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想老婆了,猫猫抱抱.jpg


    秦滟原本想让夏明棠在家里休息一日,但夏明棠心里惦记着昏迷的奶奶,歇了没一会儿,便要赶去医院。


    秦滟只能依着她,充当起司机的职责。


    好在陪护的病床够宽敞,睡下两人问题不大。


    不过她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美了,才到医院不久,就接到一通电话。


    夏明棠见她放下电话耸拉着脸的模样,不用她开口,也能猜到是什么情况。


    “那你说。”


    秦滟以为他是还有什么情况没讲清楚,却没想到自己这一点头,竟然把男人的话匣子彻底拉开了,还是合都合不上个那种。


    他什么都说,从远到近,从小到大,事无巨细。


    四岁那年从单杠上摔下来锁骨骨折,昨天跟相亲对象吵架被气到脸红嘴唇紫;今早大便颜色松散偏暗,刚刚办住院坐电梯的时候还喘到咳嗽。


    总之全是这样零碎的事情,想到哪里就说哪里。


    说就说了,说完还非得让秦滟应他,要是秦滟不应他,他就嚷嚷秦滟不会看病,要找个会看病的来给他看。


    秦滟还没遇到过这样的病患,你说他医闹吧,他就只跟你不停地讲他的情况,你说他不是医闹吧,他又拦着不让你走。


    一时间搞得秦滟也没个对策,只得听他说,然后不停地应他,一遍遍跟他解释,他四岁的锁骨骨折已经痊愈了并且不会对现在造成影响;大便松散暗黄很可能是饮食不当,也不一定是胆囊炎肝硬化;生气脸发红嘴唇发紫跟坐电梯喘不上来气,也可能是情绪波动太大和空间过于密闭导致的,至于是不是心脏上面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检查才能知道。


    可你越应他,他就越是没完,根本就是个死循环。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秦滟说:“要不我给你开个单子,你查查看。”


    “那我得查多少?”第一天入职,秦滟收了六个病人,又排进来五个床,其中三个准备手术,两个术后观察,拢共管十一个病床。


    她已经顾不上夏明棠那张凶巴巴的冷脸了,问病史、急查血开检查、运送病人做检查、查看病人检验化验结果、处理汇报异常还要把大病历都写了。


    但这些都不算最头疼,最头疼的是有情况按呼叫铃的,套理论走程序谁都会,可一旦上升到临床,秦滟就懵了,索性科室里还有其他住院医师,大家都挺帮忙的,特别是王凯,时不时就会过来提两句。


    秦滟对大家的帮忙感激不尽。


    “x光、超声、ct、胃镜、肝功能还有——”


    “医生,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男人话音未落。


    病房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夏明棠抱臂而立——


    “秦滟,你出来一下。”秦滟觉得自己这几年读的书都白读了,关键时刻没有一个能派上用场的,要不是赵芹也在旁边排查,听她问了一句‘除了眼睛不舒服以外,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秦滟还不知道要这样傻站多久。


    “那你除了胸痛胸闷还有别的地方不舒服吗?”


    “别的地方?”男人手在身上摸索一番,摇头“好像没有了。”


    “近期有没有胃出血,腹泻,眼底出血之类的?”


    “没有吧医生你问这么多,我怎么知道?我要是知道,我还来医院干嘛啊?”


    秦滟本身就紧张,结果被男人一个反问,头皮都冒汗了,人家虽然没明说,但秦滟从他的表情也看得出来,病患已经不信任她了。


    可夏明棠不喊停,秦滟就没法停,病房里冷气不知道是不是开的最小档,秦滟热的汗从鬓角里渗出来。


    “那那你你”


    “不是,我说你到底会不会看病?你要是不会看别在这儿瞎摆划,我难受着呢!”


    眼瞧男人要发作,夏明棠终于出声了——


    “你之前有没有住过院?”


    “有有有,上个月我脑梗住过一段时间,就在你们医院呢。”


    “抗小血板跟那他汀类的药有吃吗?”


    “吃的吃的,我都按医嘱来的。”


    夏明棠点了点头:“把氯吡格雷再吃上,扩冠的药也先用一下,我会开单子,等会儿有护士会过来跟你核对和用药指导,住两天,看看情况再说。”


    “好嘞!您受累!”


    夏明棠快步往病房外走,秦滟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也急忙跟去。


    才出了病房,就被夏明棠疑惑的目光叫停了。


    “你跟着我干嘛?”


    “我”秦滟不是有意要跟着她的,主要是刚刚才在病房经历了那么尴尬的一幕,见夏明棠走,她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迈腿。


    “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夏明棠从来对事不对人,这是她的说话风格,即便现在站着的不是秦滟,她也是这个话、这个语气、这个腔调。


    “要是不知道,就去问问刘思思,问问科室其他住院医生,跟着我没用。”


    夏明棠转身就要走。


    秦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突然说了句——


    “十一床的心脏磁共振成像出来了。”


    夏明棠顿了下,但很快就又恢复如常,边走边撂回一声——


    “知道了。”


    她是云淡风轻的走了,留下一个站在原地,像霜打茄子似的秦滟,先前才给自己加油打气的劲儿,这下可好泄了个精光。


    秦滟一路跟着夏明棠去到大办公室。


    空无一人的大办公室,两人站在窗台边,正午的日光,晒得秦滟睁不开眼。


    “你刚刚在干什么?”夏明棠发问。


    “查体。”


    “查体是你这样查的?”


    夏明棠在病房外面有一阵了,要不是实在忍无可忍,也不会把她叫出来——


    “那你说说你查了些什么?”


    “我”


    还没等秦滟开口,就又被夏明棠打断——


    “四岁锁骨骨折?早上大便情况?还是再问问他为什么跟相亲对象吵架?你帮他顺便再分析一下吵架原因?还要给人家开单子,x光、超声、ct、胃镜、肝功能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会开检查单子?”


    “对不起,夏主任。”


    “你除了会说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


    夏明棠瞥见秦滟手里的小本子,已经被她攥的卷了边“对,你还会写病例。”


    秦滟瞬间臊红了脸,窗外的太阳直射着她的上半身,此刻的秦滟已经不是睁不开眼了,而是抬不起头。


    脸红、垂头、抿嘴、攥手指。


    相对于刚刚她被病患牵着鼻子走,这几样才是夏明棠真正的大忌。


    “把头抬起来。”夏明棠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命令式的口吻。


    秦滟硬着头皮,不得不把头抬起来。


    那张红透了的脸,那双就算看着自己却也还是闪烁不定的目光,全都落在夏明棠的眼中。


    她像个即将涨破皮的红柿子,都不需要别人来给她压力,自己就能炸开,一点不剩的把所有不足都暴露出来。


    经验不足可以累积,技术不硬可以学习,但如果没有一点骄傲在身上,从头到骨子都是过分谦卑被动,那她又该怎么成长?


    自信这东西是自己给自己的,不是谁能摁着她的头硬塞进去的。


    “我这样看你,你很难受吗?”


    “不难受。”


    “那你不敢看我?脸还这么红?你要不要听听自己的呼吸声有多急?”


    门外时不时就有护士推着治疗车路过的,哐啷哐啷的轱辘滚过,秦滟觉得那轱辘不像滚在地上,像滚在自己心尖。


    秦滟是难受的,她已经在极力克制了。


    但她的这点极力克制在夏明棠看来还不如不要克制。


    她放下厚厚的资料,伸了个懒腰。


    再拿起手机时,发现聊天框又多了好几条消息。


    问题青少年:上午被那帮老古董拉着,开了两个会,猫猫大哭.jpg


    问题青少年:想老婆了,猫猫抱抱.jpg


    问题青少年:楼下开了家海鲜粥店,看着很受欢迎的样子,我给你和奶奶打包过来?[照片][照片][照片]


    夏明棠忍俊不禁,回了她一个“抱抱”表情包,开始一字一句编辑消息。


    粥看着很美味的样子,可惜我暂时无福消受了,等会儿马上要去工厂,做一只勤劳的小蜜蜂。


    第92章 秦滟悻悻地收回撸猫的手,改撸夏明棠


    下午两点,夏明棠在宋经理的陪同下,到了西区工厂。


    此处占地几千平,一共上下三层楼,经过几个月的建设,如今已初具模型。


    夏明棠粗略绕了一圈,就花了半个多小时。


    大多数区域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施工,唯有一处……


    “拿着啊,不是盯半天了嘛。”莫名其妙被加班,秦滟竟然还有点高兴,立马给刘思思发消息——「夏主任说加班,走不了了」


    刘思思秒回——「这是压榨!压榨!!」


    压榨就压榨吧,好歹这榨的还有些爽快,也好过去什么乱七八糟的饭局,秦滟心想。


    夏明棠朝前走着,眼睛扫到身后偷乐那人,只觉得果然是小孩儿,刚还不情愿的眉头皱得老高呢,这会儿又不知道乐呵什么。


    就这么个把什么都挂在脸上的性子,真要去吃了那家淮扬菜,一准得被灌翻在桌子上。


    她先前觉着自己多管闲事的念头,瞬间一扫而光。


    夏明棠把人带去办公室,从抽屉里拿了一沓单子给她。


    “心电图会看吗?”


    “会。”


    “看。”


    办公室空荡荡的,只有她们两个。


    隔着张桌子,两人几乎面对面,秦滟是不想去刘仁宗的饭局,但真跟夏明棠这么单独相处,她又有点慌张,脑子里时不时就冒出这人训自己的样子来。


    “能看懂吗?”夏明棠声音平淡,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虽然算不上有多亲和,但也没那么严厉,至少不会让人看一眼就想跑。


    “窦性心律过缓,V4V5V6的一个ST段有压低”


    “第二张在下面。”


    秦滟连忙去看第二张“还在压低是心梗吗?”


    “自己判断。”


    “哦。”


    随即又翻看第三张“V7到V9有ST-T抬高,急诊行PCI指征。”


    夏明棠没再问,抬头看了眼秦滟。


    这一眼,秦滟倒是不慌了,要是自己回答的有问题,她应该就不是只看自己一下那么简单了,大概率能把自己赶出去。


    “需要我补充禁忌症和适应症吗?”保稳起见,秦滟又问了句。


    “不用。”


    夏明棠不说话的时候,谁也猜不到她想干什么。


    比方现在,突然就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了秦滟身边。


    其实夏明棠也没想什么,就是想到这人下午被病患为难的窘样。


    两人距离堪堪一拳。


    夏明棠目光幽幽的投在秦滟脸上。


    秦滟眨了眨眼,鼻尖嗅到一股好闻的清香,这人身上总有这股味道,虽然很淡可自己总能闻得出。


    夏明棠看了她一会儿,秦滟没躲。


    刚刚的提问,给了秦滟底气,她就是这样,挨了训就不吭声,答对了腰板儿就直起。


    有点小孩性子,但又实实在在。


    “您——”


    秦滟想说‘您还有事吗?’结果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夏明棠打断了。


    夏明棠和刚刚又不一样,脸上的表情松散下来,手揉了揉胸口——


    “医生,我心脏不舒服。”


    秦滟顿了下,立马就反应过来——“标准化病人?”


    夏明棠点头,接着刚刚的话继续说道:“胸口闷痛,上不来气,心慌心悸。”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三个月前。”


    “之前有这种情况吗?”班点到,更衣室里。


    秦滟和刘思思换衣服。


    “你生气了?”


    “没。”


    “那你不说话。”


    秦滟转过身“我真的是一堆事儿,真不想去。”


    “你觉得你拒绝的了吗?”刘思思把白大褂脱下来塞柜子“就刚刚那个情况,张培话都说到那份儿上了,要你直接去跟刘仁宗说,我姑且就不说你敢不敢,问题是你能去吗?”


    “那你呢,你为什么去?”


    “我想试试那家淮扬菜。”


    秦滟没懂这话的意思,看着刘思思的目光满是不解。


    光洁白皙的额头,额角细碎的绒毛,清澈的如一汪泠泉的眼睛,刘思思笑了笑这样一张脸没人会不会动心吧?而且又是这么个软趴趴的性子。


    女孩子漂亮要紧,单纯更要紧。


    “你笑什么?”


    “笑你有这么好的天然优势,都不会利用。”


    “什么意思?”


    “我说你漂亮,长得好看,人见人爱。”


    “刘思思——”


    “衣服我换完了,医院超市等你,走啦小美女~”


    刘思思刚把门推开,迎面就和夏明棠碰了个正着,她嘴上说着一看见夏明棠就想死,但实际上,每次像这样正面碰见的时候,刘思思从来都是笑脸打招呼的,不管心里怯不怯,反正面儿上是一点不含糊。


    “夏主任好~”


    “嗯。”


    夏明棠点了个头,侧过身让刘思思先出,然后自己才进来。


    秦滟一看见她,表情立马有些不大自然。


    虽然在刘仁宗跟夏明棠之间自己是偏向夏明棠的;但在自己和夏明棠之间秦滟更偏向自己。


    况且这人才刚让自己滚蛋没多久,她明明在外面都看见了,以夏明棠的老练程度,秦滟不相信她看不出自己才是被为难的那个。


    秦滟不知道别人要是遇到自己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反正在自己这儿是一点笑不出来。


    她的拧巴劲儿又上来了。


    但笑不出来归笑不出来,从小良好的家教她还是有的,不管夏明棠是不是她的上级,单就从年长者的角度来说,不搭理人的事情,她做不出。


    秦滟快速和夏明棠打声招呼——“夏主任好。”


    然后就把头钻进柜子里忙活去了。


    夏明棠当然听得出那声‘夏主任好’有多不情愿,又看着半个身子都要钻进柜子里的秦滟。


    这是敢敷衍自己、又不敢敷衍到底?


    真行!就这点出息。


    做不对了还不让人说,说了还委屈?现在小孩儿破毛病真多。


    夏明棠懒得搭理。


    秦滟慢慢吞吞的,低头一颗一颗解着白大褂上的扣子,出了这个门就要去刘仁宗攒的局,不出这个门就得跟夏明棠待一块儿。


    原本觉得哪一样好像都不能让自己满意,可现在对比再一想还不如就跟夏明棠待一块呢。


    好端端的搞什么请客吃饭?刘仁宗这么闲的吗?


    把白大褂脱下来的时候,秦滟叹了声气——“唉”


    很轻的一声,但却好像把浑身的力气都叹了出去似的,那种无可奈何的劲儿,简直不要太明显。


    做牛马的无奈,还是最底层的那种。


    夏明棠握着柜门的手莫名其妙的僵了下,眼尾也随着那声轻飘飘的叹气扫了过去。


    秦滟巴掌大的小脸,皮肤粉嫩,针织衫微敞的领口下锁骨白净。


    不知道为什么?夏明棠的心尖像是被小猫尾巴挠了一下,好像秦滟叹的那口气被自己吸了进了肺里


    心尖有那么点痒、又有那么点揪着,全都是因为旁边这姑娘那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气。


    将才脱下的白大褂,又被夏明棠重新穿上。


    “你去哪?”


    “吃饭”


    “工作完不成,还想去吃饭?你就抱着这态度?”“回科室加班。”


    她看着夏明棠,满脸不可置信,但这人伸过来的手又怎么解释?


    “夏主任,您是在服从性测试吗?”


    夏明棠看着秦滟微微敞开的领口,目光一寸一寸逐步向上,锁住她稚嫩的眼眸,苏冷着声音开口道——


    “你是指病患?还是我?”


    “七岁做过心脏手术,两年前复查发现主动脉关闭不全,又做了一次手术,胸闷气短是最近才开始的。”


    “每天都这样吗?”


    “都这样,白天会少点,晚上很难受。”


    夏明棠边说边朝着秦滟靠近,抬起的左手缓缓向前,微曲的指尖来回晃动,随意一甩,手背带动手指,由秦滟的后腰向上蹭过她的背。


    但凡再往上一点,就要勾到她内衣带子了。


    秦滟愣了下。


    但夏明棠淡定的表情,让秦滟觉得应该是不小心吧。


    “病例还在吗?”秦滟继续问道。


    “不在了。”


    “那——”


    夏明棠向后靠,左胳膊抱着右胳膊,右胳膊懒散地搭在身前,反掌朝上的手心,好像某种膝跳反射,不偏不倚拍到秦滟的屁股。


    秦滟立马扭头看她。


    夏明棠落手迅速,表情比刚刚差点勾到她内衣带子的时候还要淡定——


    “怎么了医生?”


    “没怎么。”


    夏明棠左手捂着胸口,像是喘不上来气,猛烈地咳嗽起来,她顺势弯下腰,另只闲着的右手,就在秦滟要过来扶她的时候,猝不及防的抬起,这一次是正对着秦滟的胸


    秦滟没躲,但也没让她得逞——


    一把钳住夏明棠的手腕。


    夏明棠见秦滟不伸手,直接拉过这人的胳膊,把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自己吃,别瞎给别人,原因知道吧。”


    另一只手微微扬起,像是炫耀邀宠一般。


    “我可是每天都有修指甲的,看我多有诚意。”


    夏明棠半睁开眼,只来得及瞧见一阵白色模糊的光影,便被那弹琴一般的手法折腾得晃了神。


    眼前那张玉一般的面容笑得天真无邪,行为却是与这般神情毫不相关的直接果决,轻而易举便将她抛到空中。


    夏明棠两手扣住床单,想要让那人慢一些,开口时声调却早已破碎得不成样子。


    第93章 差一点点,这会儿就得上天堂了


    秦滟这次折腾得,比上次更为过分。


    次日夏明棠从床上醒来,昨晚那个毫无节制的家伙,已经没了踪影。


    这让她心里有些小不爽。


    她洗漱一番后到了客厅,早餐已摆放就位。


    夏明棠伸手拿过牛奶,瞧见杯身上贴了一张便签纸。


    龙飞凤舞的彩笔字后面跟着一个丑丑的笑脸。


    新的一天,活力满满,爱你的老婆^_^


    夏明棠没什么表情地摘下便签纸放进兜里,准备继续用餐。


    却发现所有的餐盘上,无一例外地都贴得有一张便签纸。


    彩笔换了好几种颜色,肉麻话也是更新迭代,唯一不变的是,后面全部跟着一个丑丑的笑脸。


    “幼稚。”


    夏明棠瘪了瘪嘴,将这些便签纸全部收起来,决定暂时原谅那人do完后就不见人影的行为。


    就算秦滟再怎么思维乱飞,她也不信是夏明棠揩她油。


    “当然是揩油的男病患。”


    说完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夏明棠看着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刚刚被她握住的手腕,力气虽然不大,但也是能保护自己得力道,而且这人终于再没什么脸红跟呼吸急促的样子了。


    “你这不是能做好吗?面对难缠的病患,甚至是难缠加性/骚扰的病患,你是学医的,你要相信自己作为医生的敏锐度,而不是像你下午在病房里那样破罐子破摔,如果病人投诉你,你怎么办?没有人会管你有没有真的开那堆单子,只要病患投诉,责任一定在你,你现在还在规培阶段,背一个投诉在身上,前程不要了?”


    夏明棠的语速很缓,音调也很平,虽然她的表情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依旧那么严肃,但此刻她的声音,她的这番话听在秦滟的耳朵里,却无比悦耳柔和。


    令秦滟有种感觉,夏明棠在教她。


    “你要记住,在病患面前,你是主导方,不要被对方带着走,你要有自己的节奏,要学会掌控,否则就你这个速度,一上午诊没看几个,全浪费在嘴皮子上了。”


    夏明棠说完,见秦滟又是一副呆愣楞的样子——


    “不要盯着我看,听懂了就说话,点头也行。”


    “听懂了。”


    “那行,下班吧。”


    “这就下班了?”


    “不然呢?”


    “您刚刚不是说要加班吗?”


    秦滟一脸认真的表情,让夏明棠真觉得这姑娘有点死心眼,加班表早排好了,那是自己能说算的,还从中加人减人?仁华自己开的啊?


    “你要实在想加班就加,总之我下班了。”


    说完,夏明棠越过秦滟,就往办公室外面走。


    门都拉开了,夏明棠一只脚都迈出去了,秦滟才回过神儿,连忙跟上。


    不是笨,也不是不聪明,就是有种奇奇怪怪的谦卑恭敬,可你要说她是软柿子好拿捏?真急眼了,也能像刚刚那样一把抓住你的手腕,刺猬似的警惕防御;可你要说她不好拿捏,但凡你皱一下眉头,她又能慌得手足无措。


    就像现在,全程小心翼翼的跟在夏明棠身后。


    其实,秦滟没觉得自己小心翼翼,她只是对于自己的狭隘不好意思了,以为夏明棠会很讨厌自己才对,没想到她会和自己说这些话,其实这些话夏明棠完全没必要和自己说,毕竟这些事情既不涉及专业也不涉及技术,她完全可以等着自己撞南墙,可她没有。


    突然间,秦滟对她在病房过道训自己的事情一下就通畅了,甚至觉得夏明棠敲门把自己叫出来的时候给自己留足了面子。


    这会儿看着夏明棠的后背,又觉得这人不讨厌了,她只是严厉了点,但绝不是鸡蛋里挑骨头,相比较那些表面上跟你和颜悦色,私底下把你当廉价牛马的领导者来说,夏明棠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秦滟又想起老秦说的话——


    犯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夏明棠走着走着,发圈又断了,秦滟没再像上回那样干看着,连忙两步上前,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电话线双手递过去。


    “新的,我没用过。”


    “好,谢谢。”


    “您客气了,不用谢。”


    两人走到电梯门口,秦滟又去摁电梯,进去的时候手还挡着门,等夏明棠进来,立马就往旁边挪。


    “负一?”


    “一楼。”


    “您没开车?”


    “开了,今天停在外面。”


    夏明棠不是话多的人,平常除了赵芹能跟她多说点,其余时间她话都少得可怜。


    秦滟摁过电梯后,便退到旁边。


    夏明棠借着电梯墙壁上的倒影,看了眼秦滟——两只手规矩的交叠在身前,乖得简直不像话。


    这样子,让她想到那天晚上,秦滟第一次坐她车时候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站在路边,一辆车都打不到,明明自己主动邀请她上车了,她却还是一个劲儿的强调自己住得远,一点不怕自己会把她扔下车,那么大的座椅,只敢坐四分之二的位置,困得眼皮都打架了让她睡,她也不敢睡,宁可用冷气吹脸来缓解困意,也不肯说一句,‘今天太累,我太困了’的话。


    年轻女孩的娇气,好像在她身上一点都没有,就像刘思思说的那样,明明有这么好的天然优势,却不肯利用一点。


    夏明棠不认为自己具有某些男性身上的特质思维,但也不能否认,如果秦滟和自己嗫嚅示弱,自己兴许也会看在她娇气的份上依了她。


    毕竟怜香惜玉四个字,不止于某个专属性别,女性亦然。


    她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讨厌她给她暗戳戳使绊子的人不少,但像这种想要她命的,还是第一次遇到。


    二十四岁的夏大小姐,生平第一次深切感悟到,什么叫做人心险恶。


    她简直有点想不开,就算她这性格,不是那么讨人喜欢,也不至于气得谁想要她的命吧?


    她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仇家是谁,脑瓜子还嗡嗡疼。


    秦滟一抬头,就瞧见夏明棠吃疼的模样。


    她连忙放下水果刀,一手扶住夏明棠的后脑勺。


    “头疼了,你是不是又不遵医嘱动脑筋了?”


    “不是故意的。”被人识破的夏明棠嘴硬,“是这片儿剧情太复杂了,看着有些头疼。”


    秦滟闻言朝平板看去,上面正播放着喜洋洋和灰太狼,剧情很复杂吗?


    第94章 与她同心同德,白首不离,直至生命的终点


    对于需要卧床静养的伤患而言,哪种程度的剧情才不算复杂,秦滟心里也不是很确定。


    “复杂咱就不看了,你现在脑子需要多休息。”她一手扣住平板,将削好的苹果递到夏明棠嘴边。


    夏明棠就着秦滟的手咬了一口,嚼了两下,反应慢半拍地表示不满。


    “我现在一天到晚躺在床上不能活动,你还不让我看平板,那我岂不是一点娱乐都没有了。”


    “睡了~”


    “嗯,晚安。”查房到一半,又进来个人。


    “夏医生不好意思,我刚刚去上厕所了。”


    秦滟认得她,刚刚在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她也在。


    女孩战战兢兢的怯懦样子并没有得到夏明棠的丝毫宽容,她甚至连头都没回,只冷淡道:“不要紧,我会扣分。”


    说完,继续下一个病房。


    夏过众人的时候,依旧目不斜视,身姿挺拔的背影只留下四个字——冷酷无情。


    秦滟头低着,慢吞吞地把肺里的空气呼出去,又偷偷摸摸地往里吸气,难不难搞尚不能定论,但就目前自己看见的这个情况来说,反正是不怎么温柔。


    人美,但不温柔。


    夏明棠压根儿就没注意到秦滟,她走路向来只看前面,至于身旁的东西,不管是人还是物,她从来不在乎。


    夏明棠很傲,但有傲的资本,医学世家,头脑聪明,天赋之外又刻苦努力。


    三十三岁的年纪,别人还在为晋升主治挠破头皮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心脏外科副主任了,参加过大小手术近四千台,主刀超过一千台,号称仁华心外第一圣手,既是年轻骨干,也是医院领导的重点培养对象。


    大家对她是又恨又爱,恨她的臭脾气,但不包括天资聪明;爱她的技术过硬,但仅限手术台。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生来就在罗马。


    各自回屋。


    夜挺深了。


    秦滟还不想睡,看书、看病例、看视频。明天早上还要交班,所有医护人员都得参加,这是仁华的铁律,而且不止明天,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如此。


    说不害怕是骗人的,一想到夏明棠让她改行,她就发怵。


    秦滟看书看得眼睛发涩,想去拿眼药水,倒是先看见桌上的笔,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绕到脑袋后面也想要给自己挽一个髻,但她的技法明显不大熟练,两只手全番上阵,也没有某人一只手弄得好,松松垮垮的搭在脑后,秦滟对着镜子仔细看了看——


    皱眉


    她到底怎么绕的?真想借她手来用用


    夏明棠垂眸看了一瞬,道:“姐,你肯定有事儿要说吧?平时虽然都是聚在一起,但是你今天格外郑重呢。”


    林万佳笑,和聪明孩子打交道就这点好处,不像市场上某些笨人蠢货,永远听不懂你讲话,简直是能把人气死。


    她推了一下菜碟,道:“还是先吃饭把,先说了,我怕小秦滟激动得吃不下饭呢。”


    秦滟一听,暂时抛弃了心底那些许的烦闷,凑过来,“万佳姐,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肯定吃不下饭了呀!”


    “好吧。”林万佳耸肩,“我想说的就是,我想把铺子租给你们,你们彻底来做吧,别只做晚上了,这样我也省心了。”


    秦滟:“……”秦滟一口气跑到地铁站,赶上了最后一班地铁,车厢里空荡荡的,零星散布着几个人。


    她挑了个最边上的位置坐下,靠右手边顶头儿的是个年轻男孩,抱着怀里的电脑包,下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斜对面是个女孩子,穿着一身工装,也在打瞌睡,还有一个妈妈带着孩子,怕孩子乱跑打扰到别人,用手机里的动画片安抚孩子。


    大家很疲惫,但也很理解。


    秦滟看着看着,不知不觉先前难受的那个劲儿逐渐消散开来。


    谁都是这么辛苦过来的吧,各行各业,各类工种,倒不是给自己洗脑,只是觉得如果大家都这么辛苦,那自己又凭什么成为那一个例外?


    至于夏明棠,自己是不奢望这人能想起自己来了。


    秦滟现在不仅是彻底放弃‘相认’的念头,夏明棠的形象也是心里被彻底颠覆了。


    要不说距离产生美呢。


    以前想象的有多温柔,此时此刻的反差就有多强烈。


    想我改行是吧?想我坐实验室是吧?


    谁没点傲骨呢?秦滟咬牙较劲儿——


    我凭什么听你的?


    这个学,我就不退!


    夏明棠:“……”


    夏明棠不语,微顺眉眼,观察着场上所有人。


    林万佳讲完之后神色如常,双手相交,轻轻撑在自己的下颌,微笑着看着全局,同夏明棠的目光碰撞时,笑意更甚,让握持着审示之心的夏明棠都心虚了一瞬。


    秦滟沉默着,听完这条,先是怔了一瞬,而后便低了眉眼,不叫人看出来自己的所思所想。


    至于场上及其明显的局外人,依旧平淡地吃着饭,似乎发生什么都和她没有关系。


    良久,秦滟抬头,“我拒绝。”


    “万佳姐,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把铺子全部都租出去,这最后三个一直没动不是因为里面也有明芳姐的份额吗?”


    张明芳举手示意,“我同意哈,反正我本身也就是吃房租,吃谁的都是吃。”


    林万佳温文尔雅地笑,笑得秦滟紧紧咬住了下唇,微微有些颤抖。


    夏明棠偏了偏头,很疑惑。


    但话题很快落在了她身上,林万佳看着她,“你呢,你想做吗?毕竟定下来这个目标一开始就是你提的,现在我给你这个机会,也给你这个店铺,做吗?”


    筷子轻轻落在碗上,女孩儿叹了一口气,“抱歉,万佳姐。”


    “但也不是我要听秦滟的,或者一定要跟着她做什么,而是无功不受禄,经营一家店铺和吃租金肯定是不一样的。”


    况且是现在,房价还没有涨起来,物价却已经开始了缓慢的爬升,吃租金每个月最多二百块钱,这已经是顶了天的收入,但经营一家生意不错的店铺却远胜于此。


    她很想接受,可命运向来不会给人落下免费的午餐,无功不受禄的背后一定有更多的代价等着她偿还。她现在有点信任眼前这个永远看不到底的女人,可她不能完全地信任除了秦滟之外的每个人。


    毕竟,98年的安市也没那么美好,而她也不是小孩子了。


    林万佳了然地用眼睛点了点,又看向秦滟,道:“夏欢不清楚,你也不清楚吗?我不靠这个吃饭,也不缺钱,现在就想让你找到你的路,懂吗?”


    秦滟紧紧抿着下唇,下眼睑已然红了一圈。


    这点落进了夏明棠的余光中,若不是有外人在场,她已经想抬手揉一揉可怜小孩儿的眼角了,但此时她选择顺着秦滟的意思,沉声道:“姐,你这个太大了,我们也确实……”


    林万佳抬手打断了她的话,道:“不要跟着秦滟胡闹,是非曲直她心底明镜似的,该不该接她也很清楚。况且,我也不是纯粹想要送你们这个人情,我也有事情要拜托。”


    她轻轻抚着腹部,道:“马上就四个月了,接下来我会夏来夏不方便,还需要你们两个小的照顾我呢。”


    啪啪。


    筷子掉落在地,而后是一声下颌错位的清脆声响,夏明棠捂着自己的半边脸,还是疑惑地——


    “啥??!!”


    秦滟半蹲着身子,一手拿着喷头,一手托住那一头微卷的长发,低头与夏明棠对视。


    “没,合适的。”夏明棠垂头瞧见自己一丝.不.挂的模样,又将目光挪去别处。


    秦滟见自家老婆脸蛋红红的模样十分可爱,趁她不备,突如其来偷亲上一口,又光速恢复正经模样。


    “要是觉得冷了热了都要跟我说,让老婆舒服就是我的使命。”


    夏明棠瞥见她那双黑漆漆的眼眸,小声“嗯”了一声。


    只是这话说得,怎么感觉有些怪怪的?


    第95章 三十一的秦滟造的孽,关她这个十八岁的秦滟什么事儿呢?


    秦滟很利索,不到二十分钟,便关了花洒,拿浴巾将自家老婆包得严严实实。


    她将夏明棠放在椅子上,替人穿衣服,动作十分自然。


    十八岁的秦滟似乎比三十一岁的秦滟要纯情许多,洗澡便是单纯地洗澡,擦身穿衣便是单纯地穿衣。


    她睁着一双黑漆漆又亮晶晶的眼眸,动作一丝不苟,这样却反倒让被伺候的人不好意思起来。


    夏明棠一手搭在秦滟肩膀上,目之所及便是一片雪白细腻。


    少女臭屁极了,满脸写着:你能奈我何?


    张明芳死死咬着唇,蓦然,一个跨步,伸手呼噜一把头发毛,不等秦滟反应过来,又一个闪身快跑出去,扒在门上,“小秦滟,明天见啦!”


    门口的人笑骂她,拍着她,“你别逗小滟子了,你俩真是太幼稚了,都比她大一轮还多怎么就揪着不放了?”


    “林万佳,你说这话我就不乐听了,你是说我老了?”


    “没有没有没有。”林万佳赔笑,“您永远十八,是我老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两个人在吵闹之中渐渐走远,声音愈来愈浅淡,于是房内咬牙切齿的呼吸声夏来夏明显,直到最后,化作一句气急了的——


    “夏欢!!”


    秦滟微微眯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夏明棠笑着,松开抱着她腰的胳膊,道:“别追她了,咱不和她一般见识。”


    少女冷哼一声,气鼓鼓地在床边坐下来,“你好一点没?花了我好多钱,好多好多钱!”


    “好多了,咳……”她勉强笑了笑,“我还以为会是病毒感冒,还好,只是风寒。”


    “这叫还好?你……”


    “别生气了。”夏明棠沙哑着嗓子开口,轻轻拽了拽秦滟的胳膊,“你的眼睛这么红,张姐为什么都不关心一下的?”


    至少,也该问问她为什么哭吧。


    秦滟嘟了嘟嘴,“哦,她俩已经习惯了。”


    夏明棠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她以为会是在闹着玩或者怎样,可没想到居然是习惯了。也是,秦滟这哭的速度,确实很难不习惯。


    可是,这怎么能行呢?有时候不那么会做衣服也挺好的。


    她不死心地打算再翻一遍,好尽快地找出来钱或者和钱有关的东西,好送秦滟去医院,全然没注意到少女爬了几步,捡起来落在地上的卡片。


    秦滟吸着鼻子说:“你姓夏啊?”


    夏明棠大喜,半蹲下来,“秦滟姨姨,你想起来了?!”


    “对,我是夏……夏……”夏明棠试着讲自己的名字,可无形中似乎有一股力,不让她讲出自己的名字,她换了种方法,试图说出自己的昵称,可这一次连发音的机会都不给,棠棠二字直接被按了回去。


    于是少女看着她的澄澈目光里渐渐多了许多的疑惑。


    夏明棠挠着头:“秦滟姨姨,你等我想想怎么说。”


    可回应她的是少女眼里迅速积满的泪,她忍了又忍,终于是没忍住,嚎啕大哭着说:“可我根本不认识姓夏的,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为什么要叫我姨姨,你比我大三岁你为什么要叫我姨姨!!”


    “我才刚20啊!!!”


    夏明棠:……?


    她忙抢过秦滟手中的卡片,这才发觉这就是她见都没见过的传说中的一代身份证,因为身份证上印着她的姓名和照片,以及一组1975.11.22的数字。


    那应该是这张卡片的主人的生日,比她大了25岁,但和她同天。


    这张卡片的主人名叫夏欢。


    于是她试着说:“我叫……夏欢?”


    这次很顺利。


    她又试着说自己的名字,可每一次用尽全力也只能说出来一个夏字,直到她选择放弃,讲出来那个欢字,她才能完整地进行一个自我介绍。


    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


    夏明棠收好身份证,也不再哄这个哭个不停的家伙,干脆用力将之抱起来,道:“钱怎么都能挣,破伤风了就麻烦了,我应该知道一家小诊所。秦滟,你知道潍安路应该往哪儿走吗?”


    秦滟怔住,讷讷道:“这里,就是潍安路啊……”


    这下轮到夏明棠怔愣了,她脚下是明显还没铺好的碎石路,周围是大片正在施工的民宅区,施工区里有一些不愿意走的钉子户,和远处还没征用到的民宅连在一起。


    构成了一副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记忆里的,旧时光的画面。


    在大人们嘴里,潍安路商业街是97年开始开发建造的,因为开发的时间不好,规模不大,后来很快就衰败,成了安市过早开发的老旧商业街代表,但这条街上有一家很好的小诊所,是个婆婆开的,一开就是几十年。


    但那家诊所也是1999年才开起来,很明显,现在这片荒地是一定不会有那样一家诊所的。


    “那就去市医院,应该往哪边走?”


    秦滟微惊,挣扎着要跳下来,道:“我不去,我没钱,我没事的回去随便擦一下就行的!”


    夏明棠猛地紧紧抱了她一下,少女顿时怔在她怀中不敢乱动,一双受惊了的桃花眼更显得楚楚可怜,就那样委屈极了的模样看着夏明棠。


    夏明棠偏过头,大叹一声:“钱没了还能挣,你房东肯定也不会那么不通人情,我也陪你挣钱好不好?”


    抓紧稳住情绪,不然肯定会出事的。


    她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发生了什么,自然而然就想起来,秦滟后来常隐隐作痛的左腿。


    虽然这个伤疤很明显不是,但是伤既然已经受了,那她绑也要把秦滟绑去医院。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惊弓之兔软了下来,不再挣扎,只是忍不住咬了咬唇,弱弱道:“……好。”


    她下意识按在秦滟的眼尾,轻轻揉着那处红色,温了声音:“怎么能总哭呢?这对眼睛多糟糕啊。”


    “你这么漂亮的眼睛,别糟蹋它了。”


    手指微微一滑,按在眼下的红肿。


    霎时,夏明棠怔住了。


    顺着指尖看去,少女同样有些呆愣。


    这是一个有些超出了她们目前的关系远近的动作,以至于两个人都怔住了,一时之间,撑起来的手不知道该放还是该举起来。


    秦滟缓缓地眨眨眼,不等她说话,夏明棠快速撤回一条胳膊,偏过头,轻咳一声,“我只是心疼你的眼睛。”


    秦滟嗯了一声,一双手紧紧揪着衣服。


    向来能说会道的人,这一瞬间,失去了讲话的能力。


    空气寂静到有些可怕。


    直到夏明棠压不住自己的咳嗽,一连串的咳嗽,眼泪都咳出来了。


    一杯水被塞过来,秦滟:“你喝水,早点好起来,继续打工给我还钱。”


    水还是热的,杯壁上还留有少女温热的体温,温软的杯壁,触感很好。


    夏明棠喝得心猿意马,余光紧紧跟随着收拾屋子的人,一口一口,然后,成功呛到了自己。


    秦滟被气笑了,一手叉腰,“你笨不笨啊!喝水都能呛着自己?这可咋办,不会发个烧,从此就需要人全须全尾地照顾了吧!”


    “没有!”可惜某人百口莫辩,脸快要埋进杯底,良久,才跌跌撞撞道:“万佳姐和张姐,似乎感情很好的样子?”


    “就想这个就能让你呛着?你可真脆弱。”


    秦滟笑着按了按她的眉心,在床沿坐下来,递过来一个毛巾示意她擦汗,“她们是一起长大的老邻居啦,在这儿住好多年了。”


    哦,是青梅青梅啊!


    夏明棠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就今天这些,她有一点点磕到了,这么一听,好像更好嗑了。


    秦滟:“张姐全名叫张明芳啦,大万佳姐六七岁?我不知道。张姐家里人过世得早,万佳姐的父母在她十多岁的时候去广州下海(1)了,听说挣得挺多的。”


    “万佳姐为什么不去?”


    “不知道呢。有说是为了等人才不去的,也有说是父母不想带她,我没问过,这种问题不好问的。不过她结婚也挺晚的。”


    嘎巴。


    是下巴错位的声音。


    夏明棠:“她,她结婚了???”


    “是啊,不过这才半年吧,那男的前段时间出意外就死了。死了也好,活着的时候也不见几次,我在这儿住五年了,也是半年前才知道还有这么个人存在,婚礼也不办,也不着家,半年才见过三四次,什么都没有的纯废物。”


    “啊????”


    因着震惊而张开的嘴里被塞了一块馒头,秦滟喊她快吃点东西补充补充体力,继续说:“不过张姐是不婚主义的新新人类呢!她一个人过得超级潇洒的!”


    属于女同的直觉告诉夏明棠不是这样的,这个张姐肯定有点说法的,但眼下这情况她也不敢贸然开口,只敢默默地嚼着还会夏嚼夏甜的馒头,把想说的话一口一口地塞进肚子里。


    还不知道秦滟现在对自己的性取向明不明确,知不知道自己喜欢女的,她不敢开口,她怕变成homeless。


    好惨啊,明芳姐,你这好像上来就遇到了女同的地狱,喜欢一个直女啊!


    夏明棠又嚼了两口,算是给张明芳报仇了。


    喜欢直女痛苦,喜欢不能喜欢的人,也很痛苦。


    秦滟拍了拍她的脑袋,“那你先随便吃点补充体力吧,我先出去了。”


    “我去再给你做点吃的。”


    夏明棠心被扎了一下,这话好像,说中了某个事实。


    秦滟见夏明棠沉默不语,开始借机推销自己。


    “我就和她不一样了,我只会心疼老婆。老婆说初一,我绝不去十五。老婆说说往东,我绝不会往西。”


    夏明棠紧抿着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现在这个秦滟,和之前那个比起来,好像确实挺不一样的……


    秦滟见夏明棠表情温和不少,转头掩住笑意,深藏功与名。


    三十一的秦滟造的孽,关她这个十八岁的秦滟什么事儿呢?


    第96章 靠在秦滟肩膀上,懒洋洋地看她发挥


    夏明棠在医院恢复得不错,如今到了办理出院的日子。


    夏华英比她早些出院,原本老太太挂心着受伤的孙女,打算在医院多陪她两天。


    被秦滟和夏明棠这对小妻妻,一同劝着离开。


    出院这日,秦滟去前台办理出院手续,夏华英则在病房陪夏明棠聊天。


    在不大的寂静小屋里,药水轻轻滴落的声音都分外明显,滴答滴答,有着一点点让人安心的魔力。


    秦滟轻轻握着那只吊着水的手,哪怕被这样握着,那只手依旧泛着一点点凉,因着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指尖都有点白。


    这么几天了,她见过夏欢累到不想说话的样子,也见过夏欢主动承担很多事情的靠谱模样,这人有些懵有些茫然的样子也见过,还有咬着牙抱着她去医院之后的震惊模样。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夏欢如此脆弱的一面,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她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这么多天了,第一次如此安静地躺在这儿。


    而她也是第一次要照顾一个随时会消失的人,双手的忽然消失还让她心有余悸,生怕……


    秦滟软了下去,趴在床边,下巴轻轻垫在胳膊上,低喃道:“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快点好起来,不要像突然出现那样,突然消失了,好不好。”


    “别吓我了。”


    天晓得恍恍惚惚看着一个人在空中渐渐凝实又滚落在她车前有多可怕,更可怕的是她上一秒真的向上天许愿要一个亲人,老天回应愿望的速度和方式都那么的出人意料,出人意料到秦滟差点以为自己发癔症撞死人了。


    可没有,自行车是不会撞死人的,高速行驶的自行车也不会,最多会伤到她自己。


    但她一直以为那天是自己看错了,毕竟人是不可能一点点凝结出来的,可早上夏欢就当着她的面双手消失了一次,和那天一模一样,这不得不让她相信——


    哪怕说建国后不许成精,夏欢似乎也确实是一个精怪,是为她而来的精怪。


    既然是为她而来,那就不要轻易离开了好不好。


    秦滟向上挪了挪,轻轻趴在她身上,埋头,留下几道水痕。


    “不要走,一定不要走,求你了。”


    天擦了黑,张明芳过来换了次药,叮嘱秦滟临近打完的时候务必过来喊她,她就在隔壁待着,嫌麻烦直接在院子里嚎一嗓子也行。


    张明芳眨眨眼,“就是你万佳姐可能会打你。”


    又搬出来万佳姐压她!


    秦滟恨不得龇牙咬她,挥着手把她赶出房间,“我会去恭恭敬敬地喊你的,仅限今天,我有求于你行了吧?”


    张明芳留了半个头,“不只哦,挂水是三天的量。”


    “滚!不要得寸进尺!”


    女人带着自己杠铃般地笑声没入了另一个院子,气得秦滟好想把那个躺床的人拽起来。


    都是她,她不病着一场,怎么会被张明芳找到欺负她的机会,可恶!


    可转过脸来,退了点热度的人正憔悴,还没醒来,又让人气不起来。


    秦滟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张苍白的脸,指尖碰到了一层冷汗,微微一惊,忙从一旁取过纸,擦掉了这层汗。


    她干脆拿纸把这人整张脸带脖子都擦了一遍,又从衣服下摆伸手进去,摸了摸身上,又是一层汗。


    她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品出来几分开心。


    能出汗就好,能出汗就说明烧在退了,这个苍白到快要破碎的人慢慢就要好了。


    秦滟笑了,有些手足无措,握握手又捏捏这人的脸,一时之间连手往哪儿放都不知道了,眼眶微微发热泛红,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滴泪又缓缓滑落。


    紧随其后的是一串劫后余生的庆幸,啪嗒着,落在她的掌心。


    她随意擦了擦自己的眼泪,转过身去,吸着鼻子去掖夏欢的被子。


    好不容易出了汗,得捂着,免得再着凉得不偿失了。


    可一只手总在慢慢地爬出来,挣脱她着掖被子的动作,气得秦滟轻轻拍了拍那只手,抽噎着发怒道:“你能不能听点话,快点好起来!”


    那只手乖了,被她握着塞回被子,又被裹了几圈,让热气紧紧地包裹在躺着的病人的身边。


    秦滟这才松了一口气。


    而后发觉,这个人刚刚是不是动了?


    她转身看去,女人正用着一副极受伤的温顺表情看她,随着温度的降低,那双眼睛渐渐清明了些,看着她,很委屈。


    夏明棠哑声开口:“怎么又哭了啊?死不了呢,别哭……”


    “你这点柔弱,怎么就不能放在昨晚和我吵架的劲头上。”


    她不说吵架还好,她一说吵架,秦滟就生气了。


    秦滟站在床边,猛地一叉腰,“你还有脸说?昨晚好嘚瑟呦,好帅地背对着我,留下一地的阴影,说,澡堂子在哪?”


    “好帅哦好帅哦!然后就把自己弄成高烧,烧了一天!好神气,神气到今天一天纯亏本!”


    夏明棠更委屈了。


    委屈之余居然又品出来几分熟悉,这好像她小时候偷偷翻秦滟的一本手写书,被发现之后就被骂的样子。


    那也是秦滟为数不多骂她的时候,另一次就是她初中的时候逃课去超市买好吃的,被正在巡视的秦滟抓了个正着。


    那真是……骂得她这辈子连大学最水的就业指导课都是第一排常驻嘉宾,完全不敢逃一点课。


    就是现在的秦滟还很稚嫩,骂人的话没什么凶恶,反倒是让人觉察出来她的底气不足,以及,哭得不能自已时骂人真的很可爱。


    夏明棠咳了两声,“秦滟,你再骂我,我怎么好起来啊?”


    秦滟顿了一瞬,柳眉倒竖,“好你个夏欢,你还反过来赖上我了?我告诉你啊,我今天切切实实少赚了一天的钱,未来也会少赚好几天,这都是算进你的欠款里的,还不清之前你别想走哈!”


    夏明棠温笑,“好,不走。有水吗?”


    “我去接。”


    秦滟拿过水杯,转过身,肩膀便开始轻微地抖动,无声地抖动,夏明棠看在眼里,柔在心底。


    她命真好啊,摊上这么一件倒霉事儿,但却可以和那个对她最好的人待在一起。她甚至想过,如果这次遇到的是夏雯凤……那她算是完了,本就紧张的母女关系,只会更紧张的。


    不会有一丝的好转。


    只是,她刚刚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听到了秦滟说的话。


    什么突然出现什么的。


    是说她吗?


    夏华英心力交瘁,冲上来关心的夏明棠摆了摆手,独自进了书房。


    在这事儿上,作为被害人的夏明棠,心态倒是比夏华英要好不少。


    反正在她心目中,那两父子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次不过是近一步刷新了认知而已。


    秦滟作为在场唯一一个不姓夏的人,从头到尾都非常冷静。


    夏振威教子不当,被逐出夏家让他失去一切,便够得他难受下半辈子。


    但夏察易是实打实的谋.杀,虽然未遂,却也给她亲亲老婆照成了很大的伤害。


    她努努力,争取给那人安个无期。


    同时让夏察易未来的狱.友,多“照顾照顾”他。


    第97章 明明还没到夏天,空气中却有些燥热


    家里发生了这等大事,夏明棠也不着急回西井别墅,决定先在夏家老宅住几日。


    管家见今日大小姐和秦小姐都在家里,特意嘱咐后厨将晚餐做得十分丰盛。


    到了饭点,夏明棠与秦滟坐在餐桌前,却迟迟不见夏华英出现。


    自从白天将夏家父子丢出后,夏华英便一直待在书房里。


    “怎么不直接带她去医院呢?我进去看看她吧。”


    秦滟忙快走两步拦在她身前,“别了吧姐,你这身体也正是脆弱的时候,我们两个小年轻熬一熬就过去了,别牵扯到你了。”


    林万佳呵笑一声,两指并拢轻轻夹着少女脸颊的软肉,毫不客气地说:“你居然内涵你的姐姐老了?嗯?”


    “你们两个小年轻能一晚上就病成这样,一点儿不会照顾自己,还拒绝我?”


    秦滟说不过她,干脆挣开这两个手指,向前一扑,整个人都埋进了林万佳的怀里,娇道:“姐,你听我的嘛!她这个病得的蹊跷,万一是什么不太好的病毒怎么办?等回头退烧了你再进去看她,好不好?”


    她环着林万佳的腰,轻轻撒着娇。


    林万佳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摸着她的脑袋,轻轻揉着。


    目光透过玻璃盯着门内那个人,透着浓重的担忧和关切。


    这俩傻孩子,到底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啊!


    恰在此时,一道极爽朗的声音合着笑声闯了进来。


    “诶诶诶,我看不得你们俩“母女”情深,小滟子,你给我放开!”


    女人径直伸过来一条胳膊,按着秦滟的头把她推了出去,至于孩子委屈的表情她全当没看见,待秦滟整个人都被推出去了一点距离,那条胳膊方向一转,熟稔地搭在林万佳的肩头,而后,女人就像没了骨头一样地靠过来。


    林万佳无奈一笑,只能多了些力气,撑着这个向来是没骨头的人,低低骂了句她赖皮。


    女人完全是听到也当没听到的耍赖模样,另一只手握着药,递到林万佳面前,“万佳,你要的东西我拿来了,病人在哪儿,退烧没,还有什么其他并发症吗?”


    话挺正经,但脸上臭屁的表情减不了一点,满脸写着四个字——


    你快夸我。


    秦滟腹诽:这女人怎么还是这么欠揍,真是见一次烦一次,太烦了!


    来人姓张,名为明芳,时年35岁,是和秦滟斜对门的邻居,市医院工作的正牌医生。


    什么都好,就是人很烦,至少秦滟觉得她很烦。


    秦滟常跟林万佳说,真是白瞎了这张脸,这么大的眼睛,这么耐看的一张脸怎么配了个这么贱的性格,这么贱的性格到底是怎么在医院活下去的。


    林万佳日常笑而不语,只是拍着她的头,试图安抚她的抵触情绪。


    久而久之,张明芳在的时候,就不让林万佳摸她的头了,她会先隔开两个人的距离,而后再靠在林万佳的身上,让她腾不出手去摸秦滟的头。


    不过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林万佳也没再纠正两个人,忧心忡忡地看着房子,道:“人在房间里,但是小滟子不让进。”


    张明芳:“?小秦滟,你是打算自己给她治?”


    给秦滟气得跺了跺脚,“我只是不让万佳姐进,她正脆弱的时候呢!张姐,你快进来吧,吃过退烧药到现在,体温就降了半度,现在还是39,我怕烧坏人了。”


    张明芳懒洋洋地伸过来一只手,手指成圈,啪,在秦滟额前重重一弹,“没大没小,叫万佳叫万佳姐,叫我就张姐?你都把我叫老了,重叫。或者你叫万佳叫林姐,快点。”


    秦滟又着急又无语,眼珠子滚动一圈,立马殷切地看向林万佳,张开嘴,“林……”


    林万佳黑脸,“你敢?”


    秦滟嘿嘿一笑。


    林万佳又轻轻按着落在肩上的胳膊,“明芳?”语气阴恻恻,像是要吃人。


    张明芳当即清了清嗓子,正色道:“男的女的?”


    “女孩子。”


    “你啥时候多了这么个朋友?我咋不知道。”张明芳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口罩,微扬下颌,“走吧。”


    她看着林万佳,“小秦滟说得对,你不能进,等我俩出来吧。”


    林万佳:……


    秦滟抢在张明芳前面进了屋,快步坐在床边。


    待张医生过来,就看到秦滟紧紧握着这个病美人的手,紧咬下唇,似乎在紧张,目光就在病美人虚弱无神的眼睛和来人之间徘徊。


    张明芳顺着她的眼睛看过去,是个病到如此憔悴但依旧掩不住本身的容貌的美人,病气带来的虚弱让她平添了许多的脆弱,削减了脸型带来的锐气,看起来更是柔美,也更让人心疼。


    这巷子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美人,她怎么不知道?


    张明芳:“小秦滟,这是你哪里来的朋友?”


    秦滟咬着下唇:“这,这是我的远房亲戚。”


    张明芳笑,“那请你让开点,我给你的远房亲戚看看病。”


    秦滟犹豫:“我不可以坐在这儿吗?我担心她……”


    张明芳更笑,“那你站在旁边看,我不会赶你出去的,好吧。”


    秦滟似有几分依依不舍地松开握紧的手,看到凝实的一双胳膊后,微松了一口气。


    她就怕夏欢再发生早上那种事情,还好,那会儿似乎只是一个小意外,这会儿状态逐渐稳定后,也不会再发生什么零部件突然消失的问题了。


    这生个病的成本也太高了,病着病着把人病没了那可太吓人了。


    秦滟暗下决定。


    以后不能再发生这种事儿了,至少不挑半夜吵架了。


    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道:“应该是扁桃体发炎,问题不大,你这个亲戚有什么药物过敏史吗?”


    秦滟表示她不知道,但报上了今天吃过的几种退烧药的名字,张明芳就依着这些药,从随身背着的包里拿了药水出来,挂上针,又叮嘱给秦滟一些事情,看着女孩那副担心又紧张的表情,更觉好笑。


    “她不会有事儿的,就是个扁桃体发炎,不是要死了。她的扁桃体甚至没有化脓,不怕啊小秦滟。这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夏欢,欢乐的欢。”


    “行,那回头让她把钱给我就行,也不多要,十块钱。”


    秦滟忽然沉默,并且忍不住地流露出了几分痛苦。


    好贵,半个月房租了,这个夏欢是专门来让她破财的吗?


    张明芳好像没看到她的表情,或者说,难得有逗弄的机会,看到了也当没看到,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我给她开些消炎药,明天下班拿过来,记得给钱。”


    “我去万佳那边待着,这瓶打完了来喊我哦~”


    秦滟咬牙切齿,“再见,张姐。”


    张明芳心情颇好,也不纠结这称呼问题,更是得寸进尺地拍了拍秦滟的头顶,在少女试图跳起来打她之前一溜烟地跑了。


    似乎出去就抱住了站在门口苦等的林万佳,又干脆了当地关了门,不叫屋子里的人看。


    秦滟冷笑,这个家伙,只要出现就和她抢万佳姐,她迟早要在万佳姐面前把这个人比下去的!至于眼下……


    她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人,叹了一声,靠着床边坐下来,轻轻捂上吊水的那只手。


    都说吊水的时候,手会很冷的。


    夏明棠睁开眼的同时,腰上多了一把力道,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了些。


    明明还没到夏天,空气中却有些燥热。


    夏明棠一手搭在秦滟的胳膊上,似推似拉,实则半分力也没有使。


    秦滟衔住那粉嫩的唇描绘了好一阵,还能抽出空隙哄人,“你可以继续睡着。”


    夏明棠:……


    这还怎么能睡着。


    她在心里纠结了几秒,最终还是顺应本心,身子往下矮了矮,让自己完全落入对方怀里,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第98章 此时的秦滟,似乎与刚才有了些不同


    夏明棠原本打算在西井别墅多陪伴奶奶几日,结果不到两天就被赶了回去。


    夏华英现在虽然没了儿子,但她还有工作,夏氏还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她嫌夏明棠一天天在她身边转悠,碍手碍脚。


    夏明棠对奶奶的事业心表示真心的叹服,怪不得人家都说,七十岁正是闯荡的年龄。


    她想起自己那家小广告公司,觉得自己也应该稍微学习一下奶奶的事业心。


    其实在刚回榕城的时候,夏明棠便联系过自己助理。


    得知自从自己离开后,公司业绩不仅没落下,反而蒸蒸日上,便也放了心。


    不得不说,当初秦滟为她找的职业经理人,虽然一开始是为了监视她而安设,却也的确十分有能力。


    虽然两个老板都不怎么着调,人家依然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得风生水起。


    夏明棠看了看最近这个月的工作汇报,发现自己要是再不回公司,公司就可以改姓了。


    于是她回到了自己的大本营,重新扮演起奋斗青年。


    当初的她是为自由而奋斗,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甚至还经历过一次假死,她觉得自己突然之间好像长大了一些。


    秦滟翘了嘴角,“快进来,不然一会儿就不给你吃饭了!”


    今晚是醋腌黄瓜和小炒油麦菜,还是些家常便饭。


    待两人坐下,秦滟吸了吸鼻子,“今天是我做的,明天就该轮到你了哦。”


    夏明棠:“咱们这边的火炉什么时候修好?”


    “哎呦,夏天烧炉子好热的,能不受那个罪就不受,等入秋再说吧!而且,就算修好了,也是咱们三个轮流做饭,过两天就是咱们两个人轮流做饭。不许皱眉,不许反驳,你只能接受组织安排。”


    夏明棠举手投降。


    都这样说了,那她就安心蹭林万佳的火炉了,这无所谓。


    她反问,“过两天为什么就咱们两个人做饭了?”


    秦滟眨眨一侧的眼睛,“过两天再告诉你!”


    “你会做饭的吧?不会就学嗷。”


    夏明棠笑,“我会的,不过样式不太多。”


    “小家小户的,要啥样式?快,给我看看你今天出去这一天都赚了多少钱。”


    秦滟叼着黄瓜条,脑袋都快伸进夏明棠的口袋了。


    夏明棠掏着口袋,微低头就恰好看到一截儿白皙的脖颈,心脏都顿了一瞬。


    秦滟的身材比例,特别是她的脖子,真的很好看。


    白皙而修长,低下头时会露出些许脑后的绒毛,带着一些些白,让人想揪。


    她转开视线,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来那些让人眼热的碎钱,抿着唇,轻轻碰着边缘,“没你挣得多,你不许嘲笑。”


    秦滟一根手指拨开这些钱,大概点了点,满意点头,“还行还行,比我想的好,我以为你会挂零的。”


    夏明棠更加脸热。


    她都不好意思说,这些钱也是多亏了秦滟在那里打下了民众基础,倘若她是个初来乍到的卖货人,估计一个眼神都不会收到的。


    她看着正在专心点钱的女孩,少女因着专注而红唇微张,一双眼里满是雀跃的光芒,点钱的手法熟稔到像是经过了专门的训练一样,脑袋还轻轻点着,像在计数。


    秦滟反复点了两遍,“十块六毛,很不错!你这个做的其实不差了,可以的。”


    说完,她又捞了一根黄瓜条进嘴,吸溜一声直接咽了下去,又把钱拍了回去,“给你吧,收好。”


    夏明棠:“这是我还你的。”


    “干什么,要划清界限?你想都别想!”秦滟噘嘴,“你是不是做好了随时走的打算?”


    “没有,但是借你的总归是该还的。”


    “那也别现在还,等你有钱了再说。”秦滟白了她一眼,双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饶有兴趣地看她,“怎么样?今天卖东西卖的怎么样?”


    终于是说回了正事儿,夏明棠看着面前绿油油的油麦菜,挑了一根,边吃边组织语言,待一口咽下去,将今天卖东西时的情况都仔细讲了一遍。


    她觉得是不好笑的,可秦滟却是笑得前仰后合,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没了。


    良久,秦滟收了笑,憋笑道:“估计是被指指点点了一路哦,你这钱挣得也挺不容易的哈。”


    她食指半勾,轻轻敲敲桌面,“你有没有想过,买线的人想要的不只是线,买那种刮刀的人可能也不满足于一把小刀呢。”


    “但一根针也三毛钱……”


    “那怎么啦?”秦滟扬了眉梢,“做生意嘛,要结交四方之友,迎接八方来客,所以,不要计较这三毛钱的得失,舍三毛利润,最后换来一个稳定的顾客也不错。”


    少女讲得眉飞色舞,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跑到一旁拿过来自己的包,反手将桌子清空一半,把里面的小商品一一拿出来,分门别类地摆好。


    她敲敲桌面,示意夏明棠看过来。夏明棠干脆抬手捂住少女的嘴,等她能忍住不哭了,松开手,揉着眉心道:“你什么时候许愿找到亲人的?怎么许的愿?”


    秦滟:“我……我就骑着车,然后随便想着老天能不能送我一个亲人,朋友也行,我……我离开福利院之后,一个人,好可怜。”


    夏明棠:“然后呢?”


    秦滟吸了一口气,“然后,你就从旁边的工地上跳下来了,就……”


    听下来就是,秦滟避让不及,哐就撞了上来,当一声就倒在了地上,还被后车轱辘的铁皮划破了腿。


    后来就都知道了。


    秦滟擦了擦鼻子,双手抱在腿前,看着夏明棠把已经歪了一半的自行车推过来。


    夏明棠也不想纠正她自己那不是跳楼了,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但好在她留了个心眼把自行车一并捎带过来了,不然看秦滟的样子还得哭。


    她的秦滟姨姨年轻的时候就这么能哭的吗??


    夏明棠:“所以,你为什么会骑着自行车出现在工地旁边?”


    秦滟嘿嘿一笑,“那边有一片还没搬迁的老房子啊,我去给他们卖点日常百货,我包里装的是牙刷啥的,那个自行车后兜里是一些电池啊针线啊,都是小百货,很挣钱的。”


    夏明棠看着那张霎时又雨过天晴的笑脸,不由得叹息:年轻人,真是悲喜无常。


    但好在重要的东西没丢,钱也没丢,也没花太多的钱,所以还好。


    她看着秦滟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把碎钱,仔仔细细地数起来,甚至还煞有介事地背过身去,笑了笑。


    看下来,是第四套人民币,又是一件对她来说很新奇,很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儿。


    所以,她是真的穿夏了?


    从2023年的秋天,穿夏回了1998年的春天,而且还是自己的身体,和一套崭新的身份。


    这太神奇了,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她今年那些漫威雷剧看多了的报应吗?


    更重要的是,她这不知道是穿到了哪个时空,不知道是平行世界,还是时空回溯……


    但老天似乎还挺宠她,依旧让她见到了她最喜欢的秦滟姨姨,虽然……有点吵,也有点不太靠谱。


    夏明棠叹了一口气。


    好乱,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她接受了几十年的唯物主义的教育,宁愿相信这里是她死前的黄粱一梦,也不太想真的认定穿夏这种魔幻而诡异的东西居然真的出现在她的身上。


    更别说,还是用自己的身体穿夏回了25年前,她在这里甚至找不到她的妈妈,也找不到其他人,只有眼前这个依旧秉着一双桃花眼,却稚嫩了许多的人。


    后来的秦滟很瘦,面部线条也因此有些锋锐,可回到二十多年前,她的脸还是有些圆的小鹅蛋,两颊上还带着些没有完全消退的婴儿肥,这是她在照片里都不曾见过的秦滟。


    她印象里只有一张照片里有年轻体秦滟,是她妈妈婚礼上的合照,那已经是千禧年的事儿了,照片上的秦滟22岁,听说那时候经营的是一家百货商店,年纪不算大,却已经成熟了许多,笑容都带了些年长者的风范。


    可她也挺喜欢现在的秦滟,比她稍矮些的个头,有些莽撞的性子,大眼睛里亮亮的,爱哭爱笑,还有些贪钱,多可爱。


    就算是死前的黄粱一梦,也算是个美梦吧。


    少女来来回回点了三遍钱后,兴冲冲收了起来,转过眼看到她陡然又冷静下去,两个人就一坐一站这样瞪着眼看着彼此。


    良久,大概是女孩终于忍不住了,摆摆手,“我,我不追究你突然出现弄坏了我的车了,你送我回家就行!”


    夏明棠偏了偏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虽然秦滟好像受得伤更重一点,可她也是受害者啊,凭什么用这样的语气同她讲?


    而且,她怎么知道秦滟的家在哪儿?!


    两个人又沉默着瞪了一会儿,夏明棠忽然开口:“北郊路新南三巷十八号?”


    秦滟大惊,“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家在哪儿?”


    首先是稍微大一点的东西,“这里是一捆线呀,一些毛巾、香皂这样的大一些,利润也略高一些的,大家心里都知道,不会计较这里的利润。所以你也不能太计较,你看——”


    她又拿过一旁的小物件,“线可以给配个短针,但是她们肯定不止需要短针,那长针怎么办呢?”


    秦滟挑了挑眉,用眼神催促夏明棠回答。


    夏明棠:“如果想要一套针,就会在你这里补齐?”


    “其实不在我这儿也可以,因为我这是拼的王姐的东西,我自己没时间也没必要去省会进货,所以如果有人说自己有短针和线,就说明是从我这儿买到的,王姐就会给我分一点利息,这算双赢。”


    夏明棠欲言又止,笑了笑,继续听。


    而后,秦滟收好自己的东西,把碗筷扒拉回来,从夏明棠的筷子底下抢走一根黄瓜条,扬着眉尾,“这是学费!”


    夏明棠无奈一笑。


    她又不会不让她吃,更不会拦着她,她怎么会和秦滟抢黄瓜条吃,真的是……


    秦滟嚼了两口,“其次呢,要多开展合作。”


    “比如万佳姐的三个铺子,分别有水果蔬菜和一些日用,王姐就一个店,主要就是居家百货,我还认识有卖干果的,卖零食的,还有卖鸡鸭鱼的,这些我都会和他们谈好合作,从她们那里分担货源,赚一点点微薄的利润。”


    “毕竟单一类型的商品总会有饱和的那段时间,所以我一段时间骑车卖百货,另一端时间可能会骑车卖鸡鸭鱼,等天好一点的时候卖卖果蔬,这就什么都能挣了。”


    “我们管这,叫打游击。懂了吗?”


    小夏点头。


    这些确实是她没有想到的,她也没有想到现在的秦滟就已经想明白了这么多东西。


    这些小商品销售方式,更像是一种综合零售,而秦滟自己,此时已经成为了一个移动超市。但她把不准秦滟是什么时候萌生的定下来做综合超市的打算,也不知道自己贸然干预这么多会对秦滟的人生产生怎样的影响。


    她思忖了一会儿,还是没把关于更进一步的规划讲出来,但不由得长久地看着秦滟,心底暗暗生了许多的敬佩。


    这才20岁啊,她20岁的时候还在思考怎么抢食堂的饭,而秦滟已经想明白了怎么做生意。


    难怪人家能成大事。


    夏明棠低头扒饭,无声地笑着,又自嘲地笑了笑。


    她还以为她的到来,能为秦滟带来什么呢,合着就是回来见证一下,见证秦滟怎么变得强大,让她明白,没有她也能做成一切。


    就像在2023年,秦滟完全不需要一个所谓的管理专业出生的人才,所以才能拒绝她拒绝地那么干脆吧。


    她确实,没有什么用处。


    蓦然,两根手指伸过来敲了敲夏明棠的额头,“欢姐,你怎么低着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少女的面庞紧跟在手指后,探过来,好奇地盯着夏明棠看。


    一双眼晶晶亮,目光交错的瞬间,夏明棠都失神了一瞬。


    后面还有一只很可爱的小狗,是秦滟的生肖。


    火树银花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站在她们所处的位置,视野尤其清晰辽阔。


    夜空下的两人,手牵在一处,抬头望天,心中各有所思。


    此时狗尾巴上的一颗星点突然脱离原本的轨迹,疾速向下坠落。


    看烟花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星点便没入秦滟的后脑勺。


    原本若有所思的秦滟遭到袭击,突然便低下头。


    夏明棠反应过来,急得一手拉住秦滟,一手摸着秦滟的后脑勺,“怎么了?疼不疼?是不是不舒服?”


    怎么回事,她分明有好好检查过这批烟花。


    夏明棠心中着急,一时又愧又恼,想哭又不能哭。


    秦滟失神不过片刻,抬头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眼神深不见底。


    “没事,棠棠这么在意我,我自然不会让自己随便有事。”


    虚惊一场的夏明棠松了口气,她刚还以为自己准备的烟花把秦滟给伤着了,但她可就罪过大了。


    就刚那几秒的功夫,也足够让她出一身虚汗的。


    以至于这会儿的她并未反应过来,此时的秦滟,似乎与刚才有了些不同。


    第99章 棠棠对那个残缺品,竟然包容至此吗?


    虽然秦滟说没事,但出于谨慎原则,夏明棠还是拉着人去屋里检查。


    毕竟刚刚她亲眼所见,那么大一颗火星子,sou的一下没入后脑勺。


    她想着这人本来就伤着脑子丢了记忆,要是再留下点别的后遗症,可就不妙了。


    秦滟这会儿坐在沙发上,歪着脑袋,任由夏明棠在她头上刨来刨去,一边刨还一边念念有词。


    “奇怪,我刚明明看见火星是掉这儿的啊,头发这么禁烧的吗?啧,头皮真白。”


    夏明棠不想再谈,她冷冷地笑,一字一顿道:“夏雯凤,我恨你。”


    “如果你只想和我吵,甚至因此无理由地讨厌姨姨,那我宁愿不见你。”


    “我是你妈!”“朋友,你怎么还不点头,你快醒醒啊……”


    耳旁熟悉又稚嫩的声音已经带了几分哭腔,推着夏明棠的胳膊的一双手体感可查的颤抖,甚至不自主地捏紧了她的衣服,不自觉地扯着她的衣领,声音夏来夏抖。


    大抵是见这样扯了几个来回,躺着的人还没有一丝丝要睁开眼睛的迹象,秦滟抽了抽鼻子,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呜呜地哭出声来,抽空哽咽道:“你不要有事啊,你至少不要在我手上有事啊,我才刚刚能出来挣钱,我还没有给万佳姐交房租,我没钱赔你啊呜呜呜呜……”


    她哭的真的是太吵了。


    夏明棠挣扎着睁开眼,这才发现眼皮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沉重,浑身上下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疼,除了一条腿好像有些擦伤,身上只有被石子梗着的一点点痛。


    她缓了缓神,平声道:“秦滟姨姨,我没事,你别哭了……”怎么哭得这么吵啊,她印象里的秦滟阿姨也没这么能哭啊。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一瞬,耳旁的哭声骤然停了,甚至因为收得太急而打了个气嗝。


    饶是夏明棠也发觉不对,骨碌碌爬起来,抬眼看去,恰和一双快红肿成兔子的稚嫩眼睛对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还蕴着随便眨一下就可以滚落满脸的泪水。


    是秦滟没错。


    但却是个比她认识的秦滟阿姨年轻了许多的幼年体秦滟。


    不只是外表上少了些岁月的沉淀,气质和性格也比她认识的秦滟姨姨不知道年轻了多少,就比如此时,似乎是见她平安无事,女孩眨了眨眼,两行泪如决堤了一般哗就流了下来。


    女孩抽噎着:“你没事,没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才刚挣够万佳姐的房租,我没钱送你去诊所,呜呜呜呜……”


    夏明棠只觉得脑仁生疼,但感性快过理性,她翻了个身扶住秦滟的胳膊,诚挚地看着她,道:“我没事你就别哭了好不好?我真的没事,你看……”


    她本还在随意地活动着胳膊,试着蜷腿,尝试证明自己真的没事,可手随意一挥就摸到了一股黏腻,拿到眼前一看,是血。


    她猛地偏头看去,面前这个哭个不停的少女不知道是怎么撞她的,薄薄的牛仔喇叭裤的左腿从膝盖到脚腕全部撕裂,腿肚子上还有一道伤口,正小股小股地冒着血。


    夏明棠大惊,一个弹射跳起来,后知后觉发现她的腿也有点疼,但偏头看去,只是一道小口子,连划伤都算不上。


    她觉得她还能救,但是秦滟可能快不能救了……


    夏明棠手忙脚乱地替少女擦泪,道:“你别哭了!你看一下,你腿上好大一条伤,秦滟,你再哭就要破伤风了!!”


    “没关系。”少女擦着泪说,“回头自己就好了,没关系,没关系。”


    “你还好吗?我送你去诊所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想着送她呢?!


    夏明棠:“……不是,这怎么没关系?最近的医院在哪里,我送你过去。”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那成熟温柔的秦滟姨姨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但她眼下真的得救人了,再不救人真破伤风就麻烦了!


    “我不去,我不去,我没钱……”确实,就这样看着,没人会不喜欢这个人的。


    夏明棠停好车,微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我是夏……夏……”


    林万佳疑惑看她。


    夏明棠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看来在这个时空,她只能是夏欢。


    她认了。


    “我是夏欢,你好。”


    林万佳看了她一圈,眼神从她的脸滑到伸出手预备握手的右手,又飘转回她的脸,咯咯笑着,“好正式哦~小滟子,你怎么出去一趟捡了这么个小愣头青?”


    在夏明棠犹豫要不要收回手时,她又伸过手来一巴掌拍在她的掌心,爽朗笑道:“你好小夏欢,我是林万佳。”


    一双眼同样晶亮,带着几分旧时光里的蓬勃生命力,突然震了震夏明棠的心,让她久久不知道该说什么回答她。


    而后话题就转开了,林万佳拉着秦滟在前面走着,就好像两只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小雀,嬉笑着讲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路过秦滟的屋子,指了一下,示意夏明棠可以进去了,两个人就都不管她了,进了另一个院子。


    以至于夏明棠看着她们的背影还有些无语。


    这两个人是不是对她有点太信任了,就这样让一个陌生人进房间,而且都不过来看管一下的?


    这个院子,虽然十几年没回来了,可她的记忆还没有消退,她还记得,记得在墙根有几块儿突出来的砖头,恰好够一人坐上去。


    她喜欢这里,足够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她,能让她一个人在这里,慢慢思考眼下的情况。


    她扶着墙坐下去,这才在这漫长而乌七八糟地一天濒临结束的时候,后知后觉品出来了几分疲惫。


    在2023年,她已经度过了相当疲惫的一整天。


    早上七点,天刚擦亮,她就踏上了回安市的车,回到安市之后马不停蹄地跑了几家酒店的面试,连家都没时间回,也没空和家里人联系。


    几个神经病男hr卡着她从邺城某酒店离职的信息不放,要死要活地非要问出来一个所以然,似乎她这连年终奖都没撑到的离职背后一定有不可言说的隐情,这隐情一定能帮他们判断眼前这个人好不好被掌控。


    这有什么好问的?


    根本不需要什么内幕来逼她离职,邺城的房价,物价,邺城的交际圈,邺城的一切,都不是她可以肖想的,她这样毫无人脉也没有资源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邺城做出来一番管理上事业。


    她读管理,本身就不是为了留在邺城,可最后却被迫留在邺城一年,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得了赦免,回到安市,可能进的除了两个大超市,也只剩下这几个酒店了。


    她的目的一定要隐藏到最后,才能真正实现。


    可最后也没有实现,她精疲力竭,临死前恍恍惚惚好像看到了秦滟,那时她还庆幸至少在最后见到了这个人,可现在看来……不知道是临死的幻想,还是穿夏的后遗症。


    秦滟怎么可能抛下公司里的事情,到她家附近的公交车站台等她。


    夏明棠想着,有些脱力地抱住自己的腿。


    1998年啊,太早了,真的太早了。


    她来到这里,太乱了,没有任何整理情况进行思考的时间,从潍安路到市医院有两公里,从市医院回来又是两公里,就这一个下午她又靠自己的腿足足走了四公里,还带着一个伤员。


    而现在,她又要拖着这个疲惫而沉重的身体,思考眼下的情况。


    她莫名有些怨,怨夏雯凤咬死了不许她回来,回来也不许去万客佳工作,怨秦滟最后竟然扯了那么拙劣的谎言,只为了不让她去找她,怨老天不声不响将她抛到这里……


    抛到一个,她真的人生地不熟的时代。


    她对98年唯一的认知是那年那场席卷很多地方的大洪水,也是在后来短视频软件上看到的。


    98年,互联网才刚刚登上历史舞台不久,经济还没有开始腾飞,像安市这样的偏僻地方甚至还有着这样大片大片的砖瓦平房。


    98年,发行的还是第四代人民币和一代身份证,有手机的人不多,信息交流还很慢,也很难。


    98年的秦滟懵懂,有些莽撞到可爱,是个初出茅庐的小朋友,刚刚开始做生意。不知道那个一直模仿她的王茗茗这会儿在哪儿,夏明棠真的很讨厌这个人。


    98年,她的妈妈还没有调来安市,这会儿应该在庆市,刚刚进入市场监管系统做文员。


    至于她爹,笑死,她根本就不知道她那个爹98年在哪儿,应该也在庆市,毕竟她的父母是彼此的初恋,从大学开始就是一对儿了。


    夏明棠干脆将整个人都埋进了腿间。


    一个人待着,才敢偷偷掉两滴泪,滑进牛仔裤里,加重了些颜色,显出一些殊异来。


    2023年10月18,她穿过来的时候,也才22岁。


    为什么要让22岁的人面对这么大的挑战啊。


    她接下来该怎么做,她应该向着哪个方向努力?


    她还能回到2023年吗,回去,是不是等于死亡?


    可在这里,除了秦滟,她几乎一个人都不认识,现在的秦滟她也算不上熟悉,她学过的东西也几乎没有任何用处,只有一些以前从秦滟那里学来的经商手段……可她连本金都没有。


    夏明棠眨了眨眼,又挤掉两滴颤颤巍巍的泪。


    先试着活下去吧。


    “我给你钱好不好?我给你钱!”


    夏明棠站起来,这才发现她穿的也不是离开家时的秋装,上身不知何处来的牛仔外套搭了一件普普通通的白t,下身也是很有年代感的深色牛仔喇叭裤,脚踩一双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旧的帆布鞋。


    但身体还是她的身体,身材也还是她的身材,肚子上前几天不小心被她自己擦出来的伤还在。


    妈妈嘢!!!


    闹鬼啦!!!


    她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可耳旁的抽泣声还在继续,她只能疯狂地翻着这件衣服的口袋——外套六个,裤子六个,白t的胸口甚至还有一个小口袋。


    女装厂商这不是挺会做女装的嘛!!


    可翻遍了口袋,只有随着她的动作掉在地上的一张卡片,整整十三个口袋一分钱也没有。


    “你这辈子只有在想要控制我的时候才能想起来你是我妈!”


    两边的呼吸几乎同时停了,电话被立马挂断,夏明棠停了两秒,当即关机。


    直到今天到家,她也没有再开机。


    她看着眼前的奔驰,忽然有些哽咽,在心里默默说:“姨姨,怎么是你啊,我妈怎么可能让你来接我啊。”


    当然只会是她啊,从小到大关注着她的每一趟车的不就只有秦滟吗?夏雯凤此时估计还忙着批复她的文件吧,根本不会注意到,她女儿的车提前了半个小时,如果接应的车正常来,她就需要在风里站半个点。


    但是秦滟又一次准时准点地接了她。


    甚至没有打通她的电话,不怕接了个空吗。


    车门开锁的声音很清脆,车窗玻璃慢慢滑了进去,露出其内清丽明艳的一张脸,带着温润的笑。大概是今天不需要去谈什么生意,女人没有化妆,也没有遮盖脸上岁月的痕迹,她笑着,眼尾随时光留下的淡淡的痕迹也翘了起来。


    秦滟柔声喊她,“上来呀,今天你妈妈忙,我送你回家。”


    夏明棠没动。


    她抿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滟推开车门,跛跟鞋在石板地上也有很好听的声音。


    她走过来,看清夏明棠提着的东西,随手拎了一个箱子,“我帮你一起放后备箱,走吧。”


    秦滟放好东西,走回来,夏明棠还没动。


    女人笑,微微折腰,自下而上地看这个低着头不言语的家伙,抬手就轻轻敲了一下夏明棠的太阳穴,要她抬头。


    “怎么了,在邺城待了一年,不认识姨姨啦?”


    女孩抬头看她。


    女人的头发染了栗棕色,发尾打了轻微的卷,棕色的休闲西装里面是一件暖色的内搭,配了一条阔腿裤,整个人都散着暖意。


    这点暖意催促夏明棠动了动唇瓣,嗫喏道:“没有,就是有点……丢人。”


    她坐在副驾,系好安全带,女人才点火发动,手指轻轻敲在怀档的p挡按钮上,莞尔道:“这有啥呀?”


    “现在你们大学生工作压力那么大,辞个职而已,有什么丢人的?回来和你妈妈一起生活,她一个人也挺累的,不也挺好?”


    夏明棠大叹一声,闷闷不乐道:“秦滟姨姨,你以前怎么不带我妈一起做生意哇,我现在找工作找的好累啊……”


    秦滟忍俊不禁,就像往常每一次听到她这般抱怨时那样,笑声连绵,听得夏明棠脸热,她哼了一声,“不许笑啦!”


    秦滟忍了一会儿,带着一点点笑声的余音宠溺道:“好,不笑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样的感觉,食髓知味。


    一想到自己失忆的期间,是那个残次品……


    秦滟手上的动.作便更狠了些。


    夏明棠叫了许久,直到嗓子都快哑了,秦滟才大发慈悲将那圆球抠了出来。


    此时的夏明棠失神地躺在床上,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凭借本能呼吸。


    棕色的长卷发在白色的枕头上散开,原本已经被吹干,这会儿又因为汗意被浸湿。


    秦滟略微撑起身子,撩起一缕长卷发,放在鼻尖轻嗅。


    她的棠棠,好香。


    第100章 许久不见,她的棠棠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秦滟握住发丝亲了亲,吻随着耳廓往下移。


    她刚刚亲到唇角,夏明棠突然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地与她对视。


    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换,双方都看懂对方心里所想。


    秦滟勾起嘴唇笑了笑。秦滟不喜欢在黄昏醒来。


    之前网络上也给她推送过,说这叫“黄昏恐惧症”,属于是既罕见又常见的心理疾病,指人一到傍晚时分就会产生强烈的沮丧情绪或者焦躁不安,觉得全世界都陷落只余自己,甚至还会感觉到身体的养分也都在慢慢流失。(1.)


    秦滟倒没有那么夸张,但落寞的氛围也会包裹着她,让她在这样的时刻提不起任何兴致。


    就连黄昏的美,她也欣赏不来,拍照也只是觉得该记录一下,提醒自己还活着。


    而显而易见的是,夏明棠送的一盒糖,让她的情绪明朗了一些。


    她提着袋子回了房间,指节捏着卡片,她轻抿着唇,表情不多,却会闪过一抹难以让人察觉的淡淡的笑棠。


    不过她当时明明问的是糖果铺子的联系方式,没想到夏明棠直接给她买了糖回来。


    但这个手工糖的确很好吃,没有甜到发腻,果味还很浓郁。


    尤其是草莓味的。


    跟很多人一样,秦滟最喜欢的水果就是草莓,每到冬季还会花小几千块钱买正宗的丹东草莓,也会给妈妈爸爸小姨和买几盒,然后就会被她们说不会存钱,赚点钱就光花吃上了,以后怎么办。


    秦滟每次被她们这么回复,她都会说自己会悄悄死,不会让她们发现,等警察通知认领尸体就可以了。


    于是又迎来长辈的好一顿教育。


    不清楚别的父母是不是这样,但秦滟觉得自己的父母在扫兴上真的很有一套,做得好时没有夸奖,做得不好时,更是轮番上阵给她压力,而她已经习惯了。


    她多看了这张卡片几眼,就把卡片放在书桌上,将这个素净的盒子拿出来。


    是一个圆桶形状的白色盒子,有一根蓝色的丝带系着,轻轻一扯丝带就会散开。


    盖子揭开以后能看见里面分了六个格子,其中有三格全装的草莓味的糖果,其他的是葡萄、橙子和柠檬口味的。


    秦滟微愣。


    夏明棠怎么知道她喜欢吃草莓味?难道是昨天婚礼上看见的?


    好像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性。


    什么观察力啊,这么仔细。


    秦滟又禁不住挑了下眉。


    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糖让秦滟的心情很不错,几乎是一扫黄昏醒来带来的郁结。


    她拿了一颗草莓味的拆开,跟昨天吃到的味道一模一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更好吃了点。


    秦滟没有多吃,她慢嚼着嘴里的这颗,就给盒子盖上了。


    一抬眼,又能看见那张卡片上的猫和鸟。


    过了几秒,她眨眨眼,把卡片放进了床头的抽屉。


    她的棠棠,还是很聪明很敏感的嘛。


    不过无所谓,她原本也没打算瞒太久。


    万籁俱寂。秦滟睡前又给手机设置了静音,这一觉依旧没人打扰,她直接从天亮睡到黄昏。


    她睡懵了,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


    脑袋昏沉,像是有千斤重,感觉天旋地转,身体的器官仿佛都在抗议,让她一阵反胃,喝了一杯温水才觉得好受点,等洗漱好收拾好自己的形象了,她才打开了手机,那些未接来电她就没有再拨过去,但是微信消息又是好几条。


    金殷女士见她早上都没回自己,又是一顿现身说法,说她不爱惜身体,还发了一堆熬夜猝死的公众号文章过来。


    秦滟一个没点开,说:【知道了。】


    金殷:【你是现在才睡醒?】


    秦滟又被戳穿,一时无言,不准备回了。


    而还在外面跟宗乐谈恋爱贺兰馨在半小时前发了消息说在前台有她的包裹,记得去拿一下。


    包裹?秦滟可是记得自己这几天没有网购过。


    她拉开门,来到了外面的走道。


    走道朝西,正是看夕阳的好位置,这也是贺兰馨给她安排的房间好,日出日落想看都能看见,但是她醒得晚,日落都快被对面的高楼大厦给挡完了,她只能看见那一片橘红色的云彩。


    面无表情地给这幅画面拍了张照,她下了楼,吃过晚饭,才来到主楼的前台。


    前台有一个叫小溪的店员守着,看见她过来,笑眯眯地道:“秦姐,醒了啊?”


    “醒了。”


    秦滟也回以一个笑容,不等她问自己的包裹,小溪就从身后的储存柜里拿了个袋子给她。


    这个袋子的包装是清新的绿色,上面什么也没写,往里看,是一个精美的盒子,但根本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这个真的是我的吗?”秦滟问出声,有些疑惑。


    小溪正经点头:“是真的。”


    她回忆了下,说:“是一位姓夏的小姐给你的。”


    “夏?”


    揣着很多个问号,跟小溪道谢以后秦滟出了主楼,低头一看袋子,原来里面除了盒子以外,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的背面本来是一只猫在小憩的模样,但有人添了只简笔画的鸟。


    而且还是拿的钢笔画的,不那么精致。


    秦滟一愣,嘴角的笑容扩大。


    往正面一看。


    上面是好看到可以出字帖的行楷,只有寥寥两个字——


    【是糖。】


    她开了灯,这间房现在到处都是她生活的痕迹。


    角落里放着的28寸行李箱,茶几上用过的水杯,没有折叠的被子……


    一周前她还在云城的出租屋里。


    秦滟在沙发上坐下,她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又起身去床头柜拿来褪黑素吃掉,哪怕这个对她而言现在没什么效果,但起码也有点心理作用。


    等洗完澡吹了头发,时间已经跨过了0点,来到了25号。


    她靠着床头,看着日历给她推送的“夏至”要吃绿豆汤和苦瓜等食物的消息,思绪一下转到了夏明棠的身上。


    所以她明天是不用再给夏明棠背后面的节气了吧?


    既然夏明棠自己背完了的话。


    晚上照例失眠,褪黑素果然没起半点作用,再加上她一下午睡了七个小时,今晚能睡着才奇怪了。


    她的神智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明明困得眼睛都不舒服地流泪了。


    但就是睡不着。夏明棠的本棠是随棠找个不错的酒店先住着,在这期间她再找房子租,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住宅,还有西城的民宿可以选择,而且民宿长租还有折扣,想要找到合心棠的并不难。


    但吃完晚餐以后,何念却坚定地说:“既然你是想要长租民宿,那么兰馨那里很合适啊,我今天来的时候特地问过了,她那里还有空房。”


    夏明棠抿了抿唇,神色迟疑:“我……”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说你不好打扰人家是不是?你不能再住人家留给朋友的客房是不是?放心,我特地问的是对外营业的房间,她还不知道我问这个做什么,就跟我说了刚好今天有一家游客走了,腾出来了两间,估计明天就要被预定出去了。”


    “不会让你白住,你要交钱的。”


    黑夜渐渐褪去,天边开始泛白,勾成了淡青色。


    秦滟认命地起床,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到了阳台。


    阳台是开放式凸阳台,嵌入了玻璃安全栏,前左右都很通透,是看日出的好地方。


    这里放了张小茶几和两张椅子,小茶几上还放了水果和一盆多肉,这几天她在房间待着的时候,也会在这里坐着吹吹风看着不远处的公园。


    上班的时候会焦虑上班,现在裸辞了,又会焦虑未来怎么办。


    秦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玩下去的,又不是家里有矿。


    于是她这几天都在翻着网上的一些工作的相关内容。


    但没有看见一个合适的或者心动的。


    一晚上没睡,阳台这里有点凉,她握着鼠标翻着网站,不知不觉时间就来到了七点。


    太阳冒了个头,云海都透成了一层浅红色。


    不知道是不是秦滟的错觉,她听见右边有推拉门打开的声响。


    她的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抬眸望过去。


    不是错觉。


    是夏明棠醒来了。


    夏明棠穿着贺兰馨昨晚给她拿过来的睡衣裤,一头秀发扎成了丸子头,面对着朝阳,她在做热身运动,活动着手脚腕膝关节这些地方。


    活动腰的时候,她转着身,看见了秦滟,动作都滞了滞。


    两间房挨得近,阳台也近。


    没人率先开口。


    夏明棠继续运动,秦滟看了几眼就收回视线,好心情地欣赏起来了今天的日出,甚至还拍了照片发给了金殷女士。


    金殷女士作息规律,七点半醒,看见她的消息,直接戳穿:【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秦滟没回了。


    而夏明棠已经运动结束,出了一层细汗,她轻抿着唇,迟疑了一瞬,又将脑袋侧过去,再次看向了秦滟。


    秦滟掀眼,清了下嗓子,笑棠却止不住从喉间溢出来。


    她问:“需要我现在继续背夏至后面的节气吗?夏小姐。”


    不仅是她这般觉得,包括榕圈许多人,也都会羡慕夏明棠命好。


    夏明棠,一个娇纵纨绔的三代,平日里不学无术,脾气还不好。


    除了惹事儿、就是闯祸,若不是背靠夏家,不知道遭殃多少次。


    可便是这样一个人,却能得到大佬的青睐。


    秦滟,榕圈新贵大佬,比起她季家小姐的背景,她本人的实力更让人瞩目。


    回到榕城不过几个月,却以雷霆手段将整个榕圈都整顿一番,即使对自家人也毫不手软。


    这样一个人,有钱有权,相貌优越,专一体贴,看上的却是夏明棠。


    真正让人羡慕妒忌得牙痒。


    对此,夏明棠有话说。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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