,把他放走吧?


    求人不如求己,关键时候还是得靠自己。


    姜宁割断脚上的绳子,又飞快把手上的割开。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姜宁手脚终于恢复自由,起身那瞬间,姜宁才分神感到害怕,又庆幸他嫌找水洗桃子麻烦,所以带了把刮刀。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在他生活的那个世纪,都有人敢在大街上抢走女大学生了。


    那还是有监控的时代,没监控的时代,在家门口丢了,没人看到就跟石沉大海似的。


    坏种就是坏种,为了利益,对正常人来说胆大包天的事,对他们来说比吃顿饭还寻常。


    姜宁深吸一口气,打开两个柜子,只有几身旧衣服。


    眼睛一扫,直接把柜子的抽屉拿了出来。


    天还亮着,说明他应该晕过去没有多久。


    老根爷肯定不会关他到夜里,因为一到晚饭的时辰,他还没回家,卫长昀肯定能发现不对劲。


    小宝去了王三叔家玩,再贪玩到天黑也会想起要回家。


    到时家里人一找来,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这里来,毕竟他跟其他家也没什么过节。


    老根爷那么鸡贼的人,一定会在事情败露前,要么想生米煮成熟饭,要么就先给他喂点药,弄得神志不清的,到时候他怎么说都行。


    姜宁拿着抽屉,放轻脚步走到门边靠墙站着。


    没过多久,外面脚步声渐渐靠近,姜宁屏着呼吸,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一次不中,那他就再没有可能踏出这间房门。


    他会像那些被拐走的女孩、哥儿一样,变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等着男人进来,像猪狗一样活着。


    “吱呀。”


    午后的光照进屋子,高大的身影落在地上-


    “婶儿,你看到——”卫长昀顿了一下,擦着手道:“嫂嫂还没回来?”


    朱红正在摘豆角,愣了下,“没看到啊。”


    卫长昀皱皱眉,往屋里看去,见小小坐在桌旁,趴着像是不太舒服。


    他一边想要不要去一趟赵秋家,反正时辰还早,一边走进堂屋。


    他一进屋,小小就抬起头了。


    “二哥。”小小眼眶红红的,鼻尖也是。


    卫长昀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弯腰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


    “……今天张小牛抢了我的糖。”小小扁着嘴。


    卫长昀松了手,“小宝知道吗?”


    小小点头,“哥哥知道,还帮我抢了,没抢回来。”


    卫长昀心里突然特别不踏实,往外看了眼,“罐子里还有糖,你去拿一块。”


    “他抢你东西是他不对,以后碰到这种事,又要跟大人说。”


    “二哥,宁哥哥和哥哥一起出去,是不是……”小小没去拿糖,抹了抹眼泪,“我不哭了。”


    闻言卫长昀想到姜宁出门时的表情,立即就觉出不对劲了。


    去了快一个时辰还没回,会不会被王家缠上了?


    卫长昀摸摸小小的头发,安慰她几句后,抬脚往院子外走。


    “婶儿,我去地里摘东西,顺道去接嫂嫂。”


    朱红抬头,都没来得及答应,就只能看到卫长昀背影。


    去村里的路上,卫长昀越走越快,走了一半忽地看见赵秋跑来。


    “赵秋!”


    “别挡道,我有事!”


    卫长昀一把拦住赵秋,飞快道:“是我,卫长昀。”


    赵秋仿佛才反应过来,抬头看着卫长昀,“长、长昀,卫长昀你快去村长家,出事了!”


    “我这就去,你随后再来。”


    卫长昀没多问,直接就往郑大家去,走出去两步,他匆忙回头,朝赵秋道:“多谢。”


    姜宁,出事了。


    哪怕赵秋没说清楚,但卫长昀知道,只有姜宁出事了,赵秋才会这么着急来报信。


    刚走进村里,周围人立即拿异样地眼神看来。


    卫长昀无心去想,一口气跑进了郑大家,还没进院子,就见一帮人不在家里做饭,三五成群地待在郑家院子外。


    “来了来了。”


    “小点声,他家二郎可没大郎脾气好。”


    “我就说是个丧门星吧,克死了老大,现在又惹一身腌臜事。”


    “你说是不是上次他搅和了人家喜事,记恨上了?”


    “再记恨也不能干出这事啊,人家姜哥儿也没做什么。”


    “你又知道了?爱听不听,懒得跟你聊,谁家好哥儿还守着寡,去鳏夫家里晃?”


    “老根爷年纪都多大了,铁柱又是个傻的,怎么还扯上守寡不守寡了?”


    “图家产啊,以后不都他说了算。”


    卫长昀站在院子门口,脸色沉下去,扫了一眼其他人,看他们心虚挪开眼,迈腿走进院子。


    一进院,抬眼就见郑大从屋里出来。


    “村长。”


    郑大一见他,立即叹了口气,“人在屋里,你婶儿在里边陪着,我去趟老根叔那儿。”


    卫长昀沉着脸,语气努力克制着怒意,“叔等我一下,我进去说几句话就和你一道去。”


    郑大一听不妙,道:“我先去问个清楚,你年纪小——”


    “再过两个月,我就十七。”


    卫长昀少有地打断旁人说话,“村里人这个年纪,已经成家。”


    他顿了顿,“我跟你一起去。”


    郑大心里清楚,他就算不让卫长昀跟自己去,他也会自己去。


    那他还不如跟着,免得真出事了。


    卫长昀深吸一口气,往屋里走。


    姜宁披了一件深色衣服坐在凳子上,手里捧着一杯热水,低着头,头发有些松散的乱。


    “你去的时候……”


    郑家婶婶边说边抬头,看到是卫长昀,一愣,“长昀?”


    姜宁猛地抬起头,脸上脏兮兮的,沾了不少灰。


    黑白分明又澄澈的眼睛瞪大,张了张嘴,完全忘记了说话。


    卫长昀向郑家婶婶点头,走到姜宁面前蹲下,“有伤着哪儿了?”


    姜宁捧着杯子,轻轻摇头。


    卫长昀脸色稍霁,“嗯”了声,又问:“吓着了?”


    姜宁没再摇头,手指摩挲着杯子,过了一会儿才点头、


    卫长昀眸色暗了暗,从袖袋里摸出一颗糖,“先吃颗糖,等我来接你回家。”


    闻言姜宁猛地抬眼,“你去哪?”


    “不去哪。”卫长昀站起来,看向旁边的郑家婶婶,“劳烦您再帮着照顾下。”


    郑家婶婶也算是看着卫长昀长大的,一时有些犯糊涂,又觉出点不对劲。


    卫长昀没他哥的好脾气,但也是个打小不出错的孩子,这会儿眉眼压着,竟是有几分戾气。


    姜宁有些急了,看卫长昀要走,伸手就拽住他的衣服,“你别去。”


    卫长昀回过身,安抚地冲姜宁笑了笑,轻轻拉开他的手,“没事,等我来接你。”


    姜宁崴了脚,这会儿又肿又痛,根本站不起来。


    之前跑来郑家,完全是凭着一口气,生怕停下来就会被追上才没感觉。


    卫长昀抬脚离开,走到院子,“走吧,郑叔。”


    郑大心里担心,摇头叹了口气,“走吧。”


    郑家外面的那些人,看郑大和卫长昀一起出来,说话的声音立即小了许多。


    “散了吧,在这儿围着做什么?家里没事啊,还是不吃饭,都散了!”


    郑大拔高声音,喊道:“都回家去。”


    一伙人看看郑大,又看看卫长昀,说着小话散开了,各回各家。


    也有人知道他们要去哪儿,不紧不慢地跟到了老根爷家外边。


    半炷香前,临近晚饭的时辰,家家户户都在院里的厨房里做饭。


    姜宁不知道从哪儿跑来,一瘸一拐,头发披散凌乱,狼狈得很。


    再一看,后面跟着一脸血的老根爷,大家惊得全都跑出来看。


    眼看人越来越多,老根爷没再追,压着声音骂了一句“破鞋”,一脸恶狠狠地转身回了家。


    姜宁一点没敢停,一口气跑进了郑家,吓得郑家婶婶差点把手里的碗摔了。


    再不知前因,看见这事儿,心里肯定是往被窝里那点事儿上想。


    没多久卫长昀就来了,大家伙都想看热闹。


    “长昀——”


    “叔,到了。”


    郑大看着卫长昀,心想要不去找杨二爷,好歹是老师,说的话能比他管用。


    可一想到杨二爷的年纪,要是为这事气病了,或者有个什么好歹,他更是过瘾不去。


    郑大摇摇头,走进老根爷家的院子,“老根叔,我来看看您,在家吧?”


    话音刚落,屋里“砰”的一声巨响,不知道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声音响得很,院子里的地仿佛都跟着震了震。


    “在家啊?那我进屋了——”


    “姓姜的自己不简单,成了寡夫郎还一点惦记别人家的事,今天在我儿这里献媚,明天在他小叔面前露个腰,被我发现了,还敢打人——”


    老根爷说着话出来,看见卫长昀时一顿,“这是发现人浪荡惯了,来找我家出气——唔!!”


    郑大惊道:“长昀!”


    卫长昀揪着老根爷的衣领,一拳打在他脸上,原本就没止血的伤口,瞬间血又崩了出来。


    卫长昀沉着脸,嘴角紧紧抿着,没给他再叫的机会,又一拳砸在他脸上。


    手背上糊了血,热的,还黏。


    “村里人都叫你老不死,知道为什么吗?”


    老根爷被打了两拳,眼前都是晕的,“你、你说什么?”


    卫长昀嗤了声,“你做的孽太多,为子不孝气死父母,为夫不义打死妻子,为父不仁不教痴儿。”


    “你早该死了。”


    郑大从后面扑上来,一下抱住卫长昀的腰,“长昀,长昀!你清醒点!”


    卫长昀没收手,拳头砸在老根爷鼻子上,被拉走前,往他腰上又踹了一脚。


    他克制着怒意,胸口却剧烈起伏,眼底浮起的戾气,让双眸显得更黑。


    “你、你——!我要去县府告你!让你这辈子都没办法参加科举!”


    老根爷躺在地上,指着卫长昀,“你这个不知廉耻、罔顾人伦的小子,心里惦记兄嫂,龌龊!”


    郑大一听,脑袋都大了,立即道:“老根叔,你胡说什么!两个孩子清清白白,你别信口雌黄!”


    院子外面一圈人,议论声越来越大。


    卫长昀眼神一动不动,盯着老根爷,仿佛在看一条蛆,正在地上蠕动。


    “长昀。”


    院外忽地一道声音传来,卫长昀紧绷的肩一僵,抿着唇回头。


    姜宁被赵秋扶着站在那儿,脸色发白,额头都是疼出来的汗。


    姜宁看卫长昀没事,松了口气,视线从他身上移开,慢吞吞走进院子。


    “去县府是吗?正好,我已经问三叔借了驴车,打算趁夜去县府报官。”


    一听这话,连郑大都愣住。


    “张老根,小河村人氏,七月初七晌午,趁我送他家中痴儿回家,行至院子外时,将我打晕锁于他家柴房中欲行不轨,幸我随身携带利器,得以逃脱,房中证物应当还未处理,人证是他家中痴儿与小河村村民,我要告他——”


    姜宁顿了下,“绑架他人,私禁他人。”


    他一字一句说得坦荡,毫无半分扭捏,只是盯着老根爷。


    卫长昀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按照燕朝律法,最轻也处七年牢狱。”


    “状子上,今日之事我会一一呈明。”


    姜宁走上前,看着老根爷,“是我心有仁义,以为痴儿无辜,方才帮他一回,如今我倒是想明白了。”


    “只有你死,或关在牢狱里,痴儿才不会变成另一个你。”


    看着老根爷一点点愣住的表情,姜宁退开,“你也没几年好活,就在牢狱里过吧。”


    第75章 “我们,搬去镇上可好?……


    小河村往返县府,便是搭坐驴车也要三个时辰。


    姜宁和卫长昀他们从县府回来时,已经过了亥时二刻,村子里不少人家都熄了灯。


    驴车先经过郑家,停下后,郑大跳下车,负手而立,叹道:“衙门那边要是有公文下来,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卫长昀感激地点了下头,“此事有劳郑叔费心。”


    郑大摆手,“村里出了这种事,我也难辞其咎,不早了,回去早点休息,还有……”


    他看了眼背对着坐在车板上的姜宁,人应该是乏了,困倦地靠在卫长昀背上。


    “让姜哥儿好好休息。”


    卫长昀“嗯”了声,目送郑大进院子,这才同身边的王子书示意。


    王子书驾着驴车,低声问:“先送你们回家吧,姜宁这样也走不了。”


    卫长昀摇头,“不了,去你家,等会儿我背他回去就好,不远了。”


    王子书一听,先是点了头,半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快到家门口时,才反应过来姜宁是个哥儿。若是寻常哥儿还好,可这两人是叔嫂的身份,旁人不知道又要生出多少闲言碎语。


    今日旬假,他难得回家,结果刚到村口,就见卫长昀驾着他家的驴车,姜宁坐在一边。


    这就罢了,车板上竟是坐着郑大,和被绑起来的老根爷。


    这两月他沉心苦读,人都消瘦了不少。


    一见这事,心里大概也猜了个七七八八,便提出一起去,夜里山路多危险,多个人路上也有照应。


    卫长昀没吭声,倒是姜宁抬了下头,答应了。


    “要不我还是送你们上去吧,好歹近一点,你们能少走点路。”王子书跳下车,站在一边,想想又说了一句。


    卫长昀摇头,拍了下姜宁的肩膀,“到村里了,醒醒,回家再睡。”


    姜宁迷瞪地睁开眼,左右看看,目光落在卫长昀身上,“到了啊?”


    卫长昀扶着他胳膊,“嗯”了声,背过身去,“先回家。”


    姜宁又累又困,直接就趴到卫长昀背上,嘟哝道:“我有点饿了。”


    卫长昀低笑了声,手腕托着他的腿,“家里应该留的有吃的。”


    听姜宁答应,他看向王子书,“今日的事,多谢。”


    又看了眼王家熄了灯的屋子,“过两日,再登门跟三叔和三婶道谢。”


    站在一旁的王子书摇了摇头,初显少年清俊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疑惑。


    目送两人离开后,他心想应该去问问秋哥儿,自己应该没理解错吧-


    “阿娘,我们回来了!”


    家里灯火通明,卫长昀背着姜宁走进院子,他立即朝堂屋喊了声。


    坐立难安的朱红听到声音,猛地站起来,带起凳子摔在地上。


    一向做事不急不躁的人,顾不上去扶凳子,忙走出堂屋,看见两人走来,眼泪瞬间往下掉。


    “回来了便好,回来了就好。”


    顿了下又道:“秋哥儿在家里陪了好一会儿,他家兄长见夜深了,才接他回去。”


    “秋哥儿?”姜宁鼻尖一酸,立即眨眨眼,“我过两日去谢他,幸好还有他陪着您。”


    姜宁拍拍卫长昀的肩膀,从他背上下来,朝朱红笑了笑,“没事的阿娘,你看我,不好好的?”


    朱红偏过头抹了抹眼泪,回头时道:“饿了吧?我去给你热热菜,吃点东西再睡,灶上都有热水,一会儿好洗漱。”


    姜宁忙拦道:“时候不早了,你快去休息,我们收拾收拾,随便吃点也去睡了。”


    扭伤的地方只是草草处理,身上也有磕碰,这会劲儿上来了都在疼。


    他不想让朱红担心,尤其看到她发红的眼圈。


    闻言朱红欲言又止,可看姜宁冲自己笑,便点了点头,“哎,那你们别忙太晚。”


    “知道了。”姜宁笑着点头,看着她回屋。


    等人离开了,他才松了口气,伸手去抓卫长昀胳膊,“快快快,站不住了。”


    卫长昀笑出声,忙把胳膊递给他,“逞强?”


    姜宁扭头瞪他一眼,“还笑?先扶我去椅子上坐着再笑。”


    卫长昀点头,扶他到院里的小桌旁坐下,又去给他倒了热水,再打了一盆干净的水来。


    拧了帕子递给他,“你先擦擦脸,我去拿跌打酒,先帮你处理下。”


    “等等。”姜宁接过帕子,才贴上脸,立即往下挪,“先热饭,我真的饿了。”


    脚没伤到骨头,不算严重,疼也是正常的疼。


    比起这个,他现在更需要吃东西,不然肚子就要叫了。


    卫长昀站在原处,“那我去拿件外衣,你披着会好些,夜里风凉。”


    姜宁脸埋在帕子里,暖呼呼的,“唔”了声,“好,你在我柜子里拿,上面那层。”


    卫长昀也没扭捏,应声去他屋里拿外衣。


    姜宁擦完脸和脖子,咧了咧嘴,又揉揉脸。


    还好还好,脸蛋和脖子疼的地方不多,身上疼就疼吧,肿了也不明显。


    弯腰撩起裤腿,纤细的脚腕肿起一片红,老大一个包,指尖按上去是软的。


    “不怕疼?”


    姜宁心虚地缩回手指,“就碰碰,没有使劲。”


    卫长昀把外衣递给他,端走了盆,“我去热饭,一会儿端来。”


    出门前,排骨就已经在灶上炖着。


    其他的菜朱红也都做了,挺丰盛的饭菜,都放到火上蒸一会儿就能吃。


    姜宁坐在桌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越喝水越饿,频频探头往厨房看去。


    “长昀?饭好了吗?”


    “长昀~?”


    拖长语调,全是对饭的急不可待。


    卫长昀往锅里加了水,又把没烧完的柴打灭,只留了一根在灶里烧着。


    “好了。”


    姜宁眼睛一亮,在卫长昀端着菜出来前,规规矩矩坐好。


    一碗莲藕炖排骨,一碗茄子煲、豆圆子粉丝煲,凉拌菜没拿,毕竟过了有几个时辰。


    不过他重新切了盘黄瓜,没拌。


    “好香。”姜宁眼睛跟着菜盘子转,忍着没先吃,等卫长昀坐下了才端碗。


    “可以吃了?”


    卫长昀失笑,“吃吧。”


    姜宁倒没狼吞虎咽,端起旁边的汤,先喝了一口,让胃适应适应。


    暖汤入胃,一天的心惊胆战得以环节,人舒服了不少。


    姜宁眯了眯眼,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卫长昀,“还是家里舒服。”


    卫长昀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往嘴里扒了口饭,“在家休息两天,等你脚伤好了再考虑别的。”


    姜宁点头,他这个样子也没办法出摊,或者下地,还不如老实呆在家里,伤还好得快些。


    一顿迟到的晚饭,虽然只有他们俩,但吃得还算尽兴。


    简单把厨房收拾干净,卫长昀看了眼姜宁屋里还亮着的灯,犹豫了会儿,回屋里拿了跌打酒,走到他门前敲了下门。


    没一会儿,屋里就传来姜宁的声音。


    “进来。”


    卫长昀等了片刻才推开门,看到姜宁坐在床边,脚搭在小凳子上,身上外衣是在披上的。


    他视线移开,走过去把跌打酒放下。


    “我用帕子浸了凉水,在伤处敷了会儿,已经好了很多。”


    姜宁拿起跌打酒,“我一会儿再揉揉就好了。”


    卫长昀“嗯”了声,没有立即离开房间。


    姜宁把玩着瓶子,歪了下头,“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屋里灯不算明亮,却也能看得清彼此脸上的神情。


    卫长昀都快把我有话要说写在脸上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嗯。”卫长昀点头,朝姜宁伸手,“伤处要揉开,你不方便,给我吧。”


    姜宁不扭捏,把手里的药瓶递过去,“能让你这么发愁的事,肯定不是小事。”


    毕竟上一次还是他和卫长昀走得过近,面对陌生的情绪无法处理,差点跟他吵架。


    卫长昀坐在小凳子上,扶着姜宁的腿搭在膝盖上,手掌搓热了药酒,替他揉开淤肿。


    他低着头不开口,姜宁便也不问。


    脚腕伤处被揉着,其实很疼,可是他没吭声,就等着卫长昀开口。


    “我们,搬去镇上可好?”


    姜宁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盯着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卫长昀直起身,过了片刻才道:“去镇上住出摊会方便一些,离私塾也近,小小和小宝年纪小,邻家的小孩也不少。”


    说完这一番,他微垂着眼,似乎怕泄露心思。


    声音低了下去,“之前说的去看铺子,也——”


    姜宁倏地出声,“好。”


    卫长昀蓦地抬眼看向姜宁,手上力道没控制,使了点力气,眼前人的脸色立即变了。


    姜宁低呼,瞪他一眼。


    怎么毛手毛脚的,真的很痛啊。


    “那家里的浴房还要修吗?”卫长昀立即松了手,道:“也许用不了多久。”


    姜宁手撑在床沿,“修啊,反正要不了半个月就能修好,在家里还要住好一阵呢,况且日后要是回来,不也得用。”


    不仅要修,还要全村人都知道他在修。


    搬去镇上是因为做生意、读书方便,日后谈恋爱也方便,才不是怕了这些闲言碎语,跑了呢。


    卫长昀对上他的视线,被他眼底的笑意感染,跟着点点头。


    “那明日我就不去工匠那儿取消这活,正好这几日在家里能看着点。”


    姜宁“嗯”了声,缩了缩脚,“长昀,可以了。”


    卫长昀一怔,松了手,收好药瓶站起来。


    耳根发烫,目光扫过去,热意迅速窜到脸颊和脖子,匆忙拱手行了礼。


    “你早些休息,我不打扰了。”


    姜宁错愕地睁大眼,没等他开口,就听到一句“告辞”,随后屋门便被人关上,掀起一阵风飘进来。


    “……”


    姜宁抿着唇,脸上笑意更甚,侧身倒在被子里,轻轻翻了个身滚到床里侧。


    第76章 我还卤了一锅吃的,等会……


    养伤,修房子。


    风风火火的动静,小河村的人想不知道都难,私底下都在议论卫家到底要做什么。


    外人在那儿削尖脑袋地想,姜宁和卫长昀岿然不动,每天起来吃过早饭,一个温书一个练字,等工匠来了,就一块跟人唠嗑。


    朱红起初还担心姜宁,过了两日看他半点不在乎,便也放下了。


    小小和小宝虽还懵懂,可也是机灵的孩子,乖了不少。


    临近中旬,天越发热起来。


    姜宁坐在树荫下,拿着一个桃子吭哧吭哧地咬着,“秋哥儿,我觉得这两个师傅挺好的,你家要砌的话,也找他们,手还熟。”


    赵秋捧着碗,正剥豆子,“你是真心大,外边那些人都要编出几十个版本来了。”


    “和那么多人生气,我也气不过来啊。”姜宁冲他卖乖地笑笑,“你别剥了,够炒一盘了。”


    他拉了一下赵秋手腕,“你一会儿全拿回家去。”


    闻言赵秋摆手,“你不是剥来家里炒的?那你剥了那么多,我——”


    “地里种了不少,不吃就老了。”姜宁接过他话,“早上长昀就剥好了,分给三叔和二爷家了些,这是给你的。”


    “我还卤了一锅吃的,等会熟了你尝点再回家。”


    待在家里没事,姜宁每天都变着法地做吃的。


    蒜香排骨、辣子鸡、凉皮凉面、炸酥肉、土豆烧豆角……


    今天是馋了,就想吃卤味,干脆把土豆、豆腐、鸡蛋跟藕一块卤了,还放了点毛豆。


    等卤好加点蘸水一拌,他能吃三碗。


    就是卤毛豆稍微麻烦点,想做出街上卖的口味,还得再加干辣椒和花椒再炒一次。


    赵秋听完,不客气地点头,“那我就在你这儿吃了午饭再回去。”


    姜宁笑他瞎客气,“每次留你在这儿吃饭,我还得想一番说辞。”


    赵秋挠挠脸,“这不是你老在这儿蹭饭,怕你嫌我。”


    “多你一副碗筷,还能把家里米吃没了?”姜宁把桃核扔到垃圾篓里,“我给两个师傅端碗水。”


    “你脚还养着就别动了,我去。”赵秋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碎渣,“没几步路。”


    姜宁仰着脸,“那就麻烦秋哥儿了。”


    赵秋回头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谁让你家卫长昀不在呢,总不能去把婶婶叫醒就为个倒水吧。”


    提到卫长昀,姜宁往院子外看了眼。


    去了一个上午了,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杨二爷那边出了什么事。


    姜宁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


    估摸着要是没事的话,差不多该回来了。


    “东家,你这浴房和茅房修得新鲜,图纸比镇上那些工匠还画得工整啊。”


    “村里哪有这样建,虽然方便,但是麻烦了些。”


    “小东家倒是会过日子,修着修着我都想在家里弄一个。”


    姜宁收拾了下桌面,把剥下来的壳都收到篓子里,可以拿去地里埋着当肥料。


    “除了图纸不能送你们,你们要是喜欢,回家修便是了。”


    “不过我家这活儿,可全仰仗你们了,砌墙的事我们一点不懂。”


    两个工匠师傅喝了大半碗水,一听姜宁的话,不由笑起来。


    好听话谁都爱听,尤其是听着不是故意讨好的。


    夸得有几分真心实意。


    “放心吧小东家,包管给你把活办得漂漂亮亮的。”


    “我们俩做事你们可放心,这墙下暴雨、刮大风那都不带晃的。”


    “就是,洪水来了都挡得住。”


    姜宁刚收拾完桌子,道:“这话可不兴说,风调雨顺才能日子长久。”


    赵秋也给他倒了碗水端来,“可不是,咱们村的那条河,上一次发洪水还是几十年前的事。”


    两个工匠师傅自知失言,尴尬地挠了挠头,干脆回去继续垒墙了。


    两间房已经快砌好,今天差不多能到顶,等顶封完,其他的活他们自己就能做了。


    不过得等墙晾干才行,不然内墙上刷一层,里边的灰浆更难干。


    赵秋瞥了眼干活的两个师傅,低声道:“村长那边还没来信吗?”


    姜宁摇头,他倒是不急。


    官府那边审问、查证,到下发公文也要不少时日。


    “都过去六七天了。”赵秋不免担心,“那老东西恬不知耻,要是因为他年纪大就从轻发落,那也太便宜他。”


    姜宁垂了垂眼,想起那日的事情,更多的是愤怒和懊恼。


    善意被利用的滋味并不好受,尤其是在知道危险的情况下。


    可让他当时不去管铁柱叔,又不太可能。或许现在会换一种方式,比如送到村长家,就跟送去警局一个效果。对自己而言,人身安全更有保障。


    “长昀说了,最轻也是七年。”姜宁转着手里的一根豇豆,“他也没几年好活,就在牢里过完最后的日子。”


    闻言赵秋点点头,没再多问。


    那日的事到今天他都没细问,没那么多好奇心,更不想让姜宁难受。


    那会儿看到姜宁狼狈地跑进村长家,他立即知道事情不对,都没多想就去给卫长昀报信。


    不管如何,卫长昀是卫家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后来去了村长家,就见姜宁急匆匆地出来,脚还一瘸一拐的。


    他上前去扶住姜宁,听他是要去老根爷家,立即陪他一块去。


    之后的事,他东一句西一句的,自己琢磨出来了。


    “好秋哥儿,别担心了,我真的没事,更不在意村里人说什么。”


    姜宁伸了个懒腰,朝竹篱上那一片开得正好的花,“那些话难听,可还不如这花死了让我难过。”


    赵秋顺着他视线看去,低低笑道:“我知道了。”


    姜宁回过头,“你日日都来,我知道你是怕我想不明白,自个钻牛角尖。”


    被说中心思,赵秋抿唇,“别觉得我是来蹭饭就行。”


    闻言姜宁微微睁大眼,略一思索就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村里人是不是也说你了?你总跟我一起玩,肯定捎上你。”


    赵秋连忙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不是说你跟我一起玩日后不好说亲,就是说你跟我玩是因为我会做生意。”


    姜宁抬手枕在脑后,“想都知道那些人嘴里没什么好话。”


    关心别人家里的事,比自家米缸里有多少米都清楚。


    赵秋沉默了片刻,叹了声,“还好爹娘和大哥都知道你们的秉性,还帮我说回去了。”


    “叔和婶都是心善的人。”姜宁眨了眨眼,看赵秋的神情,欲言又止。


    其实他是想问赵秋一家要不要去镇上住,可不是谁家都跟他们一样,愿意离开的。


    更何况,他和卫长昀都还没把事定下来,倒也不必这么早说。


    等日后他们在镇上站稳脚跟,生意也稳定下来,要是赵秋家愿意,可以让他们入伙。这样一来他心里也好受些,毕竟承了赵家不少情。


    他俩正沉默着,院子外有说话声传来。


    “宁哥儿!”


    声音传来时,姜宁先抬头看去,赵秋慢了一步。


    院外顾苗急急忙忙地跑来,跟着来的顾今南完全被他抛在身后。


    “苗哥儿?”姜宁起身,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顾苗着急打量他,发现没事后才松了口气,“这么大的事儿你也瞒着我,还是不是朋友了?要不是夫君正好去拿文书,碰到卫长昀,还不知道这事。”


    顾苗声音不大,却听得出着急。


    卫长昀领着顾今南进来,看过来时,正好和姜宁眼神撞上,无奈朝他点头。


    小小和小宝才午睡起来,揉着眼睛走出堂屋,看到顾今南,立即兴奋地跑来。


    “今南!”


    “你怎么来了?”


    顾今南看向顾苗,见他没工夫理自己,便向卫长昀点了下头,得到首肯才撒了手,去跟小伙伴一起玩。


    “不是什么大事,就处理个人渣。”姜宁拉着他坐下,“好了好了,别生气,我真不是要瞒你。”


    “那——”顾苗欲言又止,到底是藏不住话,“姜大志的事你也不说。”


    姜宁一愣,一时间说不出话。


    赵秋也是一头雾水,不过他是不明白姜家的事顾苗怎么知道的。


    卫长昀从堂屋重新端了三杯茶,放到小桌上,“今日碰到沈兄才知道,姜大志去易安楼闹了场。”


    姜宁脸色微变,很快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之前王邦和姜大志就有往来,如今去易安楼闹,怕是一身赌债还不上了。


    “他去找你要钱?”姜宁嗤了声,“倒真是会往脸上贴金。”


    顾苗犹豫着“嗯”了声,“不过你放心,我没给他,叫人把他吓唬走了。”


    姜大志去易安楼的时候,醉醺醺的。嘴里嚷着什么二十两、十五两,又是不孝子算计他。


    顾苗把人骗到后院,听了半天才捋明白。


    原来两个月前姜宁几乎天天出摊,忙得脚跟打后脑勺是为什么,全因为摊上这么个爹。


    更晓得了姜宁说的日后不分成的原因。


    姜宁看他表情,和赵秋对视一眼,笑道:“吓唬对他不管用,你就该狠狠打他一顿,他才会怕。”


    不然啊,姜大志那种人,好了伤疤忘了疼,还敢有下次。


    不疼不长记性。


    第77章 “老师问我,何时回私塾……


    “这些天麻烦你们了,这是自家做的辣椒和腌菜,你们带回家尝尝。”


    “小东家太客气了,哪能拿了工钱还要你的东西。”


    “自家做的,不值多少钱,你们这屋子修得又漂亮又好,我心里高兴呢。”


    天气变长后,都已经酉时二刻了,太阳都还高挂着。


    最后一点活收尾,姜宁和卫长昀送工匠师傅离开,送了两罐辣椒和一罐腌菜。


    一听姜宁这么说,工匠师傅心里高兴,乐呵呵地走了,还祝姜宁日后生意兴隆。


    卫长昀拿了竹扫帚去浴房那边,把土渣那些都扫了。


    “宁哥儿,那我也回家了。”赵秋拎着篮子,“明天你家可别动土了。”


    姜宁“哎”了声,疑惑道:“为什么?”


    “明天中元节,动土不好。”赵秋瞥向卫长昀,“你家里有纸钱和香烛吗?没的话,起早点去村口买,就卖上午。”


    中元节?那不就是七月半。


    姜宁点了下头,“知道了,你回家路上慢点。”


    赵秋:“嗯。”


    这几天太忙,又发生不少事,都忘了还有这回事。


    上次他和卫长昀说找个日子去祭拜父母兄长,如今倒也不用特地挑日子,明天就该去。


    “宁哥儿,晚上我们吃什么啊?”


    顾苗靠近的声音,让姜宁回过神,问他,“你真不回去啊?”


    “都这个时辰了,回去多晚了,明早回去一样的。”顾苗捏着一把瓜子,“你别操心了,小小年纪怎么爱操心,来之前跟明尧说好了,他一早来接我跟今南。”


    姜宁失笑,从他手里抓了把瓜子,“我不操心,哪有好吃的投喂你。”


    顾苗撇撇嘴,岔开话题,“你家浴房跟厨房连一块的,是做什么用?”


    “取暖。”姜宁想了想,“跟那些有钱人家做暖阁是一样的,不过暖阁是在墙的夹层里烧炭,我是借了灶台的光。”


    顾苗张了张嘴,半晌后,朝姜宁竖起大拇指。


    真厉害啊,连这都能想到。


    晌午做的卤味没吃完,晚上就拿来凉拌当一道菜,又煮了一锅酸汤稻花鱼、酸菜煮土豆片、蒜苗回锅肉。


    家里多了两个人,夜里安排睡处,顾苗自然是和姜宁睡一个屋,顾今南只能和卫长昀、小宝睡一个屋。


    姜宁看了眼正在洗漱的顾苗和顾今南,抱着被子进了卫长昀屋里,“等过阵子,给你重新打张床吧。”


    卫长昀正在理书,闻言抬头看他,“就将就一晚,不用换。”


    姜宁放下被子,瞥一眼那张估摸着不到一米五的床,“家里没人来做客,也该还,大一些你和小宝睡着也舒服。”


    卫长昀点头,笑道:“听你的。”


    姜宁把被子抻了抻,直起身来,“今天去二爷家,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只是在镇上多耽误了会。”卫长昀侧过头,“老师问我,何时回私塾上学。”


    闻言姜宁怔住,诧异道:“是你功课退步了?”


    都小半年了,怎么突然这个时候提起来?


    “不是。”卫长昀靠在桌沿,看姜宁,“老师的意思是,回私塾上学的话明年院试的排名会更好。”


    姜宁面上一喜,“那就早些回去啊。”


    他一说完,就反应过来了,比他们想的时间要早。


    “我是想按照之前说的,明年再回私塾。”卫长昀顿了一下,“如果那时候已经搬到镇上,离家也近。”


    姜宁想了想,笑起来,“那就按照我们想的,年后再回私塾。”


    倒是不止卫长昀说的那些,还有就是到那会儿家里的情况应该稳定很多。


    那样一来,卫长昀也能更专心的读书。


    门外传来小宝和顾今南的说话声,他俩对视一眼,止住了话头。


    “被子铺好了,今南就跟小宝睡一床。”姜宁走到屋门口,摸了摸顾今南的头,“跟两个哥哥睡,可以吗?”


    顾今南被小宝拉着手,乖巧地点了点头。


    小宝立即接过话,“宁哥哥,你放心好了,我晚上肯定不跟今南抢被子!”


    姜宁用手指轻轻弹了下他的脑门,“就你话多。”


    他回头看卫长昀,“那我出去了,这两小家伙交给你了。”


    卫长昀点头,让小宝和顾今南先上床去,别着凉。


    姜宁倒是不担心两个小家伙,毕竟卫长昀有照顾小孩的经验。


    走出屋子,见顾苗等在他屋门口,笑着走过去。


    “怎么不进屋里等?”


    “你没来我自己进去不大好。”


    话说得没一点遮掩,让姜宁心里一松,走上前推开房门,领他进了屋。


    屋里重新修整过,比一开始好了许多,点上灯后也亮堂。


    姜宁往床上放了两床被子,一人一床也免得不习惯。


    “你一会儿睡里边还是外边?要是觉得还早,我们俩下五子棋玩,之前我嫌无聊,长昀多刻了两副,平时我们也玩。”


    “睡里边吧。”顾苗道。


    姜宁答应了声,继续弯腰在床边理被子。


    “宁哥儿。”


    姜宁闻声回过头,发现顾苗表情是有话要说,一怔,随后停下了手里的事。


    “怎么了?”


    顾苗上前一步,坐在床沿,“我是想问你,没想过去镇上住吗?”


    看姜宁愣住,连忙解释,“我不是为了做生意赚钱,是你既然都在镇上摆了小吃摊,应当知道住在镇上的话会方便许多,不用再那么早起,每天一个多时辰来回。”


    姜宁看他慌乱解释,跟着坐下,“怎么问得突然?”


    顾苗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镇上那么多人家,没人会天天惦记谁家出了什么事。”


    话里意思明显,就是怕他在村里受那些闲言碎语的打扰。


    姜宁有些意外顾苗会这么问,也没打算瞒着自己的想法,“其实我之前就想过了,但还需要些时日。”


    “你已经想好了?”顾苗一脸惊讶。


    姜宁“嗯”了声,“我和长昀商量过,这段时间去镇上出摊完,就去看看有没有便宜些的房子。”


    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打算租,还是想直接买一座宅子。


    永安镇的宅子,买个小些的,就正好他们一家人够住,应当也不会太贵,五六十两能买下。


    地段偏僻点,他们也没无所谓。


    顾苗吃惊道:“你想直接买?”


    姜宁点头,“宅子得是自家的好,不然屋主临时有什么变故,要我们把宅子腾出来,那更麻烦。”


    顾苗犹豫了下,提议道:“五六十两,你们得攒不少时间,要不——”


    “不用。”姜宁知道他要说什么,打断道:“我们已经攒下一些,到明年正月,多半就够了。”


    今年都还剩下五个多月,能挣得回来,不就是三十多两,再难也不会比之前挣那十五两要难了,就是辛苦些。


    顾苗知道姜宁不愿意借钱的原因,一是不想因为钱影响了朋友关系,二是他们如今还是合作关系。


    姜宁看他一脸郁闷,道:“不过是有一事得麻烦你,买宅子这事我和长昀都不懂,阿娘那边我们还没告诉她,所以得麻烦你瞒着,再有就是你们在镇上住得久,又做生意,比我们更了解其中的门道,可以帮我们过过眼。”


    “小事一桩,包在我身上了,一定给你找一个价格合适,地方还不错的宅子。”


    顾苗听完,心里又不郁闷了,“你喜欢院子大点的还是小点的?大点的吧,你平时晒东西,还有两个小孩。”


    姜宁眼睛瞪大,忽然觉得自己起了一个了不得的话头。


    刚张嘴想说什么,就被顾苗抢了先。


    “三间卧房加一个客厅?你家长昀要读书,是不是还得配一个书房?”


    顾苗一边爬到床里侧一边掀开被子钻进去,“不过那样就五间房了,可不算小,但要是屋子小一些,应当也还好,不行就隔一间出来。”


    姜宁躺下,认命地每一句都回应。


    “院子里最好已经栽了树,这样夏天凉快,不然光秃秃的热得很。”


    “对了,得有一口井吧?没井的话不方便,得到镇上的井去挑水,人多还麻烦。”


    “位置要安静一些,不能是闹市,但西街的宅子便宜,东街的贵。镇上不大,每天来回私塾也不算远。”


    “要是沿街的就好了,这样前院你可以支个摊,后边就是自家屋子。”


    ……


    姜宁听着听着来了困意,答应得也越来越慢,不过快睡着时,脑中已经慢慢浮起了一座宅子的模样。


    有树、有井,还有一方院子。


    几间屋子的布局和现在差不多,就是客厅宽了些,不像堂屋那样。


    厨房也全都是青砖砌的,很大,还亮堂。


    顾苗困困地喊身边人,“宁哥儿?”


    姜宁翻了个身,面朝床外,“嗯?”


    顾苗打了个哈欠,“镇上很好的,而且离村子也不远,你们要想秋哥儿他们,也能回来。”


    姜宁含糊不清地应了声,想到赵秋提醒的事,嘟哝道:“知道的,我会跟秋哥儿说。”


    “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呢。”


    得去买纸钱和香烛,一块去给卫家父母和大哥烧纸。


    虽说不知道他们听不听得到,但这么大的事,还是亲自告诉他们一声才是。


    毕竟,是要搬出这里了。


    第78章 “我不是三岁小孩,嫂嫂……


    第二天一早,姜宁和卫长昀一块送顾苗父子去村口,沈明尧看到他们,迎上前来。


    从顾苗怀里抱走顾今南,他道:“麻烦你们了。”


    姜宁跟顾苗挥挥手,笑了笑,“不麻烦,他们俩可乖了,好照顾。”


    顾苗拎着姜宁给他的篮子,听完戳了戳他胳膊,“我比你大好几岁,怎么说话呢。”


    姜宁光笑不说话,惹得顾苗又捏捏他胳膊。


    旁边卫长昀向沈明尧颔首示意,“今日中元,便不留你们,一路小心。”


    沈明尧把顾今南放到车上,再去扶顾苗上车,“嗯,有劳了。”


    送走顾苗一家,姜宁和卫长昀往村口走,这个时辰村里大多人都已经起了,打算去地里干活。


    碰到了,和往常一样闲聊两句算是打招呼。


    姜宁看卫长昀往家里走,叫住他,“哎,去买点东西再回。”


    卫长昀疑惑问:“要买什么?”


    “今天不是中元,晚上得去坟前烧点纸。”姜宁愣了下,反应过来,“你准备好了?”


    昨天赵秋提醒他别忘了,他还在想卫长昀应当不会忘,但这段时间忙,可能会顾不上准备。


    现在看,这事儿不可能会没准备。


    卫长昀点头,解释道:“不是这段时间准备的,是去年家里剩下的。”


    姜宁“哦”了声,没再问。


    纸钱和香烛家里有多的不奇怪,以前他家买一次够用两年,不是七月半的话,其实每次都烧得不多。


    “那回家,今天得供饭。”


    供饭得赶早,完了怕饿着自己祖宗,所以一般都是中午。


    姜宁和卫长昀回了家,一人煮了碗粉吃,就开始张罗中午供饭的事。


    鱼和肉肯定得有,凉拌菜和素菜也得上。


    等到午时,方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三杯酒、三杯茶和三碗饭,再点上一炷香和一堆烛。


    朱红收拾了一下厨房,见姜宁擦着手进来,“长昀呢?”


    “领着小小和小宝在那儿烧纸。”姜宁知道朱红的意思,“我帮你收拾完再去。”


    朱红点点头,“虽然你和卫家大郎没什么缘分,但过了门就是一家人,一会儿记得多烧点。”


    “对了,堂屋那边烧完,厨房灶前也得烧,院门口也是。”


    “晓得了,阿娘。”姜宁笑了下,“我懂礼貌的,该做的不会少。”


    把碗沥了沥水,“吃过晌午饭,就去坟前烧,夜里不去了,就在家里再把烛和香点了。”


    “夜里烧的人太多,不去凑热闹也好。”朱红知道他做事妥帖,也不多念叨,“去吧,这里我收拾就行。”


    姜宁凑过去,给朱红捏了捏肩,“辛苦阿娘了。”


    “一家人的事,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和长昀不也辛苦。”


    朱红自打和离后,心里轻松了许多,人看起来都精神了不少。


    姜宁从厨房出来,还没到堂屋,就闻到了烧纸钱的味道。


    不算难闻,但每次闻到他都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我给一沓。”姜宁蹲在小小旁边,接过卫长昀递来的一沓纸钱,“烧的时候记得喊人,不然不知道是烧给谁的。”


    小小撕了三张一起往盆里放,“真的吗?那我要多给爹和娘烧,还有大哥,在下面盖房子。”


    小宝附和道:“还可以买马车,就今南家的那种。”


    姜宁眼神温柔,摸了摸他们俩的头,“心诚则灵。”


    卫长昀沉默地烧纸,听到姜宁的话,抬头看去,两人视线对上,却也不尴尬。


    “二哥,你也多烧点。”


    “让爹娘保佑你高中!”


    姜宁捏一把小宝的脸,“跟谁学的这个?还许愿呢。”


    小宝认真解释,“跟大哥学的,以前二哥在私塾,大哥每次烧纸都这么说,让爹娘冒青烟,二哥能高中。”


    提到卫大,姜宁下意识地看了眼卫长昀。


    对卫长昀来说,长兄如父不为过,十岁郎当的年纪,没了爹娘,对兄长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卫长昀垂着眼,把手里最后一沓纸钱烧完,“我不会让爹娘和大哥失望的。”


    在堂屋烧完,要去灶房和院门口烧。


    小小和小宝不用再跟着,大人去就行,顺道还得把烛和香点上。


    姜宁和卫长昀一块去了灶房烧纸,对烛和香靠着墙脚点的。


    “长昀,不管你能不能高中,你都是家里的骄傲。”姜宁单膝蹲着,“童生也没那么好考。”


    卫长昀错愕看他,轻笑了声,“我不是三岁小孩,嫂嫂不用这么哄我。”


    姜宁否认,“没在哄你,是说真的。”


    卫长昀看着燃起来的火焰,“之前的中元节,我不怎么愿意去想爹和娘,经常整日都关在房里读书。”


    闻言姜宁怔了怔,没打断他的话。


    “如今才知道,人活一世,应当更珍惜眼下才是。”卫长昀垂了垂眼。


    姜宁“嗯”了声,也望向快燃尽的纸钱。


    是该珍惜当下,别总是回头去想。


    去院门烧纸钱时,姜宁默默地多烧了几张,是给“姜宁”的。


    不管他去了何方,都希望他能够有一个好结果。


    晌午过后,他们去了卫长昀父母和卫大的坟前,拎着一篮子供品,还有一篮纸钱香烛。


    村里的坟不像镇上,有一片地方埋,都是先生看过了,哪里风水好就埋哪里。


    今天中元,各家各户都有来上坟,他们也不是来得最早的。


    卫长昀拿着镰刀把坟包周围的杂草除了,姜宁领着两个孩子在碑前放供品,把香烛点上。


    姜宁抬起头,问卫长昀,“是不是得给他们说下,我们往后的打算?”


    “说吧。”卫长昀走回来,在衣摆上擦了擦手,“总是要说的。”


    姜宁拿起一炷香,恭恭敬敬地作了三个揖。


    “叔、婶,还有卫大哥,我和长昀商量了,等今年底或者明年春,就搬到镇上去,小小和小宝跟我们一起,到时候来家里烧纸,你们可别认错了路。”


    卫长昀:“……”


    别开脸时,面上神情有一瞬的放松。


    小小、小宝:“什么?搬镇上去?”-


    朱红放下手里的针线,一脸吃惊,“要搬去镇上?”


    姜宁掐着四季豆,被她反应吓一跳,“是有这个打算,但还在攒钱。”


    买宅子不是小事,地契和房契都得有,还要把过户这件事弄明白,不然以后容易扯皮。


    当然了,没攒够钱才是没说实这件事的原因。


    五六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万一这几个月又有什么变故,也不好说。


    “是因为——”朱红犹豫了下,没说完。


    姜宁看她表情就知道,“一半一半,主要是之后做生意也方便,我还想弄一个小铺子,这样能赚更多。”


    闻言朱红无声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道:“去镇上也好,镇上比村里大,人也多,各家有各家的事,就没那么多闲工夫唠叨别人了。”


    “是啊,远离这些闲言碎语,咱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姜宁笑着看朱红,“阿娘,离开姜大志那个人渣是一个新开始,去镇上住不是逃避,是为了更好的日子。”


    “你啊,总有你的道理。”朱红无奈地看他一眼,“你们拿定主意就好。”


    “之前没跟你说,是因为还不确定能不能办成。”姜宁怕朱红心思细,想得多了,“今天不是正好去跟长昀爹娘说了,也得让你知道这事。”


    一家人过日子,大事小事都得商量着来。


    虽说不一定是采纳意见,可也不能什么事都瞒着,办完了再知会。


    日子久了,难免会生出嫌隙。


    “平时我在家也没什么事,要不做一点针线活,钱攒得也快些。”


    朱红试探道:“帮人缝补衣裳,或者别的。”


    姜宁有些意外,又很高兴。


    他一直担心朱红在家里久了,会觉得无聊,或者心里生出不踏实来,毕竟他们一直在外面做事,小小和小宝都丢给她来带。


    “缝补衣裳的活,容我去问问,要是行,就少少的接一点。”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朱红捏着手里的针线,“还是姑娘时,大家都说我针线活做得好。”


    姜宁轻轻眨眼,“为什么拒绝?阿娘针线活就是好,比镇上布庄一些师傅都缝得好。”


    朱红嗔道:“就你嘴甜,会哄人开心。”


    “才没有,我说的实话。”姜宁身上衣服就是朱红改的,针线细致,重新调整剪裁后,穿着更舒服。


    母子俩正说话,外边传来卫长昀的声音,姜宁放下手里的碗,答应了声。


    往外走时,姜宁忽地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阿娘,这一阵要是大哥和二哥过来找你诉苦,你别理。”


    朱红一怔,问:“怎么了?”


    “前段时间,我和长昀在镇上看见姜大志了,他去赌坊里赌。”


    姜宁顿了顿,“赌坊是什么地方?桌上是上百两的输赢,一般人去只有被扒皮的份。”


    什么赢家输家,在赌坊里,真正的赢家只有赌坊老板。


    朱红心中惊讶,又觉恼怒,“我知道了。”


    “知道就成,不用放心上。”姜宁不是怕朱红对姜大志心软,是怕她对两个儿子心软。


    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什么亲疏之别。


    血浓于水的缘分在那儿,想割舍开一点不容易。


    不过也有烂人,心也是烂的。


    什么血浓于水的情分,还不如旁人几句奉承,为了面子,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第79章 “我负责。”


    搬家到小镇上,给了姜宁和卫长昀一个很清晰的目标。


    接下来的日子,全心都扑在了怎么早点赚够钱去买宅子上,只要不下雨的天都去镇上摆摊,书铺要有活也接。


    下雨的话,就去下地忙农活。


    好歹也有三块地,玉米和土豆、麦子都不用怎么精心照顾,但豇豆和四季豆、毛豆都得摘了吃,不然老得快。


    那半块地的辣椒也长得好,姜宁和卫长昀挑了一个空闲的日子,一块去地里收辣椒。


    忙到晌午,背了两大背篓回家。


    易安楼那边的酸汤供应,已经不用他们自己去找毛辣果,顾苗差人去收,收完了知会姜宁,他过去做就成。


    做酸汤的时候,其他人会识趣地走开,就留姜宁和卫长昀。


    辣椒倒是正常卖的,不过货量不多,毕竟小吃摊也得用辣椒。


    “咚咚咚咚——”


    王子书提着一只鸡上卫家时,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一阵响,推门时都愣了愣。


    “卫长昀,我爹让我把鸡送来了,还燎了毛。”


    他听到答应,推门的力气才实了。


    走进院子,看到卫长昀坐在小凳子上,面前是一个盆,正拿了一把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在盆里捣着。


    “你这剁的什么?老远就听到乒乒乓乓的动静。”王子书走上前,“放哪啊?”


    卫长昀挽着袖子,看了下他手里拎着的鸡,“挂厨房外边就行,一会儿我再弄。”


    “姜哥儿不在啊?”王子书探头探脑看了会儿,“出去了?”


    “跟婶儿去地里摘豆子。”卫长昀停了下手上的活,“私塾放旬假?”


    王子书站厨房门口,回头道:“马上中秋,赶在一起就多放了两天。”


    “你这弄的什么?又是姜哥儿的主意?”


    “糟辣椒。”卫长昀言简意赅地答了句。


    糟辣椒是什么辣椒?


    王子书挠了下头,心想家里糊辣椒、麻辣椒面,这糟辣椒又是什么?


    他每次回家,都觉得他弟胖了不少,听他爹说是吃饭太香了,连素瓜煮豆都能吃两碗饭。


    王子书看院里也没人,他就干脆多待会儿,“你真不回私塾了?”


    卫长昀抬眼,“谁说的?”


    王子书挠头,“我自己猜的,你天天跟姜哥儿做生意,那么忙还有功夫回私塾啊。”


    卫长昀眉头皱了皱,“做生意没什么不好。”


    “不是,你误会了,我不是说做生意不好,是你天赋那么好,不科举浪费了。”


    王子书说完都觉得这话有点离谱,自己先乐了。


    卫长昀摇了摇头,继续手上的活,又开始剁辣椒,“过完年回。”


    “真的?那太好了,明年去县里考试,还能一起。”王子书道:“上次来你家的那位姓沈的兄长应该也是要参加的,到时我们三个一起还有伴。”


    历朝历代来,每逢院试、乡试,同乡的人大多都会结伴赴考。


    倒不是同乡感情好,不过是因为除了京城的考生外,其他考生参加院试、乡试都要跋涉数百里路才能到考上,山高路远,有人作伴就有个照应。


    更别说若要去京城参加会试,那更是千里之外,若无人作伴,途中若有个闪失,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嗯。”卫长昀应声,“阿肆最近在私塾怎么样?”


    “我还以为你去镇上时,他有找你。”王子书坐在凳子上,“要帮忙吗?”


    卫长昀摇头,“来得不多,他在私塾里一向用功,家里的事闲时也要帮忙。”


    “倒也是,再过两月,收稻子、收玉米的时候,我也得回来帮忙。”


    王子书听到院子外有动静,转头看是姜宁和朱红回来了,“得,我也回家去了。”


    王子书才起身,姜宁正好进来,手里还拿着割草用的镰刀。


    “哎,你不再坐会儿?”姜宁说着话,看了眼还在剁辣椒的卫长昀。


    王子书跟朱红问了好,“不了,都来了好一会儿,得回家去。”


    姜宁也不留人,都一个村的,能见的日子多着,“那你路上慢点。”


    “对了,等等我给拿点东西,你带回去。”


    “什么东西?”王子书来的时候也没听要拿什么。


    姜宁放下肩上的背篓,拍掉手上的灰,“上回去你家,婶儿问我泡菜怎么做的,我装了一点泡好的,然后装了些酵水。”


    王子书一听,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姜宁已经进了厨房给他拿东西。


    他看向卫长昀,“姜哥儿平时就这么给你们做吃的?”


    卫长昀失笑,接着在木盆里剁辣椒,“有吃的,不好吗?”


    王子书想了想,“也是,能吃是福。”


    他们俩说话的功夫,姜宁已经拿着东西出来了,直接递到王子书手里。


    “让婶儿直接把水倒进坛里就行,泡菜坛别沾油,边上用水封一圈,基本不会坏。”


    姜宁叮嘱道:“可以往里放点花椒叶,或者是紫苏叶,别多,一两片就好。”


    各家泡菜的口味不一样,像是蜀地就喜欢带点辣味的,而且会切碎了泡。


    黔地的泡菜多就是酸的,不管是莲花白还是萝卜,都整片泡,连豇豆都是整根往里放。


    酸萝卜还有甜口的,蘸辣椒面也好吃。


    王子书拿着两罐东西,突然觉得责任重大,要是回家说错了,他阿爹得拿柳条抽他。


    “我记下了。”


    姜宁道:“要婶儿还想学什么,跟我说就是。”


    不涉及日后的开店机密,没什么不能说的。


    王子书答应了声,拿着东西回了。


    姜宁帮着朱红把背篓抬到棚子下面,让她去歇会儿,自己走到了卫长昀旁边。


    出门时洗的两盆红辣椒,这会儿已经跟姜和蒜一块剁碎了。


    “再剁个一盏茶的功夫就差不多,太碎了也不好吃。”姜宁蹲在一边,“坛子的水应该控干了,我去把盐和酒拿过来。”


    卫长昀拿着勺翻了翻,“慢点,不急。”


    姜宁点点头,“嗯”了声,“我又没风风火火的,知道。”


    正好经过的朱红听到,“还不风风火火?刚才在地里摘豇豆,缠在豆架上难摘的,都要被你念叨一两句,回来路上还差点摔一跤。”


    姜宁:“……!”


    怎么有一种阿娘在帮着卫长昀管自己的意思?他们俩什么时候成一伙的了。


    狐疑地眨眨眼,也看不出什么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稳重。”姜宁嘟哝了句,钻到了厨房里。


    他一走,朱红擦了下手,“长昀——”


    卫长昀立即停下手里的事,“婶儿,怎么了?”


    朱红有一肚子的话,不知道是要跟姜宁说还是卫长昀说。


    两个孩子在她眼里,跟小小、小宝是一样的。


    刚来卫家时,姜宁说过他和卫长昀之间没什么,她信。


    可是自从和离的事情后,姜宁和卫长昀的相处虽没什么不同,却也能瞧出一些端倪来。


    “宁哥儿是一个懂事、机灵的孩子,以前虽话不多,性子内敛,却也有主意。只是从小在家里,我护不住他,往后只想……”


    朱红垂了垂眼,她知道村里那些闲话,更知道姜宁的不容易,“他主意大,想法多,可总有路不平的时候,我只想日后有难处时,有人能够护着他,至少站在他那边,心里始终偏袒他。”


    她做不到的事,总会有人能做到。


    卫长昀惊愕地抬起头,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他和姜宁……


    “婶儿,不管我与他是什么关系,都是一家人,自是要一块担当的。”


    “我会护着他,如同他护着这个家一样。”


    他身无长物,又尚无功名,可只要姜宁想做的事,他都会帮忙。


    如今护不住,那就与他一块担着,日后若有什么,豁出性命也要让他周全。


    朱红欲言又止,看见姜宁回来,点了下头不再多言,擦着手离开。


    她不过是想要卫长昀一句话罢了,不能让姜宁受了委屈。


    想起第一次见卫长昀,就是在坎子村的地里,卫长昀生生给姜宁挡了一闷棍。


    那时就能护着,日后也应当会。


    “阿娘和你说什么呢?”姜宁一脸疑惑走来,把东西放下,“看着脸色不大好。”


    卫长昀正要开口,被他下一句话截住。


    “刚才不还一块拿我逗趣吗?怎么现在就拆伙了?”姜宁一张嘴叭叭叭的,“一会儿把豇豆晒了,给冬天备粮。”


    卫长昀对他前后无关的说话习惯已经习以为常,家里说话本来也不是写文章,得想逻辑,一字一句地琢磨。


    “是,拆伙了。”


    “豇豆晒干了,冬天怎么吃?”


    “用水泡开啊,炒腊肉好吃。”姜宁抱着盐灌往盆里洒,“搅搅,不均匀以后吃起来齁咸。”


    卫长昀照做,“那糟辣椒怎么吃?”


    姜宁一想到糟辣椒做的菜,不自觉咽了咽,“糟辣鱼、豆米火锅,跟苦蒜一块炒肉丝,做蛋炒饭,炒土豆都可以。”


    特别香,而且还下饭。


    卫长昀看眼这一盆辣椒,“两个坛子装得下吗?”


    姜宁点头,“装得下,要稍微压实,得自然发酵,跟酸汤差不多,一个多月就能吃了,就是不能碰油,一碰就会生花。”


    他家以前做过,结果因为舀的勺子沾了油,结果一坛全坏了。


    为这事,他妈念叨了他爸一年。


    卫长昀看眼自己的手,“我没碰油。”


    姜宁:“?”


    “那只鸡送来的时候,子书自己放厨房的。”卫长昀对着他疑惑的眼神解释了句。


    姜宁一怔,随后噗嗤笑了起来。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先解释起来了?


    他看起来,有那么凶么。


    姜宁眼珠一转,故意板起脸,“那就好,不然这一盆全坏了,损失得你全权负责。”


    卫长昀:“……”


    “我负责。”


    第80章 “别弄到眼睛里。”……


    两坛子糟辣椒封坛装好,放在厨房的柜子下层,等一个月就能吃。


    姜宁蹲在墙角,拍拍手心的灰,仰头往旁边看。


    “今天我在地里碰到王栓和他娘。”


    卫长昀擦台面的动作一顿,沉默了下才问:“又为难你了?”


    姜宁站起来,凑到他旁边,“没,他不敢。”


    卫长昀低笑出声,绷紧的肩膀悄无声息放松下来。


    “我都懒得理他们俩,和阿娘绕着走的,结果他们母子没脑子,跑上门来找我茬,自己说漏嘴了。”


    姜宁摘着菜,“说王邦被打是我害的,要不是我心眼子坏,怎么能被打得一个月下不了床,要我赔钱。”


    听到这话的时候,姜宁被王栓一家的无耻给惊到了。


    真应了那句“这世上怎么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卫长昀拧干帕子,挂在竹竿上晾起来,免得发霉,“这事他们不敢闹大,不然就坐实了入室偷盗的罪名。”


    姜宁“嗯”了声,“只要他们不来找麻烦,我们只管过自己的。”


    卫长昀点头,“嗯。”


    他俩在厨房收拾了一会儿,又去浴房把前两天觉得不平的地给重新补了补。


    等出来时,再一看日头,已经快傍晚了。


    姜宁抹了抹额头的汗,抬头盯着天,皱了皱眉,“先把院里的东西收了,看着要下雨。”


    天色看着虽然还好,没那么阴,但云层很厚,要不了一个时辰,恐怕就要落雨了。


    卫长昀从屋里出来时,低了下头。


    “雨季还没过,恐怕还得再下一个月。”


    “下一阵停一阵还好,就怕一直下,地里容易淹了。”姜宁担心地看向卫长昀,“要不趁着天还行,我们再去地里收点东西回来。”


    过去这一个月,已经连着下了好些天的雨了。


    也就这两天才放晴,眼看着没晴多久,又开始下了。


    卫长昀对上他视线,“我去拿背篓,用大的那个,能多装点。”


    “那我去给阿娘说声,她在家收东西,我们直接去地里。”姜宁说完,就往堂屋走。


    朱红看姜宁一脸担心的表情,放下手里的东西,关心问:“怎么了?”


    姜宁一边取草帽一边道:“估摸着晚上得下雨,我和长昀先去地里再收点东西回来,院里的东西你在家收了。”


    “这天看着是要下雨,可也就下一晚,用得着要去地里收东西吗?”


    朱红走到堂屋门口,看了看天。


    “未雨绸缪。”姜宁戴好草帽,“我还得去一趟秋哥儿他们那儿,好歹说一声,不然这雨要是真把地淹了,一年的收成不知道要损失多少。”


    闻言朱红也跟着担心起来,“那是得去一趟,提醒提醒也好,人家愿不愿意去收,就是自个家的事了。”


    姜宁不敢耽误时间,按照他的经验,一到夏秋换季的时候,黔地的雨都是白天阵雨、夜里暴雨。


    离下雨还有点时间,能收东西就尽量收。


    卫长昀拿了两个背篓等在院子门口,看见姜宁过来,伸手接了草帽。


    “等会儿你先去地里,我还是去给秋哥儿和三叔、二爷家里说声。”


    姜宁边走边说:“他们离得近,远的我也顾不上。”


    村里虽说都是乡里乡亲,可姜宁没那么大的肚量,各家有各家的日子,他帮不了那么多。


    何况他说的事,是他自己猜的,给其他人说,指不定以为他没事找事做。


    卫长昀“嗯”了声,伸手帮他理了一下背篓的肩绳。


    出了家门,他俩一人一头,一个先去地里,另一个往村里去。


    其他三家一听姜宁的话,倒也怕下雨淹了地,一家都往地里去收东西。


    好在已经快中秋,大部分庄稼这个时候都能收了,不能收的,淹了也没办法。


    几家人一块往地里去,有些家眼尖,站在院子里问一句,听了后自己琢磨要不要去。


    姜宁不瞒着也没特地再解释,径自往家里的地去。


    “豆子能吃的都收了,还有辣椒。”姜宁走到地里,看见卫长昀已经摘了小半背篓,有些吃惊。


    这家里没卫长昀还真不行,他干活的速度,完全比不上脑子转的速度。


    卫长昀看他来了,抬了下头,“这边两沟摘得差不多,你从那头摘。”


    姜宁点头,立即投入干活。


    豆子和辣椒摘完,又去土豆和玉米那块地。


    姜宁掰玉米掰得慢,用不上巧劲儿,自己领了挖土豆的活,把玉米交给了卫长昀。


    “还好前一阵把小麦和花生都收了,不然还有得收。”姜宁叉着腰,抬起手背擦汗,又热又累,给闷出一身汗来。


    低头看了看鞋面,琢磨过一阵得重新做鞋了。


    姜宁走路已经是不费鞋的那种,但架不住天天走山路,赶上天气好的还行,就石子磨鞋底。要是碰上半道下雨,那就是水里来泥里去,一双鞋差不多就废了。


    “玉米有的没熟,掰回去也没用。”卫长昀后颈和脸上都是一层汗,衣襟和背心都湿了一片。


    八月份的天,到了夜里都还是热的,何况这会儿天还没黑,又有暴雨前的闷。


    别说干活,就光坐在屋里都热。


    “那差不多就回吧,我看天越来越阴,弄不好半道就下了。”姜宁不想做落汤鸡,他现在这身体,养好了不少,但一冷一热淋雨,搁谁都容易病。


    夏天感冒发烧,比冬天还难受。


    卫长昀“嗯”了声,弯腰把脚边垒起的一摞玉米抱起来,往土埂走。


    姜宁看了眼被自己刨得七零八落的地,心虚地跟上去,掂了掂兜在衣摆里的土豆,哗啦全倒进背篓。


    卫长昀瞥见姜宁的动作,嘴角不自觉上扬。


    那衣摆兜东西,看起来像是小小和小宝会做的事情。


    “怎么了?”姜宁察觉到他的目光,转过头问:“脸上脏了?”


    边说边用手蹭了蹭,原本没有的,反倒是蹭上了。


    卫长昀把背篓提起来,侧身背好,“这会儿才弄上。”


    姜宁一脸懵地问:“哪儿——”


    话没说完,卫长昀的手已经伸到脸颊边,手指贴着眼下帮他轻轻蹭了蹭。


    “别弄到眼睛里。”卫长昀动作很轻,蹭完就收回了手。


    姜宁忽然觉得,他的脸变得更热了,连手心都起了一片热。


    磕巴地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哦”了声,低头去找自己的背篓。


    刚一提起来,力没用上,反倒是被重量带着往下倒。


    卫长昀眼疾手快,拽着人手腕往回拉,“小心。”


    姜宁脸色一下涨红,连平时的伶牙俐齿都没了,晕晕乎乎地在卫长昀帮忙下,背上背篓。


    “回、回家吧。”


    没等卫长昀回应,自己闷头先走了。


    卫长昀跟在后面,原本是想提醒姜宁小心脚下,目光一扫,却瞥见了他低头时露出的后颈。


    明明和他一样在地里干活,经常走山路出摊,却没被晒黑多少。


    那一片后颈,是白的,泛着一层很薄的汗珠。


    走出地里时,卫长昀发现他的手心也有些烫。


    有的时候,怕什么来什么。


    姜宁和卫长昀还没走到家,雨就下下来了。


    天跟破了似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下来,一点道理不讲,没一会儿,就在地上砸出了水洼。


    姜宁和卫长昀头上的草帽,顶多能让头发湿得没那么彻底。


    一路连走带跑回家,身上衣服换下来都能拧出水。


    好在家里有朱红在,一看下雨了,立即生火烧水,又拿出两条干帕子,等他们一回来,背篓就随手放在屋檐下,便有热水和干帕子用。


    姜宁一回来,拿了干帕子就回屋,先把身上衣服换了。


    又黏又湿,很不舒服。


    “宁哥儿,换好了衣服,记得出来把姜汤喝了。”


    屋外响起朱红的声音,姜宁一边系衣带一边答应,头发用帕子包起来,露出一张漂亮的脸。


    “马上就来。”


    姜宁系完衣带,琢磨了会儿,下次得跟朱红说,外衣不管,里衣还是有扣子方便些。


    就是这衣服里一层、外一层,扣子的棱子印出来不大好看,做成里扣又硌人。


    姜宁一边琢磨着一边穿好衣服往外走,顺道把帕子解开,擦着头发。


    一出门,正好跟卫长昀撞上。


    “……”


    “你要去厨房?”


    这会儿下着雨,去厨房得从他这边的屋檐绕过去。


    卫长昀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一些距离,否则太近了。


    “想去再拎一壶热水过来。”


    姜宁掀起眼皮,正要说什么,发现这个距离他正常往前看,竟然只能看到卫长昀的鼻尖,要对上视线,就得再抬眼。


    惊讶多过那点暧昧情愫,问道:“长昀,你是不是长高了?”


    卫长昀脸上表情一怔,迟疑道:“许是。”


    “什么许是,就是长高了。”姜宁眨眨眼,有些兴奋地伸手比划,“我记得之前我们差不多来着,现在你比我高出……”


    食指和拇指上下比着,“就这么多。”


    卫长昀微垂着眼,对上姜宁抬起的视线,“嗯,是长高了。”


    姜宁满意地收回手,心情不错地往堂屋走过去,惹得卫长昀好奇看他。


    其他人都不知道姜宁在高兴什么,不过少年心性,长高这件事是值得高兴。


    姜宁端起姜茶时,一心沉浸在卫长昀长高的喜悦里,等尝出辣味,才回过神来。


    好辣啊!


    不过他高兴,喝就喝了。


    太好了。


    他竟然能把卫长昀养得挺好,能长个就说明这半年没白费。


    说来,他是不是也长个了?


    要不一会儿在墙上做个记号,他和卫长昀的都记上。


    哦,顺道小小和小宝也记一下。


    一家人嘛,得整整齐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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