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夏雾 “谢谢哥哥，我超喜欢！”……
“男朋友？”
姜威脸上闪过极难察觉的错愕, 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跟苏早聊过她的感情状态。
是否单身这个最关键的问题，竟然被他忽略了。
毕竟, 从苏早出现在溪城的那一刻起，她的所有举动都不像是身边有人照顾的样子。
男人似乎敏锐地察觉到了姜威周身散发的异样气场，站在原地审视地看着姜威。
姜威个头略高于男人，身姿挺拔，目光如炬。
一时间两人僵持不下, 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眼看着气氛变得愈发诡异，大黑欢快地摇着尾巴, 冲进了院子, 随后又兴奋地折返，在姜威身边一个劲儿地转圈, 嘴里时不时地发出“呜呜”声。
“大黑宝宝, 别跑那么快呀！姨姨来追你喽！”
苏早今天的排练格外顺利, 心情正好，弯着腰张开双臂追在大黑后面逗它玩, 抬头就看到了杵在门边的程修远。
“学长，你怎么来了？”
苏早的脸上只有惊讶，没有任何其他的感情。
程修远看到脸颊红扑扑的苏早，原本冷峻的面容瞬间柔和了下来。
他眼尾上挑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眸中满是上位者特有的宠溺, 轻声回道：“严阿姨说你回老家了, 我问她要了你的地址。”
苏早看了看堵在门口、神色复杂的姜威, 又转向程修远，疑惑道：“你们这是？”
“他是你男朋友？”
姜威下巴微抬，努力克制心底的波澜, 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绷紧的咬肌不露痕迹地滚动了一下。
“不是啊。”
苏早难以置信地看向程修远，随后下意识地站到了姜威身边，“学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程修远怎么也没想到，苏早会如此干脆利落地否定两人的关系，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
尽管他依旧努力挺直脊背，维持一贯的沉稳姿态，但慌乱的眼神和微微颤动的薄唇都无情地出卖了他：“苏苏，我们不能单独聊聊吗？一定要在外人面前聊这个吗？”
“他说自己是你男朋友，怎么回事？”
姜威一边说着，一边把大门往起关，一旁的大黑听懂了似的，警惕地盯着程修远，一动不动。
苏早的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了院子里的餐桌，心头一暖，轻声解释道：“非要说的话，前男友，分手半年了。”
“苏苏，我外派了，真不是有意疏远你的。”
程修远心急如焚，上前一步，急切地伸手想去拉苏早的胳膊却又被她躲开。
“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你不要闹了好吗，跟我回沪市，我帮你搞定工作。”
程修远的语气里没了最开始的平静和冷淡，反倒多了点莫名的责备和不耐。
姜威眉头下压手心攥紧，强行控制自己的表情。
回想起苏早受伤时本能隐藏的反应
想来这个所谓的男朋友，有跟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他双手抱胸，倚在大门上，淡淡开口：“什么意思？到底分了没有啊？没分就是一家人，进来吃饭，分了的话”
姜威抬了抬下巴，一字一顿，“赶、紧、走。”
程修远的脸色沉了下来，咬着牙压低了声音，笑着说道：“苏苏，这位是？我们一定要让他横在中间打扰我们吗？”
“我是她哥。”
急于给自己找个身份当苏早的靠山，姜威嘴巴比脑子快。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苏早微怔，想起姜威在买窗帘时介绍她是邻居家小妹的场景。
她嘴角上扬，点了点头，顺势介绍道：“学长，这位是我邻居家的哥哥，姜威，我从沪市回来就是在他这落脚。”
说完，苏早转过头，戏谑地看了姜威一眼。
她觉得没必要跟姜威介绍程修远，迳直转头，客气地下逐客令，“不是他打扰我们，是你在打扰我们。”
苏早极少提到自己的家庭，程修远只隐约知道她与父母关系不睦。
如果眼前的男人是苏早兄长的话
那姜威话里暗藏的敌意和理直气壮的责问，倒是都合理的多。
程修远微微颔首，嘴角牵起一抹极小的弧度，礼貌地自我介绍道：
“既然是苏苏的哥哥，那也是我的兄长。”
“你好，我是程修远，是苏苏的学长，也是她的男朋友。”
“当然，我们最近闹了点小矛盾，我相信苏苏很快就会原谅我，跟我和好如初。”
姜威眉尾上挑，不客气地说道：“我是她哥哥，但你就别攀亲戚了。”
苏早早已习惯了程修远这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懒得和他争辩，只希望他快点走：“学长，没什么事我们关门吃饭了，有事明天公司说吧。”
“你哥刚刚说了，没分就是一家人，邀请我一起吃饭。”
程修远仿佛没听懂逐客令，打断苏早的话，笑着看向姜威，“我刚才看大哥好像都准备好了，那不如我们进去边吃边说？”
大哥
姜威心底暗自惊讶，他远远低估了这位前任脸皮的厚度。
苏早态度明确，并且已经再三赶人，但是他竟然能面不改色地忽略拒绝，并且顺势提出新要求。
这何尝不是一种迂回战术？！
姜威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有了新的方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眼前这人着实讨人厌，但是能成为苏早的男朋友，一定有他还没看到的优点。
如果他能客观分析并取长补短
这顿饭也不是不能吃！
“苏早，你觉得呢？”
姜威收了反感的架势，心平气和地征求苏早的意见。
“”
“我？”
苏早被姜威突如其来的立场转变弄得一头雾水，狗院是他的地盘，不喜欢来往客人过多也是他定的规矩
正是因为狗院的这些条条框框，苏早才如此紧张地只求程修远赶紧走，生怕姜威觉得自己是个社交圈很乱的人。
在苏早的认知里，姜威精心筹备了这顿晚餐，程修远横插一杠子贸然加入，以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轻易容忍。
“我们自己吃吧。”
苏早实在琢磨不透姜威的意图，只当他是尊重自己的想法。
权衡之下，还是决定避免节外生枝，她语气平和却透着坚定，“学长，狗院开门做生意，你就别堵在门口了，好吗？先回去休息吧，有事工作场合再说。”
姜威见苏早态度如此坚决，估摸着程修远肯定就走了，便转身走进厨房，把电火锅搬到院子里的桌子上放好，准备吃饭。
谁知道，程修远跟进了院子。
他跟在姜威身后，笑着说道：“既然开门做生意，那我花钱吃饭总可以的吧？”
“”
“”
姜威和苏早对视，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
程修远看着白色藤制餐桌上崭新的电火锅，又扫了眼边上堆满食材的小推车，“准备得挺全，我还没有尝过溪城的火锅，加个餐位的话，多少钱呢大哥？”
姜威对程修远的看法已经不足以用惊讶形容了，他打心底里敬佩，并且深受鼓舞
如果他能做到程修远这么不依不饶
“别大哥大哥的了，我应该跟你差不多大，就叫我姜威就行了。”
“好的，姜威大哥，那你看看收多少，我付钱，让我品尝一下溪城的特色，好不好？”
程修远脸上笑容依旧，话说得顺口，丝毫没有被拒绝的尴尬。
“”
原本精心准备了浪漫的“烛光晚餐”，被程修远这么一搅和还有点窝火。
但经过对方的这一系列骚操作，姜威已经彻底没有脾气了。
他犹豫地看着苏早，等她做决定。
苏早轻轻抿唇，目光落在餐桌上。
餐桌上的几朵玫瑰娇艳欲滴，一看就是鲜花店精心挑选的，边上小推车里的食材更是细节满满。
所有的菜品都按照类别放在了木制的九宫格里，每一份量都不多，但种类非常全，肉类、菌菇类、豆制品、海鲜
苏早仿佛已经看到了姜威弯着腰在厨房里一点一点摆盘的样子了
“苏苏，你大哥都没有反对意见，你偏要用这样的方式跟我赌气吗？”
“我知道，一走几个月是我不好，我真诚地向你道歉，未来你有很长的时间跟我闹脾气惩罚我报复我”
“这么久没见了，今天我们先一起好好吃顿饭，可以吗？”
程修远的声音细细凉凉的，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
苏早听着这一番上升高度的道德绑架，不禁有些恼。
程修远偷换概念偷换的好，她原本只是不想被打扰，被他这么一说，倒成了是有心报复，“学长，你的教养就是在别人不欢迎你的时候，提出给钱吃饭吗？”
“当然不是。”
程修远终于感受到了苏早的回应，嘴角上扬，“这是姜威大哥的劳动成果，我尊重，那么我理应付出相应的价值作为报答，而人民币就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方式。”
苏早无奈地点头，嘴角牵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她被迫想起了以前。
无数次，程修远用实际行动告诉她，金钱能买来一切，能买来尊重，能买来朋友，还能买来穷人的尊严。
在程修远的世界里，只要有钱，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好，你扫码吧，2888一位。”
苏早忽略姜威脸上的震惊，迳直走到屋里顺手拿起桌上的收款码，递到程修远面前，“私房火锅，食材当日采购，这个价格，学长应该没问题吧？”
程修远勾了勾嘴角，拿出手机扫码。
【滴——】
【支付宝到账，2888元。】
苏早从大厅里搬出一个折叠椅放在桌边，示意程修远坐，“你坐吧，我跟我哥说一下。”
程修远微微颔首，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悠然自得地望向天边，欣赏起了漫天的晚霞。
苏早转身，拉过姜威的手腕把他拽进厨房。
一进厨房，她开门见山，“对不起。”
姜威不解地低头，“为什么道歉？”
“我知道你不喜欢奇怪的人往来，而且我也看到了，这顿饭是你特地为我准备的，我刚才”
苏早微微叹了口气，满满的无奈，“除了工作，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也不想有任何瓜葛。”
姜威点头，神色淡然，平和地说道：
“我知道，你拒绝了他三次，我都听见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起吃呗。”
说着，姜威抬手轻拍苏早的肩膀，“而且你收了他2888，咱不亏！”？
苏早有些搞不懂了，姜威花了这么多心思，准备了这么久，怎么会
她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
或许姜威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请她，吃顿饭而已？！
“那这样，这顿饭被破坏了，下次换我请你吃。”
苏早深呼吸，试图让自己的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今天就先这样？”
姜威笑着点了点头，“可以啊，多大的事儿，还这么正儿八经的道歉，走了，吃饭去。”
说着，姜威把苏早专用的蓝色小碗递到她面前，“拿着，你还用这个。”
小碗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碗底可爱的西高地一下子把苏早拉回她第一次来狗院的深夜。
深夜一小碗精心摆盘的面条，今天悉心准备的火锅，仔细想来，姜威对她，好像确实没什么变化
姜威利落地把其他餐具放在餐盘上，稳稳地端起餐盘快步往院子里走。
苏早看着手中的小碗，更懵了
姜威把餐具都摆好，按下电火锅的启动键，抬眸看向苏早，温声问道：“想吃什么锅底，辣的、菌菇的、三鲜的？”
“舞者不吃辣。”
程修远目光停留在菌菇汤底的包装盒上，“菌菇吧，清淡点好。”
姜威瞥了程修远一眼，眼神里满是“谁问你了”的嫌弃，转向苏早，“想吃哪个？”
苏早接过姜威手里的清汤红油锅底，干脆地倒进鸳鸯锅里，“我吃辣锅。”
“好。”
姜威等苏早把底料都倒完，自然地接过苏早手里的包装丢进一旁的垃圾桶，又把菌菇锅底倒进另一边的清水中，拿起汤勺轻轻搅了搅，“等着煮一会儿吧。”
程修远看着姜威的一系列动作，满意地点头，“谢谢大哥。”
姜威脸色僵了僵，嘴角不自觉抽了一下，“不用客气，付了钱的。”
“苏苏，学长不监督你，你的自觉性又下降了，这种红油能吃吗？”
程修远偏头，温柔地看着苏早，“一口红油，要多少运动才能消耗掉，你都忘了吗？”
苏早充耳不闻，拿着自己的小碗从一盘调料碟中舀调料，“葱、蒜、辣油、牛肉酱”
她两眼放光，惊喜地对姜威说道，“哥哥，你怎么做到连调料都和火锅店一模一样的？”
“啊”
姜威的心思还停留在程修远对苏早的责备上，冷不丁被苏早夸奖，一时有点手足无措。
他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我看网上的攻略去买的，你喜欢就好了。”
“谢谢哥哥，我超喜欢！”
苏早的声音不大，完全没有刻意撒娇的做作，而是那种日常中被宠惯了的幸福，“练舞就是不能吃这些的，哎，可是我就是喜欢。”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搅拌碗里的酱料，眼神里满满的开心和满足。
甜丝丝的“哥哥”二字在姜威的耳边不停地打转，一遍又一遍
姜威脑海里的雷达瞬地竖了起来，苏早喜欢吃辣，记下来！
“哎”
程修远拖长了尾音，悠悠叹了口气，嘴角却挂着笑容，“大哥，惯子如杀子啊，辣的还是要提醒苏苏少吃，现在吃的开心，练功的时候就受罪了。”
第19章 夏雾 “所以他成了前任。”
锅底咕噜咕噜地烧开了, 蒸汽升腾而起，空气中弥漫着辣油和菌菇汤底混合的鲜香。
姜威伸手掀开锅盖放到一边，“可以吃了。”
程修远拿起公筷, 迫不及待地表现起来：
“菌菇好，多吃点，苏苏，学长帮你烫几片杏鲍菇，你最爱吃这个了。”
“这大虾虽然比蟹宴的品质差了些, 但还算新鲜，吃两个好不好？”
“大哥有心了, 竟然还有冻豆腐, 冻豆腐苏苏也很爱吃”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停地往锅里放苏早爱吃的食材, 眉眼间满是对苏早的喜好了如指掌的自得。
苏早静静看着程修远忙前忙后, 把自己爱吃的食材一一放进菌菇汤里。
这一刻, 她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以前自己享受的那种凡事都被安排妥的“不操心”, 或许都只是源自于程修远的控制欲。
忽略程修远的动作，苏早自己夹了两个大虾放进了辣锅中。
姜威看两人都专注于火锅，满脑子只剩下重点二字，索性掏出手机，熟练地打开了备忘录。
辣锅, 吃火锅喜欢辣锅, 不能多吃。
杏鲍菇, 爱吃，不对，最爱吃。
大虾, 喜欢吃，确认。
冻豆腐，爱吃。
姜威聚精会神地在手机上输入程修远提供的“有效情报”，打心眼里觉得这顿饭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准备食材的时候，他对照着火锅店的菜单买了个遍，原本还打算在吃饭的时候仔细观察苏早的反应再总结记录。
这下好了，来了个程修远，直接开卷考了。
姜威一边打字一边想着，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怎么也压不下去。
苏早和程修远同时注意到了姜威的动作，但又都装作没看到的样子，分别从锅里捞出自己要吃的菜夹到自己的碗里。
程修远的镜片很快爬上一层热腾腾的白雾，他慢条斯理地往苏早碗里夹菜，嘴角跟着姜威的笑容缓缓上扬。
姜威能容他一起坐下吃饭，并且旁若无人地直接玩手机，确实不足以对自己构成威胁。
苏早于他，不过如此。
辣锅里的大虾包裹上浓郁的酱料，苏早轻咬一口，瞬间的满足后是清甜可口的回甘。
她慢速咀嚼着弹嫩的虾肉，余光不自觉地瞄向姜威。
以往和自己相处的时候，姜威从来没有分心过，更不可能当着她的面玩手机。
今天这顿饭，有这么无聊吗
苏早的眉头不由微皱，心中泛起莫名的失落。
仔细想来，也对。
程修远是她的前男友，而姜威，只是她的房东
姜威准备的火锅被她的前任搞成这样，没有心思吃饭只想玩手机，也是正常的。
程修远观察到苏早的神情，笑着夹了一块肉，越过桌面，放进姜威的碗里，“大哥，别只顾着玩手机，不要拘谨，一起吃。”
姜威保存好备忘录抬头，愣了两秒，又低头夹起程修远夹给他的肉，蘸了蘸酱料送进嘴里。
程修远没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动作优雅地拿起纸巾，轻轻压了压嘴角。
随后，他轻推金丝边眼镜，低声开口：“苏苏，我说的事你考虑考虑，溪城太小了，你的舞台在沪市。”
苏早忽略碗里一小堆程修远夹的食材，埋头吃辣锅里的虾肉，充耳不闻。
“是，你说得对，这里的景色很好，天空很蓝，人”
程修远看了眼只顾炫饭的姜威，继续道，“人也很淳朴。”
“但是这样毫无追求的人生是你想要的吗？”
“在这里，你能每天早上按自己的心情选择意式浓缩、美式、卡布奇诺吗？”
“我看了，这里连一个纯手工的咖啡店都没有。”
说着，程修远轻轻摇头，嫌弃地叹了口气。
苏早听不下去了，咽下口中的食物擦了擦嘴角，冷冷回道：“咖啡，我自己做就可以。”
姜威的雷达再次转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低头打字：爱喝咖啡，划重点，每天都要喝。
程修远轻捏骨节，慢悠悠说回道：
“苏苏，不要试图用这种逞强的解释装作一切都好了，事实就是，你不该待在这个小地方，你是属于大城市的。”
“我承认，一个没留神让你被舞团优化掉，是我的疏忽，但是你也不必堕落至此”
苏早饭量不大，吃的差不多，冷着脸低头摆了摆筷子，没吃饱也被气饱了。
当初舞团的招聘启事是程修远发给她的没错，但简历是她自己投的，四轮严格的筛选也是她凭借自己的努力晋级的。
到了程修远嘴里，她被优化只是因为他的疏忽？
照这么说，她能进舞团，还得益于程修远？
“学长，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讨论的，吃饱了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苏早强压着怒火，她不想在姜威面前和程修远翻旧账，毫无意义。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小院角落昏黄的灯光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将整个空间烘托得无比温馨。
姜威默默坐在一旁，将两个人的交锋尽收眼底，但是苏早的事业他不了解，更无从置喙，只能低头认真吃饭降低存在感。
程修远面色温和地理了理袖口，无视苏早话里的愠怒。
姜威暂时没有威胁，他一番话给出的信息量也足够苏早内耗上一阵子。
这顿饭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好，有些话我们单独聊，明天见。”
说着，程修远起身，目光转向姜威，“姜威大哥，谢谢款待，口味不错，环境上佳，有机会来沪市我请你吃蟹宴，体验一下真正的私厨。”
姜威见状，放下筷子起身，“那就不送了。”
苏早双手抱胸仰在椅背上，一言不发。
程修远看着苏早生气的模样，低笑着迈步走到苏早身边，抬手拍了拍苏早的脑袋，“苏苏，我说的话，你好好想想，明天见。”
不等苏早作出反应，程修远昂着头快步离开了狗院。
苏早强忍内心的不满，抬手拨了拨被程修远拍过的头发，闷声闷气地嘟囔道：“总算是走了。”
她只感觉自己的心里莫名烦躁，按理说程修远说的那些话她早就不在意了，可不知为何，心头的无名火窜得厉害。
姜威默默起身，将程修远用过的餐具收进厨房里，又拿出抹布把桌子擦干净后重新落座，“再吃点？你吃的太少了。”
苏早抬眼，面前凌乱的桌子上又恢复了整洁，但吃了一半的锅底、剩下的食材，还有她那沾满酱料的碗
想到姜威待会儿还要把这一桌子的餐具洗干净收拾好，苏早心底的内疚将无名火冲走了大半。
她微微低头，轻声问道：“咱们好好的一顿饭，就这么被搞砸了，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姜威开了一罐冰可乐仰头喝了一口，大脑飞速地运转。
他看出苏早不高兴，但这其中的内情，他却不算了解。
苏早对程修远的态度是明确的，可学长二字却一直没变过。
听程修远话里的意思，他们明天还会见到
如果姜威现在直接摆明立场进攻，显然没有胜算。
担心自己说多惹得苏早更不痛快，姜威谨慎地开口：“你们工作上有交集？”
苏早微愣，她没想到姜威会问这个问题。
仔细一想确实也是，姜威对程修远一无所知，能保持礼貌安稳地吃完这顿饭已经很不错了。
苏早端起面前的水杯，轻抿了一口水，低声解释道：
“程修远是我的直系学长，我大四那年，他来学校选角认识的。”
“分手到现在半年了，没什么交集，我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这次汇报表演他是合作方。”
姜威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大四的话，两人认识已经三年多了。
他继续问道：“程修远是你领导？”
“不算。”
苏早理了理思路，用尽量简单的语言总结道：
“以前在大剧院我们是不同部门的同事，没有上下级关系，现在么”
“机构要扩大影响力，会承接一些表演项目，下个月沪市大剧院在北溪古镇的巡演可能会跟我们机构合作。”
“明白了。”
姜威若有所思，“他是大剧院的员工，代表大剧院跟你们机构合作，是吧？”
苏早点头，“是。”
“很反感么？”
姜威拿捏不准苏早对程修远的真实态度，只能含糊其辞地试探，“交集不多的话，就找借口躲一躲？”
苏早静静注视着姜威，被他突如其来的“高情商”逗笑，“躲倒是不至于。”
姜威说话都是直来直去的，唯独今晚，不仅在一般人最八卦的问题上沉默，问点问题还瞻前顾后起来了。
他的谨慎，其实苏早心里明白。
程修远身份敏感，姜威没有立场评判程修远，尽管自己的不高兴很明显，但这也是她和程修远之间的事。
所以，姜威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说一些不痛不痒的安慰话。
而自己
苏早低头，长长的睫毛敛去眼尾的失落。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烦躁了
她在期待，期待姜威有一些其他的、不合时宜的情绪。
姜威关了电火锅，对着桌子上剩下的食材发愁。
难得有个好好聊天的机会，一桌子的剩菜实在是有点煞风景。
灵光一闪，他开口提议道：“不吃了？累不累，不累的话去后院坐会？你应该还没去过后院吧？”
提到后院，苏早脑海中突然浮现姜威在墙角冲凉的画面
呼吸猛地一滞，她快速眨了眨眼，强装镇定地起身应道：“好呀，正好消消食。”
“好，那你先去坐会儿，我把东西收进厨房。”
姜威起身，弯腰把地上的插线板收了起来。
苏早见状，也赶忙伸手去收拾碗筷，却被姜威拦住。
他把自己喝了一半的可乐递给苏早，笑着说道：“你帮我把可乐带过去，我马上就来。”
“好。”
苏早应了声，捏着手里快空了的可乐罐摇了摇，笑着转身往后院走。
后院十分空旷，陈设简单质朴，反倒透着别样的宁静。
墙角的花丛中，几株淡粉色小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空气中隐隐飘着丝丝缕缕的花香。
秋千的绳索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色光泽，苏早轻盈地坐在秋千上，双脚点地晃动秋千。
月光投下的影子也随之摆动，忽长忽短。
姜威搬着桌子走到后院，把配套的藤椅重新摆好，随后拉过一把椅子，放在秋千边上坐好。
“这里的天空好像比我房间里的颜色要深一些。”
苏早的心情在静谧的氛围里逐渐平静下来，她仰起头伸出手，白皙的指尖轻触遥远的星星点点，轻声感叹道：“今晚好多星星。”
“天气好的话，晚上都有星星的。”
姜威惬意地往椅子里坐得更深了些，身体微微后仰，顺着苏早手指的方向，望向璀璨无垠的星空，嘴角带着笑意，“乡下就是这点好。”
苏早听出姜威话里有话，轻声接道：“你不觉得我应该回沪市吗？学舞学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进了舞团，现在却回溪城当个舞蹈老师，大家都说可惜。”
“可惜什么？”
姜威回答得很快。
“我不太懂你们这一行的辛苦，就是随口说说。”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真挚而热烈，直直地看向苏早，继续说道：
“你的选择自有你的道理，你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你喜欢溪城，那就踏实在溪城过没有压力的小日子；哪天想回沪市了，买张高铁票就去了。”
“有什么可惜的，全看你怎么想。”
“你要是乐意，咱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嗯。”
苏早毫不怀疑，如果她现在点头，姜威真的会连夜陪她去沪市。
她偏想探究点什么似的，开口问道，“但是，如果我不是想去玩一趟，而是想回去发展呢？”
“那就去呀，想做就去做，不高兴了再换城市呗，多大点事。”
姜威不假思索地应着，语气轻松随意。
可话音刚落，他的心底陡然泛起一阵酸涩，幸好，租房合同是年签。
想着苏早哪日真的会离开，姜威不动声色地轻按骨节，试图掩去眼底的惊慌。
苏早仰头继续看星星，双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秋千，秋千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晚格外清晰。
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期待姜威的情绪了，因为姜威和她身边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大家都在用世俗意义上的“优秀”来要求她，而姜威不同，他不管那些有的没的，只在意苏早的感受。
只是
当她试探性地提出自己可能会回沪市的时候
姜威答得坦然，没有一点犹豫，和，不舍。
他的话里，满满都是作为一个朋友希望她更好的鼓励和支持，全然没有半分劝她留在溪城的想法。
苏早不禁咬唇，陷入了沉思。
她在心底暗自思忖，姜威，会有想要把她留下的“私心”么
“程修远的话，让你不舒服了？”
姜威想了想，决定直奔主题。
苏早摇头，轻声答道：“没那么严重，只是开始思考一些以前没想明白的事。”
“你刚才说，你大四的时候开始和程修远谈恋爱，那你受伤丢了演出机会那件事，程修远知道？”
苏早嗯了声，“知道的。”
姜威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从程修远出现开始，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了。
他看不懂程修远对苏早的感情，不理解，也无法明白。
苏早像是看穿了姜威的心思，突然好奇道：“换做是你，会怎么做？”
姜威皱眉，想也不想地回道：“当然是照顾好你，然后帮你出头啊，演出机会有没有的都无所谓，但是你让受委屈？绝对不可能。”
苏早嗯了声，语气中带着释然，“所以他成了前任。”
“他没帮你？”
“还反过来说你了？”
“对。”
想起往事，苏早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程修远身上的说教味太过明显，只一顿饭的功夫，连姜威都看出来了。
苏早不由苦笑，自己竟然在这样的关系里工作生活了两年多，“他觉得错在我，是我说出去的，让我反思了一通并要求我以后受伤都要藏好。”
“这不纯有病么。”
姜威忍不住提高了音量，脸上满是愤怒，“自己女朋友不知道护着，刀子反过来往里捅呢？”
第20章 夏雾 “一米九四，标红标粗，胜！”……
话说出口, 姜威才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顿时有点窘迫。
为了掩饰这份尴尬，他下意识仰头, 望向高悬天际的月亮。
“没事的。”
姜威脱口而出的“有病”二字打破了他一整晚的克制和拘谨，也将苏早心头的失落一扫而空。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难过是因为，我曾经赞同他说的话, 并且真的这样去要求自己。”
“谁没个年轻的时候。”
姜威明白苏早的意思，话锋一转, 笑着问道：“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嗯？”
姜威凝视着苏早, 眼底流转着毫不掩饰的欣赏，认真组织了语言后郑重地说道：“说明你变强了。”
苏早心底有一瞬间的震惊, 紧接着, 有种茅塞顿开的坦然。
一直以来, 程修远都只把苏早当作一个没有想法听从他指挥的附属品。
大学时期，苏早的自主意识并不明确, 很多事包着“宠溺”和“为你好”的糖衣，她又是为了合群凡事“都可以”的性子，一来二去，倒是相安无事。
工作后，随着自己的想法逐渐变得成熟, 她曾无数次地重新审视她和程修远的关系。
但是, 都没能得出一个结论。
今天晚上她才清楚地意识到, 自己早已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苏苏了，也不愿再做那个听话乖巧、逆来顺受的苏苏了。
“我去拿点酒？”
姜威见苏早出神，低声提议道, “边喝边聊？”
苏早不禁笑出了声，摇了摇头：“你不会以为我还在为这段感情伤心吧？”
“不丢人啊，毕竟两三年的感情，而且他看上去”
姜威眉头微皱，勉强道：“还挺优秀的。”
姜威分析得太过一本正经，苏早再次被他搞迷糊了。
她看着姜威一脸正气要陪她喝酒安慰她失恋的模样，心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疑问一个个重新探出了脑袋。
“谢谢你，帮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苏早从秋千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上楼睡觉去了，今天这顿饭没吃好，算我欠你的。等我休息，我们出去转转，把这顿补上？”
“好啊！”
听到苏早主动邀约，姜威应得干脆，“我都有空，看你时间。”
“好，再约。”
苏早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回前院上楼睡觉。
姜威目送苏早上楼，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快步走进了厨房。
收拾好厨房后，姜威回到大厅，坐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
程修远的出现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今天这顿饭让他对苏早的了解多了一些，但也让他心里更没底了。
姜威新建了一个表格，用程修远和自己的名字分别开了一行。
随着分析的深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外貌：程修远，穿着讲究样貌精致，优；姜威：糙汉子一个，中下
性格：程修远，不太了解，但苏早喜欢，优；姜威，直性子，脾气一般，中
身高：程修远，一米八几；姜威，一米九四（标红标粗）；胜！
经济实力：程修远，有钱（标红标粗）；姜威，正常收入；败
姜威认真做了全面的分析后，用打印机把做好的表格打印了出来。
握着手里的表格，一种无力感悄无声息地将他吞噬。
姜威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似乎真的没有上场竞争的必要了。
啪嗒——
打火机滚轮清脆的声响突兀地响起，姜威点起一支香烟，猛地深吸了一口。
一个个烟圈慢速升腾，模糊了他的视线。
姜威盯着手中的表格，思绪随着烟雾飘远。
程修远控制欲太强，导致苏早反感，但这都是磨合上的问题，如果程修远愿意稍稍收敛，让着苏早一点
姜威将香烟递到嘴边猛吸了两口，把手里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
烟雾在他的脑海里肆意弥漫，姜威向后用力仰进办公椅里，两条腿重重地架在办公桌上，陷入沉思。
苏早洗完澡，慵懒地躺在床上，翻了个身，目光投向窗外的后院。
夜色如墨，一楼中间大厅的灯兀自亮着，昏黄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在院子里。
苏早静静地看着被照得亮堂堂的后院，心底不禁泛起一丝涟漪，姜威应该还在忙工作上的事吧。
她不由想起小推车上摆放整齐的一盘盘九宫格，那么多食材，采购、清洗、处理、摆盘，想来姜威肯定花了不少时间和心思。
可是
苏早闭上眼，全都是姜威一身正气、真诚坦然的模样。
姜威留程修远吃饭，甚至还贴心地照顾程修远的口味选择了菌汤锅；
她和程修远聊天，姜威全神贯注地低头玩手机，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程修远离开，他默默地收拾了杯盘狼藉，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厌烦和不满；
自己试探性地说有可能离开溪城回沪市，姜威淡定地尊重祝福
心口仿佛被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堵住，憋闷得难受，苏早越是回想，呼吸越是困难。
不出程修远所料，在他来到溪城的这个夜晚，苏早失眠了。
和姜威相遇后的点点滴滴，幻灯片一般在苏早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放映着。
她迫切地想要从以往的点滴中找出一些特别的蛛丝马迹，来否定掉今晚的“异常”。
姜威人这么好吗？
对每个朋友都这么体贴入微？
苏早在床上辗转反侧，理智是冰冷的，脑海中有个声音冷冷地告诉她：好像、确实、是这样的。
按照姜威的性格，救人只是举手之劳，朋友受伤了，紧张地拉着人去医院打针，也是常规操作。
一起吃个馄饨、买个衣服什么的
正常，都正常。
长夜漫漫，好像没有尽头。
苏早生平第一次，因为捉摸不透一个人对自己的态度而无法入眠，她感觉自己要疯了。
一楼大厅的灯依旧散发着昏黄色的光，在漆黑的夜里，温暖，却又有些孤寂。
苏早趴在窗户上，呼出的热气在玻璃上氤氲出一片朦胧。
她凝望着院子里被灯光拉长的倒影，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随后缓缓伸出手指，在空中细细描摹办公椅上模糊的轮廓。
小城的生活多好，安稳、幸福。
不知过了多久，苏早终于在困意的侵袭下渐渐睡去。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苏早的床上洒下一道道金色的光带。
闹铃尖锐刺耳，苏早被铃声从混沌中拽出，脑袋昏沉得厉害，艰难地睁开双眼。
失眠的后遗症汹涌袭来，苏早的每一寸神经都在抗议，她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强打精神起床。
洗漱完毕，苏早化好淡妆换上利落的职业装，简单打理了头发，准备出门上班。
大黑乖巧地在院子口守着，苏早下意识看向停车位，牧马人已经不在了。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下楼笑着和门口坐着的赵洋打了声招呼，抬脚走出了院子。
刚走到学府路，熟悉的身影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
程修远像是早就在楼下等着，看见苏早，立刻上前一步，温和地笑着朝反方向伸手，“我看了课表，你上课时间还早，一起喝杯咖啡？”
苏早眉头微蹙，本能地想要拒绝，但未来一段时间两人都需要在工作场合碰面，有些事确实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犹豫片刻，她点了点头。
咖啡厅里，程修远端着两杯咖啡，笑着走到苏早对面坐下，“喏，在这种小地方，只能喝连锁了，说是获金奖的豆子，反正我是喝不出来有什么特别。”
苏早面无表情地接过咖啡，冷淡地道了声谢。
“苏苏，你果然失眠了。”
程修远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脸上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得意，“你皮肤白，不适合用遮瑕膏，把你的清丽都盖住了。”
说着，他身子往前倾了倾，凑近了点心疼地说道，“但是我们的小学妹没睡好，所以有黑眼圈了，对不对？”
苏早知道程修远话里所指，但是她并不想就这个话题展开讨论，直接说道：“学长，有什么事直说吧。”
程修远微愣，端起咖啡轻抿一口，淡淡地笑道：“北溪古镇的巡演，我会给你们机构争取一个主演名额，跳开场舞。”
沪市大剧院巡演的开场舞，这支舞蹈的份量从字面上就已经完全可以听出来了。
苏早心里没什么波澜，既然已经决定离开舞团，对舞台的渴望早就没那么强烈了，她语气平淡：“然后呢？”
程修远目光直直地盯着苏早，颇有些意外地说道：“对你来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不心动吗？”
苏早手指轻轻摩挲咖啡杯的杯壁，慢悠悠地问道：“好在什么地方呢？”
“苏苏”
程修远抬手推了推金丝边眼镜，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机会来了，就要拚命抓住。”
“你在这个小地方，哪怕只是当老师，也要当名声最响，口碑最好的那个！”
“有了这次巡演的加持，你想回舞团，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如果没能回去，对你以后的事业也有诸多助益。”
苏早听着听着，嘴角多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轻声问道：“所以，也不是包回去的，对吧？”
程修远脸色微顿，随后目光亮了起来，兴奋地说道：“苏苏，你还是想回去的，对不对？没关系，只要你想回去，我来想办法！”
苏早仰头喝了一口咖啡，无奈地笑了。
不记得这是第多少次了。
机会来临，她努力争取，争取到了，就是程修远花尽心思费尽口舌为她付出了全部；没争取到，就是自己不够努力错失良机辜负了程修远的一番苦心。
“让别人跳吧，我没兴趣。”
苏早应得干脆，程修远的期待僵在了脸上。
“苏苏，我知道你还在怪我。”
许久，程修远低低出声，淡雅的笑容里带着某种笃定，“但是用《云间一梦》开场，我想，只有我们两个能超预期完成表演。”
《云间一梦》
苏早微怔，分手这么长时间了，她还一直尊称程修远为学长，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支舞。
大四那年，程修远带着自己精心改编的《云间一梦》回母校挑选演员。
《云间一梦》改编自经典的中国古典舞，巧妙融合了传统民族乐器的悠扬旋律，舞者借助空中吊带，将仙女在空中肆意飞舞、自由翱翔的姿态演绎得如梦似幻。
名动全国的《云间一梦》竟然出自沪大舞蹈系的直系学长，一夜之间，程修远成了沪大校友中的风云人物。
苏早不禁有点感慨，距离《云间一梦》的首场演出，一晃都过去三年了。
“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比得过你我之间的默契。”
程修远的眼神里像是藏着钩子，一点一点把苏早脑海深处的回忆往外拽，“尽管我们只合作过那一场，但是苏苏，你知道吗？我做梦都想再跟你跳一次。”
苏早成功入选后，在程修远的悉心指导下逐渐掌握技巧，最终顺利完成了表演。
后来，苏早加入沪市大剧院，有意避开了程修远所在的部门，二人就再没了合作的机会。
在专业领域，苏早一直都是敬重程修远的。
苏早端起咖啡杯，垂眸看着杯中模糊的倒影，声音轻柔，“学长，熟悉《云间一梦》的演员很多，我这么久没练过，早就生疏了，还是算了吧。”
“还有整整一个月呢！”
程修远放下咖啡杯，不禁有些着急。
“我这一个月都会在溪城准备演出，我们可以用你课余的时间练。”
“你放心。”
程修远像是看穿了苏早心底的顾虑，重新坐直，语气放柔，压低声音说道：“如果你决定留在这里，我绝对不会扰乱你的生活，你的同事们只会知道我是你的学长，再无其他。”
“”
苏早有点意外，机构不大，有点八卦不出半天就传遍了，她本就担心程修远把工作和感情混为一谈，现在他反倒主动挑明
“学长，我不是”
“我知道。”
程修远坐得笔直，语气里带着一丝近乎卑微的恳求。
“当初你提出分手，都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我会好好反思，让你看到我的改变。”
他微微停顿，眼中满是真挚。
“我向你保证，绝不会拿工作的事要挟你。苏苏，选择权始终在你，如果你能看到我为你做出的改变，你就重新考虑一下我们的关系，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我真的离不开你”
“”
苏早沉默着抿唇，程修远态度的转变是她没想到的。
当初分手是苏早在微信上提的，提完之后就拉黑了程修远所有的联系方式。
最开始，程修远以为苏早只是闹脾气，并没有当回事，等几个月后回过神来，苏早已经离开了沪市，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苏早从来没有想过，她要就分手这件事和程修远聊点什么。
在她看来，结束就是结束了，她不期待程修远改变，也不需要。
“苏苏”
“学长。”
苏早眉头轻皱，敛去心底的不耐，下定决心般开口，“我们已经结束了，不要再讨论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了可以吗？”【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