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夏雾 “哥哥妹妹什么的，最讨厌了。”……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在狗院后院和姜威聊天的场景, 苏早不由分神。
姜威低沉的嗓音萦绕在她的耳畔：
“你的选择自有你的道理，你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你喜欢溪城，那就踏实在溪城过没有压力的小日子；哪天想回沪市了, 买张高铁票就去了。”
“有什么可惜的，全看你怎么想。”
苏早突然释怀了，其实有些事，或许和改变与否没有关系。
“苏苏”
程修远有些错愕，一时间愣住。
“学长。”
苏早生怕程修远继续纠缠, 放下咖啡杯匆匆起身，“《云间一梦》的事我再想想, 考虑了再跟你说吧。”
“好。”
程修远跟着站了起来, 声音低了不少，透着莫名的委屈, “你不喜欢听, 那我以后就不说这些了, 反正我的心意，相信你已经知道了。”
苏早快步往外走, 程修远追了上来，“我不会放弃的，苏苏！”
回到机构的办公室里，苏早思绪混乱地把包随手放在座位上。
“小苏啊，来！”
满头银发的陈主任坐在窗边, 满脸笑意, 神秘兮兮地朝她招手, “有大喜事跟你说。”
苏早听到招呼，快步走了过去，坐在陈主任对面的空位上。
“校长一大早就找我了, 说沪市大剧院的巡演主办方愿意让咱们参演《云间一梦》，还指定了你跳女主角，好事儿啊！”
陈主任难掩激动，声音不自觉地高了几分。
“我让运营部把你的课表调一调，接下来一个月，你就专心配合舞团，把这支舞排好，争取一炮打响！”
“《云间一梦》知名度高，要是咱们机构参演，以后招生的说服力可就更强了！”
陈主任滔滔不绝地说着，脸上洋溢着满满的自豪，看向苏早的眼神里全是认可与期许。
苏早听着这番话，一时间汗毛倒起，心掉进了冰窟窿一般，沉了下去。
程修远还是老样子。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打算跟她商量，早就自作主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回想起十几分钟前，咖啡店里程修远深情款款的告白，苏早又气又恼，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自己真是
“陈主任，课表就先别改了吧。”
机构里的另外几名老师都已经成家了，时间不算灵活。
苏早的课空出来，就需要其他人补上，她不想给别人添麻烦，“我的课不多，用课余时间排练可以的。”
陈主任眼睛微眯，顺手拿起桌上的课程安排表看了看。
思考了几秒后，她面露难色：“确实是不好大改，好些学生是冲着你来报名的，一下子减太多，学生们的学习热情怕是要受到影响。”
“这样吧，适当减个一两节肯定是可以的，我也可以帮你代一两节，不然全压在你一个人身上，太辛苦你了。”
“没事的。”
苏早不露声色地调整呼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大家平日里都很照顾我，这么好的演出机会，我肯定会全力以赴，好好排练的。”
陈主任看苏早态度积极，没有任何抵触情绪，悬着的心落了地，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哇，你时间排不过来，尽管跟我说，我来给你调班。”
“小苏啊，抓住机会好好表现，校长说了，这次演出能顺利搞定，就给你加薪！”
苏早道了谢，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程修远以沪市大剧院代表的身份入驻机构后，瞬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而他也确实信守承诺，与苏早始终保持着恰当的同事距离。
两人除了排练时必要的沟通外，再无多余交流，分寸感把握得恰到好处。
这天，忙碌了一整天的苏早，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走进更衣室。
她换上轻便的常服后，一边对着镜子整理头发，一边想着明天休息怎么安排。
正准备离开时，前台的李丽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苏苏老师！今天忙到这么晚吗？”
在机构里，工作时间相对灵活，苏早和同事们日常碰面交流的机会不多，唯独和前台李丽的关系近一些。
李丽和苏早年龄相仿，苏早入职时，便是李丽帮忙办理的各项手续。
平日里，李丽开朗热情，像个小太阳，还时常主动约苏早一起去喝咖啡。
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自然就熟络起来。
苏早转过身，脸上挂着一抹浅笑，“你怎么还没下班？”
“我在等你呀！程老师给我安排了任务，等你下课了带你去聚餐的地方！”
李丽调皮地朝苏早眨眼睛，语气轻快。
“程老师，程修远吗？聚餐？”
苏早满脸疑惑，她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收到任何关于聚餐的通知，不禁追问道：“什么时候通知的？”
“下午程老师给大家培训的时候，有人开玩笑起哄，说程老师来咱们机构好几天了，也没跟大伙好好吃顿饭熟悉一下。”
“程老师可爽快了，当场就定好了地方。”
苏早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她隐约觉得，程修远是故意的。
如果程修远直接来邀请她参加聚餐，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
但现在，他定好了时间地点，让李丽特意来“顺道”叫上她，她没办法推脱。
苏早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本打算下班回去和姜威商量，趁明天休息找个地方放松一下，顺便把之前欠他的那顿饭还了。
这一打岔，只能回头再说了。
聚餐结束，机构校长格外热情，说什么也要展示一下“诚意”，不由分说拉着大家到酒吧继续喝。
酒吧里，灯光如梦幻般闪烁，镭射灯柱肆意切割着昏暗的空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像是要把每个人的灵魂都震碎。
机构的同事们围坐在几张桌子拼在一起的卡座旁，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瓶，空杯子杂乱地散落着，欢声笑语与酒杯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程修远坐在苏早身边，不经意地往她身边凑了些，在嘈杂的背景下不自觉提高音量：“少喝点，待会我就送你回去。”
校长和几个领导兴致颇高，轮番拉着大家向舞团的成员敬酒。
苏早酒量一般，几轮下来，被灌了不少，脑袋昏昏沉沉的，脸颊绯红。
“你怎么样？”
程修远靠在苏早耳边，用手挡唇，轻声问道。
说着，程修远担心地抬手去摸苏早的额头。
“不用，我没问题。”
苏早摇了摇头，试图抬手拒绝，但手臂失重般软绵绵地坠下去，一把被程修远接住。
程修远望着苏早的眼神迅速升温，摊开掌心轻轻撑着苏早的手心。
苏早触电般猛地抽回自己的手，两人的动作瞬间定格，不约而同地愣在原地。
这一幕，恰好落在周边几个同事的眼里，大家心领神会，笑着开始起哄。
“程老师，你对咱们苏苏老师格外关注啊！”
“喜欢苏苏老师是人之常情，咱们苏苏老师这么优秀，没有人能拒绝！”
“程老师，你刚才的眼神不大对劲，是不是！”
面对众人的调侃，程修远端着酒杯，优雅从容地起身，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这段时间，舞团在机构多有打扰，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帮助。特别是苏苏老师，牺牲了大量课余时间，全力配合排练，辛苦你了。”
他微微停顿，目光落在苏早身上，继续说道：
“苏苏老师是我的直系学妹，回溪城之前，我们又同在大剧院共事，兜兜转转，能有机会再次跟苏苏老师合作，我深感荣幸。”
说着，程修远将酒杯稍稍放低，举在苏早面前，目光中，除了对同事的感谢，还暗藏着远超寻常的赞赏与肯定。
众人见状，纷纷端着酒杯起身。
李丽站在苏早身旁，不着痕迹地轻轻撞了撞苏早的胳膊，小声在苏早耳边提醒道：“苏苏，大家都在等你呢。”
苏早的目光因酒精的作用变得涣散，难以聚焦，但是也清晰地感受到了程修远眼神中的炽热。
她强撑着，藉着李丽的力量勉强端着酒杯站好，脸上扯出一抹微笑，将酒杯举到众人中间，和大家一起干杯。
一杯结束，程修远顺势说道：“苏苏老师喝多了，我先送她回家吧。”
其他人见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便应声起身，陆陆续续离场。
程修远正忙着跟人打招呼道别，苏早掏出手机，拨通了姜威的电话。
电话接通，苏早带着醉意，含糊不清地说道：“大黑呢？我在Young酒吧，你让大黑来接我”
话没说完，程修远眼疾手快，长臂一伸，揽过苏早。
电话那头的姜威好不容易从苏早混乱的话语中听清楚目的地，紧接着，听筒里传来程修远低沉的声音：“苏苏，我送你回去就可以了。”
酒吧离狗院只有两条街的距离，姜威心急如焚，牵着大黑一路小跑。
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酒吧门口的时候，苏早正歪歪扭扭地倚在程修远身上。
“苏早。”
姜威的声音低沉暗哑，在略显喧嚣的环境中直直钻进苏早的耳朵里，震得她清醒了一瞬。
苏早循着声音望过去，一眼便锁定了朝她疯狂摇尾巴的大黑。
她脚步虚浮，一下子蹲到了地上，“大黑宝宝！快来！”
姜威紧紧攥着牵引绳，牵着大黑走了过去。
程修远见状，跟着苏早蹲下身，手臂顺势环上苏早的肩膀，柔声哄道：“苏苏，先送你回家，等明天醒了再玩，好不好？”
“不用了，我专程来接她。”
姜威的声音里满是克制，像是在极力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目光落在程修远搭在苏早肩头的手臂上，仿佛下一秒就能喷出火来，将程修远的手给烧化了。
程修远像是被烫到了，怔了一瞬。
见苏早抱着大黑不撒手，程修远没再坚持，撑着膝盖起身，朝姜威挤出一抹笑容，“给大哥添麻烦了，今天聚餐，大家喝的都有点多。”
苏早捕捉到两人对话里的关键信息，猛地站起来，朝姜威伸手，声音软糯，尾调里全是甜丝丝的娇嗔，“哥哥！你来啦！”
程修远本能地侧身，张开手臂去拦截苏早伸向姜威的双臂。
苏早皱着眉，满脸嫌弃地推开程修远，口齿不清地说道：“你走开。”
姜威黑着脸，快步上前接过苏早的胳膊，无奈地问道：“喝了多少？”
“不多，苏苏酒量不好。”
程修远眼底的怒意叫嚣着，他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别处。
几秒后，程修远恢复了深情模样，笑着看向苏早，“大哥，那就麻烦你照顾好苏苏了，等她酒醒了，我再来看她。”
姜威揽紧苏早，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低低的嗯字。
说完，程修远咬着牙，双手捏得骨节泛白，猛地转身，大步离开。
苏早瞥见程修远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开心地说道：“走，大黑宝宝，我们回家！”
话音刚落，她脚下一软，步子悬空，整个人往前栽去。
姜威挡在苏早面前，一把托住了她。
“嘿嘿，谢谢哥哥~”
姜威皱着眉叹了口气，蹲下身，拉过苏早的胳膊，稳稳地将她背了起来，嘴里念叨着，“脚崴了，可就没办法跳舞了。”
苏早一下子被姜威宽厚的肩膀托住，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漂浮许久终于抓到了浮木般，安心地在姜威的肩头蹭了蹭，嘟囔道：“我还要牵大黑！”
姜威微微侧头，把手里的牵引绳递到苏早面前，“给你。”
大黑懂事地贴在姜威腿边，一步一步走着。
苏早的脸颊轻轻贴在姜威的脖颈处，熟悉的舒肤佳皂香像一张细密的网，温柔地将她包裹起来。
莫名的安心感在血液里欢快地流转，她下意识又往姜威肩头蹭了蹭。
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酒吧里混乱的场景中，姜威看到程修远搂着自己，脸上好像没什么表情？
苏早脑袋晕晕的，又想起了那个失眠的夜。
“姜威。”
苏早轻声唤道，声音里漾着几分含着醉意的绵软。
姜威侧头，嗓音低沉，“嗯？”
“我这么叫你哥哥，你不会生气吧？”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比你大几岁，确实算是你哥。”
姜威不假思索地回答，目光平时前方，稳步走着。
苏早别过脑袋，换一边脸贴在姜威的肩头，像是在寻找更舒适的位置，又像是在逃避什么。
“小时候，我就特别羡慕有哥哥的同学。那时候我常常想，要是我也有哥哥就好了。”
苏早声音很细，很轻，刚刚好能钻进姜威耳朵的程度。
“嗯。”
姜威应着，努力忽略耳边苏早吹出的温热气息。
酥酥麻麻的感觉电流一般顺着脖颈迅速蔓延至全身，他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姜威停住脚步，双手托着苏早，往上送了送。
“我是不是太重了？”
苏早察觉到姜威的动作，迷迷糊糊地问道。
“不是。”
姜威喉结滚动，声音里透着异样的紧绷感。
苏早被往上推了点，脑袋瞬间没了支撑，沉甸甸地又靠回姜威的肩头。
她的脸颊滚烫，下意识说道：“姜威，你做我哥哥好不好？”
“好。”
姜威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而出。
刹那间，苏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瞬间被失落填满。
她微微撅起嘴，小声嘟囔着，语气里满是委屈和嗔怪：
“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
“你知不知道，哥哥妹妹什么的，最讨厌了。”
第22章 云隙 “梆梆硬，没什么手感嘛！”……
姜威背着苏早, 静静地站在斑马线前，等红灯跳转。
不远处一辆工程车轰鸣着疾驰而过，发动机的嘶吼与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交织, 一阵嘈杂。
姜威微微侧头，嘴唇轻启，带着坚定的决心，“你希望我是什么身份，我就是什么身份。”
“嗯？”
苏早疑惑地应了一声, 没听清姜威的话，满心的不高兴越发浓烈。
话说出口, 姜威瞬间回过神,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太过唐突，脸颊滚烫。
他想着现在说点什么或许苏早明天醒来也不会记得, 便沉默着继续慢步向前走。
苏早趴在姜威宽阔的背上, 百无聊赖间又换了一侧贴着。
姜威肩头紧实的肌肉, 莫名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想起什么似的，她心血来潮地抬手, 轻轻捶了捶姜威的肩膀。
欸？！
和网上说的一样，肌肉是硬邦邦的！
“哥哥，肌肉都是这么硬的吗？”
苏早忽闪着朦胧的双眼，声音里裹着几分染了酒意的懵懂。
“你”
姜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突地狂跳，眼看着快要到家了,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苏早的语气里抑制不住的兴奋, 自顾自地念叨起来：“以前看网上的姐妹们说，如果想摸男生的肌肉，就去健身房, 大大方方地问人家要。”
姜威感觉自己的脑袋嗡嗡的，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头疼还是缺氧，低声应道：“要什么？”
“要摸呀！”
苏早一边说着，一边又抬手捏了捏姜威的手臂。
随后煞有介事地点头，发出一声肯定的“嗯”，继续嘟囔道：
“都说肌肉其实没那么好摸，我感觉也是。”
“梆梆硬，没什么手感嘛！”
“”
姜威无言以对，脚下步子愈发急促，呼吸也变得粗重。
苏早趴在姜威的背上，本就因酒意而昏昏沉沉，这会儿被他略显急促的步伐颠得胃里一阵翻腾。
她顿时不满地啧了一声，扬起手拍了拍姜威的肩膀，“哥哥，慢一点！颠得我好难受呀！”
姜威被苏早点了穴似的，猛地停住脚步。
此刻，苏早温热的身躯紧贴着他，耳边的每一下呼吸都带着电流，直击他的心脏。
姜威缓缓吸气吐气，平复内心的波澜。
随后放慢了步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大气都不敢出。
“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苏早的脑袋随着姜威的步伐一晃一晃的，含糊不清地问道。
姜威的后背都是麻的，他强稳心神，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费了好大劲才低声回道：“你不是说哥哥妹妹什么的，讨厌这样的关系吗？”
苏早听了，也不搭话，双臂环住姜威的脖颈，脑袋一歪，亲昵地贴在姜威的脖子边，笑着说道：“我没有，所以我讨厌！我有了，那就不一样啦~”
“好。”
确定苏早的情绪是开心的，姜威放心了点，匀速往回走。
院子里的灯都亮着，昏黄的灯光与月亮洒下的银白交缠，朦胧中掺杂着说不出的暧昧。
耳朵边一路没停的叽叽喳喳声不知何时静了下来，姜威侧脸便撞上苏早乖巧的睡颜。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有点小情绪似的嘟了起来，像个可爱的瓷娃娃。
姜威屏住呼吸，分出一只手想要去拿苏早手里的牵引绳。
谁知道刚碰到绳子，苏早就皱起了眉，不满地抱怨道：“嗯~不要动我的大黑！”
说着，苏早的双腿不安分地蹬了一下。
姜威生怕苏早滑下来，连忙重新托住，只能任由她牵着大黑，两人一狗往楼上走。
走到门口，姜威轻轻抖了抖肩膀，“到家了，钥匙在哪？”
苏早的包包挂在肩头，她闭着眼睛，拍了拍夹着的单肩包，“这里！”
姜威一手稳住苏早，一手从包包的侧袋里摸出钥匙开门。
开了灯，姜威顾不上换鞋，迳直走进房间把苏早放在床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嗯~”
“不要不要！”
苏早翻了个身，怀里突然落了空，拧着眉不满道，“大黑呢！”
大黑在一旁着急地摇尾巴，嘴筒子凑到苏早的手边闻了又闻。
苏早费劲地睁开眼，看到床边的大黑，脸上漾起甜甜的笑容，“大黑宝宝！今晚你跟姨姨睡好不好呀！”
说着，苏早便摇摇晃晃地撑着胳膊，执拗地起身往床下爬。
姜威见状，赶忙上前拦着：“小心！”
苏早穿着连衣裙，姜威的手悬在半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整个人挡在床边。
大黑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嘴里发出“呜呜”声。
姜威扭过头，低声道：“定！”
听到指令，大黑瞬间在床边笔直地坐好，目光紧盯着苏早，一动不动。
苏早拧着眉呆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满地嘀咕道：“凶凶凶，凶死了，大黑宝宝，姨姨跟你贴贴！”
“你再贴就要掉地上了。”
姜威不想吵醒苏早，但又拿她一直往外探的两只胳膊毫无办法，只能低声提醒。
“可是我要跟大黑一起睡！”
苏早抬起头，眼神迷离却透着一股倔强。
很快，她的目光锁定沙发边的狗窝，“我给大黑新买的小窝，它还没睡过呢！”
姜威顺着苏早的目光看过去，瞳孔地震，大黑什么时候在苏早的房间里混上一个小窝了
没等姜威反应过来，苏早已经手脚并用爬进了狗窝里，还不忘招呼大黑：“大黑宝宝，快来睡觉！”
大黑急得直摇尾巴，舌头在嘴边舔来舔去，眼巴巴地看着姜威，等他的指令。
“去吧。”
姜威深深地叹了口气，看苏早这个样子，今晚抱不到大黑，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得到许可的大黑立马钻进了苏早的怀里，鼻子凑近苏早，不停地嗅着。
苏早一把抱住大黑毛茸茸的身子，将脸深深埋进它的毛里，嘴里还不时发出含糊不清的呢喃。
大黑十分温顺，乖乖趴在苏早身边，时不时轻舔她的手心。
姜威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暖黄的灯光似一层薄纱，轻柔地落在苏早身上，精准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她绯红的脸颊因为酒精的作用显得格外娇艳，发丝凌乱地散落在两颊，更添了几分妩媚。
姜威的目光不自觉地在她身上停留，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
脑海中浮现晚上在酒吧门口看到程修远揽着苏早的一幕，一股酸涩顷刻间涌上心头。
苏早温热的呼吸仿佛还在耳边，姜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内心的躁动，但身体的反应却更加明显。
他看着苏早抱着大黑安然入睡的模样，心里五味杂陈，咬着牙把钥匙放在桌上。
紧接着，他转身快步走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浴室里，冰冷的洗澡水倾泻而下，重重地砸在姜威滚烫的身体上。
他缓缓闭上眼睛，用凉意驱散心底疯狂生长、难以抑制的欲望。
以及，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
冷水顺着他的面庞滚落，淌过紧实的胸膛，沿着肌肉的线条一路向下。
他一次又一次地深呼吸，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脑海里却依旧不断浮现苏早的身影
或恬静或娇憨、或明媚或嗔怪
每一个鲜活生动的表情伴随着一声声软糯的“哥哥”，彻底击溃他的理智。
姜威睁开眼睛，透过水帘望向模糊的墙壁，眼神里满是挣扎。
“狗哥，支付宝收到钱没？！”
轰隆隆的摩托车油门声搅乱了姜威的思绪，他一惊，慌忙推开窗户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嘘，楼上睡觉呢！”
赵洋咧着嘴摆了摆手，支好摩托车大步往办公室里走。
姜威匆忙擦干穿好衣服，出来就看到赵洋笑得贱兮兮地坐在办公椅上打量他。
“狗哥，刚那单钱付了吗？他没给我看，我也不好追着问。”
“付了。”
姜威穿了条短裤，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搓头发，“你怎么过来了，打个电话说下不就行了。”
赵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丢在桌子上，“这个车型系统更新了，数值要重新校准，我怕明天忘了，反正顺路，就给你送过来。”
“谢了。”
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姜威的神色平静了很多，大步走到办公桌边开电脑，“撤啊，等什么呢？等我请你吃个夜宵？”
“狗哥~”
赵洋手里拿着表格，坏笑着扬了扬，“我先声明啊，我可没有偷窥，这玩意就摆在文件架上的，我刚登记客户名单，随手一拿”
姜威看了眼被他画得乱七八糟的表格，无所谓地拍了拍赵洋的肩膀示意他让座，“起开，我来把数据先更新了。”
“这啥情况？情敌？”
赵洋挪到办公桌对面，上半身趴在桌子上，单手托腮直勾勾盯着姜威，“这不就一高富帅，没得比啊，你上次不是说要追，追了吗？”
姜威对照着手机上的数值有条不紊地录入电脑，突然想到那顿气氛诡异的三人火锅，面无表情地瞥了赵洋一眼，冷冷回道：“没有，太忙了没顾上。”
“这个情报哪来的？苏老师跟你聊的？”
“上次来家里找苏早，我观察了一下。”
“什么身份？追求者？”
“谈了快三年的前任。”
“”
赵洋一时语塞，张了张嘴，愣是一个字没说。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神，猛拍大腿，“哥啊，人都打到家门口来了，你到底在忙什么啊？”
姜威朝电脑屏幕努了努嘴，手头的动作没停，继续仔细核对手机和电脑上的数据，“我忙什么你不是知道？”
赵洋一听，两眼看天，抬手画了一个不标准十字架，紧接着又双手合十，念叨了一句阿弥陀佛，“要大命了，真是要大命了”
姜威本就心乱如麻，看赵洋这副一惊一乍的样子，更烦了，“有用的话赶紧说，废话别放。”
“狗哥你这”
赵洋极少见到姜威如此一本正经发愁的模样，更来劲了，“你破防了啊？狗哥，这就破防了？”
“好了好了。”
姜威拿手机对着赵洋的手机拍下了屏幕上的数据，不耐烦地摆手，“我自己慢慢弄，你赶紧回去吧。”
赵洋收起姜威递过去的手机，笑嘻嘻坐了回去，“别啊，多个人出出主意也好啊，你跟我说说是怎么个情况，我帮你分析一下子。”
姜威将信将疑地看着赵洋，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大致把程修远登门的事说了一下。
“我勒个去？”
赵洋惊讶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敌方心理素质这么硬？”
“是啊。”
事情和盘托出，姜威也就没了隐藏情绪的必要，两腿架在一旁的凳子上，随手捞起桌上的烟盒磕出一支烟，随手点燃。
他深吸一口，然后仰在椅背上长长地吐气，眉宇间藏不住的烦躁。
赵洋倾身向前，也拿起一根烟叼在嘴边，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低声试探道：“你没鲁莽吧？不会已经告白了吧？”
十字路口被工程车吞掉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姜威直起身子，弹了弹烟灰，“没。”
“那就好，情况不一样了，咱现在就不能硬莽了，得谨慎。”
姜威眯着眼，看向烟雾中的赵洋，赞同地点头：“然后呢？”
“按你这表格，要啥没啥，直接冲那肯定不成啊。”
赵洋神色凝重，分析得头头是道：“现在这局面，你贸然告白，那不就是网上大家最讨厌的那种，屁事不干，寡动嘴皮子撒网的？”
“嗯。”
有没有程修远，姜威都不会这么做，他强压着耐心，低声应道：“说点有用的。”
“我觉得吧，狗哥你的优势肯定在于靠谱的人品！”
赵洋思索了半天，有了些底气似的，腰杆都挺直了点。
“苏老师要是真选了你，小日子肯定是没得说的！”
“问题就是，咱怎么不画饼，实打实地把这个优势展现出来呢？”
“而且吧，这个前任，他有身份优势，他们每天见啊！咱近水楼台还刷不了存在感了！”
说着说着，赵洋手捏下巴，嘴角下撇，摇起了头，“难弄，搞不清敌方进度，被偷家都不知道”
“要不你回家吧？”
姜威被赵洋一番话绕的云里雾里，索性收了腿赶人，“你回家吧，好不好？”
“等等，我想起来了！不就是存在感么，咱刷爆它！”
赵洋灵光一闪，急忙掏出手机疯狂搜索记录，“你不是问我哪里适合吹吹风吗？我问了！葡萄园！我老婆说有个什么网红农家乐，可火了！”
姜威猛地坐直，明天苏早休息，他还没来得及规划这个事，“发过来。”
“你就早早做些准备，我给你看这些帖子啊”
赵洋一边说着，一边翻出和老婆的聊天记录递给姜威。
图片里，精致的餐垫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食物，寿司、果切、三明治、小蛋糕
“这么多？吃得完么？”
姜威接过手机，轻点图片放大，不由皱眉，“几个人啊这？”
“”
赵洋翻了个大白眼，气得拍了姜威一下。
“你懂什么？这叫出片，懂不懂？”
“蓝蓝的天，白白的云，美美的食物”
赵洋词穷了，不耐烦地哎呀了一声，“总之，女孩子就喜欢这些，你照着搞就对了！”
聊了半天总算是获得了一些有效建议，姜威点击图片转发给自己。
紧接着，他拿起自己的手机低头转账：“晚上这一单我不抽成了，直接转你，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吧，我好好琢磨琢磨。”
赵洋一听，嘴角咧到了耳根，满脸堆笑，“还得是我狗哥，实在！我要是女生，绝对非你不嫁！么么哒！”
姜威嫌弃地挥了挥手，“滚滚滚。”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寂静，静谧的夜晚似乎格外契合思考的氛围，姜威坐在桌前，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苏早感觉自己好累，头疼欲裂，眼睛也睁不开。
她仿佛陷进了一个漫长又没有尽头的梦境，梦里，她坐在一辆老旧的拖拉机上，漫无目的地朝前，嘟嘟嘟个不停
嘶——
苏早喉咙干哑，下意识地扎着想要伸个懒腰
不对，怎么胳膊沉甸甸的。
苏早费力地睁开眼，艰难地转头。
大黑正侧躺在她的怀里，一双水汪汪的圆眼无辜地看着她。
苏早睁开的眼又重新闭上，大脑在混沌中艰难运转。
自己，在狗窝里？睡了一夜？
第23章 云隙 “昨晚没给你添麻烦吧？”……
昨晚的记忆太过模糊, 苏早深呼吸，一点一点从零散的碎片中寻找细节。
程修远请机构的同事们吃饭，二场在酒吧, 领导拉着大家敬酒，苏早一杯接一杯
掺着酒精度数的记忆一点一点涌现，苏早的耳尖红得快要滴下血来。
“哥哥，你来啦！”
“姜威，你做我哥哥好不好？”
“哥哥, 你怎么不说话？”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和姜威说过的每一句话在脑袋里卡带了似的, 一遍遍循环播放。
“天呐”
苏早痛苦地双手捂脸, 手上残留的、从大黑身上沾染的舒肤佳皂香味，再次把她拉回到昨晚趴在姜威肩头的暧昧氛围里
紧实的肱二头肌的触感, 也随之而来。
“啊”
苏早崩溃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带着哭腔的求救, 一旁的大黑立马站了起来, 用鼻子轻顶苏早的手心。
“大黑宝宝，你让我去了吧, 别管我了”
苏早满心绝望，认命般把胳膊软绵绵地摊在地毯上，任由记忆碎片悄无声息地拼凑重组，两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怎么办啊，大黑, 我怎么办”
“等等。”
苏早猛地坐了起来, 脑海里的幻灯片放到一半被她停住, “你爹到底说了什么？”
记得当时自己跟姜威抱怨，让他干嘛他就干嘛，他怎么回的？
苏早嘀咕着在脑袋里扒拉答案, 起身开门把大黑放了出去。
随后，她走进浴室，洗去了一身酒气，总算是清醒了些。
思考能力好不容易恢复正常，可她绞尽脑汁，还是没能想起来姜威说了什么。
自己这么闹腾，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强忍麻烦？
被逼无奈？
还是其实乐意？
苏早琢磨不出答案，轻叹了口气，随意理了理头发，赤脚走到衣柜前，目光被角落里的淡黄色碎花连衣裙吸引。
布料抖落的瞬间，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裙子上，为裙摆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棉质纹理吸饱了日光似的，明媚的黄色与精致的小碎花瞬间鲜活起来。
苏早抬手套上裙子，在穿衣镜前轻盈地转了一圈。
方领掐出的直角恰好框出性感的锁骨，蓬松的泡泡袖又增添了几分稚气，透着一股活力。
苏早平日里的穿衣风格都偏素净淡雅，穿上这件活泼俏皮的连衣裙，整个人都跟着换了一副心情。
她移步到梳妆台前，从首饰盒里拿起一对简约的珍珠耳钉戴上，圆润的珍珠在她的指尖闪烁着柔和的光泽，与她的肤色相互映衬，娇俏动人。
紧接着，苏早顺手拿起一个小碎花布艺发圈，娴熟地编了个松松垮垮的麻花辫，随意地搭在肩头，几缕碎发散落其间，徒增了些慵懒随性。
苏早对着镜子仔细打量了一番，随后满意地深吸一口气，扬起一个笑容。
喝酒断片失忆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
既然怎么都想不起那句话，那就干脆把整个晚上都忘记好了。
嗯！
就是这样没错！
苏早换好鞋，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
阳光正好，牧马人安静地停在车位上，苏早迈着轻快的小碎步下楼，转角就看到了在厨房里忙碌的姜威。
“早呀！”
苏早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故作轻松地蹦到平地，倚在厨房门口问道：“昨晚没给你添麻烦吧？”
“早。”
姜威正全神贯注地站在操作台前忙活，脑袋里还在琢磨着赵洋昨晚的那番“撒网”言论。
听到苏早的声音，他侧过头看了眼，想也没想地答道：“大黑给你添麻烦才对。”
“”
苏早微微一怔，不露声色地调整呼吸，平复内心的些许慌乱。
她并不打算展开讨论昨晚的事，但话都递到这儿了，只好硬着头皮接道：“那个，我还想问你呢，大黑怎么”
“你都忘了？”
姜威头也没抬，暗自松了一口气。
当时的过路车太吵，苏早应该是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的。
当然，如果都忘了，那就更好了。
想到苏早赖在地上的样子，姜威的尾音里不自觉带了点笑意，“你说给大黑买了新狗窝，偏要拉着大黑一起睡。”
苏早抿唇憋气，低垂的睫毛剧烈颤动着。
我是这么说的吗？！
我是说买了新狗窝，可没说我要睡狗窝！
苏早紧咬后槽牙，极力稳住情绪，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淡淡地说道：“这样啊，我确实想不起来了”
“大黑挺乖的。”
苏早决定强行结束这个话题，往前探了探脑袋，装作不经意地看向操作台，眼睛一亮，“你在做寿司？！”
姜威拿出边上放着的粉色饭盒，把切好的寿司一个一个放进饭盒里，随后摘掉一次性手套丢进垃圾桶，如释重负地仰头，双手捏住后脖颈，左右扭了扭脖子。
“你今天休息吧？有时间出去转转？”
姜威穿着黑色T恤，抬起胳膊拉伸身体。
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肱二头肌高高隆起，鼓囊囊的，和操作台上的粉色饭盒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昨晚的回忆被眼前的画面猝不及防地勾了出来，苏早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脸颊微微发烫。
其实之前跟姜威说要出去转转的话，她一直记着，只是忙于排练没来得及找他敲定时间。
没想到的是，姜威竟然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苏早连忙点头，轻声应道：“休息的，我也准备找你约时间来着，正好~”
“吃么？尝一块？”
姜威双手端着餐盒，递到苏早面前，神色间带着几分不自信，“我没做过寿司，你尝看看，不好吃的话，一会拿去喂大黑。”
“”
苏早对姜威这直来直去的思维模式早已见怪不怪，生怕下一秒寿司就进了大黑的饭盆，快速往前一步，抬手接过餐盒。
粉色HelloKitty的餐盒小巧精致，盒内整整齐齐地摆着两列寿司卷。
深绿的紫菜紧紧裹着颗粒饱满的糙米，卷进了嫩绿的黄瓜条、嫣红的火腿、棕褐的牛肉条、金黄的鸡蛋丝、以及橙色的胡萝卜丝。
顾不上夸奖寿司的绝佳卖相，苏早迫不及待地徒手捏起一块送进嘴里。
糙米的软糯香甜率先在舌尖散开，黄瓜与胡萝卜的脆嫩口感交织其中，层次丰富，紧接着，火腿和牛肉浓郁的咸香强势袭来，占据味蕾。
苏早意犹未尽地舔了舔手指，对着姜威用力点头，由衷赞叹道：“好吃的！特别特别好吃！”
听到苏早诚意十足的夸赞，姜威认真紧绷的神情松弛了些。
他抬手轻点边上的手机屏幕，不知不觉已经是午饭点了，“赵洋推荐了邻市的一个葡萄园，这会出发开车过去的话，大概一个半小时，你有兴趣吗？”
“好呀！”
苏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度假风连衣裙，眉眼弯弯，“巧了，今天穿的正适合！”
“大黑呢？一起去吗？”
“嗯，带出去放放风。”
姜威清洗了台面上的工具收好，把寿司往苏早面前推了推，“饿不饿，先吃点？”
苏早的视线扫过操作台边塞满了的收纳箱，心头一暖。
想起什么似的，她皱起了眉头，有些不太确定地问道：“这些，都是”
为我准备的吗？
苏早抿唇，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措辞，“都是今天为了出去玩准备的吗？”
姜威手头收东西的动作没停，理所当然地答道：“是啊，带你出去转转，总不能两个人找个山头大眼瞪小眼吧？”
“”
苏早心里翻涌着，一时说不出什么感觉。
是她嚷嚷着要请姜威吃饭答谢他，结果上一次毁了他亲手准备的火锅，这一次
没想到自己随口的提议会被人如此认真地对待，苏早的眼眶有一瞬的泛红。
她又拿了块寿司递到嘴边，轻声问道：“那要是我今天没时间呢？”
姜威转身倒了杯水放在寿司边上，端着收纳箱往院子里走，“没时间就改天呗。”
苏早咽下嘴里的寿司，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口，盖好饭盒快步跟了上去，“那你做这么多不就白忙活了？”
“吃的东西有什么白忙活一说，一样吃，换个地方吃而已。”
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下一片片细碎的光影，落在姜威的肩头。
他走到牧马人旁，伸手打开后备箱，将收纳箱稳稳地放进去，放好后，又弯腰仔细检查了边上摆放整齐的装备。
确认所有东西都安置妥当，姜威直起身子，从苏早手中接过饭盒放进收纳箱里，随后拍了拍手，打开后座车门，朝院门口守着的大黑打了个响指。
大黑一看姜威的动作，箭一样窜过来，飞奔上车。
苏早看着乖乖坐在后座的大黑，忍不住感叹道：“它知道坐车就是出去玩吗？好熟练！”
姜威眼神里满满的宠溺，拿了牵引绳放在后座，满意地拍了拍大黑的脖子，“对，差不多了，咱们出发？”
“好！”
苏早清脆地应了一声，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被副驾上放着的满满一包“芳芳饼铺”的牛皮纸袋拦住。
“哎？芳芳饼铺？！”
苏早不禁轻呼出声，她停下动作，站在车边，转头向姜威投去询问的目光。
“早上出门买东西带了些，忘记放收纳箱了。”
姜威坐进驾驶座打开导航，面色平淡，“正好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苏早轻轻嗯了声，抱起沉甸甸的包装袋在副驾坐好，将包装袋小心地放在腿上，然后好奇地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了又看。
芳芳饼铺是溪城出了名的老字号，店面不大，但口味堪称一绝。
之前姜威问苏早有什么心心念念的家乡美食，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芳芳饼铺。
但自从北溪古镇的旅游业兴起后，经过年轻游客在网络上的分享，芳芳饼铺一下子就火了起来，每天店门口都排着长长的队伍。
在沪市的时候，她偶尔也会买芳芳饼铺网店里预制类的点心吃，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味儿。
回溪城后，苏早一直想着找时间去尝尝，琐事一件接着一件，还没机会提上日程。
好巧不巧，姜威随手一买，就买到她心坎上了，“你什么时候买的呀？他们家排队要花很久吧？”
“还好吧。”
姜威系好安全带出发，含糊地应道。
芳芳饼铺
他平时回家都会被迫带上一堆新品，一般在返程路上，他就把这些点心送人了。
上午实在是匆忙，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万万没想到，苏早会这么喜欢
苏早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我之前就看到一楼很多芳芳的袋子，还想跟你说呢，等你什么时候再买帮我带点，没想到！”
说着，她打开纸袋，拿出最上层放着的点心盒，话里掩不住的兴奋，“黄油年糕？这新品哎，不是买不到吗？好像限购的吧？”
“是吗”
姜威一时间有些语塞，大脑飞速运转，不知道该先答哪个问题好。
犹豫片刻后，他低声试探道：“你喜欢吃？这些玩意”
知道苏早平时很注重卡路里摄入后，姜威几乎没打算提家里开饼铺这件事。
苏早听出姜威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无奈地笑着说道：“热量高了点，可是真的无法拒绝。”
黄油年糕的香气不断地撩拨着苏早的神经，她拿出包装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在车上吃这个是不是不太好”
担心点心掉落的碎屑弄脏车子，苏早纠结了几秒，又依依不舍地把黄油年糕放回袋子里，“算了，一会到了再吃吧。”
“吃啊，随便吃，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专业洗车！都像你这样，我没生意了。”
姜威抽空侧脸看了一眼苏早，她的脑袋快要塞进牛皮袋了。
原本担心苏早只是出于礼貌捧场，但看她现在这个样子
姜威不放心地再次确认道：“你真喜欢啊？”
得到姜威的应允，苏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从纸巾盒里抽了张纸，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黄油年糕，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刹那间，黄油的香气在上颚绽开，整个口腔瞬间被浓郁的甜香填满。
她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点头如捣蒜，“喜欢啊。”
“”
姜威微微抿了抿唇，喉结不自觉滚了下，他看了看后视镜，下定决心般开口：“芳芳饼铺，我家开的”？？？
苏早嘴里的年糕还没咽下去，瞪圆了眼睛震惊地看着姜威，“嗯？”
姜威攥着方向盘的手心微微出汗，有些尴尬地补充道：“嗯，我家开的，我妈叫方芳”
苏早一边咀嚼着嘴里浓香四溢的年糕，一边努力消化姜威话里的信息量。
她和父母的关系不好，所以在人际交往中，她会下意识避开父母、家庭的相关话题。
自己不去主动提，别人也就不会打听她的。
久而久之，苏早习惯了这样的思维模式。
姜威说完，她才后知后觉，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关心过姜威的家庭背景
“你妈妈叫芳芳？两个草字头的芳吗？”
苏早用纸巾轻压嘴角，语气里的惊讶完全藏不住，“还是不敢相信，芳芳饼铺啊，我心里的甜品白月光！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听着苏早渐升的语调，姜威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敲起了节拍。
“我妈姓方，方圆的方，单名一个草字头的芳字，所以叫芳芳饼铺。”
姜威专注地开着车，嘴角突然多了一抹笑意，“不瞒你说，这一包新品是我妈强塞给我的，要不是今天赶时间，多半会让赵洋带回家给孩子吃。”
“啊？那还是我运气好！”
苏早拧着眉，不由把怀里的纸袋抱紧了一些，“你不爱吃吗？这么好吃的点心！”
余光捕捉到苏早的小动作，姜威彻底放下心，绷直的肩头也落了下来，“再好吃的东西，你从小吃到大，吃个二十多年试试？”
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
“哈哈哈”
苏早歪头，代入了一下，被姜威的话逗笑。
“也对，我可能吃几天就腻了”
“这样，下次有新品别送人了，带回来给我吧。”
“好啊！”
姜威应得随意，“带回来的都凉了，口感就变差了，刚出炉的好吃，回头带你去店里吃热乎的！”
话说出口，姜威才意识到自己莽撞，暗自咬舌。
苏早不会误会自己是要带她回家吧
“”
“”
第24章 云隙 “你哥哥好装，我好喜欢。”……
苏早微愣, 片刻的沉默后，黄油年糕的甜意攀上心头。
她知道姜威只是出于热情直爽地发出邀请，笑着应道：“好啊, 有时间去尝尝热乎的！”
“冷的已经这么好吃了，刚出锅我都不敢想！”
说着，苏早好奇地偏头，看向姜威，“你妈妈饼店做得这么好, 你怎么没在店里帮忙呀？”
“害，我们家, 各忙各的。”
姜威顿了顿, 继续说道，“我爸是老刑警, 一天到晚不着家, 我妈和小姨负责忙活铺子, 我么，捣鼓我自己的修车行。”
苏早抱着点心, 听姜威讲起了小时候的趣事。
车子沿着蜿蜒的公路疾驰，时间过得飞快，一个多小时过去，二人抵达目的地。
葡萄园里人不多，放眼望去, 大片大片的葡萄架连绵起伏, 一串串饱满的葡萄沉甸甸地挂在枝头, 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不远处，清澈的小河潺潺流淌，河水在日光下泛着粼粼波光。
太阳将无数细碎的金粉洒落在水面, 偶尔有小鱼游过，水面泛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生动而饱含生命力。
姜威在露营指示牌的指定地点停好车，从后备箱里搬出准备好的天幕和餐垫，打开后车门把大黑的牵引绳系好，递给一旁等着的苏早。
他一手扛着天幕，一手拎着收纳箱，大步朝小河边走去。
苏早提着两个便携式小板凳牵着大黑跟在后面，好奇地张望四周的景色。
微风轻轻拂过她的发丝，带着不算恼人的温度，混合着葡萄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干净清澈。
来到小河边，姜威将餐垫平整地铺在柔软的草地上，随后娴熟利落地搭起天幕。
不一会儿，一个温馨的小天地便搭建好了。
餐垫的花色是可爱的红色格纹，在草坪的映衬下分外亮眼。
姜威把收纳箱里的食物一件一件拿出来，仔细地往野餐垫上摆：
洗好切好的草莓、哈密瓜、凤梨、蓝莓，色泽鲜艳，汁水欲滴；
锡箔纸包裹着的鲜虾三明治，里面夹着鲜嫩的生菜，煎得金黄的鸡蛋和火腿片；
两盒造型精致的杯装小蛋糕、寿司、以及一堆各种口味的果汁和各式各样的零食
“这么多？！”
苏早看着没一会儿就摆满了的餐布，惊呆了，“你准备太多了吧，我们两个人怎么可能吃得完！”
“是吧？我也觉得。”
姜威赞同地点了点头，一副被赵洋骗了的样子，不爽地说道：“赵洋给我的图里是这样的，他说这些都是野餐必备。”
“哈哈哈”
“然后你就按照他给的图？都买了做了？”
“对啊，只多不少。”
姜威的神色里沾着些不服气，嘴角微微向下撇着，还透着一股委屈。
想到姜威为了这些他认知里“中看不中吃”的食物查攻略、不理解但又照做的样子，苏早笑得肚子疼，“小赵师傅说的是对的，真的很出片！我待会一定好好拍！”
她的眼神里闪烁着赞许的光芒，双手比框取景，已经在构思怎么拍照了。
“”
姜威一下子愣在原地。
好消息，是开卷考。
坏消息，他主动跟考官承认自己作弊了。
苏早看着姜威一脸懵的可爱模样，笑意更浓了，“总之谢谢你准备这么多，辛苦啦！请坐下喝杯饮料吧！”
说着，她放下手中的折叠凳，迳直坐在餐垫上，拿起一瓶饮料递给姜威。
姜威微微弯下腰，从苏早手里接饮料，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罩住苏早。
两个人的距离陡然拉近，近到苏早能清楚地听见姜威心跳似的。
姜威低头，笑着说道：“小事情，这有什么值得谢的。”
微风携着姜威低沉的嗓音掠过苏早的脸颊，苏早呆在原地，懵了两秒。
说完，姜威站直，拧开瓶盖，仰头咕噜咕噜喝了小半瓶。
小河边三三两两摆放着帐篷，姜威松了大黑的绳子，让它自己玩。
大黑欢快地摇着尾巴，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嗅嗅这儿闻闻那儿，开心极了。
苏早坐在餐垫上晒了会太阳，又回到天幕下吹风吃水果。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河边，吹着风发着呆，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突然，一个飞盘冲着苏早飞了过来。
姜威反应迅速，眼疾手快地起身，抬手稳稳地接住了飞盘。
没几秒，一个穿着吊带超短裤的美女迈着轻快的步伐笑着走了过来。
女生身材火辣，一头大波浪卷发随意地披在肩头，随着她的步子轻轻摆动。
她走到姜威面前，笑着指了指飞盘：“帅哥，野餐吗？一起玩飞盘？”
说着，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走近了点。
这时，她看到天幕下坐着的苏早，不觉提高了音量：“苏苏？！你不是说今天要在家陪狗吗？！”
“学姐”
苏早摸了摸脚边趴着的大黑，撑着膝盖起身，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试图掩去眼底的窘迫，“是哦，早就说好休息日带它来玩。”
早上洗完澡，苏早就看到舞团群里的团建通知。
程修远被她拉黑了还没加回来，特地在群里艾特她让她一起来出来玩。
她如今只是合作方，和前同事团建难免会有诸多尴尬，想也没想随意编了个理由推掉了。
没想到，舞团的团建地点选在了葡萄园。
“这样啊，这位帅哥是？”
秦知意的双眼亮晶晶的，目光黏在了姜威身上，语气里满是好奇。
“”
苏早看着面前两眼放光的秦知意，扭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边的姜威，斟酌着怎么介绍比较合适。
“苏苏！”
“姜威大哥！这么巧！”
程修远从不远处快步走了过来，坏笑着拍了拍秦知意的肩膀，调侃道：“侬可以伐，雷达蛮准，今朝运道好哦，熟人勒，这位是苏苏的哥哥。”
苏早一秒听懂程修远话里的深意，脸上的笑容僵住。
“哥哥？哪种哥哥？”
“介不介意多个妹妹？不正经的那种？”
秦知意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利落地往前一步，站在了姜威面前，大方地伸出了手，娇声道：“哥哥好，我是秦知意，沪市大剧院舞蹈演员，苏苏的学姐。”
“姜威。”
姜威忽略秦知意悬在半空的手，不冷不热地应道。
秦知意对姜威的冷淡并不在意，惊讶地收回手，放在眼前看了两秒后笑了起来。
她发现新大陆般对苏早说道：“酷哎，苏苏，你哥哥好装，我好喜欢。”
“”
“”
苏早心情复杂，指甲不自觉掐进手心，一下又一下。
秦知意和程修远是大学同学，大学时期就都是风云人物。
秦知意向来率直飒爽，不仅有傲人的身材和明艳的美貌，洒脱的感情观在圈子里也是出了名的：只有她瞧不上的男人，没有她睡不到的男人。
苏早一直把秦知意当自己的榜样，她打心眼里觉得，女生就该活成秦知意这样，恣意自由。
眼前这个架势
秦知意必不可能空手而归。
“姜威大哥，你别被知意吓到，她平时这样玩笑惯了，讲话没分寸。”
程修远走到苏早身边，柔声抱怨道：“我喊你出来，你不来，你看，老天爷都在帮我，不还是一起玩？”
说着，程修远抬手去理苏早耳边的碎发，“昨晚喝那么多，今天怎么样？有没有难受？”
“我没说要一起玩吧。”
苏早躲过程修远的手，拿过姜威手里的飞盘塞给程修远，“我们只是来遛狗吹风，就不打扰你们团建了。”
姜威听出苏早话里的不高兴，往后退了一步，没再说话。
“别呀！”
“不能因为他是你前任就连我一起拒绝吧！那我可太冤枉了！”
秦知意的目光追着姜威，瞥见了小河边上摆得满满当当的餐垫，夸张地惊叹道：“好丰盛啊！苏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贤惠了？！”
程修远顺着秦知意的目光看过去，眼底闪过一丝异样，原本温和的语调瞬间变得冰凉，隐隐透着不悦，“是大哥做的吧？”
“真假？！”
秦知意挽着苏早的胳膊，亲昵地撞了撞苏早的肩膀，“苏苏北鼻，你知道学姐的，学姐好这口，这种身材好又居家的，哎呀”
说着，她还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
苏早抬头看向姜威，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瞬间将她包裹
她喘不过气来，从秦知意出现的那一刻开始。
“大哥的手艺很好的，我可是尝过。”
程修远的赞赏里带着莫名的攀比，笑着朝秦知意挑了挑眉，“胜你一头。”
“那不行，那我也要吃！”
说着，秦知意拽着苏早的手晃悠起来。
“苏苏，学姐跟你的关系总比你这个前任好吧？你不邀请我坐一坐？”
“帅哥，你做了这么多，肯定不想再带回去吧？”
秦知意仰头，眼神里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苏早皱眉，强装镇定，扭脸看向姜威。
尽管有了程修远的铺垫，姜威还是小小震惊了一下。
程修远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已经让他非常敬佩了，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
姜威盯着秦知意粘在苏早胳膊上的手，心里只有学习二字，无所谓地给了苏早一个眼神，“听你的。”
东西确实很多，姜威做得这么用心，带回去有点浪费，苏早犹豫了几秒，迟疑着开口：“那你们坐坐？”
“好呀！”
秦知意像是早就等着苏早的邀请，迫不及待地探身看了一圈，“你们就两个椅子吗？等我，我去再拿两个来！”
程修远微微眯起眼睛，给苏早递了个眼神，随后默默跟在秦知意身后，往舞团的帐篷走去。
苏早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缓缓仰起头，动了动唇，又把话咽了回去。
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觉得，姜威真的高。
之前没什么机会和姜威在户外相处，从没觉得两个人的身高差距有多大。
这会她才发现，在稍微有些喧闹的环境里，以姜威的高度，根本就听不到她说话。
“怎么了？”
姜威俯身，凑到苏早身边，“不想跟他们玩我们就回去。”
以为苏早是被程修远搅坏了心情，姜威低声安抚道。
“没有。”
苏早连忙摇头，眼神闪躲。
“学姐她人很好很好，就是爱开玩笑”
说着，苏早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如果秦知意和姜威在一起
一定很登对。
苏早抬头看向姜威，咬着腮帮子，心底汩汩往外冒酸意，声音也越来越小，“如果你喜欢的话，一会可以”
“我不喜欢。”
姜威毫不犹豫地打断了苏早。
他微微垂眸，看着苏早颤动的睫毛，强忍住想要抱她的冲动，“我是带你出来放松的，不是来看你勉强自己应付别人，你不高兴，我们就回家。”
苏早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姜威，在他深邃的瞳孔里，她看到了自己。
小小一个，黄色的衣服，仰着头，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你不高兴，我们，就，回家。
姜威的声音太低了，砂纸一样在苏早的耳膜刮着，也把她心底里泛滥的小情绪全都一点点磨没了。
是啊，怎么突然不自信了。
姜威是她的哥哥，正经不正经，都是她的。哥哥。
“哥哥”
来不及了，来不及顾虑更多。
秦知意的出现拉响了苏早心里的警报，发大水马上就要逃命的那种。
她需要一点安全感，强扭的也行
脑袋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苏早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本能地抬手捏了捏姜威的衣摆。
她咬唇，沉默了几秒，鼓足了勇气，“你别当别人的哥哥了，我不喜欢共享哥哥。”
姜威想到秦知意的调侃，突然会过意来
嘴角的笑容压不住，他径直抬手揉了揉苏早的后脑勺，“都听你的。”
苏早缓慢地放长了呼吸，周边的空气都慢了下来。
姜威的一个小动作给她注入了一股无限安定的力量，她的焦躁感消失了。
“来啦来啦！”
不远处的秦知意看到两人的动作，大声嚷嚷着奔过来。
“要回家吗？不想玩了我们就回家。”
姜威弯腰捡起一旁的牵引绳往起收，“或者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不回，出来就是放松的嘛。”
苏早深吸一口气扬起笑脸，朝秦知意挥手。
“离开舞团，以后也没什么机会跟他们见面了，难得遇到，就一起吧。”
秦知意放下凳子，微微眯眼，侧头打量着苏早，慢悠悠开口：“苏苏，你们刚在干嘛？”
“啊”
苏早的心猛地一紧，不确定秦知意是不是捕捉到了姜威刚才的动作，她脸颊微红，下意识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随口答道：“我想要拍照，让我哥帮我看看头发乱不乱。”
姜威听着苏早的回答，嘴角不自觉上扬。
如果说哥哥听上去有点若有似无的暧昧……
那苏早脱口而出的“我哥”两个字，带着难以言喻的，更专属、更亲密的意味。
第25章 云隙 “他体能这么好”……
“拍呀, 我帮你拍！”
秦知意一听，立马来了兴致，迅速拿起手机调到了自拍模式, “这么多美食不能浪费了，来，我们坐这儿拍！”
苏早还没来得及反应，被秦知意拉着坐在了野餐垫上。
微风掠过，带着河水里淡淡的湿意, 她们以波光粼粼的小河为背景，对着镜头自拍起来。
拍完几张, 秦知意打开相册检查出片效果, 满意地赞叹道：“颜色多就是好拍，我今天的朋友圈素材有了！”
“不行, 今天发了团建合照了！”
说着, 秦知意拿着手机递到苏早面前让她一起看, “我P一下，留着下次发！”
苏早凑过去, 看向手机屏幕。
画面里，远处澄澈碧蓝的天空、近处闪着金光的水面，秦知意的明艳张扬和苏早的知性俏皮融合得恰到好处，赏心悦目。
苏早赞赏地竖起了大拇指，“这不用P了呀, 好看的, 学姐, 你发给我吧！”
“我帮你再拍几张，你成天么也不发朋友圈的，听我的, 预制点，想发的时候有素材！”
苏早笑出声，连连点头，“好的学姐，那就麻烦你！”
秦知意化身摄影师，指挥苏早摆各种姿势。
“来，捏着草莓，对，笑甜一点！”
“饮料握好了，别用力，侧脸，看远方别看我，对，松弛感！”
“你超不经意地转头看我，带点惊讶，对了！美！”
姜威静静地站在树下，专注地看着苏早，眼里流转着悄无声息的爱意。
苏早像是感受到了姜威的目光，忽然想到这么多食物都是姜威的心意，于是朝他挥手，“学姐，你帮我们拍一张吧？”
秦知意欣然应下，看向姜威。
姜威没什么拍照经验，但是想到能和苏早留下一张合影，摸了摸鼻尖，沉默着走到苏早了身后。
刚拍完照，程修远推着一辆小推车慢步走了过来，小推车的轮子在草地上滚动，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他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开口说道：“在拍照吗？怎么不等我？”
苏早看到程修远，忽略他的话转头看向远方，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秦知意将手机塞进短裤的口袋，坏笑着朝程修远摇了摇食指，“Sad，无人邀你参与这一Part。”
程修远淡淡瞥了秦知意一眼，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嘲讽，轻蔑地耸了耸肩，“Who cares。”
秦知意一拍双手，笑着对苏早和姜威提议道：“四个人，我们来玩飞盘吧，怎么样？”
“可以！”
程修远不由往苏早身边靠了一步，胸有成竹地说道：“苏苏不太会，我跟她一组，正好教教她！”
秦知意比了个ok的手势，目光转向姜威，笑嘻嘻地说道：“那我和哥哥一组喽~”
姜威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冷声开口，“不要叫我哥哥，叫我姜威就行。”
“干嘛？双标啊？苏苏可以叫你哥哥，我为什么不行？她哥哥就是我哥哥呀！”
姜威的拒绝让秦知意更兴奋了，她迈步走到苏早面前，轻轻撞了撞苏早的肩膀，朝苏早眨了眨眼，“是吧苏苏？”
苏早一时间不知道回什么，她没想到自己跟姜威说了那番话以后，姜威会拒绝得这么干脆，这么直接
“不用问她，是我介意。”
姜威的声音低沉有力，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苏早有兴趣玩飞盘的话，她和我一组，要是我们不能一组，这飞盘我不玩了。”
姜威简单的两句话丢出去，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程修远和秦知意都愣在了原地，苏早也懵了。
从打招呼开始，姜威给人的印象就是一副随和好说话的模样，没想到这会为了分组会如此强硬。
程修远的脸色微微一变，眼神里闪过一丝掺杂着疑惑的恼怒，很快又恢复了平日里的优雅姿态，“大哥，苏苏不会呀，你会么？”
秦知意的目光一直在苏早身上，像是在探究什么，她双手抱胸，笑着接道：“是的，主要我跟程修远是老搭档了，要是我们一组，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
苏早仰头看向姜威，轻声说道：“可是，我不会”
“没事。”
姜威微微侧身，朝苏早身边倾过去一些，低声说道：“你有兴趣的话，我没问题。”
苏早没玩过飞盘，也没见过姜威运动的样子。
姜威坚定的模样让她突然有了点期待，“好呀，那我们试试？”
见此情形，秦知意笑着摇头，伸手拍了拍程修远的肩膀，“行了，那就这样吧，咱俩打他们个落花流水，待会捡盘子捡累了就老实了。”
程修远轻轻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分组。
游戏正式开始，秦知意率先将飞盘扔出。
飞盘在空中急速旋转，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朝着姜威和苏早的方向飞去。
姜威目光紧盯着飞盘，双腿微微弯曲，蓄势待发。
就在飞盘快要飞到二人面前时，他猛地发力，整个人高高跃起，身姿矫健而轻盈。
他伸出手臂，稳稳接住飞盘，第一把，拿下！
苏早站在一旁，看着姜威帅气利落的动作，心底莫名涌起一股自豪感。
她从来没见过姜威在运动场上的样子，充满了力量和自信，和平时判若两人。
姜威转头，与苏早目光交汇，他微微点头，随后手臂蓄力，将飞盘掷出。
飞盘裹着劲风，呼啸着冲向秦知意和程修远。
秦知意反应迅速，简单判断飞盘方向后，灵活地往后撤步。
程修远见状，一个箭步上前，接住了飞盘，“Bingo！”
“看来你哥哥会玩呀！”
秦知意站在后方原地热身，跃跃欲试，“真正的比赛，才刚刚开始！”
程修远全身绷紧，用力将飞盘掷出，飞盘旋转着飞向苏早，但还是被姜威的长臂轻松拦下。
接下来的几轮，姜威凭借出色的体能和高大的体型优势，占据了绝对主动权。
他一次次精准接住，又一次次全力抛出，秦知意和程修远二人紧密配合全力以赴，只能勉强应付姜威一人的攻势。
飞盘在空中传来传去，大黑兴奋地跟着飞盘跑跳，为这场激烈的比赛增加了一些趣味性。
苏早悬着的心逐渐安定下来，也尝试熟悉规则加入游戏。
程修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本想靠自己擅长的飞盘运动在苏早面前一展身手，赢得苏早崇拜的目光。
可是现在，苏早的注意力都在姜威身上。
姜威玩得强势，每一次飞盘的抛出都带着十足的劲道，落点精准得让人咋舌。
秦知意体力下降得厉害，有点招架不住了，忙不迭朝姜威摆手：“姜威大哥，你别太狠啦，动真格的？给我们留点面子呀~”
她的眼神里满是对姜威的欣赏，程修远暗自咬牙，低声说道：“知意，你最近的训练是不是落下了？这就喘了？”
秦知意被程修远这么一激，原本有些松懈的神经又紧绷起来，振奋精神继续迎战。
几轮激烈的角逐下来，姜威和苏早配合得越发默契，攻势也越发凌厉。
随着比赛的推移，姜威的体能优势更加凸显，飞盘的速度和力度让程修远和秦知意的配合频频出现失误。
程修远眉头紧锁，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频繁地调整位置，试图预判飞盘轨迹，却总是差之毫厘。
秦知意虽然热情依旧，但脸上也渐显疲态，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
“不行啦不行啦！”
秦知意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双手叉腰，胸脯剧烈地起伏着，撒娇般连连摆手，“累死我了，不玩了不玩了，我们认输还不行嘛？”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小推车里的纸巾擦汗。
尽管输了比赛，但她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懊恼，满是笑意。
程修远也停了下来，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粗气。
“这样，输的请客，摘葡萄的钱我们出，怎么样？”
秦知意看着程修远不服输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有绅士风度的男士一般在这个时候会主动提出，去帮我们摘葡萄。”
程修远努力平复气息，耸了耸肩，“我没意见。”
姜威转过头，看向身旁脸蛋红扑扑的苏早，抬眉询问她的意见。
苏早笑着仰起脸，兴奋地说道：“我们赢了，当然要拿属于我们的奖品，狠狠摘！多摘点！”
程修远看着苏早开心的样子，宠溺地把抽纸递给她，迫不及待地说道：“好啦，知道你喜欢吃葡萄，我跟大哥去给你摘，快擦擦汗，喝点水歇一歇吧。”
姜威面颊微微绷紧，忽略心底的酸意，不忘在脑袋里记下，苏早喜欢吃葡萄！
秦知意看着程修远深情的模样，嫌弃地拉着苏早往河边走。
姜威和程修远转身，往葡萄园深处走去。
两个女生并肩走到河边，在树荫下坐了下来。
微风轻轻拂过，河边的垂柳随风摇曳，细长的柳枝垂落在水面上，漾起一圈圈涟漪。
苏早拿起一瓶果汁递给秦知意，自己也打开一瓶仰头喝了一口，清凉的果汁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身上的燥热。
秦知意喝了几口果汁，靠在椅背上，看着姜威和程修远离开的方向，意味深长地说道：“前任和现任，小苏苏，你长大了，爱玩刺激的了？”
苏早和秦知意的交集不算多，偶尔有专业上的问题需要请教时，程修远会让秦知意帮忙。
秦知意待苏早像妹妹一样，每次解决了问题苏早向秦知意道谢的时候，她都拽拽地会说，“不用客气，小苏苏要快点长大。”
苏早想起了以往的时光，对秦知意的抵触消了大半，低声坦诚道：“不是的学姐。”
“那你跟学姐说说，这个哥哥，到底是不是正经哥哥？”
苏早的心跳陡然加快，她踌躇了几秒，叹了口气，“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你看，学姐的眼睛就是尺，你真是沉得住气，姜威这个体格，还有他呆萌的性子，换作是我，三天就拿下了。”
“”
苏早只是不想有意瞒秦知意什么，但是没想到秦知意话题打开的这么快。
她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我们没有”
“没有摊牌呗，是吧？”
秦知意像是看穿了苏早的心思，嘴角挂着看透一切的笑容，“为什么不呢？享受当下多好。”
为什么不呢？
苏早微微皱眉，这个问题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平静的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她好像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
也不是没想过，姜威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她都摸不透，何来摊牌一说。
想着，苏早无奈地笑了笑，“不存在摊牌吧，姜威就是比较照顾我，而且他这个人性格就是这样，对身边朋友都很好的。”
“懂了，你看不准他的心意，是吧？”
秦知意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学姐只给你一个建议，别想太多，先睡再说，而且姜威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会纠缠不休的人。”
“额”
苏早心底敬佩且羡慕秦知意的洒脱，但是她深知自己远不能做到。
想跟秦知意分享点什么，但是又无从说起，只淡淡地应道：“再说吧。”
“再说？你要是没想好，那我去动手了啊？”
秦知意冷笑着拿起了手机在手里把玩，继续说道，“就他这个条件，身高体型，不比我们舞团里那一个个竹竿强多了？”
苏早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姜威跳起来接飞盘的模样，轻轻嗯了声。
“好了小苏苏，学姐不逗你了。”
说着，秦知意低头，打开微信，给苏早发照片，“我的话都是有证据的，你自己看。”
苏早的手机震动了几声，是秦知意发来的微信。
有秦知意和苏早的合照，也有苏早的单人照，苏早的目光停在了她和姜威的合照上。
画面里，苏早一身淡黄色碎花裙，亭亭玉立地站在河边。
她面向镜头，眼睛笑成了弯弯的月牙，笑容甜美而纯粹，透着青春的朝气。
而姜威，笔挺地站在苏早身旁，穿着基础款黑T和工装裤，简约随性。
但他并没有看镜头，他的头微低，侧过脸，专注而深情地凝视着身旁的苏早，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温柔，嘴角的弧度盛满了爱意。
苏早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久久出神。
尽管她不想在秦知意面前承认自己的想法，但画面里的甜意几乎要溢出屏幕，她无从辩驳。
“怎么说？”
秦知意见苏早沉默，笑意更浓了，“我跟你抢哥哥，你酸了没有？”
“”
苏早想到自己慌忙中跟姜威说不喜欢共享哥哥的样子，莫名中了一枪。
她这才惊觉，自己
竟然真的是在吃醋。
“人生得意须尽欢，小苏苏，你在犹豫什么啊？”
苏早看着手机屏幕里姜威的眼神，暗自咬腮，需要犹豫的可太多了
秦知意凑近了看了看苏早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了，你不会是刚被我戳中了心思，才这么扭扭捏捏的吧？”
“无所谓啦！”
秦知意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仰头喝了一口果汁，“我就烦你们这些心思重的，人类最原始的吸引力就是王道，睡了再说呗。”
“嗯~”
秦知意故意拖长了尾音，脸上浮现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他体能这么好，啧啧啧”
第26章 云隙 “肉在面前不知道吃，暴殄天物。……
苏早听懂秦知意话里的暗示, 脸颊滚烫，又羞又恼，“学姐, 我们没到考虑这些的时候”
“那就赶紧啊，等什么呢？肉在面前不知道吃，暴殄天物。”
秦知意实在不理解苏早的纠结，嫌弃地吐槽道：“你不会还想着吃回头草吧？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程修远这人没什么意思, 分手就对了。”
“没。”
苏早摇头，猛地想起, 姜威还在跟程修远一起摘葡萄
后背有电流乱窜似的, 浑身一个激灵，鸡皮疙瘩全都竖了起来。
被秦知意这么一说, 再回想她之前说的“前任现任”四个字, 苏早只觉得自己的耳朵热的厉害, 快红透了。
葡萄园里，繁茂的葡萄藤相互缠绕、交错纵横, 撑起一片绿意盎然的苍穹，一串串饱满圆润的葡萄从枝叶间垂落，鲜嫩欲滴。
姜威和程修远并肩走在期间，各自手持剪刀，专注地挑选着葡萄。
起初, 两个人都只是默默干活, 沉闷的氛围中透着些尴尬, 只有偶尔的剪枝声和脚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程修远率先打破沉默，抬手轻轻托起一串葡萄，斜睨姜威, 故作轻松地开口问道：“大哥，你和苏苏认识这么久了，她小时候什么样呀？”
姜威手中一顿，瞥了程修远一眼，心里响起了警报。
他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刚剪下的葡萄，理了理装葡萄的篮子，“怎么突然问这个？她小时候的事，跟你现在也没什么关系了吧。”
姜威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划清界限的意味，眼睛直直地盯着程修远，像是在提醒他认清自己前任的身份。
程修远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语气里透着不甘，“怎么没关系？我和苏苏只是闹别扭而已，而且我更了解她，才能更好地关心她。”
“倒是大哥你，这么紧张，难道不希望我追回苏苏吗？”
程修远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他微微仰起头，毫不示弱地迎上姜威的目光。
姜威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眼神也变得锐利，他向前跨了一步，与程修远的距离瞬间拉近。
两人之间的空气变得稀薄。
姜威冷冷开口：“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既然分手了，就摆好自己的位置，不要轻易越界，你这样，只会让苏早更困扰。”
程修远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挺直了腰杆和姜威对视，“大哥，你也别忘了，既然以兄妹相称，就守好做哥哥的本分才是。”
“苏苏的事，轮不到你在这儿对我指手画脚。”
程修远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对抗意味。
姜威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心里的怒火。
如果在这里和程修远起了冲突，苏早必定会陷入两难的尴尬境地，对谁都没有好处。
他紧握着手中的剪刀，沉默片刻后，抬头继续剪葡萄。
程修远看姜威这般反应，微微一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隐去眼底的慌乱，勾起一个讨好的笑容。
“大哥，我也是一心想着要追回苏苏，希望获得你的助力，还请不要误会。”
“她不同意的事，我不会做。”
姜威头也不抬，语气冷淡，“她说分手了，那就是分手了，感情的事，强求不得。”
“无妨。”
程修远轻捏骨节，抿唇深思了几秒，而后低低开口：“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没有大哥的支持结果也会是一样，我相信总有一天，苏苏会重新向大哥介绍我的。”
姜威面色一滞，原本平静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好一个越挫越勇
如果自己有这样的信念感
想到苏早那些态度决绝的言辞，他不由有点代入程修远。
姜威沉默良久，深叹了一口气，轻拍了拍程修远的胳膊，意味深长地朝他点了点头。
程修远心底那股不详的预感没能得到印证，反倒生出了更多疑惑。
他摸不透姜威的想法，碍于姜威和苏早的关系，只能暂且当作姜威是在鼓励自己，礼貌地颔首回应。
又过了一会儿，日头渐渐西斜，姜威和程修远拎着满满几篮葡萄，沿着蜿蜒的小路回到小河边。
此时，阳光被繁茂的枝叶层层筛落，在地上铺开一片片斑驳光影，可两人周身却笼罩着无形寒霜，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程修远一见苏早，立刻换上温柔的笑容，快步走到她身旁，将篮子轻轻放下，开口道：
“苏苏，还记得么，咱们舞团在山上露营的那次，当时也是我和秦知意跟你，大家躺在草坪上，看星星唱歌。”
“那时候的夜空，多美。”
说着，他脸上浮现出怀念的神色，眼睛紧紧盯着苏早，试图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丝共鸣。
苏早微微一怔，记忆瞬间被拉回过去。
那时候，她与程修远、秦知意度过了一些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些回忆里有欢笑，有肆意，此刻回想起来，心中难免泛起一丝感慨。
她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嗯，记得。”
姜威默默走到一旁，将葡萄篮放在地上，随后在椅子上坐下，微微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秦知意转脸看向苏早，笑着说道：“可是，现在小苏苏回到溪城，每天都可以看到那样的星空了吧？”
苏早不由想到了狗院后院的夜晚，繁星点点，静谧又美好。
她嘴角上扬，笑着对秦知意点头，“是的，溪城的夜晚，和我们山上团建的那一夜，真的很像，宁静又舒适。”
程修远察觉到姜威的目光，心中暗自得意，故意提高音量说道：“苏苏，你一直都喜欢大城市的热闹，这种忙里偷闲的前提，是充实，而不是在小地方无所事事地躺平。”
他一边说着，一边斜眼瞟了瞟姜威，眼神里藏着无声的攻击，似乎在暗示什么。
苏早闻言，不由蹙眉，不假思索地反驳道：“我没这么说过，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可是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宁静与温暖，不能一概而论。”
秦知意听出程修远的心思，她轻咳一声，附和道：“是哇，小苏苏现在过得挺好的，悠闲自在。”
“挺好的？”
“悠闲自在？”
程修远抓住了切入点一般看向秦知意，压低声音反问道：
“让你放弃现在体面的高薪工作，在这晚上八点就一片静寂的小县城混日子，你愿意？”
“市中心连个像样的商圈都没有，想吃点什么都得去省城，谈不上房车，论不了地段，你愿意？”
“学了这么多年的舞蹈，控了这么多年的饮食，到头来，换来的只是老人小孩轻飘飘的一句老师真厉害，你愿意？”
程修远冷哼一声，讥讽地摇头：
“知意，你住着市中心的大平层，看着绚丽的夜景，品着红酒，羡慕苏苏困在这小城市，灰头土脸的，悠闲，生活？”
程修远的语调渐高，灰头土脸四个字咬得极重。
对于他的这番话，苏早和秦知意都不意外。
无论何时，只要话题提及地域，程修远的观点都只有一个，就是超一线的沪市永远都是最好的，方方面面秒杀其他所有城市的好。
在他的认识里，再美丽的山水、再好的人文环境，离开了GDP和城市化的支撑，也都只是地广人稀的“偏远地区”，不值一提。
苏早眉头微拧，不理解程修远为什么突然杠起来，说这样一番话，懒得跟他争辩。
秦知意洞悉程修远的心思，看着姜威，笑了笑，“你不是小苏苏，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
“是的。”
苏早语气平静，淡淡地应道，“溪城是我的家乡呀，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程修远看出姜威目光的游移，不依不挠，继续说道：
“苏苏，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以前说喜欢沪市，心心念念能在沪市扎根，干出一番事业。”
“喜欢这件事是主观的，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厌弃这无聊的生活，怀念都市的便捷。”
“”
苏早幽幽叹了口气，没再辩驳。
程修远和她的观念本就是不一样的，根子上的不一样。
她诚然喜欢沪市的璀璨，但也清楚，自己不属于那里。
只有溪城，才能给她归属感，这是无需争论的事实。
说者有意，听者更有心。
姜威静静地坐在一旁，将三人的对话都听了进去。
他的心底悄然裂开了一条缝，悄无声息地被莫名的自卑与不安填满，逐渐淹没。
他扎根溪城，守着简陋的修车铺，过着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惬意满足。
但这一切，和苏早经历过的繁华都市相比，实在太过寒酸。
看着苏早认真反驳程修远的模样，他感觉自己与她之间，好像有一道无形的鸿沟。
苏早真的清楚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生活么？
她回溪城不过月余，会不会，溪城的宁静于她而言，只是远离喧嚣的新鲜感？
四个人正聊着，远处突然传来舞团其他人的呼喊声，“程老师！秦老师！聚餐啦！”
秦知意反应迅速，听到声音后利落地站起来，挥了挥手臂回应。
紧接着，她将目光投向苏早，热情问道：“小苏苏，一起吃个晚饭吗？”
程修远也跟着看向苏早，声音轻柔，带着几分期待，“苏苏，一起呗，你都认识的老同事。”
“不了。”
苏早嘴角挂着浅笑，朝秦知意摆了摆手，低声解释道：“和前同事聚餐，学姐你懂我的，这样的场合我应付不来。”
“行，那我们先撤了，你们继续玩。”
秦知意说着，目光在苏早和姜威身上扫过，随后抬脚踢了踢程修远的鞋子，催促道：“走了。”
“小苏苏，加油。”
说着，秦知意朝苏早眨了眨眼，拉着程修远离开。
程修远被秦知意拽着，身子却不时往后扭，想要再劝苏早几句，两人就这么拉扯着走远。
苏早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那些与程修远、秦知意一同度过的快乐时光，潮水般在脑海中翻涌，熟悉，又遥远。
待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苏早缓缓回过神，转头看向姜威。
见姜威神色落寞，苏早心头一紧，忙说道：“天色有点晚了，我们也回吧？”
姜威抬起头，强扯出一丝笑容掩饰内心的失落与烦闷，轻声应道，“好。”
两人随即开始收拾东西，动作熟练且配合默契，但空气里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沉默。
大黑在一旁欢快地跟着跑前跑后，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心中的波澜。
夕阳的余晖肆意倾洒，将他们的身影拉长，轮廓在金色光芒中愈发模糊，像一幅笔触朦胧的油画。
姜威和苏早并肩走向停车位，晚风徐徐拂过，带着一丝凉意。
苏早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偷偷瞥了姜威一眼。
只见他眉头微蹙，眼神中有股说不出的忧郁，她暗自纳闷。
他怎么看起来如此低落
也是，好好的野餐又被搅了
橙红的夕阳金沙般披在大地上，姜威和苏早踏上了归途。
车子缓缓行驶，窗外金黄的麦浪在微风中翻滚，错落有致的农舍点缀其间，远处山峦的轮廓被金光勾勒得愈发柔和。
暖色调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两人身上，给车里的静谧添了几分暧昧。
苏早看着窗外，拇指不住地按压手心。
纠结了好一会，她鼓起勇气打破沉默：“今天玩得挺开心的，没想到你竟然会飞盘，还玩得这么厉害！”
她微微侧头，看向姜威，嘴角带着一抹浅笑。
姜威单手握着方向盘，目光专注于前方，嘴角上扬，“开心就好，飞盘我不太会，但是抛接球以前训练过。”
他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试探道：“你们以前，经常一起玩这些吗？”
姜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可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苏早愣了一下，你们指的是，程修远么。
她没想到姜威会突然聊起程修远，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过去。
枯燥的往日在眼前重现，苏早摇了摇头，语气平静：
“没有，舞团的工作太忙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多是他等我排练，我看他演出，偶尔团建才会有机会一起出去玩。”
“今天这种户外活动，可能就几次吧，都是舞团组织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悄悄观察姜威的表情，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
姜威微微点头，没再说话，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还好，听起来甜蜜的回忆不算太多，否则
苏早看着姜威，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细细想来，她没问过姜威的家庭，也没有讨论过姜威的过去。
沉默了几秒，苏早清了清嗓子，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你呢？一直感觉你挺细心的，被学姐开玩笑也波澜不惊的样子，是以前经历过，习惯了？”
一句莫名其妙的八卦问出口，苏早自顾自脑补出了无数剧情。
姜威个头高又壮实，在人群中本就扎眼，运动细胞好的话，在大学里
想着想着，苏早看向窗外，轻咬下唇，顿时有点后悔问这个问题。
第27章 云隙 “下班了，怎么还不回家？”……
“习惯？”
“我啊？”
姜威无奈地低笑出声, 语调里满是自嘲的意味，“我大学学的是机械专业，没读两年去了部队, 后来退伍回校补上课程，同学都已经毕业工作了。”
“啊？”
苏早微微一愣，她没想到姜威的答案会是这样，忍不住追问道：“你在大学里，没有谈过恋爱吗？”
“害, 机械专业哪有女生。”
姜威单手握方向盘，笑着调侃道, “打球的时候倒是常有女生在球场边上欢呼, 但人都是我那些兄弟们的对象，没我什么事啊。”
“”
苏早仿佛已经看到了姜威一个人抱着球看人家甜蜜的模样, 她莫名想笑, 又觉得不大礼貌, 只得强忍笑意，轻声应道：“这样吗？”
她想了想, 以姜威的性格，还真不好说。
“嗯。”
姜威面上闪过一丝窘迫，二十五六岁了，说自己没正经谈过恋爱，妥妥的扣分项。
犹豫几秒, 他开口找补道：“主要是进了部队, 管得太严了, 训练又忙，后来退伍回来忙着毕业的事儿，毕业了又忙着狗院, 一直没时间。”
“嗯”
苏早心头的疑惑渐渐消散，不知道为什么，隐约生出了一丝欣喜。
姜威目光从前方移开，转头看了一眼苏早，正撞上苏早眼底藏不住的笑意，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两人的目光交汇，短短一瞬又迅速移开。
车内的氛围愈发暧昧，心跳声似乎也变得清晰可闻。
不知不觉，车子驶入狗院。
姜威停好车，先把大黑放回了狗窝。
随后，他没有急着整理后备箱里的收纳箱，而是径直走到狗窝边上，抱起了两大箱快递。
苏早下车，看到抱着两大箱快递的姜威，挥手和他打招呼，“我先上楼啦，今天玩得很开心，每次说是我请客，结果总是麻烦你，下次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好啊。”
姜威抱着沉甸甸的快递箱，跟苏早一起往楼梯走，“那说好了，你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等有空了带我去尝尝？”
“说好了。”
苏早嘴角含着笑意上楼，见姜威也跟了上来，好奇道：“嗯？楼上的快递？”
自从苏早住到二楼，几乎没有见姜威上楼过，房间旁边的茶室兼洗衣房也都是她一个人在用。
“是的，放茶室。”
说着，两人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苏早见姜威两只手抱着箱子，帮他打开茶室的门，“好勒，那你忙，我先回去了。”
“那个”
姜威把两个箱子放在茶桌上，迟疑了两秒，开口说道：“有时间的话，待会能不能来帮我验个货？买了个小家电，不太会用。”
“小家电？！”
苏早好奇地开灯，看向箱子外的包装，“咖啡机？！”
记忆闪回，她突然想到程修远坐在院子里数落溪城连家像样的手工咖啡店都没有的场景
这台咖啡机不会是
苏早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包装壳上的品牌logo她认识，是咖啡机里数一数二的大牌，这一台机器起码得三四千，而她一年的房租不过一万多块
姜威见苏早愣住，想到程修远说的“灰头土脸”，手头拆快递的动作顿了顿。
咖啡机到的不是时候，如果早两天，他或许可以信心满满地跟苏早展示，自己特意做了很多功课，为了她置办了这台机器。
而现在，咖啡机不过是填补了县城没有像样的咖啡店的空缺而已。
对苏早来说，这或许还是一种“将就”，根本算不上惊喜。
“早就想买了，经常有客户问周边卖不卖咖啡。”
姜威搬出箱子里的机器着手组装，低声解释道：“楼下自助饮料机生意还行，洗车时间长，加个咖啡说不定多些营收。”
“”
苏早眉头微蹙，总觉得这个理由听起来有些牵强。
她抬眸看向姜威，疑惑道：“那你应该把机器放一楼呀，搬楼上来多不方便？”
“我不会用，你先试试好用不好用。”
姜威按照说明书上的步骤装好机器，小心翼翼地将它安置在窗户下的餐边柜上，接上电源。
他直起身，转向苏早，“你觉得好，我再考虑要不要营业。”
说着，姜威拆开另一个快递，拿出里面的两包巧克力，递到苏早面前，“喏，顺带捎的。”
苏早接过巧克力，一眼认出，“是云南那个牌子？”
她走近一步朝箱子里望去，里面还有几包不同风味的咖啡豆。
没想到姜威考虑得如此全面，苏早惊讶道：“还有咖啡豆？！”
“是啊，上次我让朋友帮忙打听打听哪家豆子好，他说这家也做豆子，而且评价不错，就一起寄过来了。”
姜威拎出豆子放在咖啡机边上，将两个快递箱摞好，收好散落的包装纸，“今天太晚了，明天你试试看，有问题跟我说？”
“好。”
苏早看着眼前崭新的全自动咖啡机，慢半拍地点了点头。
姜威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这是为她买的，她想要道谢也无从开口。
还没等苏早反应过来，姜威已经收了纸箱，咚咚咚下楼了。
苏早回到房间，默默收拾好洗完澡，翻出便携式照片打印机，挑选了几张今天拍的照片打印了出来。
她靠在床头，手指轻轻捏着那张姜威和自己的合照，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笑着笑着，眉头又渐渐皱起，满心困惑。
姜威看自己的眼神，是温柔的，可是他
想到姜威匆忙组装好咖啡机，一声不吭下楼的身影，苏早不解。
真的会有人花了这么多心思，一句话都不说的吗？
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也许，姜威真的就只是顺带手做了这些？
又或者，他真把自己当成需要照顾的妹妹，像秦知意对自己那样？
如果当成了妹妹，苏早凝视着手中的照片，轻咬下唇，好像确实说得通
绞尽脑汁想了许久，依旧毫无头绪，苏早无奈地把照片夹进最爱的绘本里，放在枕边。
她侧身躺好，看着窗外的繁星，尝试理清混乱的思绪。
楼下，姜威刚把后备箱里的东西都收好，第一时间坐到电脑前，打开表格复盘这一天的点点滴滴。
他仔细回忆苏早的笑容、喜好，并一一记录下来。
多相处还是好的，一天的时间，备忘录里增加了好几条新内容。
姜威看着手边写着自己和程修远姓名的表格，突然想到程修远说过的那句话。
“灰头土脸”四个字钢针一般，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里。
他身形一僵，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自己和程修远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平凡，没有光鲜亮丽的工作，没有大城市的优渥生活，他能为苏早做的，实在是太有限了。
姜威无奈地叹了口气，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动作缓慢地点燃。
他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烟雾缭绕中，眼神里的失落与不甘激烈碰撞着。
静静待在茶室角落，毫不起眼的咖啡机，极大地提升了苏早的幸福指数。
每天清晨，柔和的阳光还没散发出灼人的暑气，苏早就已经洗漱完毕，她迈着轻快的步伐悠悠走到隔壁茶室，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做一杯咖啡。
没一会儿，醇厚浓郁的咖啡香气便弥漫开来。
苏早将煮好的咖啡倒入随行杯，带着满杯香气四溢的温暖出门上班。
忙碌的上午，苏早趁着课间歇息的时间端起咖啡杯轻抿一口，偶尔想起姜威匆匆忙忙组装咖啡机的样子，心底泛起丝丝甜意。
舞团演出的时间一天天逼近，苏早的训练强度也随之增加，她每天泡在排练室里，生活变得愈发忙碌。
这天傍晚，姜威正钻在车肚里全神贯注地捣鼓零件，一旁工具箱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他满手油污，胡乱拿了边上的抹布擦了擦，接起电话：“哪位？”
“您好，请问是姜威姜先生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焦急又严肃的女音，语速很快，透着明显的慌乱。
“这里是云溪艺术中心，苏早老师的紧急联系人一栏里填写了您的电话号码，请问您是她的家人吗？”
姜威心头猛地一紧，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忙不迭应道：“是，是我，苏早怎么了？”
“您好，苏早遇到了一些麻烦，您现在能来一趟机构吗？电话里说不清楚。”
姜威推动滚轮从车底快速滑出，慌忙起身，皱眉问道：“她人没事吧？具体是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您稍等。”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人声忽地变大了，听起来像是讲话的人用手捂住了话筒，声音抖得厉害：
“今天下午有家长到教务处投诉，说苏苏老师勾引她的丈夫，苏苏老师坚决否认。机构领导担心报警把事情闹大影响不好，现在在引导双方协商解决。”
“协商什么？”
姜威只觉一股无名火噌的一下窜了上来，他用肩膀和脑袋夹着手机，快速地洗手，“苏早人呢？”
电话那头的女音满是无措，“苏苏老师应该还在跟对方协商”
“我现在过来，十五分钟到。”
“好的，我在楼下等您。”
电话挂断，姜威给苏早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顾不上太多，姜威擦干手匆忙出门。
狗院离机构只有两条街，姜威大步流星，不到十分钟就出现在了机构楼下。
李丽等在门口，看到姜威的身影，匆忙跑了过来，神色慌张：
“我记得你，你是苏苏的哥哥，上次聚餐，你来接的吧？”
李丽语速极快，“我是李丽，公司前台，是苏苏的好朋友。”
“你好。”
姜威对着李丽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着急问道：“她人在哪儿？现在什么情况？”
李丽抬眼扫了一圈，警惕地掠过两侧的摄像头，随后往边上的巷子里走了几步。
确认四下无人，李丽压低声音说道：“具体情况刚才电话里跟你说了，你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你就说来接苏苏下课。”
“嗯，谢谢你，放心。”
姜威心领神会，干脆地应下，“我能直接进去？”
“可以的，待会我先回去前台坐着，你等两分钟进来登记，我刷卡让你进。”
姜威握着拳的手就没松过，沉声道：“这样，你把前因后果，大概跟我说下。”
李丽双手一直搓个不停，思索片刻后开口说道：
“是下午三点多的事儿，这会一群人在会议室里聊了快两小时了，我刚才去添水，他们都不说话，气氛特别压抑，感觉苏苏要是不松口，根本出不来。”？
姜威脸色阴沉的可怕，他咬着牙问道：“这样，你回忆下，对方怎么说的，还有他们有什么证据吗？”
“是这样的”
李丽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重新组织好语言，“苏苏这几天排练太拚命了，旧伤复发，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扭了一下。”
姜威听到苏早受伤，心猛地揪紧，刚要开口询问伤势，又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等着李丽继续说。
“应该是下楼没站稳，苏苏倒下去了，然后学生家长去扶了一下，被他老婆看到了。”
“应该？”
姜威再也按捺不住心头越烧越旺的怒火，声音陡然提高，“没有监控吗？”
李丽嘴角向下，眼圈泛红，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领导不让调，再加上巡演在即，如果这时候机构出问题，演出的事情”
姜威听懂了，闷闷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先进去，我马上来登记，谢谢你。”
李丽点头，小步往回跑。
姜威看了看时间，快到下课点了，又是一波学生从扶梯鱼贯而下，熙熙攘攘地走出机构大门。
他站在机构门口，听着大家的议论，下颌线紧绷。
“那个女的好疯啊，自己老公肥头大耳的，苏苏老师怎么可能看得上？”
“欲加之罪呗，顾客就是上帝，机构总不能反过来说家长不对吧。”
“不是的，我看到了，苏苏老师自己摔倒了，然后自己靠着楼梯道扶手爬起来的，那个男的献慇勤要去帮她，她一直在拒绝。”
“拒绝了为什么他老婆乱说啊？”
“睁眼说瞎话呗，谁知道”
“算了算了，老师都不让提了，我们在这抱不平也没用。”
“同学你好，打扰一下。”
姜威深吸一口气，强压着内心的怒火，打开手机的录像模式，上前一步。
他拦住了那位声称知道内情的女生，尽量保持语调平稳：“你好，我是苏早的哥哥，你刚才说在现场看到了情况，可以留个电话吗，晚点可能会需要你的证词。”
“苏苏老师的哥哥？！”
几个学生脸上的不解和抱怨瞬间转变为了充满正义感的愤怒，叽叽喳喳地你一句我一句。
“你要报警吗？老师不让报警的，都不让我们聊这个事！”
“我可以作证的！我看到了！苏苏老师都没跟他打招呼！”
“我我！我也可以！我后来看到那个女家长拉扯苏苏老师，苏苏老师一直在躲！”
“嗯。”
姜威只觉自己的耳朵嗡嗡作响，脑袋里乱糟糟的。
他不敢想像，苏早在这半天里受了多少委屈。
姜威强装镇定，留了两个目击学生的联系方式，又把问问题的过程都录了视频。
做完这一切，他跟几个女生道谢后大步往机构里走。
李丽登记了访客，随后凑近姜威，轻声说道：“他们在四楼大会议室，那边扶梯上四楼左转第一间。”
姜威微微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大步上楼。
他径直走到会议室门口，伸手猛地推开会议室的大门，动作间的气势震得所有人一愣。
会议室里，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
苏早坐在长桌一侧，两侧分别是程修远和机构的教务处主任，对面坐着一对夫妻，女人拿着纸巾在装模做样地擦眼泪。
苏早听到门被推开的声响，下意识抬眸，看到门口的姜威，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尾迅速泛红。
姜威径直走到苏早身边，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问道，“下班了，怎么还不回家？”
第28章 云隙 “你让她道歉？？？”……
“这位先生, 请问你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正在开会，麻烦你出去。”
苏早边上的男领导蹭的一下站起来, 脸上写满了不悦，拿起手机就要叫保安。
一旁的程修远赶忙伸手拦住对方，笑着解释道：“王主任，他是苏早的大哥。”
说着，程修远从边上拉过一把椅子, 朝姜威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坐下, “大哥, 你也坐吧，一起劝劝苏苏, 别这么死强了, 没有意义。”
姜威并未坐下, 而是笔挺地站在苏早边上，目光直视王主任, 声音沉稳，“王主任是吧？麻烦您挪个位置。”
“哟？在这干坐了俩小时了，找帮手来了？”
坐在对面的中年女人扯着尖锐的嗓子阴阳怪气起来，“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必须公开道歉, 开除她, 再赔偿两万块钱的精神损失费, 再耗下去，我们的诉求就不是两万了。”
王主任头顶头发稀疏，无奈地叹了口气, 抬手理了理仅剩的几根头发，神色疲惫，“朱太太，我这边已经代表机构向您道歉了，至于您的其他诉求，我们实在没办法满足。”
“我说了，我不要你们道歉，我要她道歉！”
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早抬起头，眼神倔强，不高的音量里透着坚定，“我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道歉？”
“你怎么没错！”
女人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着苏早，脸涨的通红，“你勾引我老公！破坏我的家庭！怎么没错！”
“闭嘴。”
姜威紧咬后槽牙，直勾勾地看向对面的女人，声音冷的要飞出冰碴子：“我只警告你一次，警察来之前，你别说话了。”
苏早一直用拇指掐着手心，掌心早已通红，指甲印深得都快滴出血来。
姜威心疼不已，伸手牵住苏早的手轻轻握了握，随后给了她一个眼神，眼神里满满的安抚与信任。
冰冷的手忽然被一只温暖宽厚的大手握住，苏早有一瞬的恍惚。
周身冻住了的血液开始慢慢回暖，停滞的大脑也重新开始运转。
“你报警了？你为什么报警？”
程修远激动地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
边上的王主任也惊慌失措，原本稀疏的头发抓得更乱了，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们不是关起门来处理吗？你你你你怎么”
“好啊，报警就报警，吓唬谁呢？”
对面的朱太太眼神闪躲，目光游移不定，却强撑着嘴硬道：“一开始要报警的人可是我！就该报警，让大家都看看”
“老婆，我们回家吧”
边上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女人的袖口，低声阻拦道：“就是一场误会，什么事都没有，别闹了。”
女人正在气头上，看男人竟然出面阻拦，激动地站了起来，伸手朝苏早的方向挥动，“好啊，你还护着这个狐媚子是吧，明明就是她勾引你，挑拨我们夫妻关系”
砰——
姜威猛地一拍桌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所有人都呆住了。
“老子他妈警告过你了！”
姜威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吼道。
话音刚落，他就拨开腿边的椅子，迈开大步，迳直朝对面冲过去。
程修远见势不对，立马上前张开双臂拦住姜威，扭脸对身后的王主任喊道：“王主任，你先带二位家长到隔壁办公室坐一下，我来劝劝他们。”
王主任原本就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面色惨白，此时被姜威凶狠的模样惊得两腿发软。
听到程修远的话，他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跑过去开门，哆哆嗦嗦地催促那对夫妻离开。
中年男人身材矮胖，和他老婆身高相仿，两人站起来，都得仰着脖子才能看到姜威的脸。
他们看着姜威满脸的杀气，灰溜溜地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着王主任往外走。
“你别拦我，我先去教教她怎么说话！”
姜威双眼通红，用的力道都是实打实的，面前的一排办公椅被他撞得七倒八歪，“你让开！”
程修远拼了全力，只能勉强拦着姜威不往外走。
他紧咬着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抵着姜威的肩膀，焦急地说道：“好，你要闹是吧？你这么闹，想过苏苏以后怎么办吗？她在这怎么待下去？”
“什么怎么办？”
姜威的火气快要把天花板给掀翻，顺手揪住程修远的衣领，一把把他狠狠按在了墙上，整面墙都被冲击得晃了一下。
“还有你，你就是这么护着学妹的？你让她给那个人道歉？？？”
姜威的声音越来越大，他手头力度不减，声音里带着愤怒的颤抖：
“我问你呢？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苏早什么性格你不知道？你让她道歉？？？”
“说话！”
姜威的最后两个字几乎是用吼的，震得会议室的墙板都在抖。
程修远微闭双眼，两手紧紧握住姜威的手腕，低声说道：“大哥，你冷静点，发生这样的事谁都不想，你想想，没几天就要巡演了，如果对方闹大”
“闹大又能怎么样？”
姜威眼睛里的熊熊怒火在燃烧，快要把程修远给烫化了，“在你眼里，巡演重要，还是人重要？”
边上一直坐着没吭声的苏早侧过头，静静看着墙角那个为了自己发疯的姜威，轻声唤道：“姜威。”
“我在。”
姜威瞬间松了手，立马蹲到了苏早面前，紧张地问道，“怎么样？他们说你扭到了，现在好点吗？”
苏早原本在极度压抑下麻木了的神经，因为姜威的到来，重新恢复了知觉。
而这突如其来的温暖与关怀，也让她一直强撑着的情绪防线彻底崩塌。
面对姜威轻声细语的询问，苏早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委屈，身体微微前倾，将脑袋轻轻靠在姜威的肩头。
泪水无声地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一滴一滴，重重地砸在了姜威的胸前，坠进了他的心底。
姜威抬手，本能地想去轻抚苏早的后脑勺，但又怕惊扰到她
于是，那只手就这么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着。
“苏苏，你不要这样，这样大哥更”
程修远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二人，指节捏得泛白。
他眼底的情绪复杂难辨，嫉妒和愤怒交织，还隐隐掺杂了些难以言说的算计。
沉默了几秒，程修远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模样。
他向前一步，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苏早的后背，柔声劝道：“苏苏，这个事情现在就是各执一词，说不清楚，咱们道个歉，就算了，好不好？”
“为什么说不清楚？”
姜威的语气平静了许多，但简单的质问里，依旧是浓浓的火药味。
“大哥，你不在职场，有些事你不懂。学校不调监控，其实不单单是保护对方，也是保护苏苏呀，这个监控拿出来，万一有点什么说不清的，以后苏苏怎么办呢？”
这套说辞，程修远已经翻来覆去讲了很多遍。
苏早实在不想听了，索性把脑袋更深地埋进姜威的肩膀，要把程修远的话都隔绝出去一般。
从事情发生开始，苏早就坚定地要求调取监控，但是机构却不同意。
对方一看机构气势上矮了一头，顺竿爬，追着打，一路把苏早逼到除了道歉别无他法的绝境。
姜威看苏早如此无助，跟着跌落到海底似的，喘不过气来。
他顾不上一直蹲着的酸麻与憋屈，单膝下压，将腰杆挺直了些，大手轻抚苏早的后脑勺，一下接一下。
“苏苏，大哥不懂，你不能这个样子的！”
程修远有些急了，试图去拉苏早的胳膊，急切地说道：“你我都知道，如果对方闹到文旅教育系统，我们的演出你肯定上不了了，要是影响再大点，你以后都别想登台了。”
“他就是这么威胁你，逼你道歉的？”
姜威的目光中满是疼惜，微微往后退了点，双手轻捧起苏早的脸颊，用指腹小心地擦掉苏早的泪水，轻声问道：“什么证据都没有，他们就是不肯信你，是吧？”
苏早平复了许多，坐直了身体，点了点头，语气沉稳而笃定：“证据可以找到的，我什么都没做。”
道理她都明白，她也一直在据理力争。
只是一个人的声音实在太微弱了，没人听她讲了什么。
对方扯着嗓门张牙舞爪地肆意撒泼，大家都只希望她息事宁人。
而她的身后，空无一人。
时间久了，她只觉得身心俱疲，懒得再开口争辩了。
“我这有证据。”
姜威看向苏早，征求她的意见，“估计一会警察就到了，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好不好？”
苏早深吸一口气，坚定地回道，“我自己可以的。”
“好。”
姜威看苏早的状态好了许多，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些，“腿呢？怎么样？”
苏早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不是，大哥，你听我说。”
程修远怕姜威冲动，索性拉住了姜威的胳膊，“现在这个事情苏苏委屈不委屈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愿不愿意消除影响。”
苏早嘴角扯起一个失望透顶的笑容，苏苏委屈不委屈不是重点
她的世界好像一个怪圈，几年过去，当初没能想明白的事现在总要再经历一遍，似乎只有彻底想明白了，才算了了。
“好了。”
姜威撑着膝盖起身，冷冷瞥了程修远一眼，不耐烦地警告道：“你也闭嘴吧，再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三个人还没聊完，会议室的门便被人推开。
保安带着两位民警走进了会议室，民警身后跟着王主任和那对夫妻。
“谁报的警？”
一位民警目光如炬，迅速扫过屋内众人，高声问道。
“我。”
姜威身形一动，站在苏早面前，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位朱太太，毫无依据捏造事实，四处散布谣言，恶意诽谤他人，影响恶劣。”
苏早一愣，出了事她第一时间要报警，被王主任拦下，便发了信息让李丽帮忙报警，没想到先到的是姜威。
不等警察开口，后头跟着的朱太太扯着嗓子嚷嚷了起来，“明明是她，大庭广众之下勾引我老公！你们把她抓起来！”
姜威嘴角上扬，笑容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讽，“二位听到了，这里是人来人往的教学场所，这样的侮辱对苏老师的工作造成了极为严重的负面影响。”
警察第一时间控制了局面，将涉事人员分开，详细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随后，警察去监控室调取了监控视频仔细查看了事发经过，并登记了姜威收集的证人联系方式和视频证据。
监控里的画面非常清晰，苏早脚踝旧伤复发，下楼吃力，只能一瘸一拐地扶着楼梯扶手往下走。
转弯处，她一个不小心，脚步踉跄失去平衡，顺着楼梯滑倒在地面上。
几秒后，苏早吃力地抓着栏杆重新站起来。
这时，朱先生走上前关心询问，他上半身前倾，双手悬空作搀扶姿势，嘴里还说着关心的话语，但是苏早一直在摆手拒绝。
没等两人产生肢体接触，朱太太就冲了过来。
她伸手用力拉扯苏早，嘴里大声辱骂，紧接着，又狠狠地拍打朱先生的胳膊，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姜威看到这一幕，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努力克制内心翻涌的愤怒。
边上的苏早倒是平和了很多，她悄悄地抬手，轻轻捏了捏姜威的胳膊，给了他一个眼神，提醒他冷静。
程修远和王主任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想到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播放完视频的民警，目光平和地看向会议室里的双方，开口说道：
“事实已经很清晰了，就是一场误会。”
“大家和和气气的，该道歉的道歉，握手言和，然后各自回家，就这样处理，行不行？”
看完监控的朱太太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更恼怒了，迳直说道：“可是她平日里勾搭我老公的那些行为，这个视频里又没有！”
“勾搭？”
“你老公？”
姜威不屑地看向夫妻二人，鄙夷的目光在中年男人身上上下扫了一遍，仿佛在说就他也配，然后转头看向警察。
“警察同志，你们都听到了。”
“她这样信口开河，毫无事实依据地污蔑，苏老师没办法正常工作生活。”
第29章 云隙 “让姜威出去，是怕他打你。”……
“好了, 既然在这协调不出结果，那就都跟我们走一趟吧。”
警察拷了监控视频，整理完其他人的询问记录后, 将一众人都带回了警局。
抵达警局后，警察分别对每个人都进行了详细的询问。
经过一番严谨细致的调查核实，警察依据监控视频、证人证言等关键证据，认定朱太太的行为构成诽谤。
调解室里，气氛凝重。
警察神色严肃, 言简意赅地向众人说明情况：
朱太太的行为情节较轻，尚未构成犯罪, 可由双方协商解决。
如果双方有意愿解决矛盾, 不想将事情扩大化，那就进行调解, 双方达成一致后在调解协议上签名, 公安机关将不再对朱太太进行处罚。
若朱太太不愿意调解, 或苏早不接受调解方案，那么警方将依据《治安管理处罚法》对朱太太进行相应处罚。
僵持了半天得出的是这样的结果, 朱太太完全无法接受。
她瞬间声泪俱下，哭着嚷着大声喊冤，表示对警方的调查结果不赞同、不认可。
情绪越发激动的朱太太引来诸多围观，被警察带到了隔壁办公室。
调查室里，王主任、程修远和姜威苏早并排而坐, 四人神色各异。
“那个, 苏老师啊, 事情已经真相大白了。”
王主任抬手捋了捋头顶几根凌乱的头发，笑呵呵地对苏早说道：“想来朱太太也不会再闹腾了，咱们签了调解书, 就早点回去吧，你今天辛苦了，明天歇一天，后天再来上课。”
姜威脸色立马就变了，没等他开口反驳，程修远做了个冷静的手势，慢悠悠说道：“大哥，你先不要激动，你生气我们都理解，苏苏今天受委屈了，但现在结果是好的。”
“苏苏，你肯定不想自己跟朱太太一样，成为那种抓着不放歇斯底里的人吧？”
程修远温柔地看着苏早，循循善诱，“待会让朱太太跟你道个歉，咱们这事儿就翻篇吧，好不好？今天下午闹这么一出，已经够难看了，到此为止吧。”
“难看？”
“谁难看？”
“她信口雌黄，难看的是谁？”
姜威实在听不下去，拧眉反问道，“调解什么？不接受调解，先让她进去蹲几天再说。”
“大哥，不要这么幼稚。”
程修远掩去眼底的不耐烦，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些，“她没犯法，只是违法治安管理条例，就算不调解，也就是罚款，拘留五日以下，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没有意义？”
姜威瞪圆了眼睛，迳直反驳道：“先蹲再说，污蔑别人需要付出代价，这就是意义！”
“苏苏。”
程修远的声音低了下去，尾音的细微颤动泄露了他心底没藏好的不满。
苏早知道，他的耐心快用完了。
“要不这样吧，反正王主任和大哥都没什么事了，他们先回去吧。我在这陪你签调解书，签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姜威想都没想，硬邦邦地丢了句，“让我走？可能吗？”
王主任看了眼姜威，心里发怵，下意识抬手顺了顺头发，朝程修远陪笑道：“没事的程老师，我等事情彻底解决了再走。”
程修远睫毛抖动，嫌弃两人没眼力见似的，顿了几秒沉声道：“那麻烦你们出去透透气吧，我跟苏苏老师商量一下，看待会怎么调解。”
王主任心领神会，应声笑着往外走，姜威却置若罔闻，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苏早始终没有表态，只低头沉默着。
她心里清楚，机构其实是没有立场的。
机构在意的只有沪市大剧院的巡演合作，如果今天没有巡演这件重要的事卡着，机构也不至于捂着监控迟迟不敢拿出来。
而沪市大剧院的代表，正是程修远。
苏早了解程修远，他绝不会允许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丢面子。
为了说服她息事宁人，程修远肯定会不择手段。
以姜威的秉性，必然听不下去他的说教，继续在这呆着，两人多半要起冲突。
而她，也有账要跟程修远算。
“姜威。”
苏早缓缓抬头，看向姜威，清澈的眸子里漾着莫名的请求，“你先出去抽支烟？”
“”
姜威一怔，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早会听程修远的话，开口让自己出去。
大脑霎时一片空白，紧接着，脑海里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受控制地往外冒：
为什么选程修远留下？
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吗？
留她一个人安全吗？
她是不是还是依赖程修远多一些？
思绪是混乱的，但身体却很诚实。
姜威起身，低声说道：“五分钟，待会调解的时候我要在场，有任何问题立刻给我打电话。”
“大哥，这里是派出所。”
苏早的举动让程修远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他见姜威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半开玩笑地拍了拍姜威的肩膀：“放心，我和苏苏商量一下看怎么利益最大化，不能叫她白白受委屈。”
说着，程修远朝王主任走远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暗示姜威他们要讨论的东西比较私密。
姜威冷冷地瞥了程修远一眼，目光相接，无声的电流中满满的警告。
随后，姜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调解室的大门。
“苏苏，我很高兴，你选择了我。”
程修远满脸得意，坐到苏早边上，语气里洋溢着胜利者凯旋的喜悦，“你要明白，无论什么时候，学长都是真心真意为你考虑的。”
苏早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直直地看着程修远。
程修远理了理衣领，调整了坐姿，一本正经地开口：
“我的建议是，你就宽宏大量，直接算了。这样呢，明天我让王主任帮着私下里扩散一下你受委屈这件事，咱们化被动为主动，争取更多权益。”
“具体呢，可能需要我跟你们校长聊一下，比如升职加薪啊，或者评优这方面，都可以谈嘛，毕竟你是为了机构的名誉做出了一定的牺牲，咱们把这个牺牲实质化。”
“至于道歉，待会当面道歉就行了吧，我觉得勾引这样的字眼，跟你联系到一起，实在是不好听，咱们往后就别再在公开场合提这件事了。”
苏早脸上的笑意更盛，果然，程修远要说的话，和她预想得一模一样。
回想起过去，她一阵恍惚。
很难想像，自己以前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他这些，所谓的，“为她好”的，建议。
“让姜威出去，是怕他打你。”
看到程修远脸上自信的神情，苏早顿了顿，低声说道：“为了你这些话动怒，甚至动手，实在不值得。”
程修远眉尾猛地一挑，讶异地看着苏早：“什么意思？”
“学长，我的事情，往后就不劳你费心了。”
苏早脊背挺直，语气坚定，面色平静。
“如果你是以大剧院代表的身份给到我这些建议，那么我现在明确地答覆你，我不接受你的建议。”
“至于这件事带来的后果，无论你让B角顶掉我参加巡演，还是给机构施压，我都不在乎。”
“你都不在乎？”
程修远没了冷静自持的模样，难以置信地重复道，“你不在乎你的事业，不在乎你的舞者光环，你在乎什么？？？”
“这个就跟你没关系了。”
苏早心意已决，不想再跟他多费口舌，索性拿出手机，给姜威发信息。
“苏苏”
程修远微微闭上双眼，然后深呼吸，像是拚命压制即将爆发的情绪。
几秒后，他强扯出一抹温柔的笑意，语气里带着不解和委屈：“苏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心底的怀疑再次翻腾，程修远看向窗外，咬着牙试探道：
“因为姜威？”
“你们俩，真的只是兄妹关系？”
苏早扬起甜美的笑容，抬手朝程修远做出一个闭嘴的手势，“小嘴巴~”
程修远气得脸都憋红了，没等他继续说，警察带着夫妻二人折返，姜威和王主任紧跟在后，一同走进了调解室。
“哎呀苏老师，我不能坐牢的，家里孩子等着我回家做晚饭，咱们就这么算了吧！”
经过警察一番劝说，朱太太意识到自己真的可能被拘留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就是看错了，你不要在意，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警察看朱太太态度良好，对苏早说道：“朱太太希望能协商解决，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如果双方达成一致，就可以和解。”
苏早点头，轻声答道：“我要求她公开道歉。”
“公开？！”
程修远低呼出声。
苏早话音刚落，调解室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姜威憋着气，低声对苏早说道：“我刚问了，你不接受调解的话，她至少得蹲两天。”
“公开什么意思？”
朱太太脸涨得通红，五官乱飞，“怎么公开，难道让我当众跟你道歉吗？”
苏早忽略一旁欲言又止的程修远和王主任，迳直说道：“手写道歉信，张贴在机构的公告栏，一个月，并且，你们报的现有课程不可退。”
“”
朱太太的眼神黯淡下去，为难地看着一旁的朱先生，小声道：“那咱们孩子不就看到了”
“公告栏？一个月？”
程修远蹙眉，“苏苏，非得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吗？”
“我也不赞成。”
姜威斜了程修远一眼，眼里的刀子直奔对面的朱太太，“不要道歉了，直接蹲两天吧。”
“别别别。”
朱先生见状，急忙抬手拍了拍朱太太的手提醒她事情的严重性，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我们道歉，手写道歉信可以的，我们这就找纸笔。”
警察见事情终于有了进展，迅速拿了纸笔递给朱太太，“写吧。”
朱太太在警察的监督下手写了一份言辞诚恳的道歉信，苏早确认内容没问题后，在调解书上签了字。
警察又教育了朱太太几句，随后宣布案件完结。
苏早把道歉信递给王主任，“王主任，这个麻烦你”
王主任双手接过道歉信，信誓旦旦地点头，“放心，一会我路过学校，直接就把它贴公告栏上去，明早一开门，所有人都能看到。”
“哎”
程修远还想阻止，转头撞上了苏早冰冷的目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回想苏早之前那些决绝的话语，他担心继续插手会让苏早更加反感，只深深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朱先生和朱太太拿了调解书，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派出所。
王主任仔细收好道歉信，和三人打招呼后也迳自离开。
“苏苏，我们”
“您，今天，真是，受累。”
苏早真是两个字咬得极重，淡漠的眼底藏不住的不耐烦，“早点回去休息吧。”
姜威静静地站在苏早身后，后槽牙都快磨碎了，硬是把吐槽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客气什么。”
程修远愣了片刻，忽略苏早话里的嘲讽，语气温柔，“你明天好好休息，后天我们继续排练，后天见。”
苏早偏了偏脑袋，示意他赶紧走。
程修远自讨没趣，眉尾不悦地挑了挑，转头快步离开。
看着程修远走出派出所大院的背影，苏早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总算是结束了。
会议室里长达三个多小时的对峙、洽谈室里几十分钟的问询、调解室里近一个小时的僵持
苏早的一整天，都是灰濛濛的。
幸好
苏早的目光不由转向身边站着的姜威，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这场噩梦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不等程修远的身影从视线中彻底消失，姜威就按捺不住内心的不满，急吼吼地抱怨道：“你还跟他这么客气，这家伙，胳膊肘净往外拐。”
“本来也不是自己人。”
苏早被姜威气鼓鼓的样子逗笑，轻声说道：“最应该感谢的人是你呀，对了，你怎么有时间过来，李丽找你的吗？！”
“对，你们前台给我打的电话。”
姜威迈步往门外走，语气随意地解释道，“我修着车呢，听说你被欺负了，扔下工具就杀过来了。”
苏早仔细想了想，估摸着李丽碍于员工身份不好直接报警，所以绕了这么个弯子，倒也正常。
想起自己好像没有跟李丽介绍过姜威，苏早好奇道，“她怎么找到你的？”
“紧急联系人啊。”
姜威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她说你填的什么表里面，留的是我的号码。”
“”
“”
姜威说完，才发现哪里不对劲。
苏早的紧急联系人，填了他？！
没有填她的妈妈，没有填程修远，没有填其他朋友
填！的！是！他！！！
苏早一时语塞，尴尬地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自己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刚入职那会，入职表上的紧急联系人一直空着，李丽催了好几次，说不填完整没办法保存档案，让她怎么也得提供一个溪城能联系得上的亲友。
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就写了姜威的联系方式。
苏早心里一慌，快速转动脑筋，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借口：“抱歉啊，我在溪城实在没什么朋友”
“不用抱歉啊！”
因为程修远和苏早在调解室里的“单聊”，姜威的心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
此刻，却被“紧急联系人”五个字稳稳托住。
他嘴角上扬，自豪地说道：“填我就对了，这不就用上了？我离得近，麻烦别人不如直接找我！随叫随到！”
第30章 云隙 “我专业看片的！”
苏早有一瞬的鼻酸, 她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打破伤风时姜威在医院里跟她拍胸脯的片段：
“以后在溪城你要是受委屈了就跟我说，我一定帮你讨回来。”
“真的吗？那我可记下了？”
“当然，真真的。”
苏早微微低下头, 盯着脚下的路。
漆黑的柏油路面生出重影，她的心底泛起丝丝点点的暖意。
其实，苏早心里都盘算好了。
等到学生们走得差不多，哪怕李丽不帮她，她也会自己报警。
只是按照对面的架势, 免不了一场让人头疼的对峙。
社交场合里的场面话，她向来左耳进右耳出。
这次却阴差阳错, 她“当真”了。
紧急联系人一栏, 她填上了姜威的号码。
而姜威，竟然真的来了。
他用最直接、最粗暴的方式把对方的恶意反击了回去。
后知后觉的感动卷走了苏早心里的阴霾, 这一天过得实在太糟糕了, 她不想回家。
她害怕回去以后, 独自一个人在安静的环境里，无数次地循环回忆下午的遭遇, 以及和程修远的那些不堪的过往。
苏早的脚步顿了顿，提起精神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今天真的要谢谢你，我请你吃夜宵吧，好不好？”
“先去医院，看看你的旧伤怎么回事。”
电话里听到苏早受伤后姜威就一直惦记着, 这会事情终于解决了, 他才有机会好好关心一下, “下午路都不能走了，这会怎么看起来正常了？”
“喏~”
苏早笑着抬起腿，左右晃了晃, “骨头肯定没问题，就是疼，下午在办公室喷了镇痛剂，不疼了就好了。”
“”
姜威愣了一下，看着苏早，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不了解舞蹈演员背后的辛苦，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关心的尺度应该在哪里。
“我们先去吃饭吧，好不好？”
苏早的尾音浮起来了一些，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调调，像是请求，又像是撒娇。
“饿了？”
不讲究一日三餐的苏早极少主动提出吃东西，姜威怕她饿着，立马改了主意，“那就先吃饭，吃完明天找时间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
苏早乖乖点头应下，“好哦，吃什么？”
姜威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到夜宵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想到苏早工作了一天，他又补了一句，“要是太累不想出门的话，回去我给你简单做点也行，吃完早点休息。”
眼看下一个路口转弯就到狗院，苏早突发奇想。
每次吃饭都是姜威根据她的需求定制，她却从未了解过姜威平时都吃些什么，去哪里吃。
“你平时出去吃夜宵吗？都吃些什么呀？”
苏早加快脚步，抢先走到姜威面前，微微侧身，“要不，带我去你常吃的店试试？”
“我常吃的”
姜威想到那些重油重辣的食物，支支吾吾地答道：“都不大健康，基本就是些路边的烧烤摊啊，大排档里小炒什么的”
“好啊，可以带我去吗？”
一想到烧烤摊的热闹氛围，苏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我请你吃烧烤！”
姜威带着疑惑打量着苏早，破天荒地犹豫起来，“你确定吗？路边摊油烟大，而且应该没什么你能吃的”
“确定！”
苏早用力点头，随后小声解释道：“不想就这么回家，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姜威一怔，想到苏早趴在他肩头掉泪的模样，心一下被揪了起来。
苏早向来喜静，在楼上几乎没有存在感，平日里两点一线好像也没什么社交活动。
这样一个安静内敛的人，此刻竟然主动要求去吵闹的地方
姜威忽略心里复杂的情绪，试探性地说道：“本来我今晚倒是有个局，在赵洋家里。有个发小回来了，大家约了夜宵，你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过去？”
“赵洋家？！”
说话间，两人已经快要走到狗院门口。
守在门口的大黑看到姜威和苏早的身影，“汪”了一声，摇着螺旋桨般的尾巴弹射起步。
苏早蹲下身，张开双臂，等着飞奔过来的大黑。
姜威应声，仔细观察苏早的反应，“他家是开大排档的，在批发市场后面的美食街，这个点应该正热闹。”
“会打扰你们吗？要是不碍事的话我们去凑个热闹？”
脑海里浮现赵洋吊儿郎当骑摩托的模样，苏早揉着大黑的脑袋，仰头惊讶地看向姜威，“大排档吗？小赵师傅竟然还是大厨呐？”
见苏早是真的有兴趣，姜威点点头，掏出手机给赵洋打电话。
“晚上的局别取消了，我现在就过去，你让大刘和二陈半小时内到，要是比我晚，有他们好看的。”
苏早听不清电话那头讲了什么，但赵洋夸张的哀嚎声却很真切，让她有种从云端落回到人间的真实感。
夜色渐沉，溪城城中的美食街热闹非凡。
街道两旁的摊位鳞次栉比，五彩斑斓的灯光交织闪烁，将整个街区照得如同白昼。
摊位上，烤架里的炭火熊熊燃烧，辟里啪啦地迸着火星，浓郁的孜然香气混合着炭火味，裹着各种食材的鲜香，在空气中肆意弥漫。
摊主们一边挥舞着手中的烤串，一边热情地招呼过往的行人。
街边的食客们或围坐在矮矮的塑料桌椅旁，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或站在摊位前，紧盯着摊主手中翻动的美食咽口水。
姜威停好车，带着苏早在人群中穿梭，迳直走向赵洋家的烧烤排档。
“老地方烧烤”门口，几张木制桌椅干净整洁，透着质朴。
赵洋正站在烤炉前忙碌，他的老婆在一旁帮忙递食材，两人配合默契。
“来了？”
坐在角落里的二陈一眼看到姜威，赶忙站了起来，挥着手臂跟姜威打招呼，“狗哥，这里坐！”
赵洋闻声探头，脸上立马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你们先坐啊，菜马上就好！”
说着，赵洋解了围裙，大步往姜威的方向走。
姜威领着苏早走到桌边，看着两人的眼神里满是笑意，开口介绍道：
“二陈，陈晨，之前帮你装窗帘的时候见过，我发小。”
“这位是大刘，刘瑞科，省人民医院的医生，最近回溪城指导学习，今晚这个局就是为了他搞的。”
苏早应声看向小圆桌边坐着的两人，陈晨她有印象，身形黑黑瘦瘦的，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利落劲儿。
刘瑞科则截然不同，胖乎乎的脸蛋上架着一副黑色的圆框眼镜，整个人给人一种憨厚老实的感觉，散发着好相处的亲近感。
苏早礼貌地微笑着，挥手跟二人打招呼，“你们好，我是苏早，是培训机构的舞蹈老师。”
陈晨乐呵呵地摆手，晃动胳膊轻轻撞了边上的刘瑞科一下，话里满是炫耀，“苏老师我们见过，老熟人了！”
“呵。”
刘瑞科冷笑了一声，对着陈晨翻了个白眼，带着莫名的喜感，“说的好像就你认识似的，我也很熟了好吧？”
苏早抬眉疑惑地看向姜威，陈晨她有印象，但是刘瑞科？怎么会很熟？！
不远处的赵洋一阵风似的小跑过来，啪地一下站定在桌子对面，一本正经地朝苏早敬了个礼。
“苏老师好！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本人赵洋！这条美食街上，响当当的大厨！”
苏早被赵洋滑稽的样子逗笑，学着赵洋认真的表情竖起了大拇指，“小赵师傅无所不能！”
“不用理他。”
姜威一边说着，一边放好椅子，示意苏早坐下，“赵洋你就忽略就行，二陈和大刘么，他们俩都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你随意点，可以当他们不存在。”
“啊？当我不存在？”
刘瑞科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故意从镜片上方斜睨姜威：“狗哥，你确定啊？那我这个嘴巴没有把门的，可什么都往外说了？”
“”
姜威笑了笑，随手抽了张纸巾习惯性地低头擦桌子，丝毫没有被威胁到，“你说呗，有本事你就说。”
“苏老师啊，是这样的”
刘瑞科立刻转向苏早，眼睛却时不时瞄着姜威，脸上挂着坏笑，“你之前的那盒巧克力呢”
“好了好了。”
姜威赶忙开口打断刘瑞科，压低声音向苏早解释道：“云南的巧克力和咖啡豆，他帮搞的。”
“这样啊，谢谢你！”
苏早恍然大悟，难怪刘瑞科说跟自己也很熟。
所以
姜威的朋友们都知道她？！
苏早心底涌起一股奇妙的感觉，酸酸甜甜的。
微小的情绪悄没声地往外冒，那他是怎么跟朋友们介绍自己的呢？
房客？朋友？妹妹？
“苏老师，知人知面不知心呐，狗哥这个人我跟你说！”
刘瑞科拿起杯子，笑呵呵地给苏早倒水，同时还不忘给姜威递一个“你完蛋了”的眼神。
“当时那个云南的巧克力，我就带回来一盒！”
“本来雨天翻车，救援就累得半死，想着拿出来大家吃点提提神，结果不知道哪位好大哥，一听这巧克力有特色，还限购，直接上手抢走了，拆都不让拆！”
“这种不顾兄弟死活的人，啧啧啧”
苏早不禁想起姜威发烧的那个晚上
难怪烧得迷迷糊糊的，还要强撑着把巧克力拿给自己。
原来是抢来的。
苏早极力克制心底的震惊，面带微笑安静地听着。
“后来呢，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神经病，突然开始研究咖啡机！”
刘瑞科越说越起劲，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不停地给姜威使眼色。
“大刘，你不想吃饭了。”
姜威微微皱眉，语气里带着警告。
刘瑞科见姜威真要恼，阴阳怪气地叹了口气，“好好好，狗哥不让说，那我就不说了呗，反正夜里四点发信息问我选哪款这种事，以后别再有就行了，你不睡觉我还要睡觉的。”
“”
苏早听到这话，心头又是猛地一震。
姜威选咖啡机，花了这么多心思吗？
可是他明明说是为了提高营业额
“对了，刘。”
姜威完全忽略刘瑞科的调侃，下巴朝苏早的方向扬了扬，“你是哪个科室的来着？能不能看伤筋动骨的？帮她看看旧伤先。”
“伤筋动骨了？怎么了？”
听到苏早受伤，刘瑞科瞬间收了脸上的嬉笑，神色变得极为认真。
苏早连忙摆手，轻声答道：“之前练舞受过伤，恢复以后偶尔会疼，骨头没事。”
“片子有吗？我看看。”
刘瑞科习惯性地调整了一下圆框眼镜，瞪了姜威一眼，“我是影像科的，狗哥，记住了吗？我专业看片的！”
姜威等着苏早找就诊记录，敷衍地摆手，“记住了，看片哥。”
苏早从医院的小程序里调出之前拍的片子递给刘瑞科，笑着道谢，“麻烦刘医生了。”
刘瑞科接过手机，身体微微前倾，眼睛紧盯着屏幕，仔仔细细地研究起来。
苏早安静地等着，心里暗自感叹。
一般来说，不太熟的人提出要看她的片子，她大概率会婉拒。
姜威的这群朋友却不一样。
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和姜威一样的特质，能让你清晰且真切地感受到，他们是打心底里在关心你。
不是泛泛之交那种浮于表面的客套话，是发自内心的紧张与在意。
感觉就像是
如果苏早这会不把片子拿出来给刘瑞科看看，姜威放不下心，提议说去医院，这几个人真就能饭都不吃了立马拉着她出发。
“没事。”
刘瑞科把手机递给苏早，眉头却依旧拧着，认真地说道，“职业病落下的病根，正常的，骨头确实没问题，但是练得太狠肯定还会疼，往后要多注意休息。”
“真没事？”
姜威脸上明晃晃的不信任，不放心地追问道，“要不明天再去拍个片子看看？”
刘瑞科思考了几秒，低声答道：“这种程度的旧伤因为过度劳累引起疼痛很常见，如果有更严重的新伤叠加，还练舞，她现在就走不了路了。”
想了想，刘瑞科又补了句，“实在不放心的话，再去拍个片子复查下也行。”
“明天还是去拍一个吧。”
说着，姜威拿出手机，调出拍下的监控画面递到了桌子中央。
“你们看，她这都瘸了。”
“还被那个神经病泼脏水，为了这事在派出所一直折腾到晚上，气死我了。”
其他几个人纷纷凑了上去，围在一起看手机里的视频。
看到视频里苏早的遭遇，众人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变了又变。
赵洋气血上涌，激动地说道：“这女的人呢？不对，这男的人呢，我现在去扇他去！”
陈晨眼睛瞪得老大：“狗哥，这么大的事儿不喊我们？我们去给他们上压力去啊，这干嘛呢？怎么一直扒拉苏老师？”
刘瑞科看完视频，又弯腰看了看苏早的脚腕，皱眉分析道：“你最近每天练多久？按照这个程度，明天确实要拍个片子。”
赵洋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把手机往桌上一丢，站了起来，“狗哥，这事儿最后怎么解决的？在溪城，咱的地盘上？能让人这么欺负我们苏老师？”
“是啊！”
陈晨也跟着握起了拳头，“你没去教训他们吗？苏老师一个人被他们夫妻俩欺负了？”
“没打。”
姜威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不甘，闷闷的，“对方写了道歉信，苏早接受了。”
“不接受！就她男人那怂样，不长眼的吗？”
“什么玩意儿，属狗的，张嘴就咬，大黑比她懂事多了！”
赵洋还要继续发作，被刘瑞科的眼神制止了。
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苏早一直沉默着。【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