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车库里
◎挨到最近时,她听到他意味深长的声音。◎
下午3点多,祝佳音正好从CBD来附近办完事,喊叶青溪偷偷出来喝杯咖啡。
她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欣然赴约。
楼下便利店才新近装修过,正在做促销活动,即便不是休息时间也熙熙攘攘的。
叶青溪从人群中钻出来,举着两杯冰美式,顺手递给祝佳音一杯。
两人在旁边的户外休息区站定。
祝佳音看着她小心掀开纸杯,往里面倒个奶液,还加一包糖,忍不住打趣:“你这种喝法要什么美式,直接换拿铁好了,口感还更好。”
“节省惯了。”
“都快奔三的人了,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吧,又不需要你抗什么……你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不都过去了?”
叶青溪盖盖子的手顿了顿,才继续动作。
“知道了,你比我妈还能念叨。这不是我最近正在攒钱吗,有个看好的东西想买。”
“什么啊?”
“苹果那款VisionPro,想买顶配。”
祝佳音连咖啡都不喝了,乜她道:“哟呵,这么大手笔,还是电子产品,不像你风格呀。”
“不是我用。”她摆摆手,“我要它没用,给我男朋友,当个惊喜。”
祝佳音啧啧有声:“小心别太上头,女孩子容易吃亏,万一赔了夫人又折兵就不好了。”
“没事,有来有回呀,我这是回礼。”
祝佳音了然点头,呷了口咖啡,将吹到眼前的发丝拨开:“感觉你这回这个男人挺不错的,没想着快点定下来?我可是听说林阿姨把照片都给邻居们炫耀过一遍了。”
叶青溪脸上浮现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哪个邻居又扯家长里短,惹着她那个火爆脾气又好面子的妈了。她妈向来不经激,一点就着,话赶话叫那些闲到发慌的七大姑八大姨们满足了好奇心。却也把她架到一个极为尴尬的位子上。
她伸手捏了捏眉心,正欲跟祝佳音抱怨几句,就感觉手机在裤兜里震动起来。
掏出来,是个陌生号码。
鬼使神差间,叶青溪想起昨天晚上那个好友申请,盯着屏幕看了一阵。
祝佳音留意到,抬了抬下颌:“谁啊,怎么不接?”
叶青溪抿抿唇,将它摁掉:“骚扰电话,估计是推销的。”
两人又聊两句便罢。
下午她跟陆向文梳理了一下手头现有的工作项。
五六月份因为涉及到劳动节及618促销节点,是公司惯常的S级大项目关键期。内容组这边的工作节奏非常紧凑,除了常规内容,商单排期也很满。仔细盘算了一下,还真不是她交接出去的好时候。
所以只点了个组内最得力的小姑娘跟着她一点点交接,计划在618过后全部转到对方手上。到时候她再彻底转到白酒品类。只是眼下若有白酒相关需求,也得由她这边对接。
陆向文连说了好几句辛苦。
她嘴上说没事,不免在心中腹诽,光拿嘴说有什么用,多给钱比什么都强。
上洗手间时偶遇田秋双,对方悄悄问她:“听说你要去搞白酒?这么勇?”
叶青溪表示无奈:“那能怎么办?老板都点名了,真要拒绝,估计以后不好混。”
田秋双面露同情:“我要是你,让我同时干两份工,肯定得加钱才行。不然凭什么?”
叶青溪只是笑笑,并不接话。
*
这天回家又晚了。
出地铁口时,天边夕阳正好没去最后一丝身影,唯一点橘色的余韵还眷恋着世间,不肯离去。
她背着电脑包,慢吞吞走过小区南门,这才感到迟来的疲惫。
往上坡走,像个负重的蜗牛似的,一步一挪。
打开微信,未读消息是陈轩南喊她去他那吃饭,她不想去。正在思索找个什么理由拒绝,突然听得后面一声突兀的喇叭响。
也是奇怪,分明走在人行道上,又没挡路,居民区按什么喇叭?真没素质。
她横眉竖目,扭过头去,但见一辆一尘不染的哑黑色西装暴徒缓缓开到她身边,露出陈轩北一双毫无温度的眉眼。
“回家么?送你一程。”
这话说的,看似好心,实际是生怕她去他那儿吧。
这些日子跟陈轩北相处得多了,如何看不出此人实际一言一行都致力于拆散他俩。
叶青溪礼貌微笑:“谢谢哥哥。”
上车后才不紧不慢道:“直接开回你们那就行,陈轩南还在等我呢。”
陈轩北瞥她一眼,不动声色,扶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敲一下:“行。”
说话间,车载音响一直开着,前面的音乐还没听清,又转到下一首。
温柔气质的女声如春风化雨一般,流淌而出。
“你是否早已弄丢了自己/在每个匆忙*的清晨夜里
年少的梦早就已记不清/聊起却满是唏嘘……”
叶青溪哟呵一声。
这首《人生是漫漫旷野》她年初才分享过,还曾经单曲循环过一阵子,不可谓不熟悉。
只是没想到陈轩北这样的人生赢家还会听励志歌曲,当真稀奇。
他励什么志?什么励志?
不由打量一眼陈轩北。
“怎么?”
“没事,这首歌我也听过,挺好听的。”
“还行吧。”语气淡淡的,死装。
叶青溪懒得理他,把视线投向窗外。
车头方向一转,进了地下车库,视线一黑。
她抓在手上的手机同时一震。
骤然变黑的环境里,她举起手机去看,面部解锁自动打开,显出屏幕上的短信。
陌生号码,跟着一段密密麻麻的字。
【少时我观唐僧于女儿国不敢攀龙蹬凤撵,以为他是躲过了一劫,后来才知道他是错过了一生。】
叶青溪:“……”
这是从哪抄来的酸话。
车在向右转弯,亮光映了她一脸,陈轩北正好在看右边的后视镜,跟着瞧到她屏幕。
“有事?”
叶青溪手动删掉:“没有,垃圾广告。”
陈轩北不言语,将车停到陈轩南两辆车挨着的车库里,熄了火。
两人下车。
这地方她上一次来,还是跟陈轩南玩刺激的。这边的车库都是带自动卷帘门的封闭式私人车库,非那种开放式的公共车位。所以她才放心跟陈轩南钻进去搞车震。
这次出来前,她鬼使神差打量了一圈陈轩北这间车库,赫然发现右上角的角落里有一只摄像头!
从那个摄像头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后车窗和侧车窗。
要是摄像头再带夜视功能……她心跳一下就上了高速,该不会这个哥谁也没说,独自查监控,闷不吭声又围观了一场活春宫吧?
那时所有车窗都紧闭,他们在里面缠绵许久。
两人衣衫尽褪,亲密相贴,气息炽热。
身体与身体之间的热意与情欲愣是将玻璃都蒸腾出水汽。她像一尾即将脱水的鱼,亟待被一场甘霖拯救。
手无意识地滑过车窗,抹出一道潮湿水印。
叶青溪忽然有点呼吸不畅。阴差阳错间,想起上次陈轩北给她发的消息,又有点无语。
这当哥的,敢情天天的光听墙角了。
两人在昏暗的感应灯下一前一后走着,前面的人腿长,不知不觉拉开她好几米。
快走出地下车库时,陈轩北停下来,回眸看她。
叶青溪跟着停下:“干嘛?”
两人之间依然相隔甚远。
陈轩北也不说话,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身型高挑,姿态闲散。
从这种背光的角度望去,他脸上一片阴影,什么也看不清。只有镜片架出来的弧度。
她一时不敢上前。
他也不着急,耐心等着。
陈轩北是狡猾的,像只溜光水滑、身材矫健的黑猫,此刻潜伏于暗处,好似在专注观察眼前的猎物。
可她岂是甘心被当成猎物的主儿?
叶青溪迎头走过去,但见他忽然一下朝自己伸出手来。
心里一突,侧身要避。
他的手从她身前堪堪划过,落到她手里粗糙的电脑包上,拎到自己手里。
“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挨到最近时,两人呼吸可闻,她听到他意味深长的声音。
“我不心虚啊。”她强作镇定,“哥哥难得对我这么绅士,有点意外而已。”
“你也觉得礼貌应该对值得的人,是吧?”
“……哥哥骂人的方式好特别。”
“喜欢吗?”
“喜欢死了。”
地下车库外的小路上,路灯不多,光线幽暗。陈轩北偏头,冷笑着看她。
“你可真是……”
“什么?”
她侧耳聆听,一副毫无所觉的态度。
“没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识到这样的。”
“我什么样?”她笑盈盈地反问。
陈轩北别开眼,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只比出口型。
——不知廉耻。
被她看在眼中。
32☆、贱骨头
◎玩火有什么意思,还是玩哥哥有意思。◎
“说什么呢?”叶青溪哈的一声笑出来,“又没邀你围观,是你自己主动凑上来,我没骂一句偷窥狂是怕你爽到,还反过来说我?哥哥,”
她轻启朱唇,声音放得很轻。
“你这脑子是封建余孽也好,黄色废料也罢,爱怎么想我控制不了,但请不要让我知道。”
“你……”陈轩北面上晦暗不明,“不要得寸进尺。”
“咱们两个,现在是谁在得寸进尺?”
叶青溪反唇相讥,“法律还讲究个疑罪从无,哥哥敢情自比青天,对自己不太熟悉的弟弟的女朋友,就这么戴有色眼镜去评判?话里话外都是我不守女德——那请问哥哥,你就很守男德吗?”
“你守男德,三番两次跑来单独找我,与我相处?你弟弟知道吗?你敢说给他听吗?”
“你守男德,第一次听到我跟你弟在房间里做难道不应该识趣离开,还待在那儿干什么?在隔壁听得那么仔细,第二次还忍不住要发消息告诉我你听到了?”
“你守男德,玩密室逃脱时故意守在我身边,还叫我坐你大腿?”
不等他答话,她嗓子里溢出一声哼笑:“陈轩南可是很崇拜你这个比他聪明、比他厉害的哥呢,要让他知道他哥哥骨子里就是这样一个这样的阴湿男,恐怕他一觉醒来天都要塌了。”
她一手抱臂,一手食指伸出,虚虚点在空中,险些落到他胸口。
却被他一把攥住。
“你再胡搅蛮缠,我就不客气了。”他低声道。
月光下树影绰绰,陈轩北眉头拧起,手上用力。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少自作多情,我盯着你,不过是怕你把他带入歧途。先跟你说,也不过是希望你有自知之明,好聚好散。但如果你真的不领情,那自然也有不领情的方式,毕竟……”
他紧攥着她微凉的手指,任凭它挣扎使劲,毫不动容,一字一句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对待感情的态度有多么轻慢随意。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去集结你别的战利品?我又不会挡你的路,只要你不招惹他就行。”
叶青溪给气笑了:“我对感情怎么随意了?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调查我了还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放手!”
正在他胸前推拒,另一只手上拿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
短信提示再度过来,被陈轩北正好看到。
他微微一哂,松开她指尖,反手却捉住了她握手机的手,拉到两人之间:“跟我弟谈着,还不忘跟别的男人聊骚,青溪小姐管这个叫什么?”
“叫单方面骚扰!就像你现在这样!”
叶青溪气结,猛推他一下,奈何对方的体格子摆在那,跟尊大佛似的纹丝不动。
“陈轩北,别以为你是陈轩南哥哥我就得惯着你!你有病吧?你弟谈个恋爱你比他都上心!我又不是跟你谈,我和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成么?你管得着么你!”
玉兰花的花瓣自他们身后无声掉落,手机震铃声此刻清晰无比地传到两人耳中。
不等叶青溪拿起来看,她腕上一酸,手机落入陈轩北掌中,被他飞快接起,开到免提上,放到最大音量。
“你!”叶青溪刚喊出一个音节就被他猛地捂住嘴巴,另一条胳膊将她上半身轻松圈住。
“青溪?是你吗青溪?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一个男人惊喜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
——但她被陈轩北的指腹强势按住嘴唇,在他怀中被圈禁,动弹不得。
他周身带着一种奇异的辛香料与木质混合的香气,间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树脂的芬芳与苦艾酒的迷幻,是冷与热矛盾般的糅合。
胳膊是硬的,表情是冷的,甚至动作也是冷的。
但身体是温热的。
她本可以张嘴去咬他手指,令他吃痛松手。又或者拿带跟的鞋底去踹他腿,甚至尝试撞他最脆弱的部位,但他有一副与陈轩南几乎毫无差别的身体与长相,这种熟悉感使她下不去手。
*
这边一直没有声音,话筒那头的男人继续道:“你最近怎么样?我还是老样子,只是偶尔会想起以前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叶青溪毫无波澜地听着。
“我知道你一定很纳闷为什么时隔这么久了,我还会找你。主要是因为分手那天,我很多话说的言不由衷,很伤人,在心底一直过不去。青溪,我已经想好了,想来你也成熟了,有没有可能……我们重新开始?”
陈轩北:“……”
叶青溪拍拍陈轩北的胳膊,一指他举着的手机。
陈轩北眼神微怔。
他撤开捂在她唇上的手指,一下摁断电话。
两人一时无话。
叶青溪朝他伸出手来,意思很明显。
陈轩北没有动,突兀道:“阮锡,你的前男友,当初分开时你俩在酒吧大吵一架,他喝醉了,跟周围人控诉你欺骗他感情,玩弄他……身体。说你情史丰富,人尽可夫。”
“人尽可夫?”她嗤笑,“所以你就信了?陈轩北,你是从什么时候、从哪里搞到我的私人情况?”
“这你不用管。总之,我知道你,比你想象的要更久一点。”
陈轩北声线里透着冷意,“既然他是根贱骨头,你们也谈过,也不是不能再续上。没必要扒着我弟不松手。”
她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随即耸耸肩,拖起长腔:“但是哥哥,怎么办呢?我逆反心理犯了,你越不想让我干什么,我就越想干什么。”
她又笑了笑,拿舌尖舔舔嘴唇,似乎在回味先前他手指的温度。
“要不……你大方一点,替了他怎么样?说不定让我玩弄一下你的身体,腻得更快。不就对你们兄弟再无念想?”
“青溪小姐,说话最好还是收着些,万一被有心人录音下来,拿给当事人听到,可就鸡飞蛋打。”
“威胁我?”叶青溪无谓一挑眉,“哥哥,你不把我当好人看,我索性不当好人给你看。但你也别期待我把你当人看……
“有些人啊,当哥当惯了,还妄图给别人当爹。你道德水平很高?你道德水平高,有本事你别硬啊。自己心脏看谁都是小骚货。”
她边说边抱着他胳膊往上一跳,趁他还在震惊,一把拽下自己手机,头也不回就往前窜。
被他眼疾手快,一把勾住衣后领。
“你干嘛!”
“叶青溪,”他气息都不太稳,靠近她时,嗓音绷得极紧,“玩火可是会自焚的。”
“是吗?”叶青溪一把扯开他的手,力气太大,指甲不小心在他手背划了一道子,“玩火有什么意思,还是玩哥哥有意思。”
*
回想起来,阮锡断断续续找她,已经有两三年了。
两人的相识经历乏善可陈。
那时叶青溪正在经历上一段感情的情伤,处在戒断期,心理正是脆弱时。在商场漫无目的地闲逛,适逢阮锡在书店里做活动,邀请她加入自己组织的读书会。
叶青溪觉着,读书确实是个挺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法子,便饶有兴致地接了传单,扫码入群。
阮锡看着气质干净,薄肌,很瘦,头发半长,穿衣基本是黑白灰三色。乍一看像坂口健太郎,花期最好的时候。
叶青溪一入群,阮锡就拿自己的号私加了她,叶青溪以为他们有什么推销任务,碍于情面还是通过了。
读书会的活动不算密集,每周大约有那么一两次。她不是积极分子,但他每次都会问她去不去,渐渐地,就算再迟钝她也意识到,他对自己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
文艺青年搞暧昧,最曲折迂回不过。
明明心里想的是看看腿,嘴上却说着什么加缪、卡夫卡、伍迪艾伦。动不动就谈存在主义,喝酒时更是一句一个人生无意义。
生平最崇拜那些把人生过得一塌糊涂的人。哪个作家要是三十岁就自杀,都要在心里默念一句好酷。在他心里,死亡不是死亡,那叫做燃烧,当青春如同烟火一般绚烂划过天际,极盛一时,这才是特么的精彩人生。其他时候,活着不过行尸走肉。
叶青溪听着都想笑,当时特想问他一句,你见过死亡吗?你亲历过死亡吗?
但她没有问出口。
她只是叫他闭嘴,然后心血来潮,做了件大胆的事——
干脆利落地爬到他身上,与他深吻,堵住那些无意义的废话。
往后她只在自己有需求的时候找他。
原本她以为这是种默契,直到后来才慢慢发现,两个人对这件事的理解似乎有点偏差。
对方居然想跟她谈恋爱,但她只看重人家还算年轻、有劲、干净的躯体,把对方当床伴。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奇怪,当好人时你会被辜负,当坏人时你会被爱。
后来她话是明说了的,当时他分明也是妥协了答应的。但不知为何后面越来越过分,总想迈过这条划得十分清晰的线,企图跟她索取更多。
她讨厌跟她索取的男人,她更害怕付出更多。
他想要的那种热烈浓郁的爱情,她不想给。因为刚吃过付出太多却无疾而终的苦。
事情走向崩盘很快,有一天她扔垃圾时,无意间发现套套漏了,往后便多长了个心眼。
确定他在搞鬼后,她淡淡在微信上说了句腻了,然后断掉联系,拉黑不见。
现在想来,酒吧里再见到他那天,应该是被共同朋友精心安排着去的。两人在场没谈妥,其实也没什么好谈的,她态度表现得很决绝。
对方喝了酒,脸上挂不住,一下失态了,破口大骂。
连带一块同他来的朋友都在指责她。
一边劝他,一边指责她是个心机渣女,肯定是背着他乱搞了,才会这么狠心对他。
这帮子轴人是一点都听不进去她的话,解释了也没用。
她是无所谓。
只是……这么私密的事,怎么会被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陈轩北知道?
33☆、小钢炮
◎早知道哥哥这么厉害,我早早就来请教了。◎
这事不过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这顿晚饭表面上吃得风平浪静。
叶青溪和陈轩北在把对方当空气这件事上,倒是默契十足。
饭后陈轩北主动去刷碗收拾残局,叶青溪把陈轩南拉到客厅,跟他提了一嘴自己接下来工作变动的事。
果不其然,陈轩南并不开心。
他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胃也不好?搞什么不好非要搞这个?”
叶青溪的胃也不是打从出生就这么娇气的。
上高中后,午休只有一个小时,大人们忙着照看弟弟,无暇管她那顿中午饭,会给她丢两三块钱叫她自己解决。
小孩子贪嘴,哪里肯好好吃饭?有时候还总想攒着买个这买个那,直接一包干脆面配辣条搞定,有时候干脆不吃。长此以往,这胃就受不住了。
高中毕业后,她偷偷独自跑到仙源市人民医院去做了个胃镜。
老式的无麻醉胃镜,直接一根粗管从嗓子眼伸到胃里。刺激得她喉咙不断反呕,想吐还吐不出来,整一个涕泪横流。
这一顿折腾,才知道原来胃里有“陈旧性损伤”。
她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来的。
医生开的药,当时吃了很见效。过一阵子,又变成老样子,如此反复。
以至于现在,她一日三餐得吃得尽量准时才行,稍微辣一点刺激一点的食物都吃不太了。包内常备达喜和慢性胃炎颗粒,防止不时之需。
陈轩南是见识过的。
不是什么大病,但每次胃疼发作厉害时,她几乎直不起腰来,捂着肚子惨白着脸不吭声。实在坐不住了,才会有气无力地说,去床上躺会儿。
正因为见识过,他才生气:“你都不考虑自己的身体吗?”
叶青溪以手指抵唇,嘘了一声:“你小点声,我自然是什么都考虑了才下的决定。”
“你就是知道我会反对,才特意跟公司答复了之后再告诉我吧?”
陈轩南越想越气不打一出来,在沙发前来回转悠:“这工作就那么重要吗?就非做不可吗?他们叫你做你就做?连一点抗争都没有吗?宝贝,你不是很厉害吗?你对我那个厉害劲呢?
“而且,他们叫你做你就做?这工作难度不小,不应该重新谈一下待遇和条件吗?”
叶青溪无奈地笑:“你冷静一点好不好?社会不是我爹妈,公司也不是我男朋友,谁有义务要惯着我?况且我查过了,女性全天饮用不超过35ml就没事。我保证只偶尔品鉴学习时喝,非必要不喝,好不好?”
她拉住陈轩南的胳膊摇了摇,环腰抱住他,将侧脸埋在他胸口。
陈轩南叹口气:“我说话你又不乐意听,但叫你自己这么瞎折腾,总是看着……”
不忍心。
他把剩下的话咽进肚里。
他知道她不喜欢任何人可怜她。
她脑袋在他怀里埋得更深,用力蹭了蹭:“你对我最好了,babe。”
陈轩南做不到推开主动投怀送抱的叶青溪,两手攥了下拳,还是将她圈住,轻轻拍拍她后背:“不想干了就辞职,真的,没事,雾岛这么多企业,总能找到更好的。再不济……
“爸爸养你啊。”
真心话总以玩笑的方式说出。
叶青溪又气又乐,立刻蹦起来揍他。
两人在客厅里大呼小叫你追我赶,适逢陈轩北刚好收拾完餐厅与厨房,拿围裙擦了手过来。
陈轩南想也不想,一个箭步冲过去,朝他哥身后一躲。
叶青溪慢了半步,跟个小钢炮似的,险些撞到陈轩北身上,被他一只手抵住肩膀轻轻一按,停下势头。
四目相对,她脸上洋溢的笑意刷一下消失。
陈轩北别开眼,转头看向他弟:“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再欲走开,却被陈轩南一把拉住。
“哎,哥,青溪说她要开始搞白酒了,你多帮帮她啊!”
什么鬼?他能帮什么?
叶青溪正一头雾水,就见陈轩南乐呵呵解释道:“我哥就很喜欢喝酒,这里你看不着,家里他跟我爸的生肖茅台摆了一架子!我虽然没办法帮你,但他可以啊!”
叶青溪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陈轩北瞅着她,淡淡道:“青溪小姐本来就很厉害,哪里需要我的帮助。我这点子不成器的小爱好,不过贻笑大方。”
“哪有?早知道哥哥这么厉害,我早早就来请教了。”
她似是不计前嫌,莞尔一笑。
*
往后几天,相安无事。
叶青溪把阮锡的小号们一股脑打回冷宫,轮到最后那个唯一接通的电话时,犹豫一下,还是拨过去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认识陈轩北?”
对方沉浸在她主动打电话的意外之喜中:“这个名字听着好像有点熟……为什么突然问他?他是你现在的男友吗?不应该啊青溪,我们可是soulmate!”
“……你好好想想,你们怎么认识的。不然我挂电话了。”
“哎!别急!我想想啊……记起来了,好像是我一哥们的朋友,之前聚会见过几面,学医的?个子很高。怎么,你现在喜欢这样的?”
“行,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等等!青溪,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
“没有,你这一退就是一辈子,不见!”
“哎,叶青溪!”
*
眼看着逼近五一假期,先前那个一直刻意忽略的严峻问题又摆在眼前。
离五一假期还剩一个周时,林幸香已经来了两个电话,中心思想有两个。
第一,五一假期早点回来。
第二,回来记得带上男朋友,男朋友不一定非要去家里,但一定要去喝小谢的喜酒。
叶青溪一听见头就大了,本能想要敷衍了事,岂料林幸香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又开始对她进行夺命连环call。先前已经被她数次以工作忙为由躲过。
更要命的是,陈轩南也开始询问她五一计划,甚至还问她要不要趁机带他回仙源市玩一趟。
开什么玩笑?
因为这事,叶青溪心里既不踏实,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剧情大约就是带陈轩南在仙源市里乱逛时,误打误撞碰到小谢家迎亲队,林幸香居然掺合还在其中。
两边人看到彼此,同时问她对方是谁,她夹在中间,崩溃地捂着耳朵大叫。
叶青溪醒来后,越发觉得这是她潜意识在表达心声。
——她还没有准备好往后一步推进自己的感情关系。
转机出现在周日。
这个周因为假期,周日需要补班。当然这种补班是仅针对底层社畜的,陆向文和薛总都不在。吃过午饭后,大家晒着太阳昏昏欲睡,职场气氛轻松愉悦,工作节奏比平常慢了几分。
田秋双率先开了头:“你们五一都准备干嘛去啊?”
一聊到这个,同事们可都不困了。
有人说去海边野营一下算了,有人要回老家,也有人订了去云南的机票,还有人要带全家去邻市自驾游。
准备接叶青溪内容工作的小姑娘叫乔诗婷,她一脸兴奋地说要去参加音乐节。
大家都来了精神:“什么音乐节啊?”
“滨城的海岛音乐节,5月1号到5号,一连五天呢。”
滨城离雾岛不远,是个相对小众的旅游城市。但跟雾岛相比,胜在人少。一到夏天,那几条直通大海的公路美景视频就会在各个社交平台上刷屏。
这两年明显能感觉到滨城在大力推广宣传旅游业。
没想到连音乐节这么潮的事情都搞出来了。
很少掺合这种讨论的叶青溪突然出声:“都谁去啊?有明星吗?”
“有啊,陈粒,告五人,夏日入侵企画,队长,橘子海,永彬……”乔诗婷一改平时的胆小怯懦,掰着指头数,“我早早就买好了早鸟票,打算一次看个够!”
田秋双唏嘘:“哎呀,年轻真好,我也想去。”
“秋双姐带宝宝一起呀,还有你老公,天气多好,不出来玩玩可惜了!”
田秋双摇头:“算啦,你都不知道小孩子有多麻烦,光动不动拉屎这点就够要命,我们还是在家附近公园转转就好了。”
叶青溪不吭声,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打开手机,一眨不眨订了两张五日联票,径自甩给陈轩南。
叶青溪:【你五一没什么屁事吧?没有好的,哦决定了,我们就去这里】
陈轩南:【……】
【啊!音乐节!赞爆!!!![小狗蹦跳.gif]】
【你买了两张票?】
叶青溪:【是啊,姐姐请你,不要客气[戴墨镜]】
两人聊到这里,戛然而止。她也没在意,毕竟眼看着五一假期就到,这五天不论是社区里日常的内容产出还是商单发布,都得提前准备好。不然临时出了岔子就要影响她享受假期了。
半小时后,手机出其不意震动一声。
叶青溪趁去接水时查看一眼。
陈轩南:【我哥说他也去!票也买好了,好惊险就剩最后几张了,还能让他抢到,果然是从小就受上天眷顾的男人……】
叶青溪手一抖,差点把自己最喜欢的鹅黄色马克杯打了。
连忙放下杯子,不甘心地又问:【他不是医生吗?不在医院值班吗?他不忙吗?】
陈轩南:【谁知道啊,反正他说他有空。好开心!虽然只是去滨城!但可以和你们一起去海边度假,想想就很期待!不说了,订酒店交给我[小狗庆祝.gif]】
叶青溪两眼一黑。
34☆、三人行
◎【?陈轩南说你哭着喊着求我去】◎
“妈,我五一真的很忙。我们有个大项目要上,排期很紧张,我必须在公司值班盯着。”
“你们公司缺了你就转不了还是怎么着?就非得赶这几天加班?!”
电话那头林幸香的声音好似山雨欲来风满楼。
正好地铁到站的广播响起,叶青溪趁乱道:“妈,信号不太好,手机用一天了快没电了,我先挂了啊!”
林幸香听着对面的忙音,好一阵回不过神来。
等放下手机,才怒从心生,对一旁以贵妃侧卧的姿势躺在沙发上打盹的老叶愤愤道:“你闺女这长大了翅膀硬了,越发不把爹娘放在眼里!小谢的喜酒她自己不亲自回来喝,叫我们两个去!去什么去!去了就是找气受,我都能想象到淑芬一见着我那个笑!
“膈应人!”
她一屁股坐到老叶腿边,见老叶一副毫不动容的呆滞模样,狠狠一拍他大腿:“跟你说话呢!聋了啊?”
老叶依旧没半点反应。
林幸香把遥控器从他肚子边抽出,熟练调台。
“哎,我还没看完呢。”老叶如梦初醒,迷迷糊糊地嘀咕。
“看看看!天天就知道看这个破电视!你倒是想想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老叶拿手揉一把脸,连褶子都跟着扯变形,“小谢结婚,不想去咱就不去呗,就说身体不适,把份子钱给了就是了。”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闺女!”
“哎,女大不中留,她又不在身边,管什么?随她去呗。”
“什么都随她!你看她现在,跟插了翅膀似的,越飞越远!再这么随下去以后连家都不回了,把我们忘了怎么办!”
林幸香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拿手捂住脸,“就这么一个孩子,还不跟我们亲,你说说,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老叶不吭气了,他一贯拿林幸香的眼泪没办法。
他坐起身来,过了一阵才道:“更年期到了不是?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早知道现在难受,你说你以前管她那么狠干什么?”
“你当我乐意?不管她怎么办?任她消极下去,误入歧途吗!那时候可是她念书的关键期!江江才走,她要是再有半点差池,你叫我怎么活?!不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吗?不是我含辛茹苦花了十几年养大的孩子吗?
“你倒说得轻易!你那时候天天喝得不省人事回家,俩眼一闭啥也不管!
“她能考上大学,安安稳稳长到现在,还不都是我操碎了心!”
老叶还想说两句,一看到林幸香通红的眼眶,识趣闭嘴。
*
周三下午下班后,叶青溪拉着行李箱上了陈轩南的白色雷克萨斯。
陈轩北依旧在后排坐得四平八稳。
叶青溪则坐副驾驶。
两人互相看一眼就算打过招呼。
从雾岛到滨城开车仅需2个半小时,这是不堵的情况。今天看导航得至少3小时起步。
叶青溪坐下后,想起前两天自己气不过,给陈轩北这厮发的消息。
【你是故意的吧?】
过了半小时,这厮才施施然回过来:【你是指?】
叶青溪:【五一不好好上班,干什么非要跟着我们?】
陈轩北:【?陈轩南说你哭着喊着求我去】
叶青溪:【……】
正好陈轩南当时打球中场休息,发过来一个视频请求。叶青溪点开顺口问了嘴。
陈轩南满头是汗,水滴自分明的喉结处滴落。自肩膀露出的肌肉线条性感又惹眼。
他抖了抖头发上的水,理所当然道:“对啊,我喊的他。我妈嫌他平时活得太平静板正了,老气横秋的,叫我多带他出来玩玩。
“况且音乐节又不像别的什么场合,多一个人也多一份热闹嘛。
“还有,我知道你俩最近关系还是有点生疏,这不也是想找机会帮你们破冰嘛!”
他露出一个明朗笑容,眨眨眼:“你说是不是?”
叶青溪当时真想说得了吧我们俩一点都不对付,恐怕往后也不会对付。干脆你俩去得了,我退出。
但看着陈轩南比阳光还灿烂的俊脸,一时语塞。
人就是不能心软,不然憋屈的就是自己。
她心有不忿,从手提包里拿出新买的猪肉脯,撕开,小包装,喂到正在开车的陈轩南嘴边。
“谢谢宝贝。”
“不客气。”她笑眯眯的。
这会儿正好遇到红灯,陈轩南一口吞下,边嚼边朝她示意后面。
叶青溪只好又拿了一个,不情不愿往后递:“喏。”
其实没想着陈轩北会接。
偏偏他就接了。
“谢谢。”
指尖不小心触碰到那么一丁点,她皱皱眉,闪电般收回手,自顾自拆一个也去吃。
车一路沿着海湾公路向西飞驰,迎着橘子色的落日与粉色绚烂的晚霞,左手边是绵延无尽的海岸线。白色浪花与暗蓝色海边构成一道极为清淡的美景。
白天日晒的余温还没过去,陈轩南索性开了天窗透气。清爽的晚风透进来,吹乱他们的发丝。
叶青溪自作主张连了自己的蓝牙,把喜欢的歌曲音量调大。
“就像开败的花/浪也拍打着沙
我却对你情有独钟
我陪你留下/说最浪漫的话
即便是青春的懵懂……”[1]
她双腿蜷缩哼着歌,膝盖抵在门边上,感受温柔海风拂面而过。
其实人生中偶尔能有这种说走就走的旅行体验,还是挺难得的。
算了,就当某人是空气好了。假期宝贵,不能浪费。
叶青溪如是想。
*
三个半小时后。
滨城,碧海豪庭度假酒店。这是本地最豪华的酒店,也是间中俄合作酒店。
整体装潢大气,格调优雅,充满异域风情。
在俄罗斯小姐姐优雅知性的笑容和引领下,三人被带上电梯,又走过铺满带着繁复几何图案的厚重地毯,在走廊尽头停下。
“入住愉快。”她操着不太熟练的中文说完,将房卡交到陈轩南手上,点头微笑离开。
叶青溪接过陈轩南递来的房卡,边找房间号边道:“我在哪间?”
“我们都在这间啊。”
她以为自己听岔了,陈轩南抢过她手上的拉杆,一下刷开房门,示意她进去。
见她迟迟不动,陈轩北倒是淡定自若,绕开她自行进入。
叶青溪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不行!我们三个人怎么住……”
随着她冲进去,“住”那个字也慢慢消了音。
举目望去,这房间大得惊人。一进门便是个长长的吧台,还有会客桌椅和三斗柜,但没有床——这只是个会客厅。
远处整面的玻璃窗被窗帘盖住,但旁边的观景露台整个敞开着,迎面扑来*的暗蓝海面仿佛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会客厅两面打通,分别通往两个房间。
一个是大床房,不,按照那床的规模,应该称之为特大床。
另一侧是间双床房,全都自带露台。
会客区往里走还有一个隔间,里面放了两张米色沙发与圆形茶几,甚至还有一架被擦得乌黑发亮的钢琴。
陈轩南已将她的行李箱放好,换了家居鞋出来,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叶青溪没了脾气,手放在钢琴上摸了摸,“这房间……多少钱?”
“不用担心钱的问题,这小地方再贵能贵到哪去?”
他不甚在意地答,“就是没想到五一假期这边居然这么抢手,我们还要住五天,看来看去也就这间套房比较合适了。”
说到这里,又清清嗓子,故意问她,“你觉得……咱们怎么住比较好啊?”
“还能怎么住?三个人三张床,正好。”
陈轩南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盯着地毯上的纹路:“不好吧……海边风大,夜里冷,你手脚又容易发凉……”
叶青溪乜他:“那你说怎么住啊?”
陈轩南打蛇随棍上,凑过来搂住她纤细腰肢:“自然是咱俩一个房间,睡大床,我抱着你,你枕着我……”
叶青溪乐:“你……”
“你这样不合适。”一个声音突兀从两人身后传来。
陈轩北边解领口的扣子,边闲闲经过二人,在两人斜对角的沙发上大大方方坐下。
“说起来这也是你第一次与青溪小姐出门旅行。”
他声线平稳,语气无波,“为了表示对女士的尊重,还是你跟我睡双床房,让她自己独享大床比较合适。”
叶青溪&陈轩南:“……”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尴尬。
其实叶青溪刚才也是想这么跟陈轩南答复的。两人交往不长,还是跟陈轩北同行,贸贸然就住一起并不合适。
但毕竟是人家付的钱,叫人家兄弟俩挤一个房间,自己睡个大床未免有点不要脸。
她说服自己:她又不是不赚钱,大不了把房费AA了,再贵又能多贵?也就打定主意这样说。
谁成想这话倒是让陈轩北这厮先说了。
特别是他最后那句话,就好像她打算占他们多大便宜似的。叶青溪到嘴边的话又改了口:“没事啊babe,咱们俩睡双床好了,把大床留给哥哥。”
“啊,为什么?”陈轩南听得一愣一愣。
陈轩北也不禁转头看她。
“不为什么,哥哥就是哥哥,哥哥身娇体软,哥哥豌豆公主,这好大一张床更配他。”
【作者有话说】
《海屿你》歌词
35☆、去海边
◎他惩罚性地轻轻一拍她臀部。◎
陈轩南当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陈轩北面无表情紧盯着她,轻轻摩挲着手背上一道几近愈合的划伤。那处现在已经退了痂,只显出淡粉色痕迹。
叶青溪冲他扬眉。
他微勾起唇角。
“好啊,青溪小姐的好意我当然要领,那就这样吧。”
陈轩南啊了一声,脸登时垮下来:“不是吧哥,她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啊?”
“为什么不?”陈轩北微微挑眉,站起身来,“对了,我觉轻,你们要是吵我,我会叫前台打电话过来提醒一下。”
可恶的陈轩北,和他看似礼貌实则恶劣的笑容。
叶青溪真想回一句怕吵就戴耳塞啊。但多少还要给男友几分面子,便在他回头的时候朝陈轩北悄悄竖起中指。
对方似笑非笑,视线在她中指上游走了一圈,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吧,下去吃点东西,我饿了。”
*
音乐节从第二天下午三点开始。
早上睡了个懒觉,叶青溪不慌不忙起来洗澡,搞穿搭。
平日里买了从没穿过的辣衣们被她一股脑儿塞进箱子带来了。
滨城的五月份跟雾岛差不多,也就在15-23度之间。舒爽宜人。
考虑到要一直站着,还可能会蹦哒,叶青溪带的是运动鞋,懒人标配斯凯奇,还特意选了款粉黑相拼的极光蝴蝶。宽大工装裤搭脏粉色工字小背心,露出一截雪白劲瘦的腰。
头发就简单了,她本就是自来卷,随便压一顶烟灰色的鸭舌帽就很好看。
陈轩南从浴室出来,看到她正在给腰上擦防晒霜,眼神一暗,就黏在她身上下不来了。
围着浴巾裸着上身疾步过来,将她一下抱起,轻巧放到桌子上。两只手按在她大腿两侧。
叶青溪猝不及防惊叫一声,手里的防晒霜都差点打翻。
沐浴香波散发出清淡的海盐香气,他拿嘴唇轻轻碰她耳垂:“忍不了了……来一次再走吧?”
昨晚吃完饭后回来太晚,两人倒头直接睡了,在一张床上。
今早身后的异样,叶青溪还感觉到了。
她耳朵发痒,手按在他充满弹性的胸肌上,笑道:“不行,今天得留着力气蹦迪。”
陈轩南直勾勾盯着她,以一种能把她一口吞了的表情,也不说话,拉着她的手,放到上去。
叶青溪简直服了:“你怎么动不动就……”
“那也得看跟谁。”
他哑声说完这句话,垂头去吻她。
叶青溪不敢与他深吻,怕弄巧成拙,便又拿胳膊撑着,刻意拉开亲吻的距离,企图让它变得浅尝辄止。
床头柜上的座机电话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两人的动作都停下那里,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出昨天陈轩北的友情提示。
叶青溪喷笑道:“好啦!哥哥喊我们了,收拾一下出去吃饭。”
陈轩南却没有笑,耳朵红得像滴血。他深深看着她,不说话。
叶青溪还要循循善诱,他忽然抬起她下巴,顺势加深这个吻。
两人唇齿纠缠,他甚至不给她大口呼吸的机会。
他从她薄薄的背心下摆探进去,单手轻松解开后背的挂钩——娴熟是最近才练出来的。然后伸向正面,由轻渐重,搓扁揉圆。
单调的铃声一直响个不停,似乎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衣衫尽褪。
浴巾从他身上落到脚边,他抱着她后退几步,一下坐到床边。
叶青溪整个人被他钳子似的双手按着,钉到他身上时,身体忍不住微打了一个颤。
“干什么不出声?”他边动作边咬着她耳朵问,“我喜欢听你叫,宝贝。”
他惩罚性地轻轻一拍她臀部。
“不要脸。”她低骂一句,又被他牢牢吻住。
又过一阵,卧房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陈轩南毫不犹豫,大手死死捂住她嘴巴,不管不顾继续动作。
她喘息急促,眼角泛出生理性泪水。
*
两人出来时,陈轩北已在酒店餐厅里吃brunch。
今天天气格外晴朗,一尘不染的落地玻璃窗外,是养眼的海天一色。
“早啊,哥,动作这么快。”陈轩南大大咧咧在他对面坐下。
陈轩北抬眸,正好此时叶青溪也从斜旁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到二人之间。
“哥哥早呀。”
她面带余红,眼含春色,一副餍足过后的慵懒模样。胳膊随意搭在桌上,肩背处不经意间露出一片白得惊人的肌肤,带着一两块红印,如雪中淡梅,越发显得明艳动人。
都能让人想象到,是怎么被人按住那处,使劲提起来又重重压下去的。
陈轩北移开视线,漫不经心切着盘中牛排:“是你们太晚了。”
陈轩南毫无所觉,与他说笑两句开始点餐。
等餐时,叶青溪明显心情不错,哼着歌托腮看着远方的海平线发了阵呆,才想起玩手机。
只是看到微信里的未读消息时,哼唱声不知不觉又停下来。
陈轩北:【很好。】
好什么好?
叶青溪莫名其妙瞄他一眼。
他却低垂着眉眼,被眼睫掩去所有情绪。
*
晴天,海滩,音乐节。单是这三个词语联系在一起,就能让人心情变得超好。
男孩子们穿着花衬衫与沙滩热裤,女孩子们穿着辣妹装迷你裙。放眼望去,海滩旁边的公路上全都是年轻人鲜活而美丽的笑脸,欢声笑语不断。
这是被压抑的灵魂渐渐复苏过来的另一面。
人山人海,他们去的不算早,但也不算晚。
三人走在路上,因为这奇异的组合吸引来不少目光。
陈轩南和陈轩北今天穿得也很松弛,纯棉质地的运动短裤,一个是条纹T外面套连帽防晒服,另一个单穿件海军蓝的长袖polo。两个都是顶顶好的身材,看得人嘶哈嘶哈。
叶青溪戴着墨镜走在中间,颇有种大牌女明星带着自己的两大王牌保镖出门的盛况。脑补后自己都忍不住乐起来。
进v区的时候,好巧不巧,碰到了熟人。
“小乔!”叶青溪眼尖大喊。
乔诗婷显然也很激动,尖叫一声跟叶青溪搂在一起:“青溪你怎么也来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乔诗婷今天穿的热裤短T,脸上涂得亮晶晶的,还扎了小脏辫,看上去跟平时大相径庭。
叶青溪一面欣赏一面笑道:“我定得才仓促了,不跟你似的有备而来。可以呀,你这身好看的!很适合你!”
“你才是,好辣!青溪姐从来不在办公室把我们当人看!都没见你这样穿过!”
乔诗婷撅起嘴巴来。
“彼此彼此,”叶青溪揪揪她小辫子,笑道,“你跟朋友一起来的啊。”
乔诗婷连忙把身旁的姑娘拉过来:“对,这是我姐们舒天。哎,舒天,这就我说跟你说的,我们组超厉害的青溪姐。”
那姑娘黑T皮裙,还涂了个烟熏妆,看上去很酷的样子。这时冲叶青溪一抬下巴:“我知道你,工作很有激情的姐姐,不是一般人。”
叶青溪朝她友善一笑。
乔诗婷看一眼她身后充气沙发上,戳了戳她胳膊:“哎,青溪姐,那两个跟你一起的,是你什么人啊?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可不眼熟么?之前陈轩北不还去过公司。
叶青溪不想说那么清楚,侧开身体朝后示意:“我男朋友和他哥。”
陈轩南立刻会意,直起身来冲她们二人挥手,笑得露出白牙齿:“嗨~”
陈轩北依旧懒洋洋躺着,眼睛微眯,双手抱臂,跟睡着了似的。
舒天一手端着另一边手肘,也挥了挥算是回应。
乔诗婷则脸噌一下就红了,往叶青溪身后躲了躲:“哇,好帅,跟男模似的,还长得那么像。哪个是你男朋友啊?”
“那个没事就喜欢傻乐的。”
乔诗婷:“……哎,真不会分不清吗?我看着真都一样。”
叶青溪笑,想起先前几次尴尬,心有余悸,悄声道:“其实偶尔也会搞混。”
“听说双胞胎喜好都一样,小心哦。”
两人同时看向舒天。
她耸耸肩:“我开玩笑的。”
叶青溪感觉后背都生出冷汗来,干笑两声:“他俩其实性格差异还蛮大的……哥哥眼高于顶,还不知道到时候会找个什么样的女神呢……”
一阵欢呼声骤然响起,盖过她的声音。原来是舞台上有乐手上台,开始热场子了。
音乐节五天,每天都有不一样的压轴。
随着天色渐晚,人越来越多,场子也越来越热。
此刻天边涌现出晚霞,明亮又灿烂,是那种看着就很甜的橘子色。映照在波光粼粼的平静海边上,像层层叠叠的粉色棉花糖,越发瑰丽。
这是大屏幕的背景。
屏幕上蓦然微微倾斜的摇晃的海面。白色的手写字体悬浮于中央。
【想去海边】
海水的蓝与天色的橘形成了强烈反差。
海风徐徐,尖叫声四起,原本稀稀拉拉躺在充气沙发上的人们纷纷站起身来。
一片混乱中,叶青溪转身去拉陈轩南:“快,这首超好听!”
旁边的陈轩北同样看过来。
此时此刻叶青溪激动得不行,决定暂时原谅他一刻钟,便对他大度勾手:“来啊!”
“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晴天/我想要带你去海边
去留住这个瞬间/在来不及挽回之前……”[1]
夏日入侵企画的主场嗓音干净,充满少年气,第一句歌声响起的瞬间,鼓点与吉他同时追上,唤醒听众耳朵。
一场充满甜甜冰镇汽水与咸咸海风的限量版夏日冒险,就此拉开帷幕。
叶青溪左手边是陈轩南,右手边是乔诗婷与舒天,他们手拉手,跟着人群一起轻轻蹦跳。兴奋得像小孩子似的。
在她身后,陈轩北已经站起身。
隔着人群,隔着海风与夕阳,他手抄裤兜,瞟了眼舞台上的乐队,又不由自主将目光转移到身前。
女孩子发丝飞扬,转头时明眸善睐,腰于跳跃间露出大半。从后面看去,竖脊肌深又靓,翘臀饱满紧致。
陈轩北喉结微动,眼神愈发幽深。
——这个无人在意的地方,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她。
【作者有话说】
夏日入侵企画《想去海边》
36☆、尘星啊
◎你跟错人了,是不是?◎
在那之后乐队又唱了《告白》《人生浪费指南》等等,叶青溪同样跳得很快乐。
她是偶尔一两首能跟着唱的,乔诗婷是每首都能跟着唱的,舒天是不唱歌光跟着冷脸疯狂蹦的,陈轩南是一首也不会但瞎唱瞎跳照样嗨玩完全程的。
当然陈轩北是唯一一个全程不为所动的。
快乐总是很短暂,哪怕距离夏日入侵企画登台已经一个小时过去,对于台下投入的观众们来说,好像也只是一转眼。
夜幕降临之时,潮湿的海水与晚风开始变得幽冷。
陈轩南轻拍一下她肩膀:“我去上厕所啊。”
叶青溪敷衍点头,下意识搓了搓胳膊外侧。
屏幕熄灭下去时,前面人的讨论声开始灌入耳朵。
“哎?他们比较有名气的歌基本都唱完了,是不是结束了?换下一位歌手了?”
“不是吧,这么仓促,一般下台前会打招呼啊?”
虽然腿脚很酸痛,但她实在兴奋,压根不想坐下来休息,更舍不得去翻件外套,就还在原地等着。
舞台背光骤然再度亮起。
观众爆发出惊喜的尖叫声。
“接下来是我们今天陪伴大家的最后一首歌。”主唱举着话筒坐在高椅上说,“我一直觉得,滨城是个很美丽的城市,不仅因为它无与伦比的海滩,更因为有无数个……像今晚这样静谧绚烂的夜色。”
“所以,最后想要送给大家的歌,不是我们最脍炙人口的歌,而是一首写于7年前,发了却一直没什么机会演唱的歌。”
他笑起来,“就像久违的满天繁星,因为一直存在,反而容易被人忽略。
“但我只想说,如果此刻是世界存在的最后一秒,我想安静地站在你身边。”
叶青溪的心疯狂跳动起来。
“彗星坠向深海/风筝落入长夜
在时间发现之前闭眼/偷一颗吻安眠……”[1]
她紧紧抓住乔诗婷的手,激动道:“是《尘星》!”
这是她最喜欢他们的一首歌。很小众,但从去年中到今年,她已经单曲循环了不下百次。
“居然是《尘星》,真是想不到!”
白色的手写字体仍在,但屏幕保持着黑色。乐队旁边留着一盏落地灯,散发出如水母般梦幻温柔的粉色光芒。
这样柔和的旋律里,大家不再蹦跳,而是伸出手来,跟着旋律挥动。
叶青溪不知为何,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哎,你不觉得……”她转头,想跟陈轩南表达一句心情,看到自己身侧是陌生人,不由一怔。
这才想起这不知趣的狗好像刚去厕所了。
“往事之后/或许有时光流转/再成为我们彼此和星辰
又如果/遥远的涟漪/是双生温柔的枷锁
纠缠着无情的脉搏……”
当唱到下一句“让此刻/随潮汐汇入银河”之时,不知从何而来的银色亮片忽然漫天飞舞。
在灯光照耀下,这些小精灵像烟花,又像星火一般纷纷扬扬,飘飘洒洒,闪烁个不停。
浪漫又盛大,让她有一瞬间暂停了呼吸。
观众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已经有情侣依偎在一起,亦或是互相搂抱,旁若无人地接吻。
叶青溪还没来得及心生羡慕,忽然感觉肩头一暖。再回眸,有人站在她身后,与她一道仰望着这一片尘星。
肩头披的是她的亚麻衬衫,而身边站的,是一直看她不顺眼的陈轩北。
“别害怕/一去不回的尘星啊/我会记得——”
最后一句,主唱堪堪停在了音调最高点。
停顿引来了更多的尖叫声,同样也引得他慢慢低下头来,与她对视。
朗目疏眉,松风水月。
是她的错觉吗?那张英俊的面容上表情依旧平淡,但当她不小心撞进他眼中,却发现那里不再是空无一物的黑。
“执着盛开的烛火/只刹那闪烁也炙热……”
最后的一瞬时间似乎在主唱刻意拖长的唱腔里放慢,叫她只剩下一个印象——
他眼里,原来也藏着星河。
可惜她小气得很,也记仇得很。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什么的,她根本不买账。
于是她一面拉进衬衫,一面觑他,笑得不冷不热:“哎呀,谁这么随便啊,还乱翻别人的包?”
“……这不是你放在沙发上的?”
“哦,原来是我错怪你了,瞧我,居然都忘记哥哥还是个人了。”
陈轩北瞅她一眼,转身就走。
*
这一天的热闹直到逼近凌晨才快结束。
前面有多热闹,要落幕时就有多消沉。难怪泰戈尔会说,狂欢是一群人的孤独。
大家不免都感到腰酸背痛,此时出门男人多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两人一个负责叠充气沙发,一个则在收拾其他琐碎物品,基本不需要叶青溪动手。
她索性乐得清闲,只背了自己的包站在旁边等着。
人群大军像丧尸潮一般,压过来得毫无预兆。
等她被推搡着往前走时,已经来不及避开了。
被人群带着一个劲儿往前走,近半个小时后才得以停下来。
她站在草坪边的宣传海报旁等了半天,但一方面因为夜里很黑,另一方面人也太多,乌泱乌泱的,根本谁的脸也看不清,感到越发迷茫。
这回是彻底走散了。
她不死心,又尝试拨打了很多次电话,信号断断续续的,一点用也没有。
几次想返回去找,都被人群冲出来。
不一会儿连乔诗婷和舒天都遇着了。
两人看到她一个人在这,便问:“青溪姐怎么走啊?你男友呢?”
叶青溪问她们见到那两个男人了没。
乔诗婷与舒天对看一眼,都不约而同地摇头。
乔诗婷:“要不你跟我们走吧,这里交通管制,打不了车,我们往前点,就算出租车或者网约车打不上,也可以打个货拉拉什么的。到时候你把酒店地址跟他说就行。”
叶青溪为她的聪明伶俐点了个赞,但想了想还是道:“你们先走吧,我再等等,说不定很快就碰见了呢。”
说是这么说,又过了半小时,依旧不见半个人影。
叶青溪服气了,打算沿着公路往记忆中的酒店方向走,然而就在此时,前方不远处,赫然出现了一个出类拔萃的高个子!
还穿着蓝色连帽外套!
喊他之前,叶青溪还仔细判断了一下,笃定是陈轩南没跑。
他今天全程在自己旁边,穿的就是这件外套。
她不再犹豫,冲过去一敲他后腰:“你跑哪里去了,害我好找!”
对方闻声转头,眼神如冷冻射线,上下扫过她,不理会,继续往前走。
叶青溪赶忙跟上,扯住他衣角:“哎,站住,等等我!”
他猛地回头,冷声道:“跟着我干什么?”
她心里那个火蹭一下就上来了。
本来就累了一天,还巴巴惦记了他半天,陈轩南居然对她没什么好脸色,不被这种态度刺痛都不可能。心里又委屈又气恼,忍不住跟他呛声。
“是啊,我没事找事,跟着你干什么,我多闲啊。
“你说我怎么不跟着别人呢?我随便大街上找个人跟着,那不早就回去了吗?我巴巴地在这儿等着跟你,可不是自作多情吗?反正你又不在乎。”
一开始还只是假模假样,笑着刺儿他,说到最后,话赶话的,还真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声音忍不住有点哽咽。
想想自己这个爱情谈得着实辛苦。
被人误会,被人拿有色眼光看,被人催促着加快进程,亦被自己偶尔的不被理解感到不可避免地难过。
也就是感情上她暂且处于上位,若论其他方面,对方才是她要踮着脚尖去够的人。
阮锡口口声声说着她是他的soulmate。
她却从来不信什么soulmate。
这才是现实。
哪怕心高气傲如她,也不得不正视的现实。
她转开视线,又将鸭舌帽的帽檐压低了些。
一想流泪,她就会习惯性地侧过头去,假装若无其事。最好谁也不会察觉,那样的话,谁也不会知道哪怕像她这样不好相与、会讨人嫌的人,也会有脆弱时刻。
这当中的诀窍是,坚决不能用任何东西碰触眼眶,连呼吸也要放得悄无声息。
过去她还小时,没办法反抗林幸香,就只能这样。后来也习惯了这样。她向来隐藏得很好,以至于他们不知道她还有情绪。
林幸香因此没少抱怨,她是个心硬的姑娘,从不流泪,光叫别人流泪。也不知道是随了谁。
叶青溪轻轻抽气,干脆将身体整个儿转过去,想缓一缓。
却见他长腿一迈,又挡到她面前。
两人再度注视彼此时,她从他冷漠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慌乱。
“你看看我是谁。”他说,“你好好看清楚,你不是……很讨厌我接近你吗?”
“……”这下轮到叶青溪慌张了。
她瞪大眼睛,将他从头到脚反复打量了好几遍。
平日里陈轩北上班衣着考究,习惯把头发后梳定型。
但是今天因为是休假,他好像没特意弄过自己的头发,就是洗干吹干后自然的状态。也就是说,两人头发差不多长,发型也差不多一个样。
她颤声道:“这外套……不是陈轩南的吗?”
“是啊,刚才收拾东西,有人不小心撞到我,把饮料撒到我衣服上了。我弟把外套借给我换。”
陈轩北目光灼灼,语气平静,“你跟错人了,是不是?”
【作者有话说】
夏日入侵企画《尘星》
37☆、点酸酒
◎好消息是陈轩北又不理她了。◎
叶青溪一时语塞。
难过刷的一下就没了,眼泪也飞了,现在只想落荒而逃。
她确实也是这么做的,然而脚步一动就被他拉住胳膊肘:“你干什么去?”
旁边还有些人在稀稀拉拉往外走,见状纷纷回头,还以为是小情侣置气吵嘴,捂嘴偷笑,窃窃私语,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叶青溪甩开他的手,尴尬得满脸通红:“没没什么,陈轩南人呢?”
“找不到你,我们俩就决定分开走,我快些他慢些,因为不确定你到底是先走了还是还在会场里等着。”
叶青溪唔了一声,如同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那我们现在去找他。”
“不用了。”他即刻道,“再回去意义不大,这边信号不行,我们说好了,不管谁遇到你,就直接回酒店。反正就算遇不到,你也应该会自己往酒店走。”
得,又要跟这位哥单独走一路。
她想一想就呼吸不畅,感觉要晕倒。
一路无话。
沿着海边公路一直走,连身旁的路人都在慢慢减少。
最后只剩他们两个。
周围逐渐安静下来,唯有阵阵海浪声自远方传来,在苍松的掩映下看不分明。
远离海岸的一侧,顶部装着白色风车的路灯延伸向前,隐没于弯道。
昏黄的灯光将二人影子斜斜拉长。那些风车有的旋转得只剩残影,有的纹丝不动。
他与她并肩而行。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想错开两人距离。
结果不管自己走多慢,他始终都在她身侧。
叶青溪其实挺希望他还能像过去那样,不管不顾地走在前头。那至少她还能有理由再毒舌他几句,来掩盖住现在的尴尬。
而不是如此时此刻……连不小心转到他的方向都觉得头皮发麻。
相比之下,身体上的疲累都显得不值一提。
“所以,刚才为什么哭?”
快走到酒店时,陈轩北突然问她,语气喜怒难辨。
“谁哭了,不要瞎说。”
“你声音都不对了,我又没聋。”
“就……演一下呗,陈轩南心那么大,不演一下他哪里知道我在想什么。”
“不像演的。”他说,“跟他在一起,你很受委屈?”
见叶青溪迟迟不回答,又说:“真要这么委屈,这个恋爱不谈也罢。”
叶青溪给予他的却只有沉默。
很快他意识到不对劲:“真这么委屈?”
叶青溪停下脚步,猛然抬眸与他对视:“我几次三番认错了人,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哥。”
说完郑重其事朝他鞠了一躬。
紧接着又道:“然后我想问,你是不是……纯粹见不得人好?没别的意思,就这是病,得治。”
不等对方反应,一个箭步往酒店大门冲刺。期间手机振铃终于姗姗来迟,一边往里跑一边接起。
“你跑哪里去了!我到酒店了,没事。挺好的。你哥?在啊,遇着了。少废话,快点回来!”
*
如果说第一天还是正经在玩,往后三四天,对于三人来说,基本就成了特种兵酷训。
好消息是陈轩北又不理她了。
坏消息是蹦不动,根本蹦不动。实在是高估自己了。
只有陈轩南跟个永动机似的,还精神饱满,声嘶力竭。
叶青溪干脆躺在充气沙发上挺尸,动都懒得动弹。
等到第五天,起床时已经是晌午,叶青溪缩在被窝里,说什么也爬不起来。浑身上下像是对战了八百个壮汉后的那种酸痛。
更要命的是,音乐节上不允许带太正经的食物,每次一熬熬一下午+晚上,一两天倒也还好。时间一长,她这胃就犯病了。
“你去吧,有好听的歌给我录一下就行。”终于最后一天,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蔫蔫地说。
陈轩南穿戴整齐,跟没事人似的,坐在床边摸摸她额头:“真不行了啊?”
叶青溪摆摆手。
陈轩南笑:“那我也不去了,在这陪你。”说着还真掀开被子要睡进来。
“停!那不行,票好贵呢,都不去那不浪费了吗!今天好像有告五人,我还要听他们的《唯一》,你去拍给我看。”
她伸脚踹他。
陈轩南只好领命而去。
假期的最后一天,是需要调整状态等待迎接上班日的时候。
叶青溪不再着急,在酒店餐厅吃过午饭后,决定在近旁散散步。因为实在不想辜负这样的好天气。
碧海豪庭酒店有自己的私家海滩。
海边今天难得只有微风,天很晴,是那种奶油云朵一层一层铺满湛蓝画布的晴。
她换了件米色亚麻吊带裙,外套蓝白条纹的亚麻衬衫,戴了顶宽檐编织草帽,趿着人字拖走在岸边的人行道上。
今天的海格外宁静,波光粼粼,像满天星子散落其中。
她走得很慢。
走一走,就在路边的长椅上歇一歇,绝不勉强。
只是不知为何,脑海中时不时会浮现出那天晚上陈轩北的话。
好像从那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一点别的意味。
比方说,他是不是……其实也有那么一星半点是真的在关心自己?只是她没在意而已?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立刻打消。
人可以自恋,但不能毫无根据地自恋,更不能被虐习惯了还觉得挺爽。对方的一切糖衣炮弹都是为了迷惑她,叫她早点缴械投降而已。
黄昏时叶青溪从房间出来,遇到先前那个美丽的俄罗斯小姐姐。
对方的金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整个令人艳羡的完美颅型。见到她时,露出亲切友善的微笑:“晚上好。”
“啊,你好。”
“是去喝cocktail吗?”
“什么?”
“啊……”俄罗斯小姐姐意识到什么,停下来跟她解释,“酒店的bar最近有活动,每位房间客人都可以去品尝一杯cocktailforfree.”
她的中文还不太熟练。
叶青溪了然:“谢谢,那我吃完饭去试试。”
*
吝啬鬼总要为自己爱贪小便宜的心理付出代价。
而她的代价就是在灯光昏暗的吧台上坐下时,发觉身旁看上去很有型的男人居然是陈轩北。
对方转过来看到她时,眉毛微不可闻地一挑。
她一下跳下来,仿佛高脚椅上突然着了火。
“你怎么在这里?!”是见鬼的语气和表情。
能确定他是陈轩北,是因为两点。第一,陈轩南很乖,不会不听她的话,此刻肯定还在音乐节上蹦迪。第二,他哥平时钟爱的大背头出现了!
虽然没穿西装,但这种从脖颈处开两个扣子,袖子挽至小臂上方的衬衫穿法,实在太标志性。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他好整以暇地回答。
“……不去音乐节?”
“你不也没去?我对那种大吼大叫的场合没太大兴趣。”他把玩着手中酒杯,将里面的酒液一饮而尽,又喊调酒师点了一杯。
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专程为了拆散我们俩?
叶青溪表情微妙,干脆不理他。飞快跟调酒师说明来意,连高脚椅也不坐了,就站着等。
这几天她都尽量避开跟他单独相处的场合,就是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偏偏调酒师接过她的房卡看过后,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一圈,暧昧笑着,端来一碟干果拼盘,摆在两人之间。
“小姐,吃点东西坐着点单吧,我先给这位先生调酒。”
叶青溪依言坐下,但只挨了半个屁股。
“你想喝点什么样的?度数高一点还是低一点?可以看看我们的酒单。”
叶青溪随便指了一个。
“好的,稍等。”
调酒师递给陈轩北一个古典杯,里面盛着冰块和深琥珀色酒液。
过了一阵,推给叶青溪一个类似的,里面是金黄色酒液,上面浮着*一层绵密的泡沫,还贴着一片橙子片。
“威士忌酸酒。”
叶青溪端起来,尝了一口,酸甜适口。柠檬汁的清爽实在太抢镜,竟让人一时间察觉不到酒的度数。
调酒师彬彬有礼地介绍:“这款WhiskeySour呢,是一款经典鸡尾酒。最早出现在19世纪的美国,是当时航海者的小创意。
“既能平衡烈酒的辛辣,又可以补充维C,可谓一举两得。里面除了波本威士忌,还有新鲜柠檬汁和糖浆。哦对了,还有一个蛋清哦。主要是为了增加口感的顺滑度。”
有点惊艳。她微微点头,又抿了一口。
旁边传来陈轩北毫无温度的声音:“胃不好就不要喝那么快,吃点东西再喝,慢慢送进去比较好。”
叶青溪瞥他一眼,示威性地狠狠喝了一大口。
调酒师嘴角噙笑,看着两人,还想再说些什么,就被新来的客人喊走。
叶青溪干脆一鼓作气,咕嘟咕嘟就灌了下去,结果太着急不小心被呛到,呛了好几声,泪花都出来了。
陈轩北递给她纸巾:“多大的人了,好赖话听不出?逆反心理这么严重。”
叶青溪接过,捂着嘴缓了好一阵才道:“你不说话一点事都没有。”
“ok.”
他转过身去,端起自己的酒小啜一口,不再看她。
叶青溪擦干净嘴巴,见他不跟自己顶嘴,反而不急着走了。而是托腮坐着,将视线聚焦于不远处还在跟客人聊天的调酒师身上。
调酒师是个话痨的年轻小伙子,毕竟一般调酒师不太会跟刚认识的客人说那么多话。
他留着花轮同学那样醒目的斜长刘海,耳边竖排的三颗耳钉闪闪发亮。身材高挑,笑容同样轻佻,是那种很有女人缘的长相。
陈轩北回味着舌根处的花果香,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自带柔光,跃跃欲试,不知道又在憋着什么坏。
38☆、做个人
◎表面看着闷不吭声,可屁股比谁都显翘。◎
好容易等调酒师跟客人聊完了,她朝人家招招手,笑盈盈看着对方过来。
“还需要点什么吗,小姐?”
“没有,可以同你闲聊两句吗?”
“当然没问题,”调酒师笑得如沐春风,“想聊什么?”
叶青溪舔舔嘴唇:“听你口音不像北方人,倒像南方的,你家是哪儿的呀?”
“小姐耳朵很灵,我是广东人啊。”
“哦哟,那你个子好高。”
调酒师笑眯眯地拿干巾擦拭洗好的玻璃杯:“小姐谬赞啦,我身高在这边只能说普通。”
“怎么想到来这里工作啊,滨城就算在本省也是个小地方吧,旁边还有雾岛这种新一线城市,怎么看还是那边更繁华一点。”
叶青溪看上去饶有兴趣。
“我大学在这里念的嘛,毕了业对本专业不喜欢,又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很迷茫,就一开始在酒馆打工,稀里糊涂被老板带着学了调酒,又做了一阵子店长,后来就被挖到这里来咯。”
“能被挖到这里,那你调酒水平应该很厉害……”
一只手突然横亘过来,插到叶青溪眼前。
“再来一杯。”
陈轩北看向调酒师的眼光锐利,甚至有点咄咄逼人。
“好的先生,请稍等。”
调酒师对着叶青溪歉意一笑,转身去酒柜上取酒。
叶青溪蹙眉,扭过头来瞪他:“打扰别人说话,真的很无礼。”
“不过是闲聊而已,调酒师的主要职责难道不是为客人调酒?”
“那等我说完是会死还是怎样?”
陈轩北不置可否地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叶青溪今天下午才被海边美景抚慰过的心,噌一下又燃起熊熊烈火。
“陈轩北,我拜托你做个人吧,好吗?”
在流淌着安静钢琴曲的吧台周围,她的嗓音着实大了点,引来数人侧目。
调酒师也给吓了一跳,见气氛不对,颤巍巍把陈轩北的酒递给他,识趣地挪到另一侧客人那边。
叶青溪意兴阑珊,起身就打算走。
“关于酒,你想知道什么?”
他沉稳的声音自她身后蓦然响起。
“什么?”
陈轩北用指腹轻按着玻璃杯,面色晦暗不明:“你找他套近乎,是想聊这个吧?”
“你问这个干嘛?”
酒的辛辣醇香与他身上的木质调纠缠在一起,在周围萦绕,似是暗夜的森林里下了一场潮气很重的浓雾。
陈轩北依旧不看她,轻轻转动酒杯一圈,垂着眼将它放下。
“不是让我做个人吗,”他声音很轻,“问我。”
不得了,萨凡纳猫竟然低下他高贵美丽的头颅,主动过来向他讨厌的人示好。
叶青溪微微睁大眼睛,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一遍:“也没有喝高啊?”
“到底问不问?”
送上门来的好处,不要白不要。
她收起先前的嬉皮笑脸,端坐好,一副好学生的神态虚心求教:“那请问你喝的是什么?”
“威士忌。”
“我知道是威士忌,什么牌子?单一麦芽还是调和?”
“你还知道这些?”他微感惊讶,“是苏格兰单一麦芽,格兰威特。”
“为什么喜欢喝它?”
“不为什么。他们正好有,我正好看到了,就点了。非要说出点道理来,也许是因为怀念这款酒里的斯佩赛花果香,我一直以为,它呈现得还算轻柔优雅。”
“斯佩赛花果香……是什么意思?”
陈轩北径直往她面前的空杯里倒了一点:“你自己尝。”
不过一个杯底的量,她端起来轻嗅一下。
“是梨子成熟之后的味道,嗯……还有蜂蜜味,和香草味。”
小心送入口中。
“怎么样?”
“说不好,毕竟我是外行,不太懂。”
陈轩北微微一笑:“喝酒这件事,是个相当主观的过程,百人能喝出百味,不用担心自己说错了。没人会指责你。”
她闭着眼睛,等口中余味渐渐消散,迟疑着道:“圆润,顺滑……能感觉到香甜的水果味,很多种水果的样子,很丰富。总之,不像白酒那么辣口。”
“恭喜你,已经稍微能读懂威士忌的语言了。”
“可我还是不懂,斯佩塞到底是什么。”
“是苏格兰一个威士忌产区。当地的自然风貌,赋予了酒体一种独特的花果香基底,清新明快。”
叶青溪默默翻开手机备忘录,记下几个关键词。
她面上又闪过一丝迷惑:“这个说法……好像有点笼统。”
“那是因为你对那儿不熟。
“如果你去过那儿,你就知道,斯佩塞位于苏格兰东北部,那里有个利威河谷,水源流经花岗岩、石英岩和红砂岩,矿物质丰富,而且当地是相对温和的海洋性气候,植被与花草品种繁多……”
她渐渐走神,仿佛在听天书。
于是他话锋一转,反问她:“你是仙源人吧?上个世纪本省一度建酒厂成风,仙源酒厂也曾辉煌一时。你有喝过仙源酒吗?有尝出来它与川酒、贵酒、苏酒有什么不同么?”
“啊?我……没太喝出来。”话题转的太快,叶青溪有点没跟上,不过她也确实未曾留意过,“仙源酒早就落寞了,你也应该知道,咱们省里到现在也没几家能拿得出手的酒厂。”
“那你知道原因吗?”
叶青溪茫然摇头。
陈轩北慢慢饮了一口威士忌,才说:“有句话叫做,好酒不远行。最好喝的酒理应是离产地最近的酒。运输和气候的变化,多少会影响酒原本的风味。
“喝酒,从表面看去,品的是千万种不同的味道。但本质上来说,喝的是却是酿酒师的手艺和特定地区的风味。所以,对于不了解这些的外乡人,喝酒亦是一种旅行方式,一门语言。
“仙源也好,本省其他酒也罢,之所以落寞,恕我直言,正是人不够顽固较真,缺少了对这片土地的眷恋与尊重。”
叶青溪拿求知若渴的眼神看着他,还等待进一步解释,他却偏偏停在此处。
“具体答案我不想直接喂给你,你需要做一些research,来更好地消化它。”
“这算什么,课后作业吗?”
陈轩北耸耸肩,径自呷一口酒液,一下直接见底。
他站起身来,呼唤调酒师过来买单,期间对叶青溪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房。”
正好,这会子酒劲开始上头,她也有点晕晕乎乎的。
“知道了,我这个周末肯定就做好给你看,陈老师。”
她拉长了音调,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保证。
他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
细数起来,这大约是第一次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火药味的平静交谈。
叶青溪胸口被酒液熨得暖洋洋的,感觉自己不再像一只随时都会被人激起的斗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与伦比的松弛与舒坦。
出了酒吧,穿过走廊,走进电梯。
电梯四面都安装了整面带磨砂花纹装饰的明镜,显得格外宽阔,却也十分诡异。狭小有限的空间里,两人的身影向四周无限拉长,看多了眼有些晕。
叶青溪的目光避无可避地落到了眼前的男人身上。
他宽阔的背脊将衬衫绷紧。从手肘到裤兜之间的那截小臂,肌肉紧致修长,盘亘于上的青筋微微起伏,令人浮想联翩。
笔挺的西装裤剪裁实在合身,以至于饱满的翘臀都显得如此顺眼。
非要形容的话,这是一种不同于陈轩南的熟男气质。
叶青溪忍不住想起第一次拍他屁股的手感。
其实陈轩南的她也拍过,甚至用力揉过,可是就没那么深刻的印象。大约是太习惯了。
陈轩南这家伙,表面很活泼外向,实际上对这种事儿还有点小害羞。平时刻意穿得很宽松,尤其害怕显屁股的裤子,不像眼前这位,表面看着闷不吭声,可屁股比谁都显翘。
叶青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喝多了,不然脑子里怎么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晃晃脑袋,干脆开了口。
“哎,你一个医生,不应该很注重身体健康吗?怎么会喜欢喝酒?”
陈轩北透过前面的镜子飞快瞄她一眼。
“你觉得呢?”
“不知道……该不会是喜欢自虐吧?”
陈轩北嗤笑:“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又来……这人又要对她开启杠精模式了。叶青溪撇撇嘴,正要不甘示弱地反呛回去,就听他低声道:“有快感,还减压,不行么?”
39☆、浴缸里
◎他抱着她,就这么一路湿淋淋地大步出去。◎
有快感,还减压?
要不是前面是自己起的话头,叶青溪还以为他在说do爱。
这死装男怕是单身太久,精力无处释放,所以才这么喜欢喝酒吧?
这样想来,他性格这么讨人嫌也就不难理解了——人是会被憋坏的。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叶青溪跟着出去,忍不住笑出声来。
走在前面的陈轩北回头,看着她,侧脸被走廊寥寥的射灯打出一半的阴影,那双细长眼眸像猫一样危险地眯起。
“你在笑什么?”
“没,就好奇,你为什么一直没找女朋友啊?”
“……跟前面聊的有关吗?”
“没有,但是好奇啊。”叶青溪笑吟吟的,“你要是有女朋友,出来一起玩岂不方便很多?两男两女,怎么订房间都很合适。而且……”
更重要的是,你也不会一直光盯着我了。
叶青溪识趣地没有说出口。
陈轩北似乎很不情愿接这个话茬,边走边道:“不想找,现在这样就挺好。”
“真的,要不要我帮你物色一下?你条件不错,找到契合的伴侣应该不难。”
“不需要。你上次好心牵线的小姑娘,到现在还时不时来找我。”陈轩北慢条斯理地说着,拧了拧眉心,“我不需要更多这样的负担了。”
“哎?你不喜欢可以直接说明删掉对方啊,干嘛还要勉强自己?”
陈轩北淡淡瞅她一眼:“人家是真来看牙了。”
叶青溪一愣,随即笑开来:“哥哥,你魅力好大哦。”
五月的天,滨城还不算彻底暖和。走廊里暖气开得充足,和酒精一道熏得人好热。她已将衬衫脱了,随意系在腰间,露出又白又薄的肩背。
颈间戴着单粒的细珍珠项链,色泽莹白,不知为何有点歪了,妥帖地躺在她右边锁骨凹陷处,叫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摆正。
陈轩北听见自己嗯了一声,声音微微喑哑。
两人在房门口站定,她斜倚在旁边的墙壁上,看他拿着房卡的指尖微微摩挲一下,才贴近感应器,推门而入。
她怀着点恶作剧的心理,跟在后面,一直盯着这死装男的背影。
房间的灯纷纷亮起,他径自走到更衣间,一粒粒解开衬衫纽扣,有点粗暴地扯开衬衣下摆,露出里面的白色打底背心。
轻薄的布料挡不住他精壮的身躯。
叶青溪没来由地想起米开朗基罗的大卫雕塑,有点好奇衣服下的腹肌是否也如出一辙。
她后背抵在门廊边,心不在焉地瞧着,感觉天花板在自己头顶缓缓旋转。
陈轩北透过等身高的穿衣镜发现了她。
要脱下衬衫的动作停了停,侧目,与她在镜中对视。表情是冷的,气场是生人勿近的。
叶青溪读懂了,这个叫做——赶客。
不由咧嘴一笑:“怎么?这里你来得我来不得?我要换鞋。”
其实也没什么好换的,无非是人字拖换成酒店准备的室内家居鞋。但现在正是惹烦他的好时机,她乐得见他不快。
跟狗会自己犯贱不同,人是会对猫主动犯贱的。
她虚浮着脚步走过来,坐在脚登上慢吞吞换鞋,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他。
陈轩北一边眉毛忍不住轻轻挑起。
这个意味也很明显,叫做——不可理喻,或者,你吃错药了?
叶青溪惊异于自己对陈轩北这些微表情的无师自通,笑得更甜,从脚凳旁边拿起另一双家居鞋,从善如流地双手递出:“哥哥,你也穿啊。”
陈轩北别开眼,轻轻吁了一口气。
他旁若无人地将衬衫脱掉,一把从她手里夺回家居鞋:“休息去吧,你现在脑子不清醒。”
在叶青溪轻轻的笑声中,他径自转进了卧室。
*
事实上,叶青溪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喝醉了,她感觉很良好。
如果她当时坚持跟陈轩北探讨这个问题,那么对方也许会告诉他,酒精摄入后,5分钟内即可引发愉悦感。有研究表明,饮酒一次即可让多巴胺水平提升40%,这种神经化学快感会形成正反馈循环。
从这个角度看,它的快感与性唤起和高潮阶段类似。
……唔,她有点想陈轩南了。
半个小时,她发现自己蹲坐在浴缸边上,歪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撩着里面的热水。
水温很合适,是那种略高于体温的烫。让她很容易想起陈轩南的怀抱。
在床上,他有时候会在她贴上来时突然兴起,翻身用大腿将她的腰肢夹住,用结实的臂膀把她的脸整个儿埋近他胸肌里,叫她透不过气来。
她居然对此并不反感,这就像是过分热情的大狗试图扑倒你身上时,你不会嫌它冒犯,只会感到那种被快乐包围的充实。
它可以抵消一切的虚无与孤独。
暂时。
叶青溪从小就对这样的拥抱过分渴望。尽管平时里她对此表现得不屑一顾。
因为十八岁之前,她没太有机会得到。
她起身,脱掉衣服,赤脚迈入浴缸中。
浴室里水汽蒸腾,她脸颊红扑扑的,整个身体没入水中后,乍一开始会有种过烫的不适应,但很快,全身像是过电一般酥酥麻麻。
她惬意地长舒一口气,躺下,头枕在浴缸的一头,阖上眼睛。
水面轻轻荡漾,她在想象中与陈轩南见面,拿手指抚慰自己。
陈轩南的脸在她上方,没什么表情,眼睛直直锁定她双眼,眉头轻皱,专注得厉害。
有汗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来,落到鼻尖,又滴落到她脸上。
他们鼻尖相抵,如蜻蜓点水,轻轻触碰又转瞬分开。那双眼睛离得她极近,乌黑好似玛瑙,一开始亮晶晶的,但很快,随着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声,瞳仁渐渐失去了光点,黑得越发深不可测,黑得仿佛将一切光芒都吸走的深渊。
他动作越发狠戾,干脆压住她双手,将她牢牢固定,一边激烈碰撞一边突然开了口:
“叶青溪,你好好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如噩梦附体,她全身鸡皮疙瘩瞬间立起,大叫一声,猛地惊醒!
浴缸通体光滑,她整个身体不受控制往水下滑去,下一刻却被人牢牢托住后脑勺,往水面上来。
她头脑仍然昏沉,不顾一切扑腾着四肢,直到有人抓住她胳膊,大吼一声:“冷静!你没事了!”
叶青溪惊魂未定,胸口不断起伏,呆呆望向来人。
是陈轩北。
此刻的他穿着背心和沙滩裤,面色阴鹜,正一把将她从水中捞起。
叶青溪后知后觉,低头一看,终于意识到自己还光着,惊慌之下拿手去遮挡……但完全没用。
他抱着她,就这么一路湿淋淋地大步出去,将她放到卧室靠里侧的那张床上。
叶青溪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湿不湿的,七手八脚就去掀被子,把自己裹进去,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颗脑袋和仍然湿漉漉的长发。
陈轩北没有停留,目不斜视又进了浴室,少顷,拿着浴巾和毛巾出来,不甚客气地扔到她脸上。又将房间里的空调温度调高。
叶青溪一声不吭,心跳砰砰的,乖乖接过来,用大浴巾像披风似的盖住肩膀,又想拿毛巾擦脸和头发。
只是手脚仍然发软,根本使不上力,她几次哆哆嗦嗦地将毛巾弄掉了,又拿起来。
发梢的水依然滴个不停。
陈轩北脸色绷得死紧,原本抱臂站在房门边看着,现下轻吐一口气,走过来,从她手里拽出毛巾。
“我来,你坐着别动。”
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动作比表情要温柔许多。
他先拿毛巾将发尾轻轻按干了,才往上去擦,甚至还隔着毛巾帮她按摩了一下头皮。随后,他从洗手间拿出来梳子,帮她梳头。
叶青溪的头发是自来卷,还长,尤其不好梳。
特别是这里的梳子还是平梳,不是她惯用的卷发梳。
“你看一眼,洗漱台上有我的化妆包,里面有我的梳子。”她嗓音很干,中气不足。
陈轩北嘲弄地瞥她一眼,没再说什么,依言去拿。
随着熟悉的梳齿拂过发间,她心情慢慢稳定下来。
“我……”
“你刚才晕过去了。”陈轩北替她梳着头,不带感情地描述,大手按在她的发顶,“我就忘了嘱咐你一句喝醉后不要立刻洗澡,尤其是泡澡。”
“可我没醉啊。”
“那是你觉得。
“醉后泡澡,容易低血糖,反应力下降,脑部供血不足,过热虚脱,脱水。我要不是多留个心眼过来喊你,等法医过来,怕不是要以为这是个自杀现场。”
叶青溪心有余悸,强笑道:“你不要乌鸦嘴。我活得好好的,才不会轻易自杀。”
然而陈轩北并没放过她,而是冷声道:“那怎么突然想起来泡澡?”
叶青溪心想,总不能跟你说我想要了吧?
“白天去海边玩,出了汗,身上黏,不舒服。”
陈轩北不置可否。
刚才注意力都在救人上,这会子没那么紧张了,视线难免就停留在她身上。
大浴巾遮住她秀气紧实的肩背,却在胸前露出了一道缺口。
隆起的弧度不算高,但圆柔白嫩,靠左边有一颗小痣尤为醒目,随着浴巾晃动,若隐若现。他想起方才在她化妆包里无意中瞄到的渐变色香水瓶,和旁边数个正方形的亮红色薄片。
陈轩北淡淡收回视线,慢条斯理地将发丝全部梳通,又拿干毛巾把从发根到发梢一丝不苟擦了一遍。
40☆、终有时
◎阿姨好,我是青溪的男朋友,姓陈。◎
这事儿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不告诉陈轩南,是她主动提出的。
“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道谢之后,她跟他说,“我不想让他再跟着虚惊一场,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她竟有些不敢看他,面色仍泛着潮红。
陈轩北很快出去,不一会儿客房服务过来敲门,帮她把那张床上的床品做了彻底更换。
五一假期过后,回到雾岛,眼看着就迎来公司最忙的时候。
部门很快下了通知,整个内容事业部从17号的周末开始临时调整为单休,各部门按照实际情况调配人手,确保周六日两天都有充足的人力在岗。
按照老规矩,这个时间会一直持续到618年中大促结束。而单休所产生的加班则会折现或者转成调休假还给员工。
叶青溪对此已司空见惯,也做好准备提前跟陈轩南打了招呼。
不想周末还没迎来加班,倒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林幸香:【什么时候下班?我在你门口等着了,你妈来看你了呀。】
【你这邻居家怎么闹哄哄的,俩人干仗在走廊里都听得一清二楚,连小孩也不管,就跟小狗似的散养在外头啊?】
她在微信上传过来一张照片。
叶青溪听完这两条嗓门格外大的语音,屁股着火了似的,噌一下从座位站起来。
点开照片,小玉懵懂的脸有些发糊,靠着墙正在嘬自己的手指头。
旁边的男乘客眼疾手快,一个箭步挤过来坐下。势头很猛,反倒将她挤得往前挪了两步。
叶青溪无心与他计较,走到地铁门边上,倚着座椅旁的屏障,拨通语音电话。
“闺女啊。”林幸香的声音喜气洋洋的。
“妈,你怎么不打个招呼自己就过来了?”她捂着话筒低声问。
“这话说的,我来看自己的闺女怎么了?我是你妈,想来就来了。你不是在上班吗,平时打扰你工作你还给我甩脸子,我才懒得说呐!反正我有胳膊有腿的,我自己来。”
叶青溪怎能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但人都来了,为今之计,只能先稳住。
“你再等等,我在地铁上,再有半小时就到了。”
“下班那么晚,你们老板周扒皮啊!”
叶青溪果断掐掉,又给陈轩南打了个电话。
等待音嘟了一会儿才被接起,陈轩南:“怎么了宝贝?晚上来我这儿?”
“明天你找别人跟你露营泡温泉去,我有事儿,去不了了。”
“啊?发生什么了?”
“有点事儿。”
陈轩南不依不挠:“你说明白啊,什么事儿这么突然,是我先跟你约的。”
叶青溪:“哎,你就当我临时得加个班。去找你哥吧?你们俩搭伙不也挺好?我下回再单独请你好不好,咱们补上。”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
“是不是就因为他去,你才找借口不去?”
“不是,我跟他没那么大矛盾啊,上回咱们去音乐节不玩得挺好的吗。”叶青溪哭笑不得,“哎呀,他是你哥,我有分寸的。”
“你确定?我看你一直冷落他。”
“确定啊。”
陈轩南明显情绪有些低落:“行,那你忙吧。等你忙完再说。”
“好,你别生气啊babe,真的是有事儿,不然我不会这么临时变卦的。”
“我没事啊,”他故作轻松道,“就希望这个事儿,确实比我们的事重要。”
叶青溪心不在焉地挂了。
*
紧赶慢赶到家时,小玉已经回去了。
林幸香跟着她进门,等玄关的灯一开,嘴里就开始忍不住啧啧作响。
第一眼看到叶青溪打开鞋柜,嫌弃地点评:“这柜子多久没擦了,看里面犄角旮旯这灰。”
换了鞋进屋,第二眼看到客厅的懒人沙发,皱起眉:“这是什么玩意儿,连个形状都有没有,跟一坨大便似的直接搁到地板上,不嫌脏吗?”
第三眼瞧见旁边的绿箩,更是大摇其头:“你这么个孩子能把自己照料好就算不错,还敢再养个活物?怎么想的都?”
“那就是棵草!”
“是棵草怎么啦?那也是个活物啊,跟着你也算它倒霉了。”
叶青溪无语,径自进了厨房,隔空喊她:“你吃晚饭了吗?”
“什么晚饭啊,我午饭都没吃!我出门早,那火车站什么东西都卖得贵!一碗泡面居然敢卖10块钱,抢钱呢!我才不当那冤大头。”
林幸香嘀嘀咕咕也跟过来,看到她厨房环境,又唉了一声:“你这灶台用过不知道擦啊?这个陈年油垢都成什么样了?看着不难受吗?”
“我不会拆。”
“你会个啥呀你,十指不沾阳春水,自小连五谷杂粮都分不清,懒死算了。”
她说着将薄款羽绒服外套往餐椅上一搭,撸起袖子就过来要拾掇。
叶青溪连忙按住她:“你先歇着吧,成吗?我弄点饭,咱们吃完再说……”
“这么脏乱,吃得下吗?”
林幸香固执起来,谁都拉不住。
她只好抓紧时间跟林幸香一起打扫,等再吃上口热乎饭,已经是晚上接近10点。
叶青溪的胃报复性地开始叫嚣着疼起来,趁林幸香在收拾碗筷,她偷偷跑到客厅,从电视柜底下的抽屉里翻出小药箱,取片达喜放嘴里嚼了。
林幸香这回来之前做了充足的思想准备,因此也没急于一时。
然而图穷匕见终有时。
等洗漱完毕,关了灯,两人并排躺到她小床上时,林幸香发话了。
“明天把你那男朋友叫出来,我见见。”
叶青溪不吭声。
“后天也行,或者让他定个日子,我也不着急回去,这几天帮你打扫一下屋子做做饭,也挺好。”
房间里依旧一片寂静。
林幸香翻个身:“哑巴了?”
“妈,你招猫逗狗呢,说要见就见,也不管别人有没有空,愿不愿意?”
“为什么不行?我可是你妈!是长辈!他不愿意是怎么个理?不愿意就别跟你谈啊!你说老实话,你那男朋友不会是随便搁网上拿了张网图明星照在糊弄我吧?”
“怎么可能,疯了吗我?谁又在你耳边胡说八道呢?”
林幸香一骨碌坐起来,屈着腿把膀子架上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那你别管!你就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为什么要骗你妈?如果不是为什么不让我见真人?推三阻四的干什么?是不是他压根没想跟你好好走下去?打着谈恋爱的名义在耍流氓?”
叶青溪不胜其烦,但也无法。林幸香的性子她可太知道了,要这么吵下去一晚上都甭想睡。
她妥协道:“都不是!明天再说吧,你给我点时间好好休息一下好吗?我明天带你去好好玩玩,公园,还有海边,你难得来一趟,我请你吃顿海鲜自助啊!”
“折腾那干什么,不浪费钱啊。”林幸香虽然还在抱怨,但语气俨然跟之前就不一样了,“行,难得你想着你妈,先睡觉吧,明天咱娘俩再说叨。”
*
岂料第二天刮大风,林幸香打着遮阳伞,在外面举步维艰。
俩人在海边稍微站了站就往回赶。
叶青溪干脆带她去跃动港湾逛超市,这里地下一层是家规模很大的连锁超市,果蔬新鲜便宜,很受周边居民好评。
林幸香一进去,如鱼得水,到处翻看,就是不买。
“物价忒贵了。”她唏嘘。
叶青溪不以为意:“大点城市都这样啊,买点排骨好了,回家炖。”
“行,再买只鸡,妈给你做炒鸡吃。”
俩人走到鲜肉区,一边交谈一边找师傅称肉。
没有看到相隔数米外,背对着她们在粮油区货架上选购意面的男人。
陈轩北听得声音耳熟,转过头来,目光落到叶青溪和她身旁的中年女人身上。两人此刻推着购物车走到了水产区,正在看新鲜的海捕大虾。
不禁想起昨天陈轩南耷拉着脸,说她明天要加班不去了时的酸涩语调。
他给薛自明去了个电话:“小叶今天加班么?”
薛自明不知道是没醒还是又犯困了,迷迷糊糊道:“什么?我哪知道……哎,等等,好像值班表在群里发过,你等我看看。”
过了一阵,他嘿了一声:“瞧我这脑袋,下周才还是单休,这周没有啊?难不成她又主动去公司了?这是好事儿啊!”
陈轩北直接挂断,收回手机。
于是稍晚些时候,在高层楼下,叶青溪和林幸香拎着两大袋子食材回来时,看到一辆全黑特斯拉ModelSPlaid驶过身边,准确无误地停到自己所住的高层楼下。
露天车位在周末的白天还算充裕。
车位后面栽了一排的桃树,粉色花儿开得正盛,被大风一吹,跟下了花瓣雨似的,正呼啦啦满天飞舞。
饶是陈轩南只随意穿着长袖T恤和牛仔裤从驾驶座下来,长腿一迈,周围空气仿佛也都跟着贵气三分。
叶青溪心头一紧,下意识低头想躲。
旁边的林幸香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站着没动,眼中闪过惊喜:“哎,这不是那……小谁吗?”
陈轩南二话不说,上来接过她手里满满当当的塑料袋,笑容得体:“阿姨好,我是青溪的男朋友,姓陈。”【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