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迷雾


    【人类在接吻的时候,激/素的变化同时也在促进着爱意的增长,缓解焦虑,让人上瘾,增强亲密和信任,提升幸福感。那么,是否有时候自以为是爱的瞬间,其实只不过是激素骗了你?】


    【这也可以解释很多恋人在分手清醒后发现自己怎么会昏了头喜欢过那种人。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爱过对方,只是爱上了激素带来的幸福感。】


    【既然如此,什么才是真正的爱?牢不可破的。深入骨髓的。生死相依的。到底什么形状的才是?】


    陈定言知道自己在接吻的时候思考这些是不太好的,至少是个不专心的坏学生。


    但她真的太好奇了。


    这个名为爱的悬案一直像迷雾一样,让她看不清人性和人类。她用尽所有思辨,甚至亲自下场观察爱意,依然在四处摸索真相。


    当然,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


    到了家后,陈定言把薛繁恩扔给了老爸老妈,让他们几个天南海北地聊去。


    她自己则前往左伯伯家里,继续调查那件怪事。


    由于昨天找出了左成冬听到的那段铃声,今天她开始做测试声音来源的实验。


    她让左成冬坐到当时坐着的位置上,然后她在屋子的具有代表性的位置播放那段“清泉”闹铃。


    她在二楼阳台打开窗户播放闹铃。


    左成冬:“不是,不是从这个方向传出来的。”


    她在二楼屋内播放闹铃。


    左成冬:“也不是,声音太小了,不太听得清。”


    既然如此,更不可能在三楼了。


    楼梯间和堂屋只隔了一扇门,她转而在楼梯间播放闹铃。


    左成冬:“不确定。”


    她继续转移阵地,在靠西的侧屋里播放,为了模仿当时的情景,她特地问了问得知当时侧屋是开着门的。


    左成冬:“不对,这个声音太清晰了,我觉得那个好像还要远一点。”


    既然在侧屋声音都嫌近了,那么更不可能在堂屋了。


    她转到一楼靠东的厨房的时候,左成冬提出怀疑:“厨房也是开着门的,既然不是侧屋,也不可能是厨房了。”


    陈定言却提出疑问:“我向你确定一个事情,你听到的声音有混响吗?”


    左成冬疑惑:“混响?具体是什么效果?”


    陈定言把那段铃声放在音频软件里鼓捣了一番,总算把混响加上去了,又播放了一遍给他听:“就是这样叫做混响。”


    左成冬皱着眉回忆:“……好像,有点像。”


    “OK,有混响。”她记下这一点,走到厨房里观察情况。


    左成冬坐在门槛上觉得有些晒,他回过头看向她在厨房里忙忙碌碌地不知道在找什么,微微笑起来。


    现在的她和他记忆里的她一样,爱较真、喜欢冒险、脑子里稀奇古怪地装着很多东西。


    他正在回忆往事,却听她背对着他在柴火灶边蹲下来,朝他道:“你再听听。”


    有些闷的、带着轻微空间感的混响,不远不近地传来。


    左成冬愣了一下:“……我不确定。”


    陈定言却道:“不用不确定了,我已经找到了。”


    左成冬连忙从门槛上起身。


    厨房里有一个老式的柴火灶台,在几十年前左伯伯建起这个自建房的时候还在使用,但现在已经废弃不用了,灶台上堆放着一些杂物,灶台角落里张罗着蜘蛛网。


    柴火灶的前侧是锅炉,后侧是烧柴的人待的地方,这个柴火灶砌得比较用心,灶膛并不直接面对烧柴者,中间隔了一层廊道,可用以安置长度过长的柴,或者把烧焦的炭拨出来堆放在这里。这一层“走廊”般的空腔设计隔绝了过热的火焰直冲烧柴人的面门,但也让灶膛显得很深。


    陈定言把手机手电筒打开,照进灶膛里:在积灰中,果然有一只手机。


    刚才她在楼梯间的时候,左成冬说那个声音很接近了,因此她就猜是不是因为楼梯间有混响,问了一下发现果然是因为混响。但左成冬又说二楼的声音太远了,因此唯一的可能是在一楼某个能形成混响的地方。


    她这才找到了厨房柴火灶里的灶膛。


    “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帮我记录下来,照片,加上视频。”她指挥道。


    左成冬连忙拿出自己的手机帮她拍照录视频。


    陈定言戴上手套和口罩,她拿起旁边的火钳,从灶膛里把那只手机夹出来。


    “报警吧。”她说。


    左成冬不明白怎么就要报警了,直到陈定言指着灶台靠近灶膛下方的那块区域给他看。


    “颜色很浅,表面平整,没有龟裂和脱皮,也没有浮灰,这是新砌上去的。但是你爷爷奶奶他们已经很久不用这个柴火灶台做饭了,都用煤气灶和电磁炉了。明白了吗?灶台下的水泥里藏着东西。”


    左成冬到底还年轻,没遇到过这种事,他凭借想象力被自己吓到了,脸色白了几分:“藏尸?”


    陈定言心累地道:“对,大概率藏尸。”


    闻讯赶过来的左伯伯一直在质问:“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什么时候新砌的?!我们一直在家啊。”


    孟婶则神情恍惚,一言不发。


    ……


    这回赶来的警察总算不是孟行霄和郝警官二人组了,毕竟这里不是他们的辖区。


    陈定言和这里地方局的警察不太熟,目前为止也只能干坐着等待他们搜查现场结束,同时接受惯例询问。


    “这个灶可以敲吧?”警察问左伯伯。


    “当然可以敲,我们又不用了,只是因为有个烟囱在,敲掉大动干戈的,我们才不动它的。”


    过了半个小时,才有拿着仪器和工具的警察到达,小心翼翼按照步骤敲开那个灶的新砌层。


    左伯伯家附近已经渐渐聚集了一些邻居,他们都是看到警车才聚过来的,议论纷纷的。


    左伯伯年纪虽然已经七十多了,中气还是很足地对邻居道:“看什么!都走!”


    “老左,你家里怎么了?我们是关心你才过来看看的,你什么态度啊?”有邻居不满地道。


    正说着,警务人员从屋里出来了,一个担架抬着黑色的袋子。


    这阵仗平时哪能看得见。周围邻居眼睛都直了,反应快的已经在举手机拍了。


    “那黑色袋子里的是尸体吧?……”


    孟婶受不了刺激,脚步虚浮,几近晕倒。


    一直生活着的家里,厨房里竟然藏着一具尸体。


    左伯伯说不是他做的。


    孟婶情绪崩溃,她说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要问她了。


    左成冬此前一直在学校宿舍住着,按照灶台砌好的时间线来说也不可能是他。


    只有左伯伯的母亲,精神不正常的太奶奶阴森地笑着,但谁都不怀疑这种需要力气的重活儿会是这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做的。


    下午,警察开始彻查整栋自建小楼。傍晚,左伯伯一家人重新可以进入屋子内,但厨房被封锁了起来。


    第72章 第72章注脚


    “这太荒谬了。”左成冬有些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陈定言提议道:“要不要去我家兜一圈?”


    他一愣,手指还停留在发梢,像是被定格了一样没反应过来,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邀请。


    “去散散心吧,不要不开心。”她说。


    左成冬从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现在他心里的疑虑更加浓重。


    “你为什么总是会觉得我心理受不了?昨天你也问我。”


    陈定言这下有点心虚:坏了,她平时的人设太过邪恶,一下子变成温柔大姐姐,反而让人汗毛倒竖了。


    “我是出于成年人的责任感,在呵护国家的未来。”她强词夺理道。


    “但是你昨天和我见面的时候,连我的名字都忘了。”左成冬抛出杀手锏。


    陈定言喜欢用证据把人反驳得无话可说,现在天道好轮回,轮到她无话可说了。


    左成冬定定地看着她:“你是不是之前遇到过一个其他人,然后觉得我和那个人一样会心理压抑得无法忍受?”


    和聪明人也没必要藏着话说,左成冬比她想象得要敏锐很多。


    陈定言见事已至此,半是赶鸭子上架半是释然地老实交代:“因为前阵子我有一个委托人是高三学生,我不希望他的悲剧也同样发生在你身上。”


    左成冬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回答,他只是凭借着直觉,感觉到了她看向他的目光中似乎有一些不寻常。


    但事实竟然真是如此。明明先认识她的是他,为什么她反而在透过他看别人?


    她现在没有这个心思去管他心里的这些想法,左成冬也知道,所以他选择保持沉默。


    陈定言和左成冬一起步行回她家的时候,她开始慢慢从左成冬的口中询问一些更加细节的线索,以此来锚定更进一步的真相。


    “这些日子你记不记得有哪些邻居来你们家聊天?”


    左成冬思考了一下。


    在他高考结束后待在家里的一个月里,排除他白天去驾校学车的时间,有以下几个邻居来过家里:


    许叔和关婶,职业是种田,这对夫妻晚饭后散步的时候进来坐了一会儿聊天。


    金叔,职业是外卖骑手,大热天送午饭过来的时候被左伯伯留下一起吃了个西瓜。


    李姐,职业是酒店前台,过来是为自家小孩来借高中的复习资料。


    “你知不知道砌这个灶台的泥瓦工是谁?”


    “刘伯伯,他儿子也是村里的泥瓦工,上次给我们家来贴破掉的瓷砖。但是因为这个灶台是二十多年前造的,所以应该是刘伯伯,刘伯伯六月中旬病死了。”


    陈定言拿小本子把这些线索记录下来。


    “虽然我们不知道警察还调查出了什么线索,但我们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分析。比如说那个手机为什么会被扔在灶膛里?手机为什么会响起闹铃声?”


    “手机是关机的,但是闹钟却响了,这是因为手机的型号是安卓机,这款安卓机能够设置关机闹铃,让手机即使在关机的状态下也能够在闹钟所定下的时间自动启动并响起闹铃,直到电量耗尽。”


    “假设凶手是知道这个安卓手机的关机闹铃功能的,那么TA就是有意把这只手机放在这里并设置了这个闹铃,让手机被发现。”


    “但假如凶手不知道这个关机闹铃的存在呢?这说明凶手把手机放在这里,很可能是迫不得已的。TA把灶台挖开来,把尸体砌进去,又封上水泥,等TA发现手机的时候水泥已经封上了、甚至可能已经过了好几天,以至于他没有时间和机会再把手机用封进水泥的办法藏起来。”


    暂时线索就这么多。


    在无法得知死者和死亡时间的情况下,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


    对于陈定言来说,这个案子是前所未有的挑战,因为她连基础的线索都无法得到,完全是靠着这些片面的消息猜测。


    她带左成冬回家遛了一圈。


    薛繁恩已经完全被当成苦力在使了,不仅如此,这个家伙还相当乐意,干活干得津津有味。


    左成冬远远地看到薛繁恩,他的眼神一顿:“那是你的男朋友吗?”


    他明明是在看着那个方向,但余光却不住地捕捉着陈定言的神态。


    她想了想:“算是吧,但是还没有完全确定关系。”


    左成冬又沉默了,他的目光看向别处,手抄进口袋里。


    “我要回去了。”他突然说。


    陈定言却想起来这会儿时间也有点晚了:“你等我一下,我开车送你回去。”


    左成冬眼神古怪地看着她:“我心理没问题,你用不着担心我,那么一点路我自己能走。”


    陈定言调侃道:“你现在可是重要证人,万一半路被凶手绑架了怎么办?”


    “陈定言,我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怎么还生上气了?


    陈定言莫名从他的眼神里感觉到了压迫感,她假装掉线,实则大脑CPU都快烧了。


    “在你眼里我还是小孩子,但是我一点都不小了。你忘记我了,我接受,但你能不能拿我当独立的个体看?”他又说。


    “真对不起。”她摸了摸脸颊


    ,有些抱歉地道。


    她是真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件事而大为光火。


    左成冬见到她这副无所适从的模样,心里却更迷茫,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只是凭着一腔愤懑和不平,在委屈地向她抱怨。


    他的声音压低了,带着无法掩饰的失落:“对不起。”


    在她的人生里已经存在着很多人,而他的篇幅在她这里挤不进去了。


    他明明在故事未开场之前就遇到了她,但他却被压到末尾才出场,就像故事结尾的几桩案件一样,他只能作为某一页白纸上轻巧的注脚,淡淡地写上几句生平。


    陈定言惊觉,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用她所理解的那些人类情感来分析的,因为这些复杂的情感里到底包含着什么,她不明白。所以她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茫然,她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心理一无所知,因此也分析不出他突然生气的动机。


    “真抱歉,我一定会认真了解你的。”她说。


    左成冬心里烦躁不安,他愧疚地道:“不是,算了。你随便我吧,因为这不是你的责任,跟你无关。”


    “我说到做到。”她伸出手。


    他走近了她一点,却没有握上她的手,而是微微低头看着她:“你看,我有长这么高了。”


    ……


    最后两人还是停止了斗气,回到家里。


    母亲听到左伯伯家里发生的一系列事,一时之间震惊无比:“怎么会这样子呢?你现在能知道凶手是谁吗?”


    陈定言道:“我能掌握的信息太少了,但是案子会水落石出的。”


    母亲看到左成冬,又担忧起来:“小成,你今天晚上在我们这儿睡吧,别吓坏了。”


    陈定言一记眼刀飞向左成冬:瞧吧,真的不是我把你当替身,我们家都有这个管闲事的优良传统,都喜欢照顾祖国的花朵。


    左成冬无奈地看向别处。


    吃了晚饭,陈定言带着寄养在家里一整天的薛繁恩回去了。


    回到事务所,裴勉知正在工作。


    今天的裴勉知化身工作狂,开完线上会议整理报告,资料理完又开始分析数据。


    他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眉眼肃整,似乎前些天魅魔上身的不是他。


    经历过上次和孟行霄约会的那起事件,陈定言非常自觉,像牛马一样向老板报告行程:“今天我带薛繁恩回家寄养了一天。”


    裴勉知头都不抬,噼噼啪啪地敲着键盘:“我知道,因为我工作忙,所以你不带我去。我能理解。”


    陈定言:“……”


    因果倒置了属于是。


    到底是工作忙所以不带他去,还是不带他去导致他的工作一下子忙起来了,他自己心里有数。


    第73章 第73章你等着


    陈定言突发奇想: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她觉得告白才是爱情的坟墓。


    此前她一直和这个世界和平相处,然而,揭穿了那层隐秘的感情后,对方的占有欲就开始彻底膨胀。最佳例子就是裴勉知。他现在已经是草木皆兵的状态了。


    【陈定言】:为什么恋人之间通常都会享受对象吃醋的过程?但我并不这么觉得?我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你猜】:这一点我早就跟你说了,你不会谈恋爱,也不想谈,也不适合谈。


    【陈定言】:我都脚踏三条船了,为什么我还是不想谈不会谈不适合谈?


    军师沉默了,好久。


    陈定言在等待的过程中去查了查化纤工厂失火的案子,找到了当年那个故意骗保险的纵火案新闻,以及工厂老板胡刚炳。


    等她结束调查这事,军师终于重新发消息给她。


    【你猜】:脚踏三条船?你认真的?


    【陈定言】:我以为你知道,你不是都知道吗?你还改了三个名字。(比格疑惑)


    【你猜】:……


    【你猜】:陈定言,你等着。


    军师发完这句话便下线了。


    陈定言的表情却不是疑惑,她反而露出了然的笑:“裴宿献,你也等着。”


    她是故意的。


    现在她身边行迹最可疑的就是他了,只有他的动机还隐藏在迷雾之中,她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接近她。


    毕竟,不会钓鱼执法的侦探不是好侦探。


    ……


    次日清晨,陈定言做好一切准备,一大早就开车溜走,前往灶肚藏尸案案发地。


    在这个案子结束前,她暂时不会和小叔叔见面。要知道,她的脑细胞也是有限的。


    她一个一个地去拜访那些可疑的邻居。


    第一站:许叔和关婶家。


    正好是中午时分,因为天气太热,许叔和关婶没有出门下地,还是在家乘凉,看电视刷手机。


    许叔看到陈定言,第一句话就是:“诶诶,我上次说什么来着?我们小陈侦探回来,肯定是嗅到了案子的味道!”


    陈定言谦虚地道:“意外,真是意外。”


    关婶给她切了个西瓜:“小陈想来了解什么?你想知道什么就尽管问,咱们从村口到村尾,有你许叔这个大喇叭和大耳朵在,他就没有不知道的事儿。”


    陈定言不客气地拿了一块西瓜,抛出两个人名:“化纤厂老板胡刚炳,还有左伯伯的小女儿左孟萍。”


    许叔一拍大腿:“看来我们小陈侦探什么都知道了,诶——死掉的那个是不是就是胡刚炳?现在在怀疑动机是为左孟萍报仇?”


    关婶再次降龙十八掌一掌拍在许叔肩膀上:“你少说两句有的没的,正经问话呢,正经回答。”


    许叔摸了摸被敲疼的肩膀:“胡刚炳就是个人渣。早年里谁不知道他的厂子快要破产了,纵火多半是为了骗保险,但也真奇了怪了,那些官家就是相信他,认为这是意外起火,我只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只要钱到位了,谁都能骗。”


    “你左伯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常年在外地做生意,经常不回来,女儿萍萍就近打工,每天在家把二老伺候得舒舒爽爽的,房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你左伯伯和你孟婶不知道有多喜欢萍萍。唉呀,可就是这样一个好女儿,有一天就一去不复返了,萍萍就在那个化纤厂工作,回来得迟了一点,就葬身火海了。”


    关婶插嘴道:“这搁谁受得了呀?你说要是寻常的火灾,也就怪怪老天。但是那混蛋搞出来的故意纵火就为了拿到钱啊,把亲近人的性命活生生夺走了,而那个凶手快快活活地拿着钱去国外度假了,这搁谁身上都是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我就说当年我家那小子还好没有去胡混蛋的厂工作,要是去了,指不定现在每天以泪洗面的就是我俩了。”


    陈定言一边点头一边啃西瓜,她正在把西瓜皮上的红瓤啃干净:“然后呢?最近几年胡刚炳怎么样?”


    “最近啊,那个混蛋好久没出现在我们这儿了。他还是前几年去的国外度假,这我记得清清楚楚,度假回来以后又在镇子上住了一阵子,然后人就消失了,不知道又去哪坑人了,最近都没发现过他。”


    第二站:金叔家里。


    金叔理应要去送外卖的,但是警方找到了他,今天在他家里问了一些关于邻居左伯伯家里的情况,刚好他今天似乎有中暑的症状,便留在家里了。


    警察前脚刚走,陈定言后脚就来敲门了。


    金叔给她开门:“警察刚来过。”


    陈定言手里拿着袋子,袋子里装着从许叔关婶家里薅来的一个无籽西瓜:“金叔,刚才警察来你家的时候我都看到啦,我看你脸色有点像中暑了,就去关婶家田里摘了个新鲜西瓜来。”


    “你这孩子机灵,我真觉得有点不舒服,正想喝点藿香正气水。”金叔本来不想再回答一遍问题了,但看到那个西瓜,也不好意思推脱了,“进来吧进


    来吧。”


    金婶去上班了,家里只有金叔一个人。


    “对了,刚才警察也问你胡刚炳和左孟萍吗?”


    “你咋知道?就问我这俩呢,还问我左家人怎么样,这一个月来去送外卖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什么奇怪的现象。我送外卖忙得很呢,除了有次好像吃了一点西瓜以外,哪里有功夫停下来看他们有没有奇怪的东西。”


    听金叔的回答,陈定言可以肯定了:死者果然是化纤厂老板胡刚炳。


    而且,金叔的话中还无意透露出了一些重要的时间信息,警察问他的是这一个月来送外卖的时候,说明死者的死亡时间就是这一个月内,而不是更久远的时间点,这和她所观察到的水泥封口的新旧程度是差不多的。


    “不过胡刚炳这个人,最近我还真见过他。我记得是在六月初吧,我去送外卖的时候来拿外卖的就是胡刚炳,他就住在我们镇子上,具体住在哪里我忘记了,当时没有细想,现在再要想起来也记不起来了。”


    金叔压低声音:“我还可以跟你说点秘密的,不要说出去是我说的啊。这西瓜不是你关婶田里摘来的吗?你关婶有个堂妹关香巧,就是胡刚炳的前妻。”


    陈定言故作疑惑:“刚才我去问的时候,他们没跟我说。”


    金叔果然露出了一副“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啧”了一声。


    “当然不会跟你说了,她和她堂妹关系很好,她们一起从外地嫁到这个镇子里来,算是互相依靠,比亲姐妹还亲,有点什么难事就向对方倾诉。但是胡刚炳那个人呢,离婚前天天打骂老婆,离婚后孩子还被判给了胡刚炳。”


    “我都不敢再说下去,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那家伙简直就不是人。胡刚炳想娶小老婆,情人嫌弃他带个拖油瓶和他分了去找大款了,胡刚炳气不过,看那孩子不爽,就天天虐待那孩子,给她吃大便,用开水烫她,给她吃泻药……那孩子,死了。”


    金叔叹了一口气。


    “这也真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关香巧去告那个畜生的时候,法官却说小孩就是不小心感染细菌死的,没有证据证明是虐待致死。那背上烫出来的疤难道不是证据吗?胡刚炳说是不小心开水烫到了,那法官也是瞎眼了说不能就凭着这个烫伤判,需要有更直接的证据。还能怎么的?老天没眼呗。”


    第三站:李姐家里。


    李姐送小孩补课回来是傍晚了。


    听说陈定言的来意,李姐一脸愤懑地道:“那个混蛋死得活该!”


    原来,在化纤厂火灾中死亡的左孟萍是李姐的好朋友。李姐那时也在化纤厂工作,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清二楚。


    “那天其实我是想和萍萍一起回家的,我们平常也都一起回家,但是那一天,刚好就那一天,我错过了让她活下来的机会。”


    “萍萍是很负责任的人,她说她有点东西没有弄好,想弄好再回家,那我就说我先走了,你早点回,我真是……”


    李姐一面说一面转过身,抹了一把眼泪。


    她的眼神中是充满了悲伤的愤怒,声音扬起来:“那种人死得好死得妙,这些年我就盼着他被五马分尸!要是他能过上好日子,我才觉得这世界真没盼头了呢。”


    ……


    陈定言拜访完了这三个邻居,时间也差不多了,她打道回府。


    回家后她把车开入家附近的付费地下车库里,往出口走的路上,她却瞥到了车库里停着一辆车牌有些熟悉的车。


    她记不起来是谁的车了,便打开自己的手机备忘录,翻了翻专门用来记录车牌号码的页面。


    不翻还好,一翻让她吓出一身冷汗。


    这个车牌号码正是小叔叔裴宿献的。


    裴宿献,你真杀上门来啊?


    第74章 第74章你输不起吗?


    陈定言站在门口,深呼吸一口气。


    自从她推理出军师的真面目就是裴宿献后,她就知道网友面基这一天总会到来的,只是她没想到裴宿献竟然是主动杀上门来的。


    裴宿献没有一丝身份揭穿之后可能会有的尴尬,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他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上,脊背往后靠着,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裴勉知见陈定言回来,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之前跟你说过什么你还记得吧?小心我小叔叔。


    陈定言递还给他一个肯定的眼神:当然当然,我做人一直都很谨慎的。


    裴宿献像是没有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一样,依然直勾勾盯着她,现在眼神里带上了若有似无的讽刺的笑意。


    “小叔叔。”陈定言首先打招呼。


    裴宿献没有回应她装作熟络的称呼,眼神微沉:“作为委托人,我有权要求你出去和我谈。”


    陈定言挑了挑眉:“公共场合当然可以,但我刚查案回来,让我休息一下。”


    裴宿献倒还没有到没有人性的地步,他答应给她两个小时。


    于是陈定言去洗了澡,和裴勉知一起吃了晚饭,期间顺便回头问裴宿献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必了,我吃饱了。”裴宿献说着,起身去了外面。


    陈定言吃完晚饭便出去找他。


    裴宿献靠在桥栏杆边,手臂搭在栏杆上,手腕悬空,右手手指间夹着烟。


    她走到他旁边:“把烟扔掉,然后去买条口香糖。”


    裴宿献斜过目光睨她。


    她继续道:“我承认你做什么都很美丽,抽烟姿势也相当有韵味,但那不是抽烟的理由,你不是小孩子了。”


    他可能是因为听到她对他的夸赞,不自然地怔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管我吗?”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她“嘁”了一声:“你难道不是也在管我?”


    裴宿献的眼尾弧度扬起来,他直起身,掐灭烟。


    “你都知道了。”他说的明明应该是问句,但不知为什么语气直转往下平平地成为了陈述句。


    陈定言得瑟地道:“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你和我打交道就应该有心理准备的。”


    他探询地看了她一眼:“所以你之前都在陪我演?”


    她仰起脸,挑衅地朝他笑:“就等着今天——不对,也不是今天,我准备在这个案子结束后再具体和你聊。”


    裴宿献无所谓地道:“案子结束后,当然。那今天你打算就这样把我打发掉,是吗?”


    陈定言摊了摊手:“没有啊,我只是说MVP结算推迟。”


    他问:“那今天呢?”


    她笑了一下:“公共场合单独说话,不就算约会吗?今天我们约会。”


    裴宿献本来是微笑着听她说话的,但她一说这话,他的笑意顿了一下,轻轻皱了皱眉,似乎被什么东西刺到了。


    他抬起眼,缓慢而带着压迫感地道:“把话说清楚了,别混淆概念。”


    陈定言微笑着反击,故意激怒他:“小叔叔,我和你不熟,别命令我。我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就说这是约会。”


    裴宿献沉默着,他像是认真地想要看透她,又完全知道她是在恶意地调戏自己。


    陈定言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裴宿献和其他人之间的区别。


    在她对她的暧昧对象做测试时,裴勉知是躲避的,他想藏着掖着,最后爆发出来是滚烫而横流的岩浆;孟行霄是隐忍的,他没有想过刻意隐藏自己的意图,但也没有大幅度的流露,他表现出来的就像是冰山的一角;薛繁恩是矛盾的,薛繁恩的那一面死缠烂打可怜巴巴,凡恩的那一面却是那种只要她说一句狠话他就会永不和她相见的类型。


    裴宿献不一样,在她观察测试着他的反应时,他也在观察测试着她的反应。


    也难怪他能当她的“军师”,揭露她以前从未注意到的一些细节,甚至看透她的暧昧对象都是些什么性格。


    她开始觉得有意思,就像棋逢对手一样起了胜负欲。


    裴宿献低下头,嘴角勾起一点微妙的弧度,温吞地哼了一声:“你打坏主意时的表情真的很明显。”


    陈定言摸了摸脸颊:“那我收敛一下。”


    她话锋一转:“对了,要不你明天跟我一起去查案吧,我觉得你很会观察人。”


    裴宿献讽刺道


    :“别把你对付其他人的套路用在我身上。”


    她语气轻快地推理出:“你这样说,是不是说明你靠近我的动机也和他们一样,但你不想得到和他们一样的待遇?”


    裴宿献嘴角掀起一点无奈的冷笑。


    用轻佻的语气说出这种话但却是真诚的,也只有她了——她确实在推理,除了推理,没有其他的了。


    她认为她在和他玩人性推理游戏。


    那就成全她吧。


    “那又如何?你能给我不一样的待遇吗?”他的眼神不躲避,慢悠悠地道。


    陈定言愣了一下,仅凭微表情判断,她竟然无法判断此刻他是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裴宿献身上那种老练而天真的矛盾感也来自于他那双温顺又多情的眼睛,无辜、干净、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却分外幽深。


    “不知道,应该不能。”她回答道。


    他的嘴角扯出一个轻薄却带刺的笑:“那不就得了?这种事还不如不揭穿。”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把双手搭在桥栏杆上:“你跟我说过,裴勉知采取隐藏的态度是因为他不想因为坦白而失去。那么你呢?”


    他垂下眼,看到他的手和她的手之间的距离有些近,只要反手就能抓住。


    他抬起那只手,抄在了口袋里,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断裂谷,他冷笑道:“我也不是那么喜欢你,别自以为是了。”


    “那你今天为什么赶过来?”她抬起眼盯着他的侧脸,“之前又为什么装作军师,告诉我,他们都不适合我?”


    裴宿献嘴角依然吊着微笑。


    她果真是在用审讯犯人的方式和他说话。


    “你在审讯我吗?”他问。


    “你难道不是在审讯我吗?你也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难道不对吗?”她反问。


    他嗤笑出声:“你知道了有什么用?你会爱人吗?”


    她已经被这种互怼的感觉搞得兴奋上头了:“说得好像你会一样,你那么会的话,以身入局给我实践看看。”


    裴宿献稍微侧过身子,忽然抬手捏住了她的脸颊,一左一右,手指捏住脸颊肉往中间压了一下。


    “你觉得这样审问我很有意思吗?”他责备道。


    陈定言抬起手握住他的手腕,试图把他的手扯下去:“职业病了,我从嫌疑犯那里套线索就是这么套的。”


    “而且我能感觉到你落在下风,因为你好几次都避开我的审问,转移话题了。”


    落在下风。


    裴宿献这才惊觉自己确实在无意中转移了好几次话题,因为他黔驴技穷,无计可施。


    见他沉默,陈定言知道自己抓住了他的把柄,在这次嫌犯审问中夺得了胜利,她顺势把他的手抓下来:“现在我再问你,我用一下我的老伎俩,明天一起去查案怎么样?”


    裴宿献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不去。”


    “你输不起吗?”她双手抱臂,看着他的背影。


    他回过头,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你知道在查案中不能把犯人逼得太紧,怎么现在不懂这个道理了?”


    “你没见识过疯子,劝你不要尝试,会把自己搭进去的。”


    第75章 第75章红衣服


    要不是裴宿献走得足够快,陈定言恐怕还得逮住他再和他辩论,推翻他的论点,纠正他的态度。


    她耸了耸肩,也从桥上离开。


    “还挺有意思的。”


    回到事务所后,陈定言还不忘给裴宿献发消息,提醒他下次的结算时间。


    【陈定言】:案件结束后我们再仔细聊一聊,刚才我们说好了的,到时候我通知你,约会时间地点你来提出。


    她心情很不错。


    选择做侦探,就是对找到真相、揭穿漏洞、揭发犯人这些瞬间所感受到的快感有一种着魔似的上瘾。


    和裴宿献打回合制审讯比赛让她有相当类似的既视感,尤其是在他眼中看到挫败之色时,她更是浑身通畅。


    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好对手,他不会轻易缴械投降,他有着与她不分伯仲的胜负欲。


    要是他愿意的话,两人可以一直打持久战,直到其中一方惨败。


    ……


    陈定言把“约架”事件定好框架后,便开始专心调查那个灶肚藏尸案。


    这次案件并没有孟行霄的参与,所以这不是被列在“剧情”中的案子。


    也正是因此,她所能获得的线索少而又少。


    死者死亡时间、致死原因、行程,这些关键线索她都拿不到,只能靠着邻居几个的证词来做初步的推断。


    “真的能找出真相吗?”她自言自语地问了一句。


    不在“剧情”中的案件,按照现实来说,是很有可能成为悬案的,现实中悬案多了去了。


    其次,她其实已经没有责任继续调查了,她的委托已经算是完成了,因为最初母亲委托她是帮左伯伯家里找到怪异铃声的源头。


    然而,她必须找到真相,没有钱拿也必须找到真相,线索少得可怜也该去尝试寻找真相——这种有点疯魔的态度算是她的标志。


    次日,她再次来到了左伯伯家里。


    这是第四天。


    母亲阻止她:“还去呢,你左伯伯他们刚从警局回来,忙得很,别再去搅局了。”


    她嬉皮笑脸地转换借口:“我不去查案的,我去找左成冬的。”


    母亲冷笑了一声:“呵,我劝你自己小心点。”


    已经一只脚踏出门槛的陈定言又转过身来:“妈,你觉得凶手在这些邻居中对吗?”


    母亲那手指了指她以示警告:“我什么都没说,你别给我安罪名!胡刚炳得罪的人多了去了,再说左伯伯家里都是老年人,屋子也旧了,谁都能跑进来栽赃陷害。”


    陈定言投降:“OK我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走出屋外,她却若有所思地停顿了脚步。


    母亲不愿意让她去掺和这件事,还说“自己小心点”,一定是有原因的。母亲担心凶手对她出手。


    这种担心反而坐实了就连母亲也在怀疑邻居的事实。


    陈定言果然装作去找左成冬的样子,在左伯伯家门口没有进去。


    “我来找小成,前几天我和他说的那个事,律师事务所那个,我想再跟他聊聊,看看他有没有意愿暑假去事务所帮帮忙长长见识。”


    孟婶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律师事务所……?那小子,居然不想去吗?”


    陈定言糊弄道:“也不是正儿八经的什么合同工,就是去玩一圈,每天帮忙倒倒茶之类的,就是学校里的社会实践那种。”


    “小成!”孟婶一边扯起嗓子喊左成冬,一边对陈定言道,“你一定要说服小成,他志愿填的可就是法律专业的,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


    陈定言心想她就是听说左成冬有填法律专业志愿才会用这个借口来找他的。


    左成冬下来见她朝他使眼色,就知道她打了坏主意。


    他微微叹了口气,懒散地道:“走吧,我们去外面说。”


    孟婶在门口叮嘱道:“小言,等会中午我们这里吃饭哈,我把米给你一起淘进去了!”


    陈定言回头:“我肯定不让你们扫兴,一定来吃的。”


    她拉着左成冬走开一段距离后,左成冬无奈地看着她:“实际上你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吧?中午去我家吃饭才是最大的目的。”


    陈定言并不吝啬夸奖:“你脑袋瓜真的挺灵活的,怪不得都说高三是人生智商巅峰。”


    中午,陈定言按照约定带着左成冬回家吃午饭。


    孟婶给太奶奶盛好饭,往饭碗里铺满菜,让太奶奶能捧着饭碗到处边走边吃,太奶奶有这种习惯。


    左伯伯烦躁地坐下来,拿起筷子:“大家邻居一场,那么多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也不看看他们这几天看我的眼神!连警察问完话都给我放回来了,说没有嫌疑,他们还一个个在背后评头论足的……”


    孟婶打断左伯伯的话头:“这糟心事吃饭的时候就别再说了,你没见两小孩在呢。”


    左伯伯冷哼道:“你急什么,这件事小成又不


    是不知道,再说他也长大了,该知道这些事了。至于小言,她的工作本来就是弄清楚这些事的。我就要说,这个案子分明是有人要栽赃陷害我们家。”


    “我早说了我们家应该把门锁换换了,换个智能锁,装个监控,你嫌太贵不舍得换,这下好了,让不怀好意的人进来了。这多半是熟人趁着我和你去田里的时候溜进来把灶重新封了一遍!”


    陈定言竖起耳朵听着。


    白天有时候只有太奶奶在家,因为左成冬去驾校学车而左伯伯孟婶两人则下地去了,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确实有可能被有心人潜入厨房——但这条风险太大了,万一家里有人回来了呢?


    孟婶此时却不知想起什么,也开始讨论这个话题:“诶,我倒觉得,是18号那天。”


    她看向左成冬:“小成你还记得吗?18号那天,你们班里有同学请客谢师宴连同家长都请了,你爸妈不在,我们就去了,只有你太奶奶在家……”


    左成冬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历:“是19号。”


    孟婶赞同:“对对,不是因为18号就是19号!”


    陈定言点头:如果都去谢师宴了,熟人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回不来,倒也算有点机会。


    左伯伯还在抱怨:“我们哪会为了一个混蛋去杀人,尤其是我们小成以后还要考法官的,就算是为了小成的未来,我们家里也不可能出杀人犯。”


    左成冬沉默扒拉着饭碗中的米饭。


    左伯伯越说越大声:“更别说故意把尸体埋在我家里了,我不能把人埋进我田里做肥料?那手机都扔在我家灶膛里了,故意设个闹铃,我是得了失心疯吗?”


    孟婶实在听得烦心:“都知道冤枉了,警察也没冤枉咱们啊,不是让我们回来了吗?别人的闲言闲语就随便他们了,别说了,好好吃个饭不行?”


    左伯伯又嘟嘟囔囔好一会儿,这才消停了。


    吃完饭,他起身去了临时搭起来的煤气灶那儿切西瓜:“这个天气就要吃西瓜。”


    太奶奶还在吃饭,她端着饭碗走来走去,转过身的时候,伸出手指向左伯伯站着的地方,嘴角露出微笑:“红衣服,真漂亮啊。”


    孟婶脸色一白,看向左伯伯站着的地方:“妈,哪有小妹啊?别说了。”


    左成冬抬起头,他看了一眼,却转头看向陈定言。


    陈定言好像什么都没注意到,她闷头只管刷手机。


    左成冬在桌子下用手碰了碰她的膝盖,示意她抬头看一看。


    陈定言若无其事地拼命划手机,左手垂下去,在桌下把左成冬戳戳她膝盖的手挪开。


    左成冬有些急了,他顾不了太多,抓住她的手:喂,抬头看一看。


    陈定言回握他的手:别急,我知道,你就让我装作不知道。


    “你看看这个。”她装作划到了一个合心意的视频,拿给左成冬看。


    左成冬的手被她抓着,反应有些迟滞,他配合地凑过去看手机上的视频。


    孟婶和左伯伯看向两个脑袋碰脑袋聚精会神刷着手机视频的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


    左伯伯穿的是白色老头背心,但背心上因为切西瓜溅了红色的果肉和果汁。


    太奶奶所说的“红衣服”就是这件溅了红色西瓜汁的衣服。


    而之前太奶奶说过:[小妹今天穿的红衣服,好漂亮啊,这脸都被衬得红光满面了的。]


    按照这种逻辑来理解,“红衣服”是溅了血的衣服,“红光满面”就是指脸上溅了血。


    陈定言在心里断定:精神不正常的太奶奶很可能目睹了这起杀人案。


    第76章 第76章小妹


    深夜,左伯伯家屋子后的竹林里阴影幢幢,随着风而摆动。


    孟婶睡不着,起来靠着床头板坐着:“你说,陈定言她看出点什么来没有?”


    左伯伯也醒了:“你看她反应怎么样?我那时反正是没精力去注意。”


    孟婶思忖着道:“她是低着头在看手机,好像没看到。但按理来说不会啊,她不是侦探吗?上次她还对咱妈说的话很在意嘞。”


    左伯伯打了个哈欠:“小成呢?”


    说到这里,孟婶缓缓叹了一口气:“小成是真的看到了,他脸色有点不太对,我觉得他可能猜到了。只不过后来陈定言让他看手机去了。”


    左伯伯用手撑着身体也坐起来:“那你想怎么办?”


    孟婶纠结地闭上眼睛:“唉呀这糟心事。你说怎么会被咱妈看到呢?黑布隆冬的,她眼睛还那么好,真是的,造孽啊。”


    “上次她说那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要捅出篓子来,谁知道你今天又切西瓜……”


    左伯伯有些烦躁:“都是我切西瓜的错喽。”


    孟婶拿胳膊肘怼了怼他:“说什么呢,这个时候你别钻牛角尖了。”


    “我在想,是不是真的天道报应不爽?老天让咱妈看到,老天让你切西瓜溅到衣服上……但这报应怎么冲着我们来呢?那个混蛋怎么没有报应呢?”


    左伯伯撇了撇嘴:“什么报应,就是没考虑好,当时要是能做得更仔细一点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这件事,只要别再让别人注意到就好了,我们一律说是妈见到了鬼魂说胡话,谁会去相信一个脑子不正常的老人?”


    孟婶反问:“那小成呢?他要是问起我们来,我们怎么解释?”


    “小成脑子好,心地也正直,我是真担心他想不开……小成是要考法官的人,我们不能拖累他呀。”


    左伯伯冷声道:“事都做了,还说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小成也可以做律师,做律师没有那么多家庭背景要求的。”


    “唉呀……”


    孟婶又是一声长叹。


    ……


    左成冬也睡不着觉。


    他翻来覆去地想事情。他现在不仅担心案子真的是爷爷奶奶做的,而且担心爷爷奶奶会对陈定言动手。


    太奶奶是家人,所以爷爷奶奶没对目睹凶案的她动手,他也是家人,爷爷奶奶应该还不至于对他下手。


    但是陈定言不一样。


    她脑子聪明,是侦探,又是外人。


    如果爷爷奶奶选择灭口呢?


    左成冬越想越糟糕,连忙发消息给陈定言。


    【左成冬】:你明天别来了,还有不要和我爷爷奶奶见面,我怕他们对你下手。


    他窝在被窝里,手机屏幕照亮他的脸,突然听到房间外有人在走动,他吓得赶紧关掉手机屏幕。


    ……


    陈定言还没睡觉,她坐在床上玩手机。


    这个时候收到左成冬的那条消息“我怕他们对你下手”,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陈定言】:大概率不是他们杀的人,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灭口?


    【左成冬】:啊?不是吗?


    【陈定言】:你爷爷奶奶都认为你将来要考法官呢,怎么可能给你的家庭背景留下污点?所以他们最多就是从犯协助犯罪。


    【左成冬】:默认我将来要考法官……但是这样的话,他们难道不是更加拼死拼活想要瞒住犯罪的事实吗?


    陈定言笑得直捶床。


    【陈定言】:你笨蛋啊,你就那么不信任你爷爷奶奶吗?


    【左成冬】: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们。上次太奶奶说那句话的时候,奶奶一下子跌坐在地,而且他们一直在向你隐瞒很多事。


    他们把尸体藏在灶肚里,故意把手机放在灶膛里,设下关机闹钟,就是为了让所有人以为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陈定言】:不要担心。“小妹今天穿的红衣服”,杀人的是小妹,不是你爷爷奶奶。


    【左成冬】:……怎么可能是我姑姑?她已经死了。


    【陈定言】:第一种可能,有人扮成了你姑姑的样子,装神弄鬼吓死者,顺便杀了他。


    第二种可能,有人和你姑姑长得很像,杀了死者。


    第三种可能,存在另一个“小妹”。


    【左成冬】:太奶奶精神不正常,万一她看错了呢?只是随口说了“小妹”呢?


    【陈定


    言】:不会的,你太奶奶很会认脸,她什么都可能搞错,就是不会搞错脸。


    太奶奶很喜欢照片,她偷偷摸摸收集各种照片,甚至从家里的柜子里偷出照片来。


    由于左孟萍的照片被家人藏起来了,所以太奶奶翻箱倒柜找到左孟萍的照片后,会认为“小妹”天生是要被藏起来的。她便心地善良地把“小妹”藏在米缸里,藏在沙发底下。


    同时,她随身带着一些喜欢的照片,就像那张全家福。看起来她把照片上所有人的脸部抠烂了,只剩下几个洞,实际上这几个洞别有用意。


    那天,太奶奶把那张抠了洞的照片举起来,举到眼睛旁边,并不是为了吓唬人,而是为了透过照片上“儿子脸上的洞”看到现实中儿子的脸,透过照片上“儿媳脸上的洞”看到现实中儿媳的脸。


    她就这样通过照片把现实和图像联系在一起。


    太奶奶对这些照片摸得很熟,就算看不到脸,也能认出这是谁。


    所以,“小妹穿了红衣服”那句话,不是太奶奶胡乱安到“小妹”头上的,必定是她看到了“小妹”。


    【左成冬】:但是为什么杀人场面会被太奶奶看到?太奶奶一直都待在家里,她不出门的,案发第一现场一定是在我家。


    【陈定言】:这个我认同,第一现场一定是在你家,不然也不会选择就近在你家灶肚里埋了,一定会选择更安全的地方埋尸。


    【左成冬】:那“小妹”究竟是谁?


    陈定言也想问“小妹”究竟是谁。


    “小妹”的三种可能,第二种可能稍微小一点,因为要找出一个和左孟萍相像、而且和死者有仇的人还是有点难度的。


    如果“小妹”是假扮的,那么男人也可以戴上假发假扮成女鬼,这样一来,嫌犯的性别就不能框得太死。


    如果“小妹”只是被叫作小妹,那么又是谁?又为什么会选择在左伯伯家里杀人?


    陈定言首先考虑邻居。


    既然凶案是在左伯伯家里发生的,而且左伯伯又似乎在包庇、协助对方,那么凶手必然和左伯伯相识。不是亲人,那就大概率是邻居了。


    邻居中,谁最有可能是“小妹”?


    从身形上来说,关婶,李姐,还有金叔,只是金叔看起来和死者没有仇怨。


    ……


    陈定言想得头疼,她便先睡觉了。


    次日起来,她决定再去一趟左伯伯家里探探虚实,冒着“被灭口”的风险。


    左伯伯和孟婶看她的表情有点古怪,孟婶在刨丝瓜皮,她坐在门口,斜着眼睛用余光注意着陈定言的一举一动。


    左伯伯则看向太奶奶,太奶奶搬了个凳子坐在屋前空地上,一边摇着扇子。


    左成冬从楼上看到陈定言再次出现在他家门口,他急了,跌跌撞撞地从楼上冲下来,似乎他慢一秒,她就会被自家爷爷奶奶合伙灭口。


    许叔开着电瓶车从左伯伯家门旁边的石子路上经过,电瓶车后座是戴着草帽的关婶,两人一起下地。


    许叔这个八卦大嘴巴看到陈定言,就停下电瓶车来,打趣道:“啊呀小陈又在呀,最近小陈天天来找成冬呢,要不你俩真……”


    关婶见丈夫又要胡说八道,她横眉竖目地瞪他:“喂,老许!”


    这种事是能胡说的吗?上次人家小孩家长不在还好,现在家长就在门口呢,这一趟胡说不得被揍成饼?


    太奶奶鹦鹉学舌地提起嗓子:“喂,老许!”


    陈定言心里一震。


    小妹……老许……


    她可能知道穿红衣服的“小妹”是谁了。


    太奶奶有学人称呼别人的习惯,“小妹”——是因为她听到有人叫那个人“小妹”。


    是关香巧,关婶的堂妹。


    第77章 第77章合伙


    陈定言找了个由头准备去见见关香巧,她觉得事情不太对头。


    她向关婶问起关香巧时,关婶却道:“在警察局接受问话呢,还没回来,我也有点担心。”


    关香巧作为死者的前妻,被害死了孩子,并且因为死者之前家暴她而患有创伤性关节炎,动机充分。


    并且,关香巧这几年一直都住在关婶家里,关婶家距离左伯伯的小竹林很近。


    这些种种因素让关香巧成为重要的嫌疑人之一。


    当然,根据太奶奶的“小妹穿了红衣服”的证词,也能初步判断可能是关香巧动的手。


    就在这时,关婶出去接了一个电话。


    接完电话回来,关婶脸上神色复杂:“警察说……小妹她招了,说是她杀的,埋尸也是她做的。”


    “你说小妹她杀掉那个混蛋我是相信的,但你说小妹要栽赃给其他人,我是不相信的。她不是那样的人。”


    陈定言很确定埋尸不是关香巧做的。


    关香巧因为被家暴患有创伤性关节炎,她一个人是无法完成运尸、埋尸、砌灶流程的。


    邻居中到底谁帮了她?左伯伯和孟婶有份吗?关婶有份吗?李姐有份吗?……


    陈定言告别关婶后,她走在路上,遇到邻居的时候看谁都觉得有嫌疑,看谁都觉得自己会被灭口。


    坏了,被左成冬的思想带偏了。


    她敲了敲脑壳,让自己不再关注“灭口”这件事。


    ……


    左成冬的父母终于从外地回来了。


    他们听说老家灶肚里被塞了尸体,死者的手机铃声还是被儿子左成冬发现的,心急如焚。


    左叔叔让左成冬收拾行李:“别住这儿了,去家里住吧。”


    左伯伯对于儿子的行为很鄙夷:“就你那个破家,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不在家的?要是小成高中也住在那个破家,估计从学校回来要饿死。”


    左叔叔讽刺地道:“现在他高中也上完了,该自己做饭了。再说了,你们二老都能把家看成这样子,让人直接把死人埋进我家来了,晦气死了。”


    左伯伯怒了,扬起声音:“那种混蛋就算被埋在我们家灶台下,我们也不晦气。他就活该在灶台下被火烧,给你妹妹报仇!你这个不孝子又给你妹妹做过什么呢?”


    左叔叔也被惹火了:“我没做过什么?我已经在搜集胡刚炳故意纵火骗保险的罪证,准备找时间找律师告他了,我还没做什么?”


    左成冬在楼梯间听到了父亲和爷爷的争吵。


    他一边听一边录音。


    自从“红衣服”线索后,左成冬彻底怀疑上了自家爷爷奶奶,因此也和陈定言统一战线,成为陈定言安插在左家的眼线了。


    他把能偷听的对话都录下来,发给陈定言。


    【左成冬】:这是我爸和我爷爷争吵的内容。


    【陈定言】:辛苦了小间谍。


    【左成冬】:我听到我爷爷说,把尸体埋在灶台下,就像象征着胡刚炳死了也不得安生,被灶台里的火烧得痛不欲生。


    我真的怀疑就是爷爷把胡刚炳埋进灶台里的,不然哪个凶手会大动干戈地挖开灶台埋尸?


    【陈定言】:……我承认你这回推理得还


    真有点像样子。


    如果不是“埋在灶台下”有特殊的复仇意义的话,直接把尸体埋在竹林里要省事多了,不会露出那么多马脚。


    现在左伯伯亲口说了“让胡刚炳在灶台下被火烧”这一切合给左孟萍复仇的线索。


    是不是关香巧杀了人、左伯伯把人埋到自家灶台里作为复仇?


    陈定言不确定。


    她直觉整个作案还缺了很多环节:左伯伯是怎么和关香巧统一战线的?因为太奶奶目击了凶案现场,所以杀人现场一定是在附近,那么关香巧是怎么把死者引到这里来而不让警察发现的?


    【左成冬】:我爸让我回另一个家住,我说我得在这里过完暑假,因为你要带我去律师事务所,我用了这个借口,算是以牙还牙吧?


    【陈定言】:当然,我拿你当借口去你家晃悠,你当然也可以拿我当借口留下来。


    【左成冬】:我真的想知道爷爷奶奶到底做了什么,所以我一定得留下来。你可以帮我一起找出真相吗?


    【陈定言】:你也不想想我是谁,真是太小看我了。


    ……


    根据孟行霄的形容,这几天陈定言“像着魔了一样”天天开车往家跑去查这个案子,连他正在处理的案子都不来打探了。


    陈定言的两只耳朵已经听不进去其他声音了,主观性听力到达高峰。


    裴勉知在对她说话:“……邻居……”


    她听到了“邻居”:“邻居,然后呢?”


    裴勉知一听就知道她选择性地听到了她想听的关键词,他无话可说。


    这跟在一句话里只能听到“出去玩”的行径有什么区别?


    不疯魔不成活,她高度专注的时候废寝忘食,眼睛闪闪发光。


    裴勉知无奈地笑了一下,没有打扰她。


    没办法,他也只能纵容她全心投入某项事业。


    早上起来,陈定言收拾好自己,又开车去左伯伯家附近蹲点了。


    警察刚从关婶家离开,是来询问关婶关于关香巧那天的行程的。


    警察走后,左邻右舍都在安慰擦眼泪的关婶。


    关婶:“小妹命怎么那么苦,明明不是她做的,还要背黑锅……”


    李姐:“小妹是不想活了吧,没有活下去的指望了才会把所有罪责揽到自己头上,唉,那姓胡的混蛋害人。”


    金叔:“我打包票这事不是小妹做的。真要是小妹做的话,她大大方方就承认自己杀人了呀,她怎么还故意把那手机设个闹铃栽赃别人呢。所以这事儿绝对跟她没关系!”


    陈定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但是金叔,你怎么知道是闹铃的?”


    还在七嘴八舌的邻居们安静下来。


    目光都投向金叔。


    陈定言想着,既然都要质问金叔的,私底下问可能会被灭口,让大家都听到这个质问,反而安全性提高了。


    金叔的脸色僵硬了一下:“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孟婶告诉我的,我以为你们也都知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吗?”


    旁边有人小声嘟囔:“我还真不知道,我听说好像是电话铃声。”


    左成冬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在陈定言旁边,像两颗春笋一样。


    左成冬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是凶手设的闹铃的?警察也没说是凶手定的闹铃,说不定是死者自己定的闹铃。”


    金叔变了脸色:“你们这是怀疑我呢!我就是随便猜猜,怎么还都怀疑上我了?”


    一边看热闹的许叔插嘴,帮了一把有些尴尬的金叔:“老金不会做这种事的,他以前虽然也在那个混蛋的化纤厂工作,还是个车间主任,但就我所知,他跟胡刚炳没有仇,犯不着去杀人。”


    陈定言却不准备放下对金叔的怀疑。


    现在可以基本上确定的是:杀人的是关香巧,埋尸的是左伯伯。


    但是左伯伯和孟婶年纪都大了,老人哪知道死者用的那款安卓手机是可以设“关机闹铃”的,闹铃绝对不是他们设置的。


    设置关机闹铃的到底是关香巧,还是另有其人?


    第78章 第78章灭口


    当天晚上,金叔就找上了左伯伯。


    “我看那个侦探知道了,我们现在怎么办?”金叔抽着一根烟,面露担忧。


    左伯伯并不担心,他径直道:“要说就一起说出来,不能让关香巧一个人背锅。”


    金叔诧异地抬起眼:“那你家孙子……咋办?这孩子以后要考法官的……”


    左伯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没杀人,只是埋尸而已,说清楚情况,就算小成要考法官也没什么关系——倒是你,我早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一直提我家孙子?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什么?还是说,从一开始你就决定让关香巧一个人担罪?”


    金叔取下烟,连忙摆手:“没有的事,我也是就这么问问。”


    左伯伯走到窗边:“我想好了,明天我就去警局自首。你去不去?”


    金叔用手挠了挠头:“我想想……我想想哈……”


    ……


    【胡刚炳已经好几年没出现在镇子上了。


    一个月前,金叔发现胡刚炳的住所后,便回家和邻居聊起来了这件事。


    关香巧住在关婶家里,当然也听到了这件事,她的神色看起来有点不太正常。


    金叔看出了关香巧的不对劲,主动问她:“我把他引到这里来,我们教训他一下怎么样?”


    关香巧沉默了一会儿,答应了。


    金叔是外卖员,他接近胡刚炳有自己的一套。他把外卖送到胡刚炳门口,敲门。


    胡刚炳打开门,从金叔手里接过外卖塑料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老金?”


    金叔以前在胡刚炳的化纤厂里做车间主任,陪笑了几声,手却摸进口袋里拿出手机,用早就设置好的振动闹铃打断两人的对话:“我有个电话啊,你关门吧,咱们下次再聊。”


    胡刚炳也没想和这个老熟人说话的意思,他关上门的一瞬间,却听到了在意的对话。


    “关香巧……”


    听到前妻的名字,胡刚炳下意识觉得对自己不利,他没把门关上,留了一条门缝。


    胡刚炳听说最近很多人都在针对他要告他,他要倒要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金叔在楼道里接电话,一边往下走一边接电话,走到下个楼道平台时却没有再走下去了,而是就在那个地方自顾自地演着戏。


    “她问我有没有认识的金匠,对对……”


    金匠?


    偷听的胡刚炳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越发将耳朵紧贴着门缝。


    金叔压低声音:“……来源肯定正当啊,她以前是胡老板老婆呢,再傻也要给自己留个后路什么的。”


    胡刚炳听到声音小下去,急赤白脸地把门开大了一些。


    他似乎听到了前妻藏了私房钱,还疑似是以前从他那里偷的。


    他做下一笔投资正缺钱用,自然是急不可耐地几乎变成顺风耳试图偷听到所有细节。


    “那我先挂了。”金叔演完了一场戏,开始演下一场戏了,他假装打电话给关香巧。


    “小妹,你问我的金匠找到了,赶明儿把你那东西拿出来吧……诶哈哈,是啊,再藏下去,左爷家的竹林明年就要长金笋了……”


    胡刚炳两只眼睛都瞪圆了。


    关香巧把私房钱藏在别人家竹林里了?他现在总算知道那个女人以前都是怎么从家里偷钱出去了的,该死。


    金叔演完两场戏就走了。


    胡刚炳看着外卖袋里的麻辣烫,却开始打坏主意。


    他五年前拿到的保险金才刚刚够他用,工厂员工事宜、离婚、打官司、上下打点,几乎一点不剩了。


    近几年金价一路涨,如果能从前妻那里偷到一点也算一点。再说那本来就是他的钱,他想。


    得赶紧趁着关香巧还没把东西挖出来之前,把东西偷了,他想。


    天还没黑下来。


    在行动之前,金叔突然又后悔了:“就是不知道下次他知道是我们耍他,他会怎么报复我们了。”


    关香巧面不改色地磨刀:“今天你别去,这次我本来就准备杀了他。”


    金叔慌了:“小妹,你真的要做?这、这可是杀人啊……”


    关香巧安抚他道:“什么都是我做的,不关你的事,对不起,利用你设下这个圈套。”


    金叔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陪着关香巧一起去:“那种人死有余辜!”


    晚上,两人埋伏在竹林里。


    急着去偷


    前妻藏起来的金子的胡刚炳想什么就做什么,当天晚上就出发前往左伯伯家后的那片小竹林里。


    胡刚炳踏进竹林里,打开手电筒,为了方便寻找私房钱,他还特意带了金属探测器。


    就在他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有人从身后一下子捂住了他的嘴!


    ……


    左伯伯睡不着觉,他总觉得屋子后的竹林里好像窸窸窣窣的有声音。


    他起身:“我去外面看看,别是贼吧。”


    孟婶也醒了:“小心点啊。”


    左伯伯下楼,打开门,拿了一根烧火钳,绕到屋子后面,还没走进竹林里,他就隐约看到了里面似乎有手电筒光。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手里提着那根烧火钳放轻脚步走进竹林里。


    “噗嗤”“噗嗤”


    刀刺入肌肉组织的声音黏腻而沉闷。


    胡刚炳已经不会挣扎了,但关香巧依然在一刀一刀地扎着他。


    刀拔出来的时候带出血液飞溅,落在她的衣服上、脸上,她眨了眨眼,眼睛里血丝满布。


    左伯伯打开手电筒的时候,光亮蔓延开去,便照到了这个场景。


    关香巧衣服上溅了血站在手电筒光里。


    “关小妹!”左伯伯小声惊呼出声。


    此刻,不声不响悄悄溜出来的太奶奶在不远处看到了这一幕,她静静地从竹林里折返回屋了。


    见事情败露,关香巧也不瞒了,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左伯伯,并说自己明天就会去自首。


    左伯伯想了想,却道:“为了这么个人渣去坐牢还真不值得,埋了吧,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金叔蹲在尸体旁,眉头紧皱:“不可能就这么埋了完事了,现在警察查手机厉害得很,什么信号基站,位置轨迹,都能查得清清楚楚,只要一查他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地方,什么都知道了。”


    左伯伯不以为然:“那咱们把手机带走,去其他地方扔了。”


    金叔依然摇头:“不行不行,现在村口马路都有监控,回头就能拍到胡刚炳他进了村却没出去,怎么解释?”


    关香巧沉默着。


    左伯伯问:“那怎么办?”


    金叔压低声音:“只有一个法子,别藏得太好,咱们干脆把它搞成是有人故意栽赃的样子。要知道和胡刚炳结仇的人多得是,只要我们是被陷害的受害人,最近又没和胡刚炳有过明面上的联系,就很安全。”


    就这样,在金叔的“技术支撑”和左伯伯提出利用自家柴火灶台的“场地支撑”基础上,埋尸行动也开始了。】


    ……


    金叔依然犹豫:“我再想想。”


    左伯伯冷哼道:“这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金叔的手揣在口袋里,手里握了一把小巧的折叠式水果刀。


    ……


    陈定言对某个点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金叔也参与其中,那么金叔的动机是什么?热心路人?


    她虽然也爱以解谜为主可以弱化动机的本格推理,但她面对的毕竟是活生生的人,她需要考虑他们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完成杀人的。


    左伯伯,关香巧,他们的动机是复仇没错。


    但金叔如果参与其中,他的动机是什么?根据许叔说的,金叔和胡刚炳没有仇。


    她不放心,又到处去打听了一下关于金叔的过往。她特意转换场所,不在左邻右舍间打听,而是去了镇子上非法打牌场所打听。


    那些聚在打牌室里吞云吐雾的地痞流氓赌鬼给了她不少关于金叔的线索:


    “他那个人,以前其实是胡刚炳的死党,所以才做了化纤厂的车间主任,后来发生火灾了,他明面上不和胡刚炳来往了,到底私下里来往不来往,咱也不知道。”


    “你说金标伟啊?别看我们几个是混子,比不上他体面,但我敢打包票,我们流氓反而比他正直,别的邻居都当他是好人,只有我们坏人最了解坏人。”


    “他鬼点子最多,脑子转得很快。我们几个私底下都说,当年胡刚炳能想出放火烧厂子骗保险金的主意,一定是他在撺掇。”


    “我听说那个谁不是在搜集证据准备告胡刚炳骗保险了吗?要真是金标伟撺掇的,到时候法庭上胡刚炳肯定会说出来!狗咬狗,可有好戏看喽。”


    金叔参与杀人案,不是因为正义感,也不是因为邻里情——而是因为他担心当年纵火烧厂子是他的主意这件事败露,所以提前计划杀掉胡刚炳灭口。


    连这次关香巧杀人,都是金叔撺掇的。


    并不是金叔“无意间”发现了胡刚炳的住所,而是他故意将这个信息透露给了关香巧。


    第79章 第79章我不见得有那个勇气……


    屋里,左伯伯有点不耐烦了:“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咱们就一起去,就算你没想好我也得去,到时候你自己跟警察解释。”


    金叔见左伯伯依然背对着他一口一口地喝着茶,便从口袋里抽出那把水果刀来。


    他的眼里闪过阴险的光芒,手指一动,锋刃从折叠匣中弹出。


    正当他扑上前去,准备像那天在竹林里一样故技重施——


    “碰”


    左伯伯却突然一脚踹翻了那张四仙桌,桌上的茶杯坠落在地,“哐啷”一声,四分五裂。


    金叔始料未及,骤然间失去方寸,刀还握在手中,身形顿在原地。


    “果然是你,金标伟。”左伯伯退开两三步,冷笑道。


    房间门开了,屋外站着好些人。


    孟婶,左成冬,包括理应已经回家去的侦探陈定言,以及许叔和关婶。


    金叔这才意识到他好像中了圈套,他脸色发白:“你们在演戏给我看?”


    左伯伯顺手从屋里拿起一根早就准备好的木头短棍:“你那破事,我们今天下午知道的,赌场那些好兄弟出卖了你。”


    许叔冲进来做和事佬:“别动手别动手,咱们已经报警了,待会警察过来就不好看了。”


    左伯伯早就忍不住了:“我非打他一顿不可!”


    金叔收起水果刀,开始唉声叹气地求饶:“我也没想害人啊,天地良心……我就是帮忙出了个馊主意,把工厂烧了,谁成想那姓胡的能把人烧死了呢?”


    “别扯这那的,不是你撺掇,关小妹会主动杀人?”


    “这真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帮她把仇报了……”


    陈定言插话道:“我就直说了,警察说死者是被掐死的。”


    人根本不是关香巧杀的。


    她是用刀刺了死者没错,血也溅在她的身上,但是因为当时天色黑,很多刀都没有扎在要害。


    胡刚炳一开始被金叔捂住口鼻后,又被掐住了脖子,窒息而死。


    听到这里关婶也待不住了:“金标伟你这个天杀的,居然把罪行都推给我小妹!”


    屋里混乱成一团。


    太奶奶在屋外看热闹,嘴里喃喃地道:“金标伟你这个天杀的……金标伟是天杀的……”


    ……


    陈定言趁乱先走开了。


    左成冬跟在她身边,看了一眼时间:“八点十分,已经有点晚了,你今天还要开车回去吗?”


    陈定言理所当然地道:“多晚都要回去,不然睡在这里的话,我妈明天一大早就要让我起床,我解决了那么大个案子,当然要好好睡个懒觉。”


    “我……”左成冬犹豫了一下,“我可以跟你回去吗?”


    “诶?”她愣住了。


    左成冬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又想起另外一个人了?”


    陈定言有些心虚:“没有,怎么会呢?”


    左成冬“嘁”了一声,表示怀疑。


    她抬起手,超级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能这样结尾真的很好。”


    狗咬狗,恶人自食其果。


    就连上天都帮了一把关香巧,她大概也不会想到,胡刚炳的死亡原因居然不是被刺死,而是被掐死。


    左成冬揉了揉有点被拍疼的肩膀,嘴角翘起来。


    陈定言开玩笑道:“你要是考法官,我下次就能给罪犯提供警察律师法官一条龙服务了。”


    “那今天晚上跟你回去呢?我想看看你的侦探事务所。”


    “今天晚上不行,你乖乖在家睡觉吧,我得走了。”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开车。”


    “你驾照考出了没?不是还去驾校训练吗?你坐在我旁边就能避免事故了?”


    “万一出事也能和你一起出事故,比你一个人受伤好一点……”


    “看不出来你居然想和我同归于尽。”


    ……


    最终左成冬还是被留在了这里。


    陈定言一个人开车回家。


    她这次解决了一个大案子,没有现场线索和死亡线索,全靠证人证言推理出来。


    可把她厉害坏了,她回家后还不想睡觉,绘声绘色地把整个推理过程给裴勉知讲了一遍,尤其是太奶奶的那个部分,她特别添油加醋地渲染了一下恐怖氛围。


    “可以睡觉了。”裴勉知开始催促她睡觉。


    她指了指房间门:“那我去休息了。”


    他绷着脸:“……你什么都不给我吗?”


    她伸手:“我要给你什么?应该是你给我才对,拿来。”


    裴勉知大步走近她。


    她见他气势汹汹的势头不对,好像已经忍了很多天的脾气了,连忙临时改口:“不拿来。”


    他便停下脚步:“随你。”


    只要她拒绝,他就不可以再往前。


    陈定言伸手:“手,牵一下。”


    他愣了一下,正要伸手去拉她的手,她却缩回手,嘴角上扬:“不牵,逗你的。”


    裴勉知咬住后槽牙。


    他自己定的游戏规则,咬碎牙也得遵守。


    五行缺德的邪恶版侦探陈定言再次发出指令:“拥抱。”


    狼来了的故事演多了他就不相信她了。


    他冷哼了一声,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她三两步跟上去,从背后给了他超大的一个熊抱。


    “好玩吗?”他冷冰冰地问她。


    她一脸看穿:“不好玩,我已经破解你了。”


    他转过身,扶住她的腰将她搂起来,直到她的双脚都悬空了,坏心眼地颠了她一下。


    “你说清楚,你刚才的意思,难道我是一次性谜题吗?”


    见他真的要爆发了,陈定言从他身上跳下来以后便一路逃窜进了房间。


    ……


    结束案子后,陈定言的感觉是:空虚。


    她的头脑在短短一上午就有种生锈的错觉。


    得找个人来练练脑子。


    她顿时想起了她和裴宿献的约定。


    在灶肚藏尸案结束后,MVP最终结算会正式拉开序幕。


    陈定言约了裴宿献傍晚在河边见面,老地方。


    裴宿献双手抄在口袋里,背对着桥栏杆看向桥上的行人和来往的车流:“你还真是不放弃,我以为你已经对我没兴趣了。”


    陈定言觉得无语:“我想调查的,还从来没有放弃过。”


    裴宿献冷眼扫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问:“揭穿我,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陈定言忽然感觉到抓住了什么关键词:“你最怕被揭穿,对不对?”


    裴宿献的表情滞了一下。


    【人类最丑陋的是流露在外的情绪。】


    【她曾经维护他的自尊,像给赤/身/露/体的他盖上衣服。】


    【现在她正在亲手剥掉他所有的自尊,让他丑陋的情感一点点/裸/露。】


    “走了。”裴宿献直起身子就走。


    陈定言跟上前去,拦在他面前:“你怎么不遵守约定?我们说好今天把事情说清楚的,你绕来绕去又绕回上次的话题了。”


    他低着眉眼看着她,嘴唇一动吐出几个字来:“没意思,我不会再陪你玩这个人性推理游戏了。你胆子大因为你谁都不爱,但我不见得有那个勇气。”


    第80章 第80章消失地点是地下车库


    老年人就是顽固。


    陈定言脑子里冒出来这句吐槽。


    这毕竟是有点不太礼貌了。


    于是她甩了甩脑袋把这个念头扔掉。


    “那你这样不就算是放我鸽子了吗?”她质问。


    裴宿献临走前,还转过头声色俱厉地道:“别跟上来。”


    她给他比了个鄙视的手势:“你玩不起。”


    裴宿献走开后,陈定言在桥边郁闷地看了一会儿风景。


    说好的今天结算,他为什么临时变卦?


    裴宿献让她觉得很难懂。


    他狡猾老练,洞察力强的同时擅长伪装,而且犟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想了想,忽然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


    裴宿献谨慎地走回地下车库。


    他去桥上和她见面的时候,他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但他不确定。


    为了不让她卷进他的事件中,他特地对她说了比较难听的话,在今天的“约会”中放了她鸽子。


    他沿着地下车库的斜坡往下走。


    没有人跟上来了。


    他没有回头,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拿出手机,给陈定言发消息:【你回家去吧,我和你也不合适。】


    用“军师”的身份靠近她,清除她身边的那些桃花,或许是出于私心,或许是出于好意,他不知道。


    他对她说过很多次:他们不适合你。


    但他知道,最不适合的是他,最不可能站在她身边的是他。


    她和其他的暧昧对象有足够多的契机见面,足够多的理由偶遇,足够充足的时间相处,但他什么都没有。


    连这些片刻的时间都是他主动厚颜无耻地靠近,用军师的身份“骗”来的。


    裴宿献发完信息就按灭手机屏幕,他往地下车库深处走去。


    车位不远,拐角处,他那辆车安静地停着。


    裴宿献走近汽车,途中却停下脚步。


    并不是错觉。


    有人跟在他身后,但不是车库外面的那个人。


    他很确定这不是从外面进来的那个人,而是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潜伏在地下车库里等待他的人。


    他察觉到了,但对方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裴宿献往自己的汽车方向冲去,同时从口袋里取出车钥匙,按下解锁键。


    滴滴,车灯闪了一下。


    就在这时,他的后颈一紧,被掐住脖子的同时,被侧方上前的一人又按住了,手腕被狠狠扭住。


    不止一个人!


    因为挣扎,他的颈项上青筋突起,在薄薄的皮肤下血液飞快泵送。


    视野变黑。


    紧接着嘴巴也被布料堵住了,他闷哼了一声。


    其余感官被封住后,听觉便十分灵敏,他听到鞋底在地下车库的水泥地上摩擦发出的声音。


    车后备箱打开的声音。


    他感觉到自己被拖进狭小的空间内,脊背撞在了车侧壁上。


    紧接着,后备箱门关上的声音“碰”的响起。


    有人从他身上摸走了手机,用指纹解锁,似乎在翻他手机上的短信等内容。


    另外一个人给他注射了一剂药品。


    裴宿献昏迷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裴宿献被撞醒了。


    他的眼前依然一片漆黑,身体也因为长期保持那个被扔在后备箱的姿势而有些僵硬。


    但他忽然感觉到身边有另外一个人。


    她身上的味道让他一下子就认出了她。


    陈定言!


    她为什么也会在!


    恐惧在他头脑内炸开。


    他明明发消息让她回家去了。


    陈定言已经解开了绑着她手的绳子,她伸


    出手在他掌心里写:【我故意被绑的,别担心。】


    怎么可以这样。


    她是笨蛋吗!


    裴宿献被气得胸膛微微起伏,他虽然看不到她,但能感觉到她,后备箱的狭小空间让两人几乎挨在了一起,她身体的热度正隔着布料传到他身上。


    迟早有一天他是被她气死的。


    他无奈地想。


    【现在他们正在交接人手,绑架我们的这些人,和要带走我们的不是同一批人,绑架犯把车停在了树林里,等待真正要接手我们的人。】


    陈定言并不觉得她以身入局是做错了,如果她没有来的话,现在这两拨人进行交接后,恐怕绑架的线索就会断掉。


    她怀疑这次绑架事件背后牵扯着更大的事件。


    而这起事件应该多多少少和裴宿献曾经在南岛遭遇的“死里逃生”经历有关。


    她把现在的情况尽量快速地告诉裴宿献,同时注意着车外面的情况。


    绑架犯共有三人,一个开着另一辆车在树林口望风,另外两人守着这辆绑着人质的车,其中有一个人在车外抽烟,另一个人在车内驾驶座刷手机。


    树林里很安静。


    绑架犯一号叼着烟,有些焦躁地一口一口往外吐着烟气:“那帮人怎么还不来?是临时不准备给我们钱了吗?”


    绑架犯二号坐在驾驶座,车窗摇下半扇,他把胳膊搭在半开的车窗上,一边往下划着视频,一边对外面的同伴道:“你急什么?大概路上遇到麻烦事了,高速公路道口最近警察查得挺严的,我们要是走高速公路也得被盘问。”


    绑架犯一号弹了一下烟灰,目光扫视过车尾:“你轻点声,万一这俩醒了呢。”


    绑架犯二号心倒是挺大,不停刷着短视频:“醒了又怎么样?能认出咱们的声音不?呵。再说我们就是拿钱办事,要查能查到咱头上来吗?”


    绑架犯一号谨慎地把烟头收进随身携带的垃圾罐里:“我去打个电话问问外面的。”


    他一边解锁手机拨打电话一边往稍远处走去。


    ……


    调查事务所。


    裴勉知打不通陈定言的电话,脑子里的那根弦一寸一寸地开始绷紧。


    已经是傍晚时分。


    虽然她和小叔叔出去约会了,有可能晚饭一起吃了,但为什么关机?


    他的双眉紧蹙,脸上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比平时更冷更锋利一些,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还是关机的话,我就当你出事了。”


    正在打确认电话时,事务所来了客人。


    “我是梁天时,她应该跟你提起过我。”青年自我介绍道。


    裴勉知没想到会是这个不速之客。


    他放下电话。


    他想起陈定言对他说过梁天时的事。梁天时曾经说过在他整理好自己的事之前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裴勉知不免有些敌意地看向梁天时:“她不在,我有事要忙,请回。”


    梁天时平静地道:“你要忙的事应该和我要说的事一样。”


    他和陈定言每天都会有解谜交流,今天下午她给他发了一条不明所以的消息。


    【猫又躲到最下面的抽屉去了,你看看吧。】


    “消失地点是地下车库,速查。”


    “既然她会用暗号,说明可能涉及比较严重的案件,她知道对方会检查她的手机,而且当时紧迫没时间做其他准备。我已经报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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