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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1☆、分不清


    ◎叔叔,你跟上次来的南叔叔好像哦。◎


    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叶青溪都感觉如坠梦中,恍恍惚惚。


    她其实挺想找个机会把他单独拉到一边,询问他为什么会突然跑来,而且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就好像……他早就知道她妈在这儿似的。


    但她一直没找到机会。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林幸香原本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谁成想这么快就见着了先前只活在叶青溪口中的男朋友,哪里肯轻易放过。


    从一进门开始就招呼人在沙发上坐下,一会儿喊叶青溪去倒茶一会儿又洗水果的。


    根本不让陈轩南起来。


    她煞有介事从衣兜里掏出老花镜来,戴上,眯着眼对手机上照片和眼前人看了好半天,这才摘了眼镜:“小陈是吧?跟我家青溪谈多久了?怎么认识的啊?”


    陈轩南视线落在林*幸香的手机上,眉毛不自觉地一动,随即迎上端着切好的菠萝和草莓过来的叶青溪。


    叶青溪:“……”


    她都忘了之前偷陈轩北照片那一茬了。


    两人这眼神一交锋,似乎有千言万语,数个来回,最终化成一句秋后算账而草草收尾。


    她讪笑着把果盘往桌上一放:“妈,我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


    “是啊,那又怎么了?我多问一句小陈不行?还是有什么不方便我这个当妈的知道的?”林幸香横她一眼。


    “没事,阿姨,我来说就是。”陈轩南笑着接过话茬,不卑不亢讲起两人在小区篮球场偶遇相识的经过。


    林幸香板着脸一言不发听着,等他讲完,也不表态,等他讲完,清清嗓子,终于开始进入正题——查户口。包括但不限于中式家长最爱问的那几个问题:干什么工作的?多大年纪?什么学历?毕业院校?专业?收入怎么样?家里几口人?父母干什么的?健康状况如何……


    叶青溪越听越头皮发紧,几乎都不敢抬头看斜对面的林轩南。几度想打断她的问话,都被林幸香无视。


    陈轩南愣了愣,捡合适说的部分,耐心作答。


    然而果不其然,在听到他所谓的个人职业时,林幸香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


    “男孩子还是得有个正经工作和事业的。”她点评,“炒股可不像个正事。就算一时间运气好能赚钱,但风险太大,未免有点投机取巧,你说对不对?你学历背景也不错,找个像样的工作再说吧?”


    叶青溪听到此处,只觉得越发的冒犯和荒唐。


    陈轩南有父母,家底也厚,想干什么不是干?选择那么多的情况下仍然坚持干这个,不正说明他自己的兴趣就在此?


    叶青溪身为女友,虽然不太懂但从来也都表示尊重。


    更何况人家也是干出了点成绩的,那不更说明这个选择至少到目前为止是正确的?


    退一万步讲,就算失败了,人家也能兜底。


    她妈一个高中毕业的小市民,咋想的还给人指点江山上了?凭什么呢?


    没等陈轩南回答,她就忍不住道:“妈,你说这种话干什么?人家的工作是人家自己的选择,他做得一直不错,我觉得挺好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林幸香就听着不对劲,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登时脸就拉得老长。


    “我跟小陈说话呢,你急什么?我是长辈,再怎么说吃过的盐也比你们吃过的米多,我给建议怎么了?还不是为了你们以后着想?”


    这话说的,就好像都已经把她和陈轩南的命运绑定了似的,叶青溪蹭的站起来:“我不需要你那么好心,我自己的以后我自己会负责!麻烦你不要想那么多!”


    说着就去扯陈轩南:“你先回去吧,我觉得差不多了,那些问题太过了,不适合跟刚见一次的人聊……”


    “叶青溪!好好的你干什么!我问他几个问题而已,又不是要怎么样!你激动什么!”


    陈轩南按住她胳膊:“没事,阿姨也是好心。”


    语气平和,但脸色是冷的。


    叶青溪声音突然拔高:“我不需要她好心!我都说了我不想这么快结婚,非要逼我!干什么?你很喜欢被人当成商品摆在市面上卖?我不喜欢!”


    林幸香也惊了,被她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难道不是为了你?非要这样吗?当着外人的面说你妈?叫人看笑话?”


    “你还知道人家是外人?!”


    叶青溪神情激动,“你对我市侩也就罢了,你对别人这样,人家欠你的吗?我只想好好谈个恋爱我怎么了?我犯天条了吗要被你这么审?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想带他见你们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你逼我也就罢了,我是你孩子,我没能力养活自己还要依靠你们,我忍着!但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你这样我不喜欢!我说了好多次了!你听了吗!”


    林幸香气得浑身发抖,眼眶也红了:“好!好!我把你养这么大,倒成了我的不是!原来我养的是只白眼狼!”


    两人说话间,陈轩南一直拉住叶青溪喊她冷静,然而谁也听不进去。


    叶青溪眼里含着泪,反过来推他:“你走,先回去,没必要在这里找不痛快。我们家就是这个样子,很窒息,我……”


    她哽咽了一下,“我跟她吵就行了,你别掺合。”


    “谁要跟你吵!你自己心理脆弱一点就着,不知道什么毛病!”林幸香气得要冲过来要拧她,“我闲的吗?好好的日子不过,大老远跑过来替你操心,还不是怕你这个小丫头吃亏!”


    “好了!”


    陈轩南大吼一声。


    趁两人呆住,他将叶青溪拉到自己身后,对林幸香道:“阿姨,我带青溪出去冷静一下,您也冷静一下。”


    言罢不由分说拽着她离开。


    门砰地一声关上,林幸香怔怔看着门口,默默无语,低头拭泪。


    *


    等电梯的时候,叶青溪扭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直到他觉察到不对劲,转身去看,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


    “叔叔,青溪姨姨怎么啦?”


    小玉的声音骤然响起,陈轩南伸手揽过来叶青溪,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中,一边轻声回答小玉:“她被妈妈骂了,有点难过。”


    小玉啊了一声,想了想,怯怯道:“青溪姨姨,要不要去我家看动画片?我不开心的时候,妈妈就会给我放动画片,然后我就开心了。”


    电梯门徐徐打开,陈轩南道:“谢谢你小朋友,叔叔带她去散散心就好了。”


    小玉点点头,坐在三轮车上目送他们进电梯,漆黑的大眼睛乌溜溜转着,打量男人。


    电梯门关上的前一瞬,她忽然道:“叔叔,你跟上次来的南叔叔好像哦。”


    趴在他怀中的叶青溪身体蓦然一僵,缓缓抬起头来。


    *


    仿佛当头淋了一盆冰水,直接叫她体会了什么叫透心凉。


    电梯里这时除了他俩再无别人,叶青溪一把推开他,怒不可遏:“你是陈轩北?”


    她眨了眨朦胧泪眼,重新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遍。


    男人衣着分明是陈轩南平日里的风格,头发也是陈轩南平日里自然的样子,只是眼神似乎与方才相比产生了些微妙变化。黑眸里蕴着一股子冷冽,叫人看不分明。


    他没说话,神色恹恹的,轻扯嘴角勉强笑一下。


    就这么一个劲儿,让叶青溪心跳瞬间飙升,一口气没喘上来,先退后一步。


    “陈轩北,你……你玩我?”


    “什么叫玩?”他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胸前洇出的水印,神态自若道,“阿姨拿的难道不是我的照片?还挺意外的。”


    “还有,你本来就不想让我弟和你家里人见面吧?这样的不愉快,我替他受了,你也不用再演了,难道不是皆大欢喜?”


    这是电梯又发出叮的一声,原来是已经抵达一层。


    这个胆大妄为的疯子!


    叶青溪又气又伤心,浑身直打颤,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接将他的右脸扇偏。


    这一下清脆响亮。


    她看也不再看他,抬脚就走。


    叶青溪走得很快,但陈轩北更快。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扯住她胳膊:“去哪儿?”


    “滚!我不想看见你!我爱去哪去哪!”


    她用力甩开,奈何对方的手跟铁钳似的不为所动。


    叶青溪此刻怒火中烧,根本没法控制自己情绪,吼道:“你放开我!你不放开我我打电话给你弟了!我要让他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行,你打。”


    陈轩北面无表情,紧紧盯着她,“正好,你也可以摊开跟他讲讲你对这段感情的看法,你有多不想修成正果,但同时你又有多贪恋他对你的好。”


    “反正阿姨在这儿,他应该不介意再去找她聊聊,弄明白你为什么宁愿骗他说自己去加班,也不想跟他有进一步发展。


    “说什么因为家庭父母,说到底,不过是不够爱,太自私吧?


    “你说对不对啊,叶青溪?”


    他头一次这样喊她的名字,一字一顿,如同含在唇齿间细细咀嚼。


    本来充满磁性的嗓音听上去,却仿佛晴天里不知不觉爬上人肩头的恶鬼。


    叶青溪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意识到什么,失声道:“陈轩北,难道这就是你的报复?”


    42☆、失约海


    ◎陈轩北,你知不知道你特别讨厌。◎


    她的手劲儿很大,直接将他脸上扇红。


    起初在楼道里昏暗的感应灯下还不明显,但那层红印慢慢浮现出来,带着唇角一丝半缕的猩红。


    “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叶青溪只觉得自作自受——她干什么去招惹一个疯子?怪只怪这疯子隐藏得太好,她先前只以为他是个古板的小装货。


    她咬紧下唇,努力抑制住颤抖。


    “有必要这样?看不惯的……就非得毁掉才行?”


    陈轩北正欲张口,但见后门有人牵着小狗进来,突然转了语气:“换个地方聊。”


    说完就往外走。


    叶青溪胸口不断起伏,站着不动。


    陈轩北回眸:“你平心而论,这些矛盾,不论今天站在这儿的人是否是我,是不是都会爆发?”


    她哑口无言,狠狠瞪着他。


    他似无所觉,依旧淡淡道:“遇到问题,不解决问题,难道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叶青溪,你胆子变这么小了吗?”


    陈轩北站在单元门外,身姿似崖岸高峻。


    叶青溪好怔了怔,闷头冲出去,与他擦肩而过,竟抢到前头。


    陈轩北莫测的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少顷,唇角微微一勾,顺势跟上,踩碎了一地花瓣,径自按开了遥控钥匙。


    对方瞧也不瞧他,负气拉开副驾驶侧的车门,弯腰钻入。


    启动车子,一路往平时不怎么走的西门开去。


    屏幕上音乐播放器突兀亮起,一段熟悉且悲伤的男声哼唱毫无预兆地流淌而出。


    “我试着忘记死心离别后的那一夜/却始终会浮现,


    废弃的承诺遗落在失约海另一面/季节在冬天……”[1]


    脸上犹带着尚未风干的泪痕,她下意识看过去,歌曲的名字一直停留在远处,黑底白字写着“失约海2.0”。


    前几天,她才从每日推荐里无意中听到,并顺手收藏了。而且一定是2.0的版本,因为原版的rap不好听。


    奇怪,为什么每次跟他坐车时,总能听到自己喜欢的歌?


    他不像是会喜欢听流行歌曲的人。


    脑海中这个小小疑问转瞬即逝,她将头抵在窗户上,转头看向窗外。


    花瓣雨从天空中零星又缓慢地飘着。


    午后的天并没有因为一刻未停的大风而变得阴鸷。正相反,云层被吹了个一干二净。天色蓝得像一块纯净的幕布,晴朗得又好似添了一层鲜亮滤镜。


    叶青溪一任车经过减速带,微微颠簸。


    她不关心陈轩北究竟要带她去哪里。她也不在乎。


    她满心想着在停下来后能跟他好好分说清楚。


    哪怕以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把他赶走也行,事到如今,她再也没有跟他斗智斗勇的兴趣。


    ——他越界了。


    *


    这是一条不太一样的路。


    车一路向南,往海边驶去,却不是更为人熟知的曲春湾公园,而是靠西侧的渔港码头。


    在快到达码头停车场的十字路口,他忽然一打方向盘,往右转去。


    马路由此开始收窄,坡道向上延伸,两边的法国梧桐还不算高大,但已经出落得郁郁葱葱。先前热闹的人群不见。


    叶青溪没来过这里,她冷眼打量着外面的陌生景色。


    等到车经过一个弯道爬上半山腰时,副驾驶这一侧外面蓦然一空。


    占满眼前的是一片开阔水域,水面翻起星海,是克莱因蓝再加一点莫奈灰。


    海边一个人也没有。


    尽头是一座小小的公交停车场。绕过碎石路,稍微调整一下车头,变成正对大海的方向。这一下坐在车前排,视线所及只剩下整面海,而这车,仿佛化身成了一条船。


    她垂头打开手机查地图。


    “不用看了,这里是小湾村,雾岛西海岸,只剩这一片还没被开发。”


    陈轩北说着,停好车,关上音乐,从中控储物盒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来,递给她。


    叶青溪不接。


    陈轩北的手停顿在半空,收回来,径自将瓶盖拧开,又轻轻盖上一些,再递给她。


    “不用装好心,我不喝。”


    他径自喝了一口,将水随意插在杯托里。


    这方寸之间,安静得有些过分。


    叶青溪按到门把手上。


    “外面风很大。想感冒或被吹到偏头痛,你就下去。”


    “也总好过跟你单独呆在车里。”


    她毫不犹豫一把推开车门,往前走去。


    风将她满头长发吹乱,在耳边乱飞。她出来时只穿了件薄薄开衫,暖橘色的,质地稀疏。只好抱紧双臂,迎着有些凉意的风站着。


    他们在一处悬崖上。


    周边都是拆掉的房子散落的碎石。


    下方,海浪轻轻拍打着黑色礁石,如同母亲温柔的手。这里距离海面很远,但又好像很近。是以她忍不住想,如果跳下去,会是怎样一种景象。


    另一声关门声也传过来。


    她不耐烦地将长发别在耳后,隐隐感觉有一道视线始终黏在自己后背上。


    为了隔绝这道视线,她干脆掉过头去,恶狠狠与他对视。


    陈轩北双手插兜,站在不远也不近的地方,正以一种她看不懂的目光注视着她。她转头时,他眼中那种奇异的情绪还未撤退完全,被她捕捉到了一个小尾巴。


    但她说不上来。


    他很快恢复了冷若冰霜:“我怎么感觉,你刚才好像很想跳下去。”


    “是啊,我不会水,跳下去就死了,一了百了。你和我都能图个清静。”


    “那你猜我会不会救你?”


    “那你猜我稀不稀罕?”


    陈轩北不说话了,只是沉默地望着她。


    她冷笑一声,回过头来,继续眺望海平面,就听他低低的声音自风中传来:“叶青溪,你到底为什么生那么大的气?”


    “你说为什么?陈轩北,你不觉得你很过火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停了停,他道,“我是说……你母亲说的那些话,为什么你反应这么大?”


    “那与你无关吧。”


    “可与你有关。”


    “你在跟我绕什么弯子呢,”叶青溪嗤笑,“我的事凭什么要告诉你?你以为你是谁?”


    “你自己有心结过不去,遭殃的是我弟。”


    “你这哥哥当的,你干脆替他全方位代劳算了,从吃喝拉撒到走蹦跑跳,这样你弟永远都不会受伤,跟玻璃罩子里的玫瑰花似的。”


    陈轩北这次没有反唇相讥。


    良久,他才道:“有时候,你以为你握着一把剑,能保护自己,伤害别人。但等你松开手就会发现,那剑并无剑柄,唯有剑身。”


    “你刺伤了别人,你同样也很疼。”


    这话本身就如一把剑,突的一下戳到她心底,令她惶然与他对视。


    陈轩北眼中毫无动容,只有纯粹的黑:“你受伤了。”


    一个人,怎么能用这样冷漠的态度,说出这样直戳要害的话?


    她忽然有种在他眼中无处遁形的难堪与委屈,匆忙转开眼,假装认真观赏岸边被风吹得蜿蜒曲折的苍柏。眼眶有些许湿意,像是被一场猝不及防的大雾侵袭。


    来雾岛上大学前,高一暑假时,她第一次看到海。


    在港城。


    托弟弟的福。


    林幸香公司里组织旅游,原本是不打算带她的,理由是她得在家好好学习。但问题是,她过去有闲暇时,也从没有这样的机会跟林幸香出门旅游。


    多一个人就要多花一分钱。


    哪怕是食宿公司都包了,林幸香也不太情愿。


    直到叶青溪再三向她保证不会耽误学业,也会一路上都带好弟弟,不让她操心。


    海很漂亮,挖海货很有趣,大家在海边乐此不疲玩了一下午,结果弟弟还是出事了。


    非要从礁石上往下跳的时候,他没站稳,叶青溪没扶住,摔骨折了。


    林幸香自是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仿佛在她眼中,她这个姐姐才是导致弟弟受伤的罪魁祸首,甚至都不配活着。回去的路上鸡飞狗跳,林幸香已经作出决定,要把她的零花钱和压岁钱全扣光,用来填补弟弟的医药费和营养费。


    她麻木地听着。


    什么话也没说。


    只是安静地看着火车上对座上林幸香搂着弟弟,一个劲儿地轻声哄他,嘘寒问暖,母慈子孝。


    她手里只有一个保温杯和杯盖。


    保温杯里的热水冒着袅袅白烟,杯盖里晾着的水还有点热。


    弟弟左腿疼得难受,不住地嚷起来:“妈妈,我渴,渴死了,我要喝汽水!”


    林幸香耐心得出奇:“受伤了喝什么汽水?水都快晾好了,让你姐吹吹。”


    说着瞪她一眼,“快点!”


    尽管翻来覆去的事实已经无数次验证了这一点,但是,要让一个女儿承认父母其实并不爱她这个事实,还是很艰辛。


    那意味着,世界上唯一且理所当然的依靠也变得脆弱不牢靠。


    叶青溪用力眨眼,把大雾从眼中驱散。


    她耸耸鼻尖:“陈轩北,你知不知道你特别讨厌。”


    【作者有话说】


    1,《失约海2.0》歌手:h3R3、吴炳文


    43☆、两相厌


    ◎这张脸你明明喜欢得要死。◎


    说真的,她此刻甚至觉得,哪怕与母亲争吵的那一幕是被陈轩南看到,她都不会这样难堪。


    如果是陈轩南,大约没有这么锐利的一双眼睛,但是会给她一个温暖而长久的拥抱,来告诉她他还在她身边,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他会拍着她的背,轻轻的,一下又一下,仿佛安抚着一只受惊的小动物,慢慢吻去她眼角的泪。虽然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更有用的话了。


    他才是治愈她的药。


    “哪里讨厌了?”一模一样的脸在旁边问。


    叶青溪回神:“说吧,到底怎样你才能不从中作梗?”


    “我说过的。”


    她打了个喷嚏,越发觉得周身冷:“在你眼里,我就这么配不上你弟弟?”


    “这个话题上车再聊。”


    回到车上,陈轩北调好暖风,不紧不慢道:“假使工作和爱情只能选一个,你选哪个?”


    “什么意思?我两个都要。”


    “两个都要的结果是,鸡飞蛋打。只选一个,也许还能达到你心目中的预期。”


    叶青溪蹙眉:“你在威胁我?你有这么大能耐吗?”


    “不是威胁你,是叫你看清形势。我弟在家是被众星捧月宠着长大的,你与他谈恋爱,他必然会希望夺取你全部的注意力。但如果你总是工作太忙,总是希望他妥协,你以为,他会满足于此?”


    “你自己难道没感觉,这次你爽约,他对你的态度有什么变化么?”


    叶青溪忽然想起,过去一天就算不见面也要给她发好多条信息的陈轩南,今天好像格外安静,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他知道我有多忙……”


    但打开微信,置顶对话框里一条新消息提示也没有,声音戛然而止。


    陈轩北似笑非笑:“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你选哪个?”


    叶青溪定定神,收了手机:“我说了我都要。”


    “而且,我还希望你离我们远点,越远越好。”


    她凝视着他,“哥哥,麻烦你不要总黏着我们,你想谈恋爱就去谈,不想谈恋爱只想约炮就去约,别一天到晚在旁边弟弟长弟弟短的,盯着我要求三从四德,我是跟你弟谈恋爱,又不是跟你谈。”


    陈轩北本来沉着肩靠在驾驶座靠背上闭目养神,闻言倏然睁眼:“约炮?”


    “是啊,欲求不满,想办法解决去就是,不必谈性色变,也没必要闲着没事捉弄别人。我今天看在陈轩南的面子上只给你一巴掌就算了,要是再有下一次,我绝对不会轻饶了你。”


    这一番话她说得铿锵有力,却没想到他竟还有胆反问——


    “要还有下次,你要怎样?”


    于是怒火攻心,咬牙道:“那我就亲自去问问你爸妈和陈轩南,让他们评判一下,你骨子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王八蛋!”


    没想到他却轻笑一声。


    “又成王八蛋了?不是陈医生、陈老师、神经病、阴湿男么?不是还要玩哥哥么?”


    这一下反倒惊得叶青溪张口结舌,愣那好半天,才气闷道:“你带我回去!我跟你没话说!以后你少在我面前晃,省得我们相看两厌。”


    这是头一次他看到她吃瘪,脸上笑意更深。


    “怎么会?这张脸你明明喜欢得要死。”


    “送我回去!”


    *


    陈轩北到底没直接送她回去,而是先带她就近在码头吃了饭。


    小店咸鲜的牛肉鸡蛋糁汤,热腾腾的土鸡米线,外酥里嫩的油饼,味道非常好。很快温暖了她的胃,也叫她僵冷的身体恢复了许多。


    难得是价格也实惠。


    老板是个和气的中年胖子,秃头戴着圆眼镜,不太爱说话。见到陈轩北带着个女孩子进来,面露讶异之色。


    下午两点多,店里除了他们俩外空无一人。老板上完菜后已经回到玻璃后的后厨里歇着。


    待两人吃得差不多,叶青溪想了想,又找老板点了份米线和油饼打包。


    等待间隙,陈轩北忽道:“作业写得怎么样了?”


    叶青溪啊了一声,这才记起先前自己信誓旦旦的保证。


    “写好了,本来打算把文章发你微信来着,这两天因为一些意外又忘了。等我回去开电脑发你。”


    “不用,你就凭着记忆说说吧。”


    叶青溪想了想,捧着热水开始组织语言。


    仙源酒为什么开始没落?


    其实她查到的信息相对零散,只能靠自己一点点拼凑、梳理和总结。


    一是,北方酿酒环境不行。干燥、寒冷,不适合发酵所需的菌群存活。


    二是,北方作为政治中心,受历史上的节粮政策所影响更深,一定程度上牺牲了酒的品质。因而给人形成了一种本省无好酒的刻板印象,更进一步加剧了全国消费者对本土白酒的成见。


    这些也都是一些客观因素,本也无可厚非,影响不算那么大。


    但最要命的还数他们自己作死。


    虽然仙源酒厂作为本省老牌酒企的营销意识超前,很早就知道去央视砸重金当标王打造全国知名度,但是,隔壁市酒厂次年有样学样时,却出了一件大事。


    上电视后,销路火爆,产量渐渐跟不上销量,便开始动起歪脑筋。


    明明没那么多酒,还想赚这部分钱。怎么赚呢——去其他地方搞来点酒,包装成自己的再卖。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被国家级媒体曝出,他们多数基酒是从四川偷偷采购来的。所谓本地佳酿,与本地关系不大,变成了勾兑后的混合产物。


    这一下直接自砸招牌,引发了消费者的信任危机。


    而且,不只是针对隔壁市的,甚至波及到了整个省内。


    与此同时,雪上加霜的是,没过几年,21世纪初,国家提高酒类的消费税。


    除了从价征收的那部分以外,再对每斤白酒按0.5元从量征收一道消费税,更使得以中低档酒款为主的本土白酒受到重创,由此一蹶不振。


    她说完自己的推理,不太确定地看向陈轩北:“我说的对吗?”


    陈轩北难得目露肯定之色:“基酒风波是关键,但还有几个因素。”


    “还有?什么?”


    叶青溪认为自己资料已经找得够全面了。


    “标准,底蕴,和商会。”


    “标准不都是统一的吗?白酒的十二大香型,国标,企标,地理标志……”


    “是,问题就在于统一的标准。”陈轩北以狭长冷锐的眼睛看她,“统一的标准,是谁制定的?谁说了算?”


    “国家啊,早些年有全国评酒会,有资深的白酒专家。”


    “也就是说,它是人为划定出来的。”


    叶青溪抓住了他话中的另一层意思:“你是说,它也受到了人为的刻意引导?”


    陈轩北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喝酒这件事,咱们起先就说过,百人百味。就好比美食,有人喜欢臭豆腐,也有人喜欢榴莲,还有人喜欢炒苦瓜,有人专好吃西湖醋鱼。你可以说它不对你的胃口,但你不能说它就不是美食,对吧?”


    “那你这样说我就不认同了,冰岛人那个腐烂鲨鱼肉,英国人那个仰望星空派,它跟美食有半毛钱关系?”


    陈轩北:“……”


    “总之,标准和规则掌握在谁手里,就对谁更有利。在白酒这里,千变万化、独具特色的风格与口味,被人为强行划分成了固定的香型、流派,并指定某个品牌的某款酒就是这个香型的标准典范。”


    “譬如茅台之于酱香,五粮液、泸州老窖之于浓香,汾酒之于清香……直截了当告诉大家什么是好酒,本无可厚非。”


    “但对于其他未掌握先机的酒厂来说,就被动了。”


    “长此以往下去,它们就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小众’,没有标准意识,不积极争取,也就等同于放弃了自己的话语权。这种营销出来的大众认知潜移默化,而且经过几代人的时间推移,越发牢靠不可动摇。”


    “所以,你能看到现在市面上大多数小酒厂,都在拼命往这些标准上靠。”


    “给自己来点什么‘赛茅台’、‘北方茅台’、‘小五粮液’这种名号。”


    “因为大众认知就是这个,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在意你的地方特色呢?”


    叶青溪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突然一下眼睛就亮了:“原来如此。”


    陈轩北微微点头:“先机已去,后又没能坚守,越往别处靠拢,越失民心。几番折腾下来,辉煌不再,只剩悲怆。”


    “由此再回到你最开始提的那个因素——中高纬度地区真的因为气候就出不了好酒吗?”


    “俄罗斯有伏特加,苏格兰有威士忌,为什么我们没有好酒呢?不见得,我们只是没有现存标准框架下的好酒而已。”


    听到这里,叶青溪已经彻底心悦诚服,连带对着陈轩北先前那张冷脸也缓和不少。


    “我明白了。”


    *


    等叶青溪提着打包的食物坐上电梯时,突然反应过来,陈轩北有多鸡贼。


    一个大棒并一个甜枣,如此过分的事儿居然就这么翻篇了。她回家路上竟然还因为从他那里受教而感到喜滋滋的。


    完全忘了这厮刚刚对自己做了多过分的事。不免懊恼没多骂他几句。


    再想起从小店出来前,自己甚至还心虚地提醒了他一句:“你嘴角破皮了。”


    “你帮我擦。”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


    “车上不是有镜子么?你自己来。”


    她从桌上抽了张餐纸,递过去。


    陈轩北目不转睛盯着她:“谁打破的谁来,不然我只好顶着这张脸回去……问我就如实答。”


    “你搞笑吧,还倒打一耙?这件事是你做错了,陈轩南不帮我,难道还帮你?”叶青溪难以置信。


    “想知道的话,可以试试。”


    叶青溪掂量一下,还是极不情愿地帮他擦了。但不够温柔耐心,甚至手法堪称粗暴。


    44☆、拖后腿


    ◎【帮忙查岗是另外的价钱】◎


    ——她就见不得他舒服。


    开门进去时,林幸香习惯性地迎出来,眼圈和鼻头都红彤彤的。见着她,用力挤出一丝笑容来:“闺女,吃过了吗?妈妈准备给你包饺子呢。”


    语气小心翼翼的,还往她身后一探:“小陈呢?没跟着一起来?叫他来一块吃,刚才你妈太着急了,说话有点不客气,别让他往心里去。”


    “他有事先回了。你先别做了,我买了点吃的。”


    叶青溪递给她餐盒袋子,有点生硬道,“趁热吃吧。”


    母女俩似乎又恢复了往日和气,但那当中看不见的隔阂,早已存在好多年。


    晚上,见陈轩南迟迟没动静,她借口上厕所,在洗手间里给他打了个电话。


    一直是忙音。


    只好又给陈轩南留了条消息:【babe忙什么呢?看到回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惊喜[比心]】


    陈轩南呢,在距家5.4公里开外的一家清吧里。


    月色爬上来时,整座钢铁森林被各色灯光点缀,改头换面变成了另一副灯红酒绿的景象。招牌的霓虹灯有多夺目,酒吧里的氛围灯就有多昏暗。


    男歌手抱着吉他,拖着慵懒的嗓音唱起民谣。


    这清吧整一个植物园,高低错落的绿植格外抢镜,更衬得里面的人像昼伏夜出的野生动物。


    陈轩南坐在吧台外围的圆桌上,两只手交叠,搁在桌上,正微垂着头,不知在沉思些什么。


    而他对面另一道吊儿郎当的修长身影,则是一身金色印花真丝睡衣的万崇。


    相较于他那神经兮兮跟古代万岁爷一般的穿着,陈轩南的白T和宽松版型的黑色连帽夹克堪称清纯不做作,下面是同样版型的黑色短裤,露出一节劲瘦修长的小腿。


    这里亮度比吧台还要再低一些,即便面对面坐着,他兜帽套在头上不肯脱,万崇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哎,谈个恋爱而已,不开心就换人咯,南哥你女朋友看着就主意很正,当时我就有种预感——你不一定玩得过她啊。”


    万崇心不在焉地劝着,视线却在悄悄四处搜寻,遇到美女便多停留一会儿,期待与人家来个隔空的灵魂交流。奈何到目前为止还没对上眼的。


    陈轩南手边放着一杯啤酒。


    他端起来喝了一口:“我们是认真的。”


    “多新鲜呐南哥,谁不说自己是认真的?不过你们认识才三个月吧?正是该浓情蜜意的时候,她三番两次拒绝你、放你鸽子,正常吗?”


    “也不是因为别的事儿,就工作。”


    “ok,你可以这样认为,但这样就应该吗?现在都这样了,那以后谈得久了,成老夫老妻了,是不是更没的陪伴?南哥你这方面没经验,可我有啊。”


    他摩挲着下巴,懒洋洋道,“直*说了吧,爱在哪里,时间就在哪里。男的女的都一样。”


    “不愿意花时间给你,说白了就是不够爱。”


    这话叫陈轩南蓦地感到刺痛。他捏着酒杯的指尖泛白,没吭声。


    万崇头一次见到陈轩南这么颓然,不免有点幸灾乐祸:“你要不愿意这么想,那还有一种可能性。”


    “什么?”


    “姐们儿段位很高,欲擒故纵,吊着你呗,越吊越死心塌地,最后就吃定你了。”


    陈轩南抬起头来:“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发现你女朋友挺朴素大方的?”万崇随口道,“一般咱们身边这个年纪的姑娘,哪怕再小一点的,但凡追求点生活品质,少说也有件大牌包或像样的首饰傍身。你女朋友经济条件一般,还上来就拿白酒招呼我们,彪呼呼的,一看就是普通人家爱打拼的姑娘。”


    “工作狂,掐尖要强的,估计谈恋爱也要挑个物质条件顶好的够一够。也不能说是自私或者不好,人家就是这个环境出来的,就习惯这样活。你敢不敢跟我打赌?她家里肯定还有个弟弟。她爸妈呢,应该也很功利,养女儿防老不说,最好还能再帮衬一下全家,好叫他们在街坊邻居面前耀武扬威。”


    “小市民心态嘛,无可厚非。”


    万崇猛灌几口啤酒,下了结论。


    “总之呢,女人好胜心太强,野心太大,不见得什么好事,烈马不好驾驭。这样的人往往还心硬,你纯靠感情打动不了她的。再说了,她这工作又牵扯暧昧,少不了酒桌应酬,你接受得了?”


    “人说娶妻娶贤,别的不说,总得对自己有点助力吧?她呢,感觉像是只会拖你后腿。”


    陈轩南脸色很差,缓缓起身,一语不发,转身就走。


    “哎,干嘛去?”


    陈轩南回过头来:“咱们是从小玩到大的,今天这些话我就当你放屁,下次你要还管不住自己的嘴,随便蛐蛐我女朋友,别怪我不给你脸。”


    “?不是你先开的头吗?”


    万崇喊不住他,但见人推门而去,如鬼魅一般消失于茫茫夜色。


    *


    林幸香在这里就呆了两天,实在受不了叶青溪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决心先回家。


    反正这一回也见着了她男朋友,虽然开头闹得有点不愉快,总算也卸下她心中一件烦忧事。只要不是骗人的,别的事都好说,可以从长计议。


    知女莫若母,她这女儿的心从小到大跟块石头似的,捂不热。按照往常,反而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拉开点距离,对方还能惦念自己的好。


    于是周二一早起来,就说自己要走。


    “冰箱里给你冻了两层饺子,韭菜肉馅的和三鲜馅的,来不及做饭的时候就下点吃。别动不动就吃外卖,对身体不好。”


    叶青溪看着她,沉默了一阵才道:“你票买好了?”


    “买了,我这坐火车就三个半小时的事儿,票很多。”


    叶青溪点点头:“那我们一起去地铁站,你知道怎么坐回去吧?”


    “这有什么的,到雾岛北站嘛,我怎么来的就怎么回。”


    林幸香背起双肩包。


    那还是叶青溪上高中时用的破包,到现在了她都舍不得扔,有个口子开线的还自己缝缝补补,照样用。


    叶青溪看在眼中,忽道:“我给你买个新包吧,以后别用这个了。”


    “好端端的,换什么。这不挺结实的,别乱花钱。你妈统共也出不了几次门。”林幸香背部被压得微微佝偻,嗔怪道,“就你挣的那点工资,除了每月交给家里的妈帮你存着,你自己都剩不下什么吧?别瞎折腾。”


    叶青溪便不再坚持,给她拿了瓶矿泉水塞在包侧。


    两人走在小区路上。


    林幸香又道:“对了,上次叫你拎的仙源煎饼,有给小陈和他家人尝过吗?没有的话我让你爸再寄一份……”


    “送了,都送了。”


    看来女儿也不是一点眼力价儿没有,她神色稍霁:“他们喜欢吗?”


    其实好像谁也没提过。叶青溪怀疑他们早就扔在那生灰了,还是答:“好吃的,他们都喜欢。”


    “我就说吧,你爸还嫌不上档次,他哪知道啊,那家煎饼店是自己的手艺自己的作坊,是咱们那儿最好的一家了,就没人会不喜欢……”


    叶青溪在林幸香的唠叨中又陷入沉思。


    陈轩南这两天虽然回她微信了,但说话语气不对劲,稳如老狗,一点也不活泼可爱。而且都是问一句才答一句,她不说话对方绝对不主动打扰。整个人怪怪的。


    她企图旁敲侧击,通过陈轩北打听他情况,结果一整天过去了这位仁兄才回,说自己很忙,这两天基本没跟他打照面,不清楚。


    没打照面,意味着陈轩南很可能在他下班点都不在家。


    他干什么去了?


    叶青溪叫陈轩北问他。


    陈轩北回得冷酷无情:【帮忙查岗是另外的价钱】


    叶青溪:【……什么价钱?】


    陈轩北:【不知道,怎么投我所好、讨好我,是你该思考的问题,不是我】


    叶青溪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想不开,非要找这人帮忙。


    *


    林幸香一走,她决定今晚就约陈轩南出来吃饭。


    白天,项目经理发来先前那个白酒客户的结案总结,形势一片大好。大家都在项目群里互相吹捧时,小郑跑来私聊她,说这个客户有意向进行复投。


    其实说实话,在此前,白酒内容虽然在他们的社区和全网都不少,但大都不出圈。


    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作者不说人话,普通人理解成本太高。


    而他们这次营销除了叶青溪这边的科普内容平实走心、生动有趣之外,还找漫画作者进行了视觉化的进一步呈现,后来又让媒体中心那边剪了个视频版,原本大品牌那种高高在上的劲儿没了,调性风格一下子亲民不少。


    也因此引来了不少外行人看热闹,参与讨论。


    再配合一些专享福利和试饮小酒样,别看活动级别虽不高,最后做得倒是有声有色。


    叶青溪也挺高兴,帮他梳理了一下后续可以合作的宣传重点,以及运营活动方向,并承诺618后以这个案例为基础,跟他一起推动找商业化部门搞个酒水营销通案出来。


    晚上下班点其实还有点活没盯完,她交代给乔诗婷辛苦看一下,自己先溜了。


    不想出门正好遇到薛总。


    对方见她背着包,脸拉得比驴还长:“618期间,下班还这么积极?”


    45☆、要碎了


    ◎我总会原谅你。◎


    叶青溪尽量笑得人畜无害:“我有点私事,薛总,明天一定补上。”


    “什么事儿啊比工作都……”


    电梯门这时正好打开,叶青溪假装没听见,跟泥鳅似的出溜一下,钻进人群里。


    薛总倒是有心拉她出来,奈何胳膊不够长,气得吹胡子瞪眼。


    傍晚的海边是令人陶醉的蓝调时刻。


    当夕阳逐渐走进夜幕时,她背着包匆匆忙忙上楼来,在白色遮阳伞下的露天餐桌上,热闹的人群间,一眼就看到了陈轩南。


    他一个人独坐一张桌边,托腮正看向海面。


    额前的发丝被风轻轻吹起,高挺的鼻梁和近乎完美的侧脸弧线过分抢眼。


    忽然间,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正是饭点,有女生不顾服务生的劝阻,上前与他搭讪,似乎是想争取一下拼桌。


    叶青溪不禁放慢了脚步。


    但见他轻轻摇头,对女生露出歉意的笑容。诱人的唇角扬起的角度很轻,下颌秀气又收窄,模样显得出奇的小。


    叶青溪想起他每次打完篮球回来时,总免不了要向她得瑟今天打服几个对手,又有多少人为他欢呼尖叫。


    “他们都说我是大学生,还问我是哪个学校的。”


    他冲她挑眉,笑得好不得意。


    “装嫩!可劲吹!人家随便恭维两句你还当真了!”


    印象里她好像总在嗤之以鼻,不以为然。


    其实心里想的却是,是呀,他为什么永远那么年轻,那么朝气蓬勃。不论是那张嫩豆腐似的小脸,还是颀长有力的身材,亦或绸缎质感的肌肤。有人就是连基因都比别人懂事。


    但她从来不说。


    她怕他太骄傲,也怕自己因为他的骄傲抬不起头来。


    因为她也是个骄傲的人。


    这顿饭吃得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两人视线相交之后,她先对他露出笑容,然而那笑容扑了个空,撞在他平静的一张脸上。这张脸没有表情时,让她恍惚间仿佛见到了陈轩北。


    本来是打算上来直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的,但她确实生出一秒的迟疑。


    于是放下包,在他眼前晃了晃手:“babe?你不是陈轩北吧?还是在假扮陈轩北?”


    两人从外观上看到底区别在哪里?叶青溪发誓自己已经很努力在找了,但还没来得及得出结论。很多小习惯和小动作都如出一辙,特别是他们刻意模仿彼此时。


    好在对方直截了当道:“我不是我哥。”


    想来也是,陈轩北在工作日身上会多一层消毒水味。她没在这里闻到。


    遂放下心来,拿鞋尖碰碰他小腿,嘟囔了一句:“装模作样。”


    她的笑容太耀眼,他不自在地避开,试图维持脸上的冷淡:“要吃什么,先点上吧,这会人多,早点点了能早点吃上。”


    陈轩南在这顿饭里显得异常沉默。


    一开始叶青溪还与他说几句,见他反应很匮乏,便干脆不说了,把更多注意力留在吃饭上——她不想在吃饭的时候闹别扭,胃会遭殃的。


    她一停下来,陈轩南也不主动说,两人之间就更加僵硬,一股名为沉默的潮水无声蔓延开来,令人逐渐感到窒息。


    到后来,两人连目光接触都开始避免,气氛降至冰点。


    等叶青溪将作为餐后甜点的最后一道蜂蜜莓果芝士吃完时,甚至已经不知道再怎么重新开口。


    还是陈轩南先打破了寂静,他蹙着眉:“你先吃,我去前面吹吹海风。”


    起身要往楼下走。


    “陈轩南!”


    “嗯?”他侧目,但依旧没看她,目之所及,是不远处的天边。


    “等会儿一起去海边走走好吗?”


    “好。”


    *


    等叶青溪下去找他时,陈轩南手里抓了一把石子,正站在岸边一颗一颗地往远处投。


    “你怎么把账都结了,”她走上来,轻声抱怨,“不是说了我请客吗?”


    “谁结都一样。”


    “不一样,这会是我明说了我请你,这怎么能一样呢。”叶青溪说着,从微信上给他转过去,“你收着啊,到下次你请我再说。”


    只听噼里啪啦几声,陈轩南一气儿把手里剩下的石子全扔了。他随便在裤腿上搓一把手,走过来,表情是说不出的萧索:“分得真清。”


    “废话,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来有回才合适,只花你的,我成什么啦?”


    他没吭声。


    两人并肩沿海岸往西走。


    夜晚的灯带将海岸线装点得美不胜收,叶青溪忽道:“陈轩南,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


    “还没有?都快跟你哥一样闷了,这合理吗?”


    “就是有点不痛快而已。”陈轩南梗着脖子,就是不看她。


    “说,别憋着,再把自己憋坏了。”


    “就是发现你没那么喜欢我这件事,叫人一时间有点……”他说不下去,停在那处,明明看上去还是那副蔫头巴脑的样子,叶青溪却觉得他好像要碎了。


    于是连忙拉住他胳膊,停下来:“说清楚,我怎么没那么喜欢你了?谁说的?”


    “没谁,就是我发觉,我好像总是会被你优先牺牲掉。”


    “任何人,任何事……只要你觉得有一点点重要,那么我、我们的约定就好像不那么重要了。”陈轩南幽幽道,“我事事以你为先,但你……好像不是。青溪,你对我是认真的吗?”


    叶青溪愣住。


    似曾相识的话,很多年前,她似乎也从哪里听到过。


    谁说的呢?


    好像就是她自己。


    依稀记得那是上初中时,人生第一次住校。


    一次在学校跟林幸香打电话,她没忍住,在电话里冲她爆发了,说的正是那句话。


    ——你真的一点都不管我,也不爱我,什么事情都可以排在我前头,什么人都比我重要!换做是小姨,弟弟,我爸,任何人给你发消息你敢说你不会立刻回?妈,我可是你亲女儿,就因为是亲女儿,就可以这样随便对待吗?


    林幸香跟她的母女情别扭又奇怪。


    别人家的母女好得如胶似漆,女儿黏妈妈,妈妈疼女儿。她们俩却浑似仇人,那时叶青溪相信,除非她自己主动,否则就是天塌了,她也不会接到来自林幸香的电话或信息。


    有一天周末,叶青溪没回家,在学校里准备期中考复习。忽然意识到俩人已经接近一个月没通过电话了,甚至一个月前的电话也只打了不到半分钟时间。


    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更加惊恐地发现,连微信消息也是如此——


    她陆续发了不少,但林幸香没有回应过她一次,哪怕只有一次。


    间杂着林幸香很偶尔的冷漠命令。


    她们各说各的。


    那时候的叶青溪,十三四岁的年纪,本就敏感脆弱,发现这点后近乎崩溃。


    她在电话里问林幸香,为什么从来没有回过自己的消息,她觉得正常的母女不应该是这样。她见过宿舍里其他的女孩子们,她们跟自己的妈妈像挚友像姐妹,恨不得每天一个电话,甜甜地跟妈妈撒着娇,说着妈妈我爱你。


    她们的妈妈温柔又耐心。


    可她什么也没有。


    她吼完,听到话筒对面林幸香有点张皇,又有点恼怒的声音,十分不客气地东拉西扯,为自己辩护。


    什么工作太忙,家务事太多,老叶总出差不回来,弟弟调皮难带。


    “哎哟,你不知道你弟他晚上都不好好睡觉,每天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烦死个人哟!我这眼神又不好,老花!看不清东西,总找不着眼镜搁哪了……我这一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腰腿都酸疼得要死,手机也不常带身边,那还顾得上别的?!”


    “你都这么大了,不知道体谅你妈,还这个事那个事的,添乱!不懂事!”


    林幸香说完,不等她再回应,匆忙找借口挂了。


    年少的叶青溪在这一头,低着头,任凭眼泪一颗颗地掉。


    落到膝盖上,落到裤腿上,落到发丝间。


    她感到彻骨冰冷,捂着脸,将自己蜷缩在走廊的角落里,不敢发一丝声音。


    她爱我吗?她讨厌我吗?


    所有答案,年少时的叶青溪都不确定。


    *


    晚风之中,叶青溪低了头,朝陈轩南贴得更近,忽然张开双臂,踮起脚尖将他紧紧抱住。


    她双手搂住他的腰,往上攀住他宽阔的肩背,两人亲密相贴,身前再无缝隙。


    他过高一点的体温,与她的心跳掺杂在一起,让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将鼻尖贴在他身上,嗅闻他的气息。


    不是香水,也不是洗衣液的香气。


    没办法形容,非要说的话,它也许与温暖的橘色阳光沾边。


    非常非常好闻,令人非常非常想闻。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忽略了你,不应该的。”她的声音轻轻的,还发着抖,像是随时随地都可能像风一样飘走,“陈轩南,对不起。”


    大海广阔又安静,在他们身后温柔低语。


    他很快回搂住她的腰,将她与他嵌合在一起。


    “我总会原谅你。”他毫不犹豫地说。


    和好如初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要怪就怪陈轩南根本没办法保持更久的高冷。


    往后走时,两人又变成了手牵手的连体婴状态。他看着她,心里松快得很,不由自主就露出会心微笑。当然,在叶青溪看来,是毫无缘由的傻笑。


    “开车了吗?”叶青溪乜他。


    “开了。”


    “那就好,等会儿不想再挤地铁了,好累。”


    “以后上下班开我的好了,反正我这两辆空着也是空着。”


    叶青溪有点迟疑:“我考虑一下。”


    她说话时,正拿另一只手不停揉捏自己的后颈,似乎很疲惫。


    “脖子怎么了?”


    “老是盯着电脑看,好像很僵,还有点痛。”


    陈轩南伸出手来:“我帮你拿着包吧。”


    接过来,还挺沉。


    “当然沉了,因为里面有给某人的小惊喜啊。”叶青溪拖长了音调。


    46☆、易冲动


    ◎在你不告而别的日子里,我有长进,不想试试?◎


    陈轩南两眼发光,本来立刻就要拿出来看,被她一把按住。


    “你回家再看。别在这拆了,不然搞得乱七八糟的,还容易丢东西。”


    一直保留着的小惊喜叫他抓心挠肺,理智与感情天人交战了半天,决定还是改天再邀请他的青溪宝贝一起做床上运动,先回去拆礼物要紧。


    ——反正他们以后还有很多个日子,这种锦上添花的事不急于一时。


    怀着这样的小心思,陈轩南难得十分绅士地开车把她一路送到高层楼下。


    一个点到为止的kiss过后,她笑着同他挥了挥手,把包装好的偌大礼物放到副驾驶座上,下了车。


    “回去再拆哦。”她又嘱咐一句。


    “知道啦。”


    叶青溪神秘一笑,转身进了单元楼,按开电梯门。


    其实那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只是除了之前早就准备好的applevisionpro头盔之外,还有一张她准备的手写卡片。


    是的,她准备了一个小作文,或者叫情书?


    但不好意思当面叫他看到。毕竟自己那笔好些年不练的狗爬字,和有点肉麻兮兮的情话,实在是有点过分老套。


    谁还会在26岁的年纪,去干这么纯情又幼稚的事儿呢?


    但她想,如果换做是她,大约除了物质上的东西,她是想得到来自爱人的只言片语。不论以后如何,至少很多年后再看,应该还能寻到当时的心迹。毕竟她的记性实在算不上好。


    人是活在瞬间的。


    实际上,当她还小时,她还挺喜欢写东西。


    小到跟同学们上课偷传的小纸条,语文老师每周让写的周记,大到毕业时的同学录,跟笔友互通两年的书信……那些东西都曾被她好好保留在自己的宝贝饼干盒里。


    那个饼干盒是老叶有一年去北京出差,破天荒买给她的,深蓝色的,上面还画着小熊一家,背景是下雪天,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小木屋和森林。


    怕林幸香看见了非叫她拿出来与弟弟分享,还是趁其不备偷偷塞她被窝里的。


    那时候,叶青溪的房间跟厨房连在一起。


    厨房原本是阳台,被父母隔成两半,一半留给厨房,另一半做了叶青溪的卧室。虽然有烟味儿有时很重,但她忍了。只要能有自己的空间,有什么不能忍的。


    原本的餐厅变成弟弟的卧室。


    大卧室则是父母的。


    客厅在进门的位置,连院子外的杂物间也没闲着,留给了当时还健在的爷爷。


    叶青溪没有跟父母争论过,为什么弟弟可以拥有一个这么大的卧室,而她的几乎除了一张小床和书桌,什么也塞不下。甚至学习都只能坐在床边上学,因为没地方放椅子。


    老叶知道了她跟林幸香的那顿争吵,大约是林幸香自己抱怨的。


    什么也没说,就给她闺女带了这盒饼干。


    盖子里夹了张字条,是老叶那把潦草到几乎认不出的字:青溪,爸爸妈妈都爱你。


    时至如今,她都能记起晚上进屋睡觉前看到这个礼物,自己有多开心。


    后来林幸香进屋时瞥到了,竟破天荒佯作没看见。


    于是,她终于拥有了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宝贝盒子。


    直到她来雾岛上大学,刚安顿下来的第二周,林幸香随口跟她提及:“你那些破烂玩意儿瓶瓶罐罐实在占地方,我叫你爸找收破烂的一并卖了,还有的你课本卷子。”


    曾经视若珍宝的盒子早都变得锈迹斑斑,连同父母表达爱意的字条,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少年青春的所有记忆,她的心事,她的喜怒哀乐,与她有交集的那些同学少年们,与她不告而别。


    *


    叶青溪从电梯里出来,意外发现走廊灯早就亮着。


    她住所门口站着个男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半张脸都被黑色口罩遮住,棕色夹克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那头鸡窝似的头发看着有些眼熟。


    她站在电梯口没动。


    男人愣了一下食指一勾,将口罩扒下来。


    昏黄灯光下,一张脸又紧又薄,骨相毕现,颓然失意,破碎感十足。


    “我等你好久了。”


    阮锡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叶青溪立即警惕道:“谁告诉你我的地址的?”


    “不请我进去聊吗?”


    “你先回答我问题,谁把我的地址泄漏给你的?还是你偷偷跟踪我?你是不是有病?跟踪狂还是窥私癖?”


    阮锡手抄口袋,缓缓走近她:“没谁,有心总能找到对方的,你说是不是?”


    “放屁!”叶青溪声音冷下来,“我不想找你,也不想看到你,你这样子太吓人了,让人心理不适,你快走!”


    她努力稳住语气:“你现在走,我不会说什么,也不会追究什么。”


    说着就替他按开电梯,却被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手。


    她急忙甩开:“阮锡!你有病吗?”


    “你看,你还记得我名字,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当时说的那些话不过是考验我而已。你没有安全感,所以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回避型依恋人格嘛,我懂。”


    他不撒开,用另一只手像蛇一样摩挲着她手背皮肤,惊得她寒毛直竖。


    “青溪,你和我都明白,你对我是实打实的生理性喜欢,我对你也很有好感,上次错位了很可惜,我们能不能再试一次?我保证,只要再试一次就行,成不成的无所谓,这样我就死心了,好不好?”


    他将她的手按在墙壁上,抵着她身体,不由分说要朝她耳边吻去。


    他们之前经常这样,身体上的若即若离,亲密如情人,这感觉实在太美妙。


    “在你不告而别的日子里,我有长进,不想试试?”


    极近的距离,她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和烟草气,混在在一起并不好闻——她的生理性喜欢早就转移了。


    叶青溪抬脚就要踹他裆部,被他轻巧地拿手挡住。


    他对她的肢体语言再熟悉不过。


    “我要喊人了!”她语带威胁,面露惊慌。


    这很美,他很少看到她失控的样子,除了床上。


    阮锡怀念无比,舔舔犬牙,邪气地笑起来:“你这样搞得,好像我要对你用强似的……明明你也很喜欢的。”


    那不一样!


    此一时彼一时!


    叶青溪想大叫,又怕真的惊动邻居,姑且拼命扭动身体挣扎。


    这时叮地一声,电梯门倏然打开。


    带着一脸少女般红晕的陈轩南正大步迈出,嘴角还挂着笑,猝不及防看到这石破天惊的一幕。


    如同白日见鬼,惊喜变惊悚,陈轩南脸上笑容骤然消失,登时额角青筋暴露。


    他大掌一挥,跟提留小鸡似的将阮锡后襟提起,一把扯开,上脚就踹。


    “哪来的流氓,找死是不是!”


    *


    之前还没感觉,这两个完全不搭界的人放到一处,叶青溪一下就发现他俩身材差距实在有点子大。


    陈轩南1米9的个头,放哪里都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又好运动,此刻站在不到一米8的阮锡面前,高大健硕的身影直接罩在对方身上,越发衬得阮锡这瘦麻秆似的日系身材像个纸糊的。


    她没来由地想起第一次跟陈轩南视频时,镜头不小心扫到卧室角落里的杠铃几件套。


    实铁碳钢,冰冷的电镀外壳。


    那时候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只是纯良一笑,说自己没事儿举着玩的。


    后来真看到了,心想果真没有一块肌肉是白得的,总有些人人前看着毫不费力,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勤奋。当然用起来也真香就是了。


    阮锡闷哼一声,也是魂飞天外:“你特么的又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再仔细一看,不得了:“你就是那个……陈轩北?”


    “你还认识我哥?”


    陈轩南面色不善,双眼冒火,提起斗大的拳头,就要上来再揍。


    被叶青溪一下抱住胳膊:“等等,有话说话!别动手!”


    叶青溪也是怕出事,特别是阮锡这种斤斤计较的,要是被他讹上了医药费,花钱不说,主要是心理不痛快。


    未料让陈轩南看在眼里,还以为她在给眼前的弱鸡求情。


    “这谁?他为什么骚扰你?你怎么还护着他?我都没这样对过你!”


    一声比一声大,一声比一声委屈。


    与此同时,旁边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明亮的光线透出来,一个年长些的男人也跟着出来,伸头往这边瞧:“哎,什么情况?大晚上的打架闹事?”


    男人穿着水洗变形的polo衫,脸上有风吹日晒的痕迹,额头三道褶子很深,看着一脸不耐烦。


    叶青溪认得,他是黎红的丈夫。


    于是连忙道:“对不起啊哥,我们不吵了,这就回屋。”


    黎红的丈夫一双眼睛跟黑豆似的,闪着精光上下前后地扫视,很快就从这种微妙的气氛中解读出了一些他以为的东西。脸上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啊,就是,年轻人易冲动,感情的事嘛,讲明白就好了,打打闹闹有什么用?进屋吧,别在外头吵了。我家里头还有孩子呢,给听见了多不好。”


    叶青溪心想,你们吵得难道还少?也没见怎么避开孩子,这时候倒是好为人师。


    但脸上不显,勉强笑笑:“您说的对。”


    然后推搡起陈轩南来,低声道:“走,快进去,进去说。”


    “不行!哪能让他进你那儿?下去说。”陈轩南不为所动,瞪着阮锡。


    男人生怕不够添乱似的,搓着手:“妹子,需不需要哥帮你主持公道?”


    “不用不用,您休息吧,我自己的事儿我自己解决……”


    话音未落,陈轩南已经一把拽起阮锡,把他推搡进刚按开的电梯里。


    47☆、过去式


    ◎一个人形按-摩棒,在这里要什么名分?◎


    陈轩南拉拉扯扯,一路将他拽到多层与高层之间的一片花园。


    叶青溪赶到时,阮锡正从地上爬起来,掸去身上的灰,试图把被扯变形的衣服扽好。


    他冷笑一声:“我跟青溪说话,关你什么事?”


    “我女朋友,你说关我什么事?”


    陈轩南边说边挽起袖子。


    “谁女朋友怎么了?那不没结婚吗?没结婚她就是自由人,想跟谁说话跟说话!”


    “行啊,”陈轩南冷冷道,“你能从我拳头下挺过去,你就说。”


    阮锡扶着腰停在那处,也不敢向前,忽然对着他身后抬高了音量:“叶青溪!离开了我你眼光就这么差?就喜欢这样……胸大无脑的?”


    叶青溪想借一步说话,被陈轩南挡住。


    “不许去。”


    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生气的陈轩南,两条眉毛紧紧拧在一起,一瞬间梦回在车库里被她呛过的陈轩北。


    她默默将视线转移到阮锡身上:“第一,咱俩没谈过,第二,关你屁事。”


    “是,没谈过。”阮锡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但肉-体关系也是关系,这点你没办法否认吧?”


    她心里打了个突,正要说话,就听到他紧随而来的后半句。


    “你敢告诉你身旁那位,我到底是你什么人么?”


    叶青溪心里发紧,就感觉面前的陈轩南呼吸陡然放轻。


    他回过头来看她。眼神中掺杂了许多情绪,惊愕,意外,怀疑,受伤……他似乎有很多话想问,却又犹豫。


    这个时候,什么语言似乎都是苍白无力的,但她得说。


    她握住他胳膊,尽量压低声音:“都是过去式了,你……”


    “你倒是说啊!”阮锡唯恐天下不乱地大叫,“你自己做的,自己不敢说吗?”


    陈轩南语调平静地说:“你说就行,我听着。”


    阮锡哈哈大笑:“老兄你放过她吧!她才不敢告诉你……”


    “什么人也不是。一个床伴而已。”


    她对上他眼睛。


    陈轩南从喉咙里含混嗯了一声,不知是错觉还是怎的,她竟听出了一丝颤动。他眼睛微微闪烁一下,随即从她身上撤回。


    叶青溪突然觉得,眼下这样好像对他尤其残忍。


    阮锡笑得好不得意。


    “陈轩北,听见了吗?她亲口承认的!当初她就这么骗我!跟我交往,又不承认我是她男朋友,把我当个人形按-摩棒用!耍人玩!你以为她就不会这么对你吗?还真以为自己就是正牌男友啦?”


    “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东西?一只破鞋而已!男人愿意捡起来已经是给她面子,不愿意捡起来随便什么人都能踩几脚,想怎么穿怎么穿……”


    风声忽地划过耳畔,陈轩南一拳头挥过去,把阮锡直接打趴在地。不等对方起来,他一脚踩到他背上,慢慢用力碾住。


    阮锡顿时不成章法地哀嚎起来。


    叶青溪看得心头一颤,拦腰去抱陈轩南:“别打了!这样下去两败俱伤!”


    他头上青筋暴起,扯她的手却扯不开,亦不敢用力。


    回眸看她时,眼中冷得瘆人:“你是担心他,还是担心我?”


    “他不值得你动手!让我来处理,好吗?”叶青溪紧张道,“这本来也不是你的事,我说了,他是过去式,你信我吗?”


    陈轩南双目充血,呼吸粗重,缓了好一阵才走到一旁,别过头不看他们。


    *


    阮锡如同一条丧家之犬,从地上狼狈坐起,捂着脸不吭声,鼻血流了一手。


    叶青溪毫无动容,撸起袖子,自己上去左右开弓,啪啪啪甩了他四个惊天大锅贴。


    随即从包里翻出纸巾来,砸他身上:“你这全都是自作自受。”


    阮锡简直被气晕了,又要骂骂咧咧一通。看陈轩南作势要走过来,忙住了口。


    一边胡乱擦着血,一边嚷:“是!你说我当初闲着没*事,为什么非要招惹你呢?人说玫瑰都带刺,好看的女人尤其有毒,我怎么就不信呢?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阮锡,你对我荡-妇羞辱够了吗?我把嘴皮子磨破了你都听不见那句吗?我说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耳朵被屎糊住了吗?”


    “所以……为什么?”阮锡忽道,眼神里带着不甘与屈辱,“为什么前一个可以,后一个可以,偏偏就我不行?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们了?”


    人生啊,有很多的阴差阳错。


    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也许是出于潜意识,也许就是时机不好,人和人之间还是差了些许缘分。


    叶青溪想起高一时自己曾有过好感的后桌男生,也许因为她那时的自卑,亦因为别的女孩信誓旦旦的几句八卦,说他与某某关系暧昧。那一段埋藏在心底的美好情愫,在日益的自我排解中逐渐凋零,无疾而终。


    直到高三毕业后,收到他的正式告白。


    那时候,自己的第一反应,不是开心,也不是雀跃。


    而是眼眶湿润,唯惆怅而已。


    喜欢的心境早已过去,他们的交际早已错过。


    当你终于看向我,而我已在一路的释怀与自我安慰中走过万水千山。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阮锡。


    有些人一旦错过,那可真是谢天谢地谢广坤。


    “因为我说了我不想谈,那就是不想谈的意思!我那时候刚分手,我前一个男朋友是个人渣!骗钱,骗感情,骗我家人,把我当成傻子,让我变成笑话!所以我不想谈感情,很难理解吗?”


    叶青溪终于忍不住,还是爆发了。


    “你叫我怎么信你!连避孕套都能偷偷戳个眼,你动什么心思,我难道不懂?我说了不谈,你也答应了,我有问你为什么反悔吗?我有责怪你说话不算话吗?!”


    “你瞧不起我的家庭,言谈之间嫌我家里负担重,点评完还要大发慈悲屈尊纡贵跟我谈,我谢谢你!可请问我答应了吗?我有求着你吗?”


    “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你不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分开!就因为一切没按你想的来,伤了你那脆弱的自尊,你非要闹成这样——其实你根本也没打算跟我好好谈吧?你多骄傲啊,x大文学社社长,著名才子,xx读书会会长,你就是纯纯咽不下这口气,非要报复回来而已!”


    “干什么,阮锡,男欢女爱,不能大气一点吗?好聚好散不好吗,非要摆到台面上来——你也说了,一个人形按-摩棒,在这里要什么名分?”


    *


    一刻钟后,阮锡失魂落魄、浑浑噩噩地走了。


    叶青溪和陈轩南坐在花廊下的长椅上,谁也没说话。


    紫藤花开得正盛,晚风送香,直到这时也无人在意。


    陈轩南胳膊肘垫在大腿上,将头埋在交握的双手间,定定看着脚下,好半天抬不起头来。


    那张卡片还在他上衣的口袋里,挨着心口妥帖放着。


    早在一个小时前,在那张粉色的卡片上看到她亲笔写就的满满的娟秀字迹,他心中如同被温柔的湖水慢慢灌满,饱胀,酸楚,沉甸甸的,几乎能描摹出幸福的形状。


    她写道,她不相信真爱的25岁魔咒,唯一的原因是她在不相信爱的年纪,遇到了他。


    她说,即便再不相信爱,但她也不想找一个搭伙过日子的人。就像村上春树所言,她想找一个这样的人。


    “一个一见我就笑,我一见就笑,喝了酒满眼是光,给我讲浪漫和爱的人。”


    当然,即便真的不会喝酒也没关系,只要他们对视的瞬间,可以会心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她就相信这样的爱存在。


    陈轩南,你让我相信这样的爱存在。


    他险些忘了自己是怀着什么样感动与热泪盈眶的心境,迫不及待地从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单元楼里,冲进电梯——他想立刻拥抱她,一刻也不能等待。


    他想把她狠狠地塞入怀中,用最动情的语言告诉她,他有多欢喜。


    因为在她眼中,他是如此可爱。


    可为什么现在,明明她选择的是自己,他又如此悲伤呢?


    陈轩南捂住脸,迟迟不敢抬起头来。


    他发现自己好害怕。


    怕随便谁都行,在她那里,又会把自己取代。


    患得患失。


    没有直面她的过往之前,他总是刻意忽略她在床上更为主动的姿态,心安理得地说服自己,他是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就像她是他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如今这个活生生的人就出现在眼前了,不由得他否认,或者一叶障目。可是一想起她曾和别人那样……激烈又暴裂地陷入欲海里沉沦,心里的潮意就无声蔓延开来,渐渐的,心湖之上,阴云与暴雨交织,最终,它们化成漫天的飘雪,将一切覆盖。


    占有欲无声地作祟,那种冷,扩散到四肢百骸,带着痛意的毒也随之流到身体各处,将他刺得遍体鳞伤。


    “babe。”她的呼唤声依旧冷感又带着一丝鼻音,凉凉的,该死的悦耳。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


    “我没处理好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你难过了。”


    她的温柔里含着冷漠。


    “你如果不能接受,我也理解,毕竟这样的事……”她迟疑着,转换了口气,“我那时内心受伤比较严重,整个人都在低谷期,可能生病了但不自知。我不是一个道德上完美的人,我选择了一些出格的方式去解决。那是我的方式。”


    “正如我说,那是过去式。但一个人的过去也是这个人的一部分,所以……我接受你的任何选择。”


    他没看见她朝他发顶伸出的手,指尖在他耳畔流连了一阵,终究还是没去触碰。


    她收了手。


    48☆、狗脾气


    ◎那你再叫我名字,再叫一声。◎


    “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刚转身时,胳膊一暖,却被人轻轻拉住。


    “你送我。”


    是不由分说的语气,但他依旧低着头,固执不肯看她。


    叶青溪不确定的声音传来:“看你好像脸色不对的,不需要一点时间独处吗?”


    他极缓慢地摇头。


    “哦,好。那我们走吧。”


    陈轩南再次将她拉住:“车还在上面。”


    叶青溪回过神来:“哦,对,去开车。”


    接下来是一段时长约五分钟的默片,车从高处行驶到陈轩南房子的地下车库里。两人各怀心事,气氛沉闷。


    雷克萨斯在车库转弯时,刺目的灯光照到前方,一只不知从哪窜出来的猫儿受了惊,尖叫一声飞快横穿而过。


    “小心!”叶青溪出声提醒,陈轩南猛踩刹车,惯性使两人同时往后一靠,皆是心有余悸。


    幸好反应及时,不过虚惊一场。


    停好车后,陈轩南迟迟没有拔车钥匙。


    叶青溪解了安全带:“不走吗?”


    他直视前方,忽然开口:“要车震吗?”


    “……”叶青溪忍不住瞥他一眼,颇有些意外,“很晚了,还是回家吧。”


    他没有动。


    “以前可以,现在为什么又不行了?”


    “现在你状态不好,你也没那么想,我暂时还不想跟你做恨。”


    果然不出所料,他的一颗心就这么沉了下去。


    “况且你车库里还有监控,你先前都没告诉过我这茬。”


    “所以呢,之前你都没提,但现在……你防我?”他蓦然转头,双目血红,“那监控只有我一人能看到,你在害怕什么?”


    “……不行,”叶青溪加重了语气,“我说了不行。”


    这个严肃认真的口吻,一下让他幻视方才她同那个阮锡说话时的情景,简直如出一辙。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慌,仿佛看到了未来假以时日,被她以同样方式抛弃时的自己。


    再想到两人之间相处的大部分时间,似乎都是在do。以及她如此抗拒自己去了解她的家庭,很难不怀疑这一点。


    ——即便身体上都如此熟悉,情话说得缠绵悱恻,他们的心还是有距离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生出了一种害怕会被人抛弃的危机感呢?


    他早都不记得了。


    它大约是潜藏在他身体里的一条寄生虫,自他有意识的那天起,就开始隐隐作祟。它像一个幽灵,如影随形,待在每个自己在一众比较中惨淡落败的影子里。


    陈轩北实在太优秀了,是所有父母梦寐以求的天使孩子。


    而他又是最现成的比较对象。


    上小学后第一次考试结束,陈父给儿子们去开家长会。兄弟俩在一个班,回来路上,陈父拿着卷子批评他:“汽油的汽和气球的气都能写错?粗心!要不粗心就能上90了!”


    而对哥哥却是惊喜满满:“听老师说,两位数乘法你现在都能心算了?谁教你的?”


    哥哥:“自己想的。”


    陈父啧啧有声:“瞧瞧哥哥,再瞧瞧你。”


    他心中惊慌,连忙捏了捏陈父的大拇指:“爸爸,我回去就把汽油默写十遍!”


    “嗯,知错就改,态度还是端正的。”


    没有人能做到绝对的公平对待,亲戚家人的只言片语,有意的偏心也好,无意的偏袒也罢,这种比较是被动的,也是永无休止的。


    为了不被溺死在被比较的浪潮里,他拼命上游,另辟蹊径,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撒娇,学会了投人所好地卖乖,学会了又争又抢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需要对着镜子无数遍地自我暗示,哥哥很好,但爸妈更爱我,才能强迫自己开启高能量的一天。


    *


    陈轩南的瞳孔微微晃动。


    眼下他不知道别的,唯一能抓住的、能确定的,就是她肯定会喜欢的那部分。


    他需要那部分再给自己更多的信心。


    他的手轻抚上她的脸颊:“求你了,换个地方也行,我会让你很舒服……”


    叶青溪将他的手拿下来。


    “陈轩南,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你累了,我也累了,我们各自回家睡觉,休息一下好吗?”


    声音稳定温和,在他听来却近乎冷酷。


    叶青溪再自然不过去推车门。


    下一秒,被人按着肩头扳过去。


    陈轩南倾身过来,与她唇齿相贴。


    舌尖长驱直入,攻城掠地,直搅得她喘不过气来,不由推拒。


    手指的劲力很大,捏得她骨头疼。


    这一次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她没见过这样的陈轩南。


    他像是疯了,又像是世界末日即将来临,如此地不顾一切,汲取,挑逗,纠缠,围堵。什么章法都不顾,粗暴又狂野。


    他像是要把她揉碎进怀里,好与她真正成为一体。


    她瞪大眼睛,看到他难以舒展的眉头,他曾亮如星子的黑眸,如今似乎闪烁着些许疯狂又绝望的光。


    可他的身体像一座钢铁铸就的围城,她压根无从抵挡。


    “唔……陈轩……”


    “放开……”


    在真正窒息之前,她拼尽全力,狠咬一下,终于令他吃痛,松开了她。


    两人唇齿分离,一条长长的律液如丝线般从身前断开,陈轩南眼眸发凉,毫不在意地擦了一把嘴,手背上瞬间带出一道血线。


    舌尖的锐痛有点迟钝。


    铁锈的味道在这一刻在整个口腔蔓延,他用受伤的舌头舔舔嘴唇。


    唇色是嗜血的猩红,他却低头笑了一声:“你不喜欢?”


    叶青溪没说话,待喘匀了气才摇头,蹙起眉:“陈轩南,你有病是不是?!”


    陈轩南将头轻抵到她肩头,与她耳鬓厮磨:“想和你做。”


    叶青溪其实挺生气的,她觉得他有点在借题发挥。


    有的男的有处女情结,她懂,就像她也不喜欢猎艳太多的男性。她觉得陈轩南不是那样的人。


    但是人都会有点脾气,设身处地互换一下,叶青溪认为自己大约也会生气。气的点在于让过去式舞到现任眼前,让人难免联想起一些有的没的。就算知道不是同时发生的,多少会因为对恋人的占有欲作祟,而感到不舒服。


    这时候正常人不都应该先跟恋人说清楚,各自分开冷静一下吗?


    陈轩南怎么好像还在利用这一点,不仅不走,反而故意折磨她?


    偏偏他欺负人也就罢了,还摆出一副被人欺负的可怜巴巴的姿态,叫人对他狠不下心来。


    叶青溪叹口气,干脆把心一横:“那去开个房间吧。”


    “去我那。”他细细吻着她颈侧,呢喃着说,“我舌头疼,家里有药,你帮我处理。”


    *


    后来,她才迟钝地意识到,陈轩南纯粹是狗性发作。


    别人标记过的地盘,他心里不舒服,不爽了,非得再标记一遍才满意。不仅要简单地标记,而是从内到外,从发丝到足尖,整个儿完完本本地全都沾染上他的气味才罢休。


    那天晚上,她着实后悔自己妥协,随他回了家。


    他跟树袋熊似的几乎全程挂在自己身上,当着陈轩北的面就开始没头没脑地吻她。


    在她提醒时也不搭理,直接把她抱到自己怀中,一手轻托着她腰臀,一手把礼物推放到桌上,还不忘跟半夜被吵醒在楼梯上向下查看的陈轩北炫耀:“青溪宝贝送我的礼物,羡慕吧?”


    相隔太远,陈轩北的表情看不分明。


    “她还亲手给我写了张卡片呢,我给你念念……”


    “陈轩南!”叶青溪涨红了脸,要去夺他手里的卡片。


    陈轩南没脸没皮地笑着,把卡片随手放到桌上,抓住她胳膊拉到身后束缚住,与她不管不顾地接吻。


    等他抱着她上去时,走廊里的人影已然不见。


    叶青溪被他压在墙上。


    卧室的门半开着,似乎主人连关一下都懒得。


    叶青溪的休闲西装是双襟v领的设计,收腰在一侧系带收紧。他轻轻一拽,便将风光显出个七八分,埋头上去。


    这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他半蹲下去,将裙摆往上撩起。


    “陈轩南!”她头上沁出汗来,想扽回去,却被他两只手一下按住手腕,动弹不得。


    他埋头,将高挺的鼻尖挨过去。


    他要她彻底的沉沦,直到身体发软,才起身用胳膊架住她,一寸寸吞吃入腹。


    点点红梅开在她肩头又薄又嫩的肌肤上。


    “谁在亲你呢?”


    “你……”


    “我是谁?”


    “陈轩南……”得到他更热烈的回应,她忍不住哭哼起来,“你个疯子!”


    “喜欢吗?”


    “喜欢我这样吗?”


    “还会找别人吗?”


    “还想再来吗?”


    “那你再叫我名字,再叫一声。”


    他要她这辈子都忘不了他才行。


    楼下大门骤然发出一声巨响,如一颗石子猛然丢入水中,涟漪不断,又复归于空寂。


    49☆、火焚身


    ◎每次她分明还都穿着衣服,怎么比不穿还要致命?◎


    漫长的时间过后,他像一头筋疲力尽的野兽,重重瘫倒在她后背上。浑身的汗,滚烫的肌肤,剧烈的喘息交织。


    在她轻声抱怨好重后,才微微侧开身体。


    但仍紧贴着她。


    他的手指学她,像个小人那样在她胳膊上游走,过了一阵,才漫不经心道:“他怎么认识我哥的?还误会我哥是你男友?”


    “这我哪知道,那得问你哥啊。”


    陈轩南若有所思:“嗯。”


    在这之后,叶青溪走得很匆忙,她是冷着脸走的。


    陈轩南去楼下洗手间冲澡,她没有清理自己,而是一言不发,套好衣裳,匆匆推门而去。


    如果说起初这场性-事还算酣畅淋漓,往后却渐渐变了味,疼痛占据了上风。甚至为了让他快点出来,她连最喜欢的脐橙都没兴趣了,直接同意他厚乳。早点完事早点解脱。


    弄巧成拙,反而更深更疼。


    到最后叶青溪只觉得自己像一串被穿在烧烤架上的肉串,分分钟都在煎熬。


    偏偏还不能生气,因为这事儿是她自己点头的。而且她居然还觉得是自己亏欠他的——这是什么奇怪的道理?


    只好自己生闷气。


    好在眼看着公司这边开始忙碌起来,她也不必直面他,以及他哥,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陈轩南似乎也察觉到了她态度的微妙变化,这一回并没有再穷追不舍。


    他在微信上首先跟她道歉,说自己那天情绪失控,导致行为有点过激,已经平复,保证不会再犯。


    又表示知道她最近工作忙,自己会随叫随到,不会过分打扰,保证只提供情绪价值不添乱。


    得,话都让他说了,她还能说什么?


    只公事公办回了个ok。


    至于陈轩北,那天摔门声这么大,八成是气她又故意挑衅吧?叶青溪觉得冤枉,但也没理由跑去跟他解释许多,爱谁谁吧。


    不过她倒是有几分好奇,倘若陈轩南问起他关于阮锡的事,他会如何回答?


    *


    陈轩北确实心情不郁,那一晚尤为不耐。


    半夜里遇到这么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又想起先前她曾奚落他的话。


    于是径自出门,去酒店住了半宿,清晨直接开车去的医院。


    这一天却注定过得乌烟瘴气,上午又被拉去帮忙当壮丁,小朋友排着队被家长带来涂氟,乌泱乌泱站满了一条走廊。


    他不擅长哄小孩,小孩更不擅长哄他。


    两三岁的小小孩,屁都不懂,眨巴着黑玛瑙似的眼睛,与他对视。


    陈轩北面无表情地命令:“张嘴,数十个数。”


    他脸一冷起来六亲不认,戴着口罩只能看见一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在银丝眼镜下反射出冷光,越发显得锐利如刀。


    “哇——”


    小朋友看他拿着银色小镊子,高大的身影朝自己靠近,吓得放声大哭。


    “医生,这孩子还不会数数怎么办?”家长愁眉苦脸地问。


    小小孩连哭声都是会传染的,这个一哭,旁边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看牙很痛,也跟着吓得哭起来,边哭身体还边发抖,小脑袋一抽一抽的。紧接着是后面的,再后面的……


    哭声此起彼伏,热闹的打着嗝的哭声里,夹杂着父母不安的嘀咕,和小小孩毫不掩饰的指责:“医生太吓人啦……呜哇哇哇……”


    儿牙的主治大夫宣医生探过头来,幸灾乐祸地看热闹。


    “没想到优秀如陈医生,也有今天啊。”


    导诊台的护士都被惊动过来,帮忙哄孩子,闻言也跟着笑:“没关系,陈医生就算冷脸也很帅。”


    宣医生可不赞同:“你问那些小朋友谁这么认为?小陈虽帅,还是俺老宣在小朋友这儿吃得开呐。”


    陈轩北懒得理他,在一群小孩中间脑袋瓜子嗡嗡的,哄了这个劝那个,头疼不已。


    邱主任正好经过,被这声势浩大的集体大合唱也给震惊了,特意过来看一眼。但见陈轩北在一本正经地跟三岁小孩商量“不要哭了,叔叔等下送给你个贴纸”,十分无语。


    “你还跟他商量呢,商量得明白吗?你说话不要那么公事公办啊!跟小孩子说话,语气很重要啊!”


    邱主任恨不得亲身示范,奈何有个会迫在眉睫,只得言简意赅道:“跟患者沟通要注意方式。”


    扭头走了。


    这一忙到中午,午休快过半才来得及看一眼手机,光陈轩南的未接来电就有两个。


    打过去,陈轩南开门见山:“哥,你认识一个叫阮锡的人?”


    “以前在朋友饭局上见过几面。”陈轩北不动声色,“怎么,他把你认成我了?”


    陈轩南不答反问:“所以你也知道他跟青溪之前……不,应该说,你早就知道青溪这一段是不是?”


    “我隐约有所耳闻,但并不太清楚其中内情。”


    “但你没告诉我,你选择不告诉我。”


    陈轩北没说话,过了一阵才道:“我以为,这种事你不知道为好。即便你想知道,也不应该由我来说。”


    “是吗,哥,但你知道么?昨晚上他喝了酒,摸到青溪家门口蹲点去了。”陈轩南语气里终于带了一丝波动,“这个垃圾,要不是我又上去一趟,还不知道会对她做出什么事来!即便这样,你也觉得我不知道的好?”


    “……”


    “哥,你还瞒了我多少事?你是不是还跟他见过面,对他说过什么,才让他误以为你才是她现任?”


    “……没有。”


    “你确定?”


    “我确定,我没跟他有什么私下接触。”


    “好,”陈轩南干脆道,“还有一个问题——在我与青溪交往之前,你是不是就已经认识她了?”


    “……不认识。”


    陈轩南沉默一阵,忽然笑了:“那最好了,哥,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你这么说,我就信了。”


    *


    电话被挂断后,陈轩北在原地怔了一会儿。


    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昨天晚上,路过走廊时,从门缝间瞥到的那一缕春光乍泄。


    她靠在墙上。


    即便刻意不去想,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还是以各种细节攻击着他的大脑。


    她微微扬起的脆弱脖颈,难以自持时攥紧的拳头,可疑的水声之中,踮起却又打颤的脚尖。


    那一幕与先前那次,在走廊里撞到的,她裹着湿透的白T,用一双含嗔带怒的狐狸眼瞧着他的景象有太多相似之处,却又不同。


    不同不在于她。


    而在于他自己。


    自己的情绪波动比上一次要厉害得多。


    侧脸在灯光下被鼻梁打出一片阴翳,他眼睫微微簌动。


    心跳从如蝴蝶迎风扑翅的微乱,到似海潮般冲击过四肢百骸的猛烈,这样失速的进展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说来奇怪,每次她分明还都穿着衣服,怎么比不穿还要致命?


    他这次……是真的硬了。


    如果只是这样,他还可以说服自己只是欲念。


    可在呻吟的背景音中,两指夹起那张卡片,看清上面字里行间流动的爱意时,他竟生出了想要将它撕得粉碎的冲动。


    明明又是一段下半身主导的庸俗感情,凭什么被她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谈的算是哪门子的爱?


    正如她包里放置的那瓶香水,那只是一种被营造的错觉,荷尔蒙吸引之下的假象。


    情人向来天真,表面优雅,内里欲念横生,明明卑劣又下流,他们偏要奖它一个诱人又美妙的名字——隐衫之欲。


    所以在后半夜梦见她不着寸缕的媚态,自己朝她无法克制地伸出手时,他才格外恼怒。


    被弄脏的岂止是条内裤。


    *


    叶青溪正在抓紧时间伏案午休,手机蓦地一阵,将她吵醒。她挣扎了几分钟,总算不情愿地眯着眼睛去看。


    陈轩北:【[转发!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原来这句话出自韦小宝收集的《四十二章经》……]】


    她打个哈欠,随手回一句:【陈医生这是又欲-火烧身了?】


    陈轩北稍后又回过来:【阮锡的事我弟知道了,你是怎么解决的?】


    叶青溪:【还能怎么解决,实话实说呗,自己做的事自己认】


    陈轩北:【……我弟原谅你了?】


    叶青溪:【我又没犯错,谈什么原谅?难道是我脚踏两条船了?你不要搞笑】


    陈轩北没再回她,叶青溪也懒得再说,她快忙死了.


    618时间过得飞快.


    5月底她连上了三个大夜,全都是12小时的班,618又是连着三个一模一样的。


    红牛和咖啡像白水一样往肚里灌,眼睛熬得血丝和黑眼圈齐飞。


    这半个月连住处干脆都没回,直接住进了公司给提前订好的酒店。


    这酒店距职场直线距离不超过150米,特别适合她这样的牛马。俩眼一睁就是干,干到半夜下楼,出去过个红绿灯,俩眼一闭又是睡。


    这样一熬,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偏偏618过后,立马就迎来陈轩南的生日,叶青溪百忙之中还得分神去思考给他再送个什么礼物。


    陈轩南一再坚持叫她不要太破费。


    于是叶青溪最终还是决定放过自己,搞一双最新款的AJ篮球鞋给他得了。正好公司时尚服饰部门那边有她相熟的老同事,人家私底下专门倒腾这个当副业,正好帮她分忧了。


    其实陈轩南的篮球鞋已然不少,但最新款的噱头毕竟还很诱人,叶青溪自觉比较满意。


    只是……陈轩南又表示,想带上他哥一起过,毕竟过去27年兄弟俩就是这么过来的,没道理这次突然把他抛下。


    50☆、望云霓


    ◎弟妹送的,能一样吗?◎


    叶青溪无语。


    “是你想带上他过,还是他主动要跟我们一起过?”


    “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可大了去了,她在心中腹诽,就怕是那个死装男又要过来棒打鸳鸯。


    嘴上却道:“都行,你的生日你说了算。”


    陈轩南嘿嘿笑两声,又隐晦地提起,到时候为了让场面不要太尴尬,希望她也能为他哥象征性地准备一份薄礼。


    并且暗示她,哥哥为人讲究,后面肯定会还给她一份大的。只多不少。


    叶青溪忙得像条狗,哪能猜到这厮想在他哥面前明晃晃得瑟的隐秘小心思。担心了一秒自己银行卡里岌岌可危的余额,勉为其难答应。


    同时决心这段时间后不能再大手大脚,要开始勒紧裤腰带攒钱。


    ——她还是想买辆属于自己的车。


    给陈轩北买礼物这件事儿她一直拖着,转头就忘了。


    直到6月19号,也就是618大促之后的那一天,才堪堪想起来。因为第二天晚上,也就是周五,就要给他俩过生日了。


    进到职场时,田秋双正好抱着一堆快递盒子进来,把其中一个放到她工位上。


    见叶青溪过来,她笑道:“在楼下快递小哥那看到你的名字,正好帮你捎来了。”


    “谢谢啊。”


    叶青溪放下包,拆开细看是否有问题。


    白色主调,雾蓝色点缀,鞋头和鞋跟处都有深色麂皮点缀,低调高颜值还不浮夸。


    是引起办公室一片赞叹声的水平。


    “啊呀,青溪对男朋友可真好啊,这鞋子帅呆了!”


    “在哪买的呀,这款之前没见过,是联名的吧,价格可不便宜……”


    “姐你出手这么大方的吗?姐原来真实身份是富婆!”


    叶青溪忍不住澄清:“少胡说,一年就过一次生日,不然谁费这个劲啊。”


    “啊?是那个身材很好的裸男吗?”


    还有人对上次不小心看到的投影画面印象深刻。虽然只裸了上半身,但外号已经传开了,如雷贯耳。


    见过本尊的乔诗婷闻言,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有男同事眼红道:“啊原来是过生日,啧啧啧……那我必须要拍个给我女朋友看看了……”


    “你得了吧,你那身材长相到底有什么值得女朋友费心的?”


    旁边的人都在骂他心机深沉,只有叶青溪露出满意的笑容。


    老同事的挑选和品味很给力。礼物盒的包装纸是提前选好的,回去包上就好。至于小卡片……一句话搞定!


    然后,她想起了被遗忘多时的陈轩北。


    原本放下的一颗心突然又悬起来!


    完了,现在就算现买也来不及了啊!


    叶青溪随便一眼瞟到桌上的可乐,甚至在想,干脆把这个打包了送去算了。


    但转念又想,上次人家当老师帮助自己解惑,也算倾囊相授,这样未免有点太没良心。


    结果一整天都心烦意乱。把同城app刷了个遍,也不知道该送个啥。书?小饰品?蓝牙耳机?不然还是书吧,稳妥些。


    又开始思考到底该送什么书。心累。


    *


    下午带内容组去楼下新媒体那边的会议室开会,正巧碰到新来的康姣姣在隔壁拍短视频。


    对方跑过来敲门,拜托大家帮忙做一下群众演员。


    前两天部门周会上薛总专程介绍过她,康姣姣是因为拓展细分领域刚被招进来的,也受薛总这边管辖。她做的是情趣用品。


    她本人长相妩媚,架着一副黑框眼镜,今天为了拍视频特意穿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裙,像岛国小电影上的老师。


    一看就是在朝固定的男性受众偏好上打扮。


    叶青溪其实还挺喜欢她的,正宗的北京大妞。大大方方不扭捏,嘴皮子超级利索,脾气火爆,一点也不好欺负。


    所以二话不说就帮了她,反正不露脸。


    大家整一个嘻嘻哈哈,气氛轻松愉悦。


    录完后,康姣姣把她拉到一边,神秘兮兮道:“最近商家给了我几个产品,想推广,有没有兴趣试试啊?”


    叶青溪:“?什么产品?”


    “你懂的。”


    她是真不懂,以前也没用过。


    康姣姣乐道:“看不出你还挺保守。就是小玩具啊,女孩子自用的。我给你试用,就相当于白送给你,你帮我出个测评体验就行,说两句话的那种就行,这种东西要的就是真实的私人感官,一手资料。”


    叶青溪脸上一红:“你先找别人,要真都没有愿意当小白鼠的,我再帮你,好不好?”


    “嘿,你还害羞。有什么可害羞的啊,这玩意儿安全无副作用,还可以同时照顾好几个点,比男的靠谱多了。”


    她嗓门大,叶青溪恨不得捂上她的嘴,慌乱之中反而引来更多目光。


    乔诗婷跟着起哄:“姣姐你不知道,青溪的男朋友人间绝色啦!要身材有身材,要容貌有容貌的,天天缠她缠得紧,哪里需要这个?”


    “男朋友?”康姣姣眼睛一亮,“他需求比你高是不是?好说啊,我也有男性专用的,你要么?”


    “……”


    “讨厌你们这些保守的家伙。”康姣姣冲她翻个明晃晃的白眼,转身要走。


    叶青溪脱口而出:“……你等等。”


    于是……陈轩北的礼物也有着落了。


    虽然过分惊世骇俗,但……白捡的就是香啊。鉴于这份礼物的特殊性,她甚至在想要不要跟陈轩南的换一下。又很快打消这个念头。


    不行!陈轩南那个明显是她更用心准备的,怎么可以本末倒置?


    但是一想到陈轩北收到这个礼物可能会露出的吃瘪表情,真是大快人心。


    *


    叶青溪是一万个没想到,这场生日会是在陈家宅子里举办。


    毕竟当时陈轩南只说会让哥哥下班时顺路来接她,叫她不要操心,早点下班即可。


    结果车一路往东开向辅唐区,再也没回头。


    更是一万零一千个*没想到,除了两位寿星外,还有陈家父母并兄弟俩的数个亲近朋友来参加。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三人过。


    叶青溪觉得大意了,毕竟自己从小到大,一直觉得过生日是个私密的事儿。


    对生日的概念无非就是父母谁买个奶油蛋糕,有钱就带一家人下馆子,没钱就在家里吃一顿丰盛的,吹蜡烛完事。有了弟弟后,更是有时连这个都省了。


    父母不会特意给她买礼物,顶多林幸香想起来,会带她去添置件衣服。大部分情况下什么也没有,能留一百块钱给她自己花就算不错。


    所以,第一次看到这场面,有点意外。


    陈家很大,小区很静,安保很强。


    陈宅是典型的德式建筑,独栋别墅。红瓦黄墙,高大逶迤。折面屋顶陡峭起伏,老虎天窗精巧雅致,弧形阳台向外突出,严谨与浪漫并行。


    穿过前庭花园,便是门廊,接着是会客厅,往后是过厅,最后是起居室。


    一眼望不到头。


    生日的活动区域主要集中在会客厅里,年轻男女大都衣着光鲜,婀娜多姿。


    这次生日会居然还请了专业团队来操刀,从装饰到菜品、服务,无一不透露着精心用心。


    礼物被统一归置到一旁桌边。


    年轻男女们一大圈围坐在一起,笑声不断。


    叶青溪就坐在陈轩南旁边,长发蓬松而柔顺,垂在肩头。


    好在她今天特意打扮过。


    沉闷的西装外套一脱,整个人气质一下就变了。V领马甲,搭配海军蓝的真丝半身长裙,底下是细带黑色高跟凉鞋,红色趾甲圆润小巧。自有万种风情,美艳不可方物。


    见了陈轩南她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不跟我说是这种生日宴会啊!早知道我就……”


    “就怕你找借口不来,才不跟你说啊,小宝贝。”


    陈轩南宠溺地捏捏她手心。


    陈家父母坐在主位,并不过分抢镜,笑着看年轻人们玩闹。


    他们都还记得叶青溪,见到她挺高兴,客气地同她点头问好。


    陈母见她分别送出两个礼物给兄弟俩,颇感意外,不由嗔怪她身旁的陈轩南。


    “人家小叶来吃个饭就好,做什么叫人家这么破费?给你也就罢了,怎么连小北也有,真是……南南,你是不是又难为人家小叶了?”


    果然知子莫若母,陈母眼光毒辣,叶青溪佩服。


    陈轩南理直气壮:“这不是怕我哥没得礼物收,伤心嘛?”


    “得了吧,敢情我们都不是人呗?我们送的礼物都不算数呗?”


    朋友间立刻有人嚷起来。


    陈轩南笑得意味深长,斜睨一眼陈轩北:“那不一样。”


    弟妹送的,能一样吗?


    陈轩北浅呷一口香槟,垂眸不语。


    饭后有侍应生推来蛋糕,足有一米半高的蛋糕塔。以红白两色为主,最顶上是两只天鹅,一黑一白,立于绛皓驳色之间。


    黑天鹅曲颈低头,白天鹅仰头高歌,神韵毕现。


    白色的更胜霜雪,黑色的赛过玛瑙,红色的堪比蔻丹,层层叠叠,下有扇子似的花瓣装点缀,更有珠玉镶嵌其间。


    侍者介绍,这蛋糕名为“云霓之望”,果仁松露巧克力味,是今天早上刚做好,专门从北京空运来的。


    众人无不赞叹惊奇,唯独陈轩南碰了碰叶青溪肩膀,低声道:“喜欢吗?”


    “好看的。”


    她是真心夸赞,第一次看到一个吃的能给做成这么精致的艺术品。


    “还更好吃。”他小声道,“之前在朋友宴会上见过类似的,觉得不错,心想一定要让你也尝尝。这不就有机会了?”


    他冲她眨眼睛,那笑容让她联想起前两天刷到的视频。


    一只油光水滑的大金毛向另外一只小狗献宝成功后,高兴地咧开嘴巴,摇着尾巴。


    生日会一直进行到此处,都还算平顺。虽然来的人里有些是生面孔,但挨她近的都是认识的,再加上陈轩南的体贴,叶青溪虽然感到了一些贫富上的文化冲击,但尚且还能接受。


    直到吃完蛋糕,进入下一个环节——拆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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