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他想也不想摁掉手机,但铃声再度响起。又摁掉,又响起来。


    谢枳僵硬着脸直接把手机关机丢进包里,装死的原地不动。不可能,洛泽不可能认出他,自己打扮得这么天衣无缝!就是他老母亲来了都不一定认得出来!


    他挺直腰杆蹲在马桶盖上,誓死不肯挪动一下。


    “小谢枳~躲什么呀,手机铃声我都听见三回了。”洛泽漫不经心道。


    “你不是出去了吗!?”


    洛泽呀一声:“还真的是你啊?”


    谢枳:“……”


    他仅存的一丝希望也在这句话后也彻底破碎了,恨铁不成钢地锤自己膝盖:“你到底为什么会猜出来是我!我就说了一句话啊,我还压着嗓子!”


    门咔哒轻响,明显是洛泽人靠在门板上。


    他悠悠道:“闻到了兔子的橘子味,异能者的嗅觉一向很灵敏,你闻不到我身上的味道吗?”


    谢枳咬牙切齿:“我只闻到了骚味!”


    “猜对了。”洛泽轻笑,“我的精神体就是赤狐。好了,厕所长时间待着不臭吗?出来吧。”


    “我说了我在拉屎!”谢枳怒吼道,同时把高跟鞋塞进包里,压低身体踩在马桶盖上,企图从上面翻出去。


    洛泽道:“没闻到臭味,你打开门让我看看。”


    “你恶不恶心?我拉屎你也要看,狐狸难道也跟狗一样喜欢吃屎吧,那你去别的马桶里找,别打扰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两只手扒住隔间门板的上方,悄声爬上去,尽可能把自己的身体压到最低,防止洛泽一抬头就看到自己。


    很快谢枳就凭着灵活的身体爬到了最靠近门的那个隔间,只要趁洛泽不注意溜出去,就算被他发现了女装,但没有照片没有证据,自己装傻就可以否认掉。


    快了,马上就快到了。


    谢枳成功停在第一个隔间上方,两只手撑着两侧,裙摆被撩到腰部,露出两条赤裸笔直的腿。


    他慢慢把自己放下去,垫脚踩在马桶盖上。


    期间洛泽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谢枳专注着逃跑没发现,直到双脚落地时才意识到这件事,心里倏然一惊。他飞快抓起裙摆,想也不想踹开门径直朝门口冲出去。


    结果一闷头撞进某人怀里!撞得结结实实。


    洛泽也被他这一下痛得倒吸口气,捂住胸口忍不住笑:“我就知道你要翻墙溜走,你……”


    声音在看到谢枳的装扮时,戛然而止。


    “我的脑子!”谢枳捂着发红的脑门,五官皱成一团。


    他刚刚好撞到了洛泽的领带夹,这下脑门皮肯定都磕破了。


    他揉着脑门,嗔怪地看了眼洛泽:“我今天一定是倒大霉才会在这里碰见你,哎呦我的头,我是不是要破相了……算了破相就破相!你让我出去!”


    洛泽一动不动。


    谢枳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凌乱不堪的衣服,裙摆高高撩到上面,两条腿赤裸地暴露在空气里。胸口在爬行时往下拽,还能看到硬生生挤出来的那一条跟不存在似的胸线。


    他连忙用包盖住自己,尴尬地红着脸:“别看了,男扮女装没见过啊!我先说这不是我的喜好啊,我是被逼的!我不是女装爱好者!”


    洛泽的视线不舍地从白花花的胸前挪开,看向他踩在地上的脚。


    谢枳:“脚也别看!”


    他担心洛泽拿出手机拍自己,率先摁住他的两只手,“算我求求你了洛泽少爷,别拍照,别告诉别人行吗?传出去我脸都没了。”


    洛泽觉得有点好笑,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谢枳自己叭叭叭地说了一大堆,先是求他,看他没反应又开始故作恶狠狠地要挟,要挟完了看他还是不说话,又双手合十地可怜巴巴哀求。


    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


    洛泽挑眉:“不想让我说出去呀,那你总要给我好处,不然我为什么答应你。”


    谢枳忍住一拳揍过去的冲动:“……行,你说你要啥。”


    “先转个圈给我看一下。”


    谢枳:“?”


    洛泽:“快点,不然我没耐心的话,可就要出去张嘴乱说——”


    “好了好了好了,我转还不行吗!”


    谢枳忍辱负重地把裙摆放下来,抖索了一下收拾整齐,往后退两步转圈。


    洛泽看他赤脚踩在地上:“你的鞋子呢?”


    谢枳把高跟鞋拿出来,丢到地上,嘟嘟囔囔:“给你转圈就够了还要穿高跟鞋给你转……”


    洛泽忍俊不禁,他蹲下来握住谢枳的一只脚脚踝。


    “?!——”


    “别动。这也是条件之一。”洛泽蹲下身给谢枳穿好高跟鞋,顺带把他的裙摆捋平,“好了转吧,谢枳小姐。”


    谢枳翻动白眼,要死不活地转了两圈。看吧看吧,看不死你。


    但洛泽好像对他这样非常满意,啧啧作声地让谢枳转了好几圈,在他快吐出来时悠悠叫停:“谁给你选的衣服,审美不错。”


    “还能有谁。”谢枳觉得他在问废话。


    “果然是兰登。他让你穿就穿了,怎么面对我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听话?”


    “我还不够听话吗,你让我转圈都转了。”谢枳把他的话当放屁,用力往上扯着快掉下去的衣服,“他缺个女伴,又不想让我穿西服来,所以才让我换女装的。”


    “为什么不让你穿西服?”


    “因为……”把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回去,谢枳含糊其辞,“他说宴会上有很多同性恋,让我小心点。但怎么可能,我刚刚一路走过来大家都穿得衣冠整整的,好多还带着家属,看着不像啊。”


    洛泽却点点头:“这句话兰登确实没说错,你小心点吧。”


    谢枳指着自己:“你也觉得我会被同性恋看上?”


    “把‘你也觉得’和你话里那个问号删掉。”你已经被看上了,还不止一个。


    在厕所里聊天不是什么好的选择,确认外面没人后,洛泽和谢枳就快步出去了。


    只是出去前洛泽突然拉住他,在他肩膀上的位置重重咬了一口。


    谢枳呲牙捂住自己的肩膀,用眼神骂他:干什么!真把狐狸牙当狗用了你?!


    后者耸肩洒脱地笑了笑:“放心,后面没有了,我会替你保密的。”


    一如既往的神经病。谢枳心里骂骂咧咧,提着裙摆飞快出去。他们走出去没多久,正好撞上到处找人的兰登。


    他的神情没了以往特有的冷静,胸口急促起伏,透着几分狼狈,明显是一路快跑过来的。


    一看到谢枳,步伐急促地阔步过来,大力把谢枳扯进怀里,紧张哑道:“你去哪里了?”


    谢枳捂着自己肩膀上的牙印,被他的慌乱惊住:“我,我就上个厕所。”


    “以后这种事让我陪你一起。”


    啊……那多尴尬啊,每次都要被兰登盯着撒尿。


    拒绝的话没说出口,兰登冷眼看向他身后,眉心缩紧:“洛泽?”


    洛泽倚靠着墙壁,笑不达眼底:“兰登少爷,能在军校外见到你还真是难得。”


    “你跟他在一起?”兰登问谢枳。


    洛泽道:“你有这么好的福气,怎么不分给我品尝一口,居然自己独吞。难怪你是蛇,贪心不足蛇吞象,小心把自己的肚子撑破了。”


    “你以为撑破的会是我的肚子?”兰登彰显占有欲一般地两手揽住少年。


    洛泽站直身体:“你们已经到那个地步了?”


    “与你无关。”他牵住谢枳的手转身。


    “等一下!”洛泽叫住他,“我这次来鸢尾花基地还有别的事情,兰登,我们单独聊一下。”


    兰登不觉得自己跟地位连邢森都比不过的假想敌有什么可聊的,拉着谢枳要走,余光却注意到少年一直用怪异的姿势捂着肩膀。


    他停下来,看向洛泽,随后用力拉开谢枳的手,圆润的肩头上是一个清晰无比的牙印。


    毫无疑问,是洛泽咬的。


    一阵寒意突然顺着谢枳的胳膊蔓延到头皮,兰登攥住他的那只手像藤蔓一样冰,力道越来越大,抓得他开始发痛。


    “兰登……”


    话刚出口,兰登兀的松手,脸色平静到可怖:“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


    那只手握住谢枳的肩膀,牙印在异能作用下逐渐消失,变得滑腻白皙,“你看,这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真的没有了吗?


    兰登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说服自己,他收紧五指,指节绷紧,手套下清晰可见骨头凸起的痕迹。


    他忽然拽过谢枳,当着洛泽的面,低头贴上少年的嘴唇。


    湿热阴冷的吻袭来,谢枳的舌头被他如浪潮翻涌般激烈地勾出来,反复拨弄吮吸,吻里带着歇斯底里的嫉妒。


    洛泽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冷沉。


    谢枳瞪大双目。


    这个吻来得像是暴风雨,结束得也像是暴风雨。他舔着谢枳的唇瓣,很快松开,幽蓝的眼珠没有温度地盯着洛泽:“小枳,我们该回家了。”


    洛泽沉默无声。


    气氛像凝固的液体,沉闷而压抑。


    但很快这股气氛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喧闹声打破,外面突然传来接二连三的爆破声,还有男男女女的呼救和哭喊。


    他们三人立马齐齐看向外面,快步跑出去。


    大厅里一团乱,熊熊大火从四周燃起,人们为了逃命向四周散开,其中一名男士的身体被火包裹,在地上疯狂求救翻滚。


    兰登冷漠地注视那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手紧握住谢枳。还是谢枳率先甩开了他,大步冲过去。


    他飞快扯下旁边的一块桌布盖在那人身上:“报警,还有打120!”


    兰登冷眼上前,哪怕不愿意,也只能帮着谢枳把男人身上的火势扑灭,然后引着所有来宾从被洛泽打破的出口逃出去。


    火警和救护车来得很快,没多久酒店外就密集地停满了各种救援车辆。


    有人上来询问谢枳等人的情况,他摇摇头:“我们都没事,先看其他人吧。对了,这场火的原因找到了吗?”


    火警说还在调查,但目前看来火势的起因很诡异,宴会厅四角并没有燃烧的痕迹,更像是凭空燃起的一把火。


    三人不约而同有了答案,是异能者。


    这场宴会的安全级别是最高的,不可能出现因为纰漏导致的火灾,那就只有可能是异能者……


    “是反叛军吗?”谢枳问道。


    兰登握紧谢枳的手:“不清楚,我会调查的。”


    他偏头和洛泽对视,道:“刚刚你想跟我说的是什么?”


    洛泽瞥了眼还在关注火势的谢枳,兰登一下子明白他的意思,让警员看着谢枳,两人往外稍微走远。


    到了一个确定不会有第三人听到他们对话的地方,洛泽停下。


    他开门见山道:“你知道工蜂计划吗?”


    兰登拢眉:“你是说11年前的工蜂计划?”


    “我替洛维处理事务的时候,在他的邮箱里看到一封从联盟中心发出的邮件,上面提到了工蜂计划2号。但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我在文件里看到了一个名字。”


    洛泽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少年身上,“工蜂计划2号的执行者,是谢枳。”


    ……


    咚!门被大力踹开。


    兰登冲进兰承的私人书房里,漆黑的屋内空无一人。


    从洛泽口里得知工蜂计划后,他加快赶回来,闯进了兰承的书房里。兰承的这间书房放置着很多机密文件,除了他本人外其他人都不被准许进入。


    兰登恐怖地沉着脸,快速打开每个抽屉,翻找过每份文件。原本整洁干净的书房短短几分钟内变得一片狼藉,地面铺着各种纸张,桌上的昂贵摆件被扫到地面。


    经过一列书柜前,他忽然停下来,玻璃上倒映出他被黑暗扭曲的脸。


    他抬手将玻璃炸得粉碎,从里面取出保险柜,手指轻轻一点,保险柜立马变得扭曲凹畸。


    保险柜最底部放着一份文件,兰登毫不犹豫地撕开密封条,上面写着:《全球异能者安全法案——工蜂计划2号(正式版)》


    【其中部分内容:


    在全球异能者联盟对反叛军的长期调查中,我们发现,反叛军在9年前的PY54321基地灾难中成功击杀谢远慈后,还抢走了他的尸体。目前PY54321基地的谢远慈(即谢争)坟墓下是空壳,但其亲人辛西娅、谢枳、谢小糯目前并不清楚此事。


    同时7年前,在鸢尾花基地的“兰登失控事件中”,我们成功在基地里发现了谢远慈的DNA,据有效猜测,反叛军一直潜伏在鸢尾花基地里,并长期对谢远慈的基因进行研究,企图制造出他的复制人,以用来复制决定性异能“全域否定”。


    可此次失控事件后,反叛军的鸢尾花基地据点被兰登毁去,几乎所有反叛军死在失控下,他们的研究不得已被中断。但是在官方对反叛军根据地的搜寻中,并未发现谢远慈的尸体。所以目前判断,谢远慈尸体仍旧在反叛军手里。


    而且根据各种迹象表明,反叛军极有可能已通过谢远慈的基因,成功制造出复制人。


    全球异能者联盟目前无法确定该复制人的异能开发程度,但要持最悲观状态,复制人的开发程度或许在谢远慈的儿子谢枳之上。


    根据以上情况,全球异能者联盟必须加快对谢枳的催化,包括但不限于机械、药物、外力。全球异能者联盟曾在工蜂计划1号中失败,这次决不允许放弃。我们要以最大的可能性毁掉反叛军与复制人,故重启工蜂计划,并命名为“工蜂计划2号”。


    此事已不容再议。谢枳被带进鸢尾花基地后,将由兰承对其进行控制,并督促谢枳的异能开发。


    全球异能者联盟与艾尔拉斯军校董事已再三商议,希望“工蜂计划2号”圆满完成,计划中将尽可能保全谢枳军校生本人的生命,但在必要情况下,我们将付出一切。】


    “…………”


    看完这份文件上触目惊心的每一个字,兰登抓着文件,无力地扶住桌面。嘲讽的笑声从喉咙里溢出来,如同恶鬼般嘶哑。


    他终于明白了……预知那个画面里,谢枳为什么会死亡。


    原来这才是起因。


    …………


    深夜。


    谢枳正在熟睡时,忽然感觉到床旁边陷下去,一股凉意从被褥里漫进来。他被一具身躯抱住,对方的温度好冷,胸口在微微地颤抖。


    他下意识反手抱住对方,困倦道:“你去哪了…好凉……”


    “去吹了会儿风。”兰登的声音像烙铁烫过一样喑哑。


    他低头贴着谢枳的脸,好像有什么冰凉的水从脸上滚下来。谢枳心想今天看来真的有点凉,他身上都沾了很多水雾。


    “小枳。”兰登低声,“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谢枳钻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去哪里?你说去玩吗?”


    “去哪里都好。”


    兰登用力地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闭紧双目。


    “我们逃吧。”


    第92章


    第二天,兰登突然说要带谢枳去旅游。


    谢枳正揉着自己的脚踝,昨天穿了高跟鞋的后遗症,导致他的小腿肌肉从早起开始就一直叫嚣哀嚎。他抬头看向已经开始收拾东西的兰登,道:“这么突然?我们能轻易离开鸢尾花基地吗,咱俩都是重点监护对象吧……我倒还好,关键是你,你还要忙政务吧。”


    “请示过了,可以外出几天。”兰登把那条项圈放进行李箱内,“2个小时后的飞机,你还有什么要带的东西?”


    谢枳吃惊地蹿起来,小腿一抽筋,差点翻下去,被兰登反手扶住。


    “两小时?我还以为你在说几天后的行程,这也太急了,我在这里还没待够呢。”


    “我之后很忙,只有这几天有空。”


    “……是不是跟反叛军有关系,警员找到那场火灾的幕后指使者了?”


    谢枳的直觉总是敏锐得让兰登诧异。


    他平静道:“凶手还没找到,如果出现反叛军的线索,我现在只会在执行区进行审问,不会在家里跟你商量去哪里旅游。”


    “也是。”谢枳被他扶着坐回沙发里。


    兰登半跪在过来,抬手给他揉动僵硬的肌肉,指腹的茧很粗糙,他立马缩了一下脚,被对方牢牢抓住。


    跟昨天被洛泽握住脚踝的感觉截然不同,那时候谢枳光想着赶紧逃出去,根本懒得在意和洛泽的接触。但被兰登一碰,他就忍不住缩脚,有点痒,有点不好意思。


    “还痛吗?”兰登看他。


    “我哪有那么怕痛……”谢枳故作平静,“就是被子弹打上几十枪我也完全没问题。”


    兰登的目光却一下子暗了:“别说这种话。”


    谢枳咧嘴笑。


    兰登道:“之前跟你说过,我在欧洲有座私人庄园,这次带你去那里玩。”


    谢枳不记得兰登跟自己说过这件事,不过他早已经见怪不怪,这人连私人机队都有,一座庄园又算什么。但他还是蛮好奇的,“就在庄园里玩?那有点无聊吧,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逛,在哪个地方啊,我可以先做一下计划。”


    “到了你就知道,先收拾东西。”


    谢枳人生第一次出亚洲,对此表示非常期待,一瘸一拐地蹦起来转身去整理自己的衣服。


    在他进衣帽间后不久,兰登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是邢森打来的电话。


    想也不想,兰登关掉手机,丢进了垃圾桶里。


    *


    另一边,邢森反复拨打电话都没人接,只有机械的提示音,连谢枳的手机也关机了。


    “偏偏这个时候人不在!”他用力踹了下空气,两手撑着桌面,严肃地看向身前的文件。


    纸上有一张照片,拍摄的角度很偏,明显是高处监视器的机位。画质很好,但因为距离太远无法完全拍清楚对方的人脸,只能照出那人的侧面——与谢枳高度相似。


    这张照片是在1个小时前传过来的。


    邢森知道谢枳在兰登那里,所以这个人只可能是他碰见过的那个家伙。


    他很快让人在系统里搜索对方的相关信息,但正经渠道能获得的资料少之又少,邢森只好通过一些地下灰色机构,才找到了线索。


    这个人叫谢止,年龄未知,来历不明。但巧合的是,在以往几次反叛军袭击事件里都曾出现过他的身影。虽然没有出手,但邢森直觉不对劲。


    这个人和谢枳有一种极其微妙的相似性。就像是一颗水滴,落在白纸上就是白色,落在黑纸上就是黑色。


    他没有邢澄将军的邮箱权限,不知道工蜂计划的事情,但邢森清楚这个人的出现绝对不是好事。


    他想警告谢枳和兰登小心,可偏偏现在这俩人都不接讯息。


    邢森眉头一拧,抄过外套雷厉风行地走出去。


    刚到门口,他想到什么一下子停住,快步走回电脑面前,拿起电话:“替我查清楚,这张照片是在哪个地方拍到的?”


    对面安静10秒钟,很快道:“少爷,是PRBA11565基地。”


    “操!我就知道!”


    邢森用力甩上门,脚步飞快:“安排飞机,我要去一趟鸢尾花基地。还有,派一队顶尖异能者到那个基地去保护谢枳的母亲和妹妹。”


    *


    上飞机后,谢枳喝了兰登递过来的饮料。他本来还想欣赏舷窗外的景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困,脑袋落在兰登的肩膀上。


    兰登的下颌棱角分明,冷得像一块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冷白墙面……谢枳脑海里莫名冒出这个奇怪的比喻,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了,抬手揉着眉心。


    “很困?”


    谢枳:“有一点……”


    “那就睡吧。”兰登把毯子给他盖好,声音轻浅,“我们很快就到目的地了。”


    他拉下谢枳揉动眉心的手,隔着手套跟他十指相握,“乖,睡吧。”


    谢枳嗯了声,逐渐睡过去。


    *


    当邢森赶到鸢尾花基地和洛泽汇合时,谢枳和兰登早已在几个小时前乘坐飞机抵达了北欧的某个角落。


    从邢森口里,洛泽得知到谢止的存在,脸上一贯的笑意没了。他把自己所知的工蜂计划也一五一十地告诉给邢森。


    “那群疯子!”邢森怒不可遏,“他们凭什么把谢枳的命当赌注!联盟这么多异能者,难道连一个谢止都打不过?!”


    洛泽道:“如果反叛军掌握了复制人的技术,他们可以制造出无数个谢止,这次计划的目标是摧毁反叛军据点和复制人技术。”


    “那跟谢枳有什么关系?!”邢森来来回回走,阴沉的怒火环绕全身。他倏然顿住,锐利目光看向洛泽,“兰登已经知道了?”


    洛泽点头。


    “……我联系不上兰登和谢枳,你知道吗?”


    “是吗?”洛泽拍了拍自己袖口上的灰。


    “刚知道工蜂计划不久,他就和谢枳齐齐失踪,以他的性格很有可能会直接带着谢枳离开。”


    洛泽啊一声,漫不经心道:“那他们可得跑远点,不然以联盟的追踪能力,很快就会找到他们。”


    “我他妈是在跟你说这个?我是说——”话锋一顿,邢森露出惊疑神色,“你是故意告诉兰登的?”


    洛泽道:“难得邢森少爷聪明一回。你、我、还是兰登,我们都还没有完全继承将军的位置,以我们的力量无法让德维尔主席收回这个他等待多年的行动,谢枳一定会被推上那个位置,不管谁来都不好使。所以我们能选的方法只有一个了。”


    “……让其中一个人带谢枳走?”


    “兰登是最好的选择。”洛泽看向地面,语气里带着一丝微弱的妒忌,“他失控过,联盟对他有所忌惮。一旦强行逼迫他交出谢枳,很有可能会导致极大程度的损失和伤亡,他们不敢。”


    邢森:“你知道他们去哪了吗?”


    “不清楚,除了兰登自己,我想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可能连谢枳都被他瞒在鼓里。不过以兰登的性格,他一定会找到一个非常适合隐蔽,而且足以威慑到德维尔主席的地方……”


    ……


    几个小时后。


    当谢枳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个宽大柔软的沙发里,壁炉的火嗞啦嗞啦作响,屋里萦绕着暖烘烘的热气。


    他睡得头很晕。兰登给的那杯饮料安眠作用太好了,他在飞机上就没醒来过。


    谢枳勉强坐起来,身上的被子滑落在地。捡被子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双脚是赤裸的,旁边摆着一双橙色的兔耳棉拖鞋,脚下是光亮的红棕色木地板。非常典型的欧式风情建筑风格。


    窗外应该是寒冬,谢枳能听到风雪的声音。


    在嘈杂的风雪白噪音里,还有一男一女的谈话声。


    他抬头朝门口看去,兰登站在门前,正用流利的英文跟一名妇女交流着。谢枳英文学得不怎么样,听不懂他们在聊什么,只看到兰登很快就结束了谈话回来,手里还端着一盘妇人送的姜饼。


    “醒了?”


    他把姜饼倒进垃圾桶,盘子放到一旁,捡起地上掉落的两个抱枕。


    “我一路睡过来了?”


    “你睡眠质量很好。”


    “……你怎么都不叫醒我,这就是那个庄园吗?”


    好像比他想象中小一点。


    兰登默而不语,谢枳就把他当成默认了,兴奋地穿上拖鞋快步到窗户前。


    拉开窗帘往外看,看到夜幕下大片白雪皑皑的景色,屋前矗立着两个戴着红围巾的可爱雪人,精巧的小提灯堆在旁边,暖黄色的光映在雪人的脸上。


    “冬天哎!”谢枳赶紧伸手在窗玻璃写下自己的名字,“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


    他上次在家里看到的雪还是邢森靠异能变出来的,跟这种自然雪景完全不一样。


    “喜欢我们可以多待几天。”


    兰登走过来,在玻璃的“谢枳”两个字旁加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反手全部擦掉:“不要留名字了,会被别人看到。”


    谢枳不懂,被别人看到又怎么样。但兰登是个很有边界感的人,可能性格使然吧。


    “对了,刚刚你聊天的人是谁?”


    “邻居。”说这句话时,兰登脸上带着有些漆黑的浅笑,“德维尔夫人,她带着她的儿女一直住在这里。”


    “……”谢枳突然眯起眼睛,靠近兰登的脸,“你不对劲。”


    兰登目光一顿:“哪里不对劲?”


    “我知道的兰登不会跟人寒暄打交道,但你刚刚跟她聊得好像还行,还拿了她送的姜饼。”


    虽然一进门就丢了,但能跟外人说那么多话,而不是直接闭门不见,对兰登来说已经是非常诡异的事。


    “……偶尔聊一下也没什么。”兰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醒了就到厨房来,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谢枳第一次知道兰登还会做饭,而且厨艺居然非常不粗。


    兰登说他只是看过几次厨师的操作流程就会了,做饭这种事情,只要能够掌握火候和用料,就没什么难的。


    谢枳不置可否,反正他学不会,让他看一万遍他也学不会。


    吃完饭两人上了楼收拾东西,谢枳找到自己的手机,但是没电了,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兰登的电脑上网,想跟马瑟他们聊天。但网一直连不上,兰登说这里很久没人居住了,所以网络损毁了很久,现在风雪太大,明天再找人来修。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网络。


    谢枳无聊地躺在床上,呈现大字型摆动自己的双脚双臂。


    身下的被褥柔软顺滑,是一套淡紫色的鸢尾花图案,跟当初兰登送给他的那套一模一样。这东西后来谢枳才知道,是某奢侈品牌的私人定制,价格将近整整六位数。


    他翻来滚去,在飞机上睡了太久,现在根本睡不着。


    “很无聊吗?”兰登坐到床边,手撑在他的脸侧。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谢枳仰头看他。


    “等风雪停下来就可以了。”兰登垂眸凝视他裸露在外的肩膀,“也许我们可以找一点有意思的事情做。”


    谢枳扑腾一下翻起来:“你带桌游了是不是!”


    兰登没有回答,把他从床上捞起来,两手掌住大腿。当谢枳坐到他腿上的那刻,立马反应过来,兰登口里“有意思的事情”是指什么。


    他眼疾手快挡住兰登的脸,恨铁不成钢道:“你大老远到这里来就为了做这种事吗!什么时候都能亲啊,我们不是来玩的吗?”


    “以后有很多时间,我都会陪你玩。”


    兰登拉开他的手,仰头吻过去,完全不容许谢枳有半分的后退,像一片惊悚凶厉的黑云,铺天盖地笼盖着少年。


    在浓烈的爱欲下,这个前所未有压抑的吻,居然让谢枳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痛苦,好像有什么长满藤蔓的刺疯狂缠绕在兰登的身上,在试图着把他的骨头一根根捅穿。


    “你有哪里疼吗?”他趁着喘息的空隙,低声问道。


    兰登沉默,再度深吻住他。


    第93章


    兰登和谢枳消失的第二天,消息就传到了兰承耳朵里。他前往联盟总部商议工蜂计划的具体详情,回来时,看到的是书房里的一片狼藉,满地玻璃碎渣,四分五裂的书柜,还有已经被销毁的“工蜂计划”文件。


    管家从来不会擅自进入兰承的书房,跟在他后面看到这个场面,震惊不已。


    “将军,这,这是……”


    “他们去哪了?”兰承站在那面沾有血渍的书柜玻璃门前。


    管家回过神:“少爷说要带谢枳去庄园散心,昨天下午就离开了。”


    “联系庄园那边。”


    管家应声,拧眉快步出去。


    兰承抬手捏住一片摇摇欲坠的玻璃碎片,望着表面早已干涸的血渍。管家很快就回来了,脸色凝重道:“庄园那边…没有接到他们抵达的消息,少爷根本就没向他们提过要前往。”


    “是他能做出来的疯事。”兰承一点也不意外,他丢开玻璃碎片,“让人把这里收拾干净,联系德维尔主席。”


    ……


    来到庄园的第四天,谢枳无聊得要似了。


    他臭脸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心情非常糟糕,本来就很糟糕的心情现在雪上加霜。


    原因是早上的一件事。


    今天的风雪总算没那么大,兰登的车可以开出去。他说屋子里的食物不够多,要出门购买补给,顺便请人来解决网络的问题。


    谢枳离变成一颗发霉打蔫的橘子,只差最后那么一丢丢程度,他火速拽住兰登,把自己扭成个麻花,连声求他把自己带出去晒晒外面的太阳。再不晒太阳,他就要变成一块臭烘烘的橘子干了!


    兰登看似被他的麻花十八扭打动,叹息一声,让他回去换衣服。


    谢枳立马大笑着飞奔回楼上换衣服。


    可是,刚穿上厚厚的羽绒服,他就听到外面传来汽车启动的声音,兰登开着车从风雪里一溜烟狂奔消失。


    太可恨了!


    谢枳把牙齿磨得嘎吱嘎吱像,跟个二流子一样坐在地上,不停地抖动一条腿,身上的羽绒服还不肯脱。


    他预备就用这个姿势等兰登回来,然后在他开门的第一瞬间,投去犀利的怒斥眼神。


    但兰登直到下午都没回来。


    谢枳中途饿了,转身进厨房里泡了碗泡面,继续坐回地板上,抖腿吃面。


    下午三点,兰登还没回来。


    谢枳吃了三桶加量版泡面,汤汁喝光,还吃了两包饼干和一个水果罐头。他愁眉不展地躺在地上,双手双脚划水一样乱动。实在无聊到不行,索性叫出毛橘子,教毛橘子陪自己玩五子棋。


    毛橘子的耳朵卷着一支笔,在纸格子里歪歪扭扭地画出“0”,谢枳瞥了一眼,一巴掌轻轻拍它的脑袋,把兔子掀翻倒地,


    “你这都能连成五个了,还非要往旁边去画,笨死你算了。”


    他从毛橘子耳朵里夺回笔,给它那条线补上最后一个0,然后抓起纸贴在它脸上:“看,这不就好了,教你这么多遍还是记不住。笨,比邢森还笨。”


    毛橘子沉默两秒。


    它记仇地卷过纸,化身狂飙野兔把纸疯狂往嘴巴里塞,上下门牙咯哧咯哧狂咬。


    谢枳一惊,扑过去掰开它的嘴巴:“松开!不能吃!啊我的手,臭兔子你敢咬我?!”


    一人一兔滚在地上打成一团。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


    谢枳赶紧拍拍毛橘子的脑袋:“别咬了别咬了,兰等回来了!”


    毛橘子装作听不见,张开坚硬的兔牙,一口扒住他的脑袋。


    谢枳拉不开它,敲门声还在继续,他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头发被毛橘子咬得炸开,羽绒服圆鼓鼓地裹在身上,拖鞋还掉了一只。


    他用力扯动毛橘子,一边狼狈地打开门:“你怎么不用钥匙开门——”


    声音戛然而止。


    门外的不是兰登,而是一名优雅华贵的女士。


    谢枳连忙大力拽开毛橘子,往身后一个抛物线丢远,快速整理好自己,不好意思地露出笑脸:“h,hi~”


    女士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浮雕珠点盘,张口就是英文,谢枳听不懂,只能勉强分辨出几个熟悉的单词。但他知道这就是兰登嘴里说的那个邻居,因为她盘子里的姜饼和兰登倒掉的那份一样。


    谢枳不会说流畅的英文,用手势和生涩的发音介绍自己,说兰登出去了现在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


    女士点点头,大概是听懂了。她的目光刻意在谢枳脸上多停留了几秒,露出“我都懂的”的表情,然后微笑着把姜饼递给谢枳。


    谢枳不好意思拒绝,道谢着接过点心。


    女士做的姜饼很好吃,谢枳一个人吃了大半,不由可惜起之前被兰登倒掉的那一份。


    也不知道兰登到底干嘛去了,迟迟没等到人回来,看着天快暗了,谢枳穿上雪地靴,围上围巾,提着个漂亮的复古小提灯,带着毛橘子出去。


    雪停了,只有风还很大。他的脚一迈出去就深深陷进雪地里,雪很厚,足足有小腿那么高。


    谢枳把自己的腿拔出来,一步又一步往外走,走出十几米后才看到那条通往城区的马路。


    “……这是什么味道?”


    他皱起眉,敏锐的嗅觉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谢枳沿着血腥味的方向走过去,提起灯,只看到漆黑中的雪地。


    他刚要继续往前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谢枳!”


    是兰登的声音。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谢枳诧异地看向他身后,“没听到你开车回来的声音啊。”


    兰登大步过来,从他手里接过提灯,径直拉着他往房屋里走,语速有些急促:“车在下面,出故障了开不回来,我走回来的。”


    他的头发很湿,眼珠黑得像是没有瞳仁:“以后不要自己单独出门,你只需要在家等我就好了。”


    谢枳噢一声,鼻尖一动:“你身上怎么有血的味道?”


    “……车撞到了一头鹿,是鹿的血腥味。”


    谢枳:“撞死了?”


    “嗯。”兰登把他推进房屋里,进屋反锁上门。谢枳发现他的袖口也沾着一点血迹,应该也是鹿血。


    “我看电影上说撞死鹿说明接下来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我们要不要回鸢尾花基地啊?”


    兰登脱掉大衣:“我不知道你还相信这些东西。”


    “我的意思是……”谢枳义正言辞,“这里好无聊了,连电影都没得看!手机信号也不行,网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啊。”


    “网络维修要预约,等我的车好了再去找。”


    “不是可以用电话吗?”


    兰登:“电话也是坏的。”


    谢枳气得喷出一口笑:“兰登少爷你是真心来旅游的吗,怎么感觉是来苦修身心的。不能上网,也玩不了手机,连电话都打不了,这种暴风雪山庄模式的悬疑案件开端……哇,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过来了。”


    兰登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垂眸:“再过两天,很快就能出去了。”


    谢枳不信他的话,早上被这人耍弄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他不吭声,兰登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转身进客厅,要上楼的时候,注意到地板的一盘姜饼,瞳色冷下去,语气却没有任何变化:“德维尔夫人来过了?”


    谢枳还在撇嘴:“嗯,下午来送了盘姜饼。”


    “……她的语言你能听懂吗?”


    “听不懂,不过我能用国际通用语言body language。”谢枳一下子又有点开心了,得意地展示自己的肌肉。


    但兰登却完全笑不出来:“以后我不在家别给她开门,也不要吃她给的东西。”


    谢枳不懂:“你之前不是还说德维尔夫人很好——”


    “谢枳。”兰登转头看他,那一眼竟然叫他心里一紧。


    “在这里,除了我,别相信任何人。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他加重咬字,没有起伏地刻意强调,“只相信我。”


    “……知,知道了。”


    兰登满意地笑了,上楼洗漱。


    谢枳蹙着眉,看着那盘姜饼,又转过身,看向在那件大衣袖口的斑驳血渍上。


    “好奇怪……”


    *


    浴室内,热气蒸腾。


    兰登躺在浴缸里,黑发完全被打湿。他伸手把头发往后梳,细碎的几根黑发从指缝间垂下来,遮住阴戾深沉的眼瞳。


    谢枳的直觉很敏锐,他不确定自己还能藏到什么时候。


    衣服上的血不是野鹿的。


    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有几名异能者跟踪,所以把他们杀了,粉身碎骨,碾成肉泥,随着面包车的钢铁躯干一起埋进了雪堆里。但再过一段时间天气转暖,雪会融化,尸体的腐臭味盖不住,他还要再去处理一趟。


    兰登思考这明天出门处理尸体,细致地把身上的血腥味洗干净,穿好浴袍出去。


    谢枳在卧室里跟毛橘子玩。


    兰登知道他对这样的生活很乏味,走过去道:“看电影吗,我电脑里有几部以前下好的,我们去楼下看吧。”


    谢枳试图故作高冷地不搭理他,但他实在太想找乐子了,闷声道:“什么电影?不好看我可不看。”


    兰登笑而不语。


    他们在沙发上互相依偎着,看一部经典的老电影里。


    电影讲的是一名负责清洁的哑女爱上了一个被关在实验室里的怪物,剧情说不上多卓越精彩,谢枳看没多久就趴在兰登怀里昏昏欲睡。他觉得比起电影,兰登身上的味道更让他觉得舒服点。


    但兰登看得却很认真,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目光注视着画面里的一举一动。


    谢枳醒来的时候,背景音乐响起,他看到屏幕上女主和男主在水底相拥。


    “是不是要结束了?”他困倦问道。


    后者嗯声:“结束了。”


    谢枳打着哈欠要起身,被兰登拉住,“先别开。”


    谢枳道:“你这么喜欢这个电影吗,情绪还没有抽出来。”


    “剧情一般。”


    “那你还看这么认真。”


    “有一句台词我很喜欢。”


    谢枳来了兴致,盘腿坐上沙发,双目好奇地望着兰登,“什么台词?”


    “当他看向我时,他望着我的眼神……”兰登念台词的声音很低沉悦耳。


    他的目光与少年对视,每一个字像是从心底里刻出来的真情:“他不知道我哪里有缺陷,不知道我是一个多么糟糕的人,他看到的接受的,就是我最完整的模样……他很高兴见到我,次次如此,日日如此。”


    “但现在,我要么救下他,要么眼睁睁看着他去死。”①


    在兰登说完这句话的瞬间,窗外的风雪忽然更为盛大。


    谢枳胸口说不出得发闷。


    兰登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太过沉重了。


    “兰登……这只是一部电影而已。”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兰登喃喃低声。


    可谢枳,我们不是电影。


    我要么救下你,要么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我只有一个选择。


    *


    第二天,兰登为了处理那辆汽车再度离开了庄园。


    谢枳从昨晚看完电影后就觉得他不对劲,但这种感觉其实应该更早前就出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谢枳摩挲着下巴,徘徊思考。


    脚步停下,他想起来了,是在决定来这里旅游的那天晚上,兰登那晚似乎对他说了很奇怪的话,但当时自己太困了没有听清。


    谢枳皱眉,直觉源头就在这句话里。他看向四周,拿出手机还是没能连上网,这时目光落到了那个盛放姜饼的盘子上。


    二十分钟后。


    谢枳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女士讶异地看他,谢枳两手捧着餐盘朝她微笑,然后拿出手机,指着右上角显示网络不当的图标。


    他的面部表情和肢体动作惟妙惟肖,女士很快就明白了他想借网络的意思,开门邀请他进来。


    谢枳高兴地朝她道谢,换上拖鞋走进屋里。


    问了密码后,断网了5天的谢枳终于顺畅地连上网络,一连串密密麻麻的99+消息瞬间横扫了他的屏幕。


    谢枳被这么多消息吓得头痛,先放下手机往客厅走,电视里正在播放直播新闻。


    女士给他倒了杯热可可后就去厨房准备下午茶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孩趴在地上玩积木,谢枳走过去跟他们聊天。但这俩小孩的口语他更加听不懂了,他沮丧地坐回沙发上,打算先回消息。


    池桦也给他发了很多消息,谢枳点进去看,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抬起头,新闻里居然是兰承将军的采访。


    一个外国记者用不知哪里的语言问他,谢枳听不懂问题内容,但他听得懂兰承的回答:


    “兰登和谢枳离开鸢尾花基地不会造成任何国际危害,作为他的父亲,我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向联盟保证。我们已经确认他们的位置,会在最短时间内将把他们带回。”


    手里的一块积木掉落在地,谢枳站起来,想要仔细听清楚记者的话,但语速太快了,字母也是外文他根本辨别不出来。


    什么叫确认位置…兰登带他来这里的事情,别人不知道吗?而且他们怎么会造成危害?兰登分明说他是向联盟请示过的……


    越想,谢枳越心惊。


    再联系这段时间兰登的异样,有什么在嘴里呼之欲出。


    他快步冲到门口穿上大衣,不等德维尔夫人把下午茶送过来,匆匆赶回家里。跑到房子前时,门是开着的,兰登的车就停在旁边,他已经回来了。


    谢枳咽了下唾沫,紧张地推开门。


    兰登背对着自己站在楼梯口前。


    从最初认识至今,这是他唯一一次,居然会对兰登的背影产生恐惧。


    他安静站在那,明明早就听到了自己的声响,却没有回头。谢枳看到他肩头融化的雪水,侧脸脸色苍白,轮廓深邃突出。


    “兰登。”他叫道。


    兰登转过来,轻声:“你去哪里了?”


    “我……”谢枳皱紧眉。


    他突然把门关上,大步往前迈了一步:“我看你一直没回来,所以忍不住去外面找你。”


    他一步又一步走过去,虽然心里有些惧怕,但脚下步伐越来越快,一直到亲昵的距离内,抬手摸着兰登的肩膀,“你是去故意淋雪了吗,肩膀都湿了,上楼洗澡吧。今天要不要试试看我的厨艺,虽然不好吃……但反正也吃不死人。”


    兰登带着探究的目光凝视他。


    “干嘛这样看我,我无聊啊,你总要给我找点事情做吧。要不然我们干脆出去吃怎么样,你的车还能开吗?我们去城区吃?”


    “……”兰登揉了揉眉心,“抱歉,我今天太累了,晚饭等我休息好下来做吧。”


    他摸了摸谢枳的脸,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转身上楼。


    谢枳在他走后松了口气。


    不知道兰登为什么会这样做,但他清楚兰登不会害自己,所以没必要畏惧。慢慢找出原因,劝他带自己回去就好。


    谢枳以为兰登这样做和兰承将军有关,他和兰承将军的矛盾一直很强烈,也许是激化到了极端,所以才会带自己突然离开鸢尾花基地。他可以试图劝说兰登,等他心情好一点,两个人就能回去。


    但谢枳很快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晚上喝了兰登给的饮料后,谢枳昏昏沉沉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卧室里面特别昏暗,没有光,所有能够将光线透进来的缝隙都被牢牢封死。


    他抬手捏了下额头,却听到一阵哗啦啦的,清脆的金属声。


    谢枳愣在原地,摸向自己的手腕,上面多出一只手铐,手铐连着沉甸甸的铁链,锁在床头的一端。


    不止是双手,双脚也被链子牢牢锁住,根本挣脱不开。


    他好像……被兰登囚禁了。


    第94章


    谢枳还没完全从自己的模样中弄清楚现状,门咔嚓一声打开。


    兰登端着食物和牛奶进来,放到床头,手摸上他的脚踝:“会磨到皮肤吗?”


    “……可以跟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


    兰登的指尖从脚铐的铁环里伸进来,三根手指贴着他的脚踝皮肤,自顾自道:“还好,没有很紧。先吃东西吧。”


    “……喂!”


    “谢枳,我知道你想离开,但你不能离开。”


    “…………”


    谢枳语塞住了,不知道该从哪个方面吐槽兰登才更精准。但他知道兰登非常吃自己撒娇的招数,于是扬起一张笑脸,手揪住他的裤子:“兰登少爷,你至少先告诉我原因嘛,要跟我玩囚禁play也要提前通知一声呀,不然我完全没有准备。”


    兰登:“……”


    “我的脚好痛,手也好痛!哎呦哎呦,这些铁链硬邦邦的硌死我了,你要不替我拿掉呗?”


    他努力扭动身体朝兰登靠近,但因为有铁链的禁锢,没办法更往前一步了。看兰登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他伸手在兰登的膝盖上画圈,然后往大腿上游移。


    放在以前,兰登绝对会被他吃得死死的,但今天的效果不是很好。


    于是谢枳用力掐了自己一下,挤出几颗眼泪:“真的好难受,我不喜欢被人这样对待,就像是把我当小宠物一样。兰登少爷你只把我当宠物看待吗?”


    兰登的目光终于晃动了下。


    谢枳心说nice!果然还是眼泪有奇效。


    他摇晃着自己的小腿,示意兰登快点把自己脚踝上的镣铐解开。清脆的撞击声轻响,兰登抬手抚向他的脚,触摸着坚硬的锁链,锁链下是柔软滑腻的肌肤。


    但他很快又收回手,“不行。”


    谢枳的脚僵在空中,他用力抹掉脸上假兮兮的眼泪:“为什么!我不明白。”


    “你会离开我。”


    “离开?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他想到昨天的对话,“是因为我说要出去吃饭?”


    不是吧,这兰登也要暴雷?!


    答案当然不可能只有这么简单,谢枳自己心里很清楚,兰登这段时间的行为已经不能单单用“奇怪”两个字形容了。


    他拉住兰登的手:“你和兰承将军之间是不是出事了?你可以告诉我啊,一个人没办法解决难题,咱俩1+1>2,总比你现在莫名其妙把我关起来的好吧。而且你完全可以放心,我是绝对不可能因为兰承将军离开这里的。”


    说到这里,谢枳突发奇想:“是不是他拒绝你跟我在一块?这路数我可熟了,我看的霸总剧特别多,他要是拿钱让我滚蛋,我就拿回来咱俩平均分,他要是拿我家人威胁我,那我也先告诉你,总比一个人藏在心里的好啊。”


    “再说了,我又没有车,也不会开车,这地方天寒地冻的都是雪,我还是个路痴,走出去不到100米就要迷失在大雪里了,我自己一个人是没办法离开的……”他看到兰登脸上越来越晦涩的表情,觉得自己可能猜对了,心里一动,扯住衣服把兰登往下拽,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眨着漂亮的眼睛:“所以放我出来,嗯?”


    兰登大力叩住他的脖子,反客为主,加深了谢枳这个难得主动的亲吻。


    谢枳被他吻得喘不过气,好像灵魂都要被他吸出来了,紊乱地大口呼吸着氧气。


    可兰登还是避开了这个话题,把食物端过来:“吃完饭我们再聊这件事。”


    谢枳:……真是白亲你了!把我的吻还给我!


    他不情不愿地就着兰登的手吃饭,但吃完了,兰登把饭碗端下去后就一直没回来。谢枳就知道自己又被这条蛇骗了,气得牙痒痒,在床上翻来覆去乱滚,把兰登收拾得整整齐齐的被子全部踢乱泄愤。


    囚禁play!


    操,谢枳哪里能想到只在影视剧里看到的画面,居然真的发生在了他身上!


    那好歹给他网络啊!就算囚禁了,也给他一点娱乐设备啊!而且这个链子绑着手脚,他撒尿怎么办,上厕所怎么办?!


    “兰登!”谢枳隔空大声,“我要去厕所!不然我就尿在床上了,这可是你最喜欢的被套!”


    他喊完,转动眼珠,笔直地在床上躺成一块板。


    没多久外面传来脚步,兰登果然回来了。


    谢枳得心应手地又换上委屈可怜的表情:“兰登少爷~我肚子好痛,要拉肚子。”


    他很清楚地从兰登脸上看到了“无奈”。


    兰登:“等我。”


    他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手里拿着把钥匙和一个盒子。谢枳喜滋滋地看着他把锁链一个个解开,还赞叹自己真是把“拿捏兰登”这招练习得轻车熟路了,然后就又听到咔哒一声。


    他低头,右脚脚踝上多了一条新的链子。


    比原来的更坚固,更长。


    谢枳拖着锁链往厕所走,正正好,就是从床到马桶的距离。


    谢枳:“……”


    他真的一般很少会想这么用脏话大骂兰登。


    但这也让他确定了一件事。谢枳认真道:“你囚禁我的原因其实和兰承将军没有关系,而是我自己,对吧”


    兰登停住手。


    “原来真的是这样。”谢枳继续道,“你是不是预言到什么了?”


    “那不重要,你只要乖乖待在这里,给我一段时间,一切很快就会结束。”


    谢枳还想说什么,兰登却直接关上门离开。


    兰登知道谢枳会怀疑,甚至会怨恨痛骂自己,但只要能让他活着,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没有关系。工蜂计划的内容不可以被谢枳知道,以他的性格,一旦得知自己父亲的尸体被反叛军抢走多年做研究,必然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工蜂计划。


    谢枳不怕跟敌人对战,也不在乎自己可能会死在那里,他只会不顾一切地,竭尽全力地,将谢远慈的尸体带回来。


    可兰登做不到。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谢枳最重要,其他都是可以放弃的东西。


    他曾经在预言到自己母亲的死亡后,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去,这一次他不能再重蹈覆辙。


    兰登回头看了眼二楼的窗户,走进茫茫大雪里。


    德维尔夫人打开门时,看到的是身上沾满白雪的兰登,她亲切地把人请进来。兰登平静地望着这名女士的面容,朝她微微颔首,阔步上了楼梯,敲开书房的门。


    里面坐着一个等候多时的背影,德维尔·梅森主席,11年前工蜂计划的提出者。


    兰登落座在他对面,冷静观察对面的人。


    德维尔·梅森年过五十,但看起来比年龄显得更苍老,白发蓝瞳,脸上和手部布满皱纹。


    他并不是异能者,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三十多年的从政经验,让他从内而外流露出一种并不锋利却沉稳坚硬的气质。


    “用我的孩子和妻子作为要挟,你太丢你父亲的脸了。”德维尔开口冷斥道。


    兰登并不在意:“可这给了我能和德维尔主席你谈判的机会。”


    老者重重皱眉。


    德维尔·梅森实际上是个极端厌恶异能者的人,但很少有人知道这一点。因为很多年前,他曾经有过一个小女儿,那个女儿刚出生没多久就死在了异能者手里。


    但那名异能者是为了执行任务,害死他的女儿只是一个意外,不是出于本意,而且他也在任务中救下了很多普通人。


    所以最后多方审判宣布,这名异能者无罪。


    而这名异能者,姓兰,叫兰承。


    德维尔厌恶兰家的人,自然也很厌恶兰登。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后,自己的亲人还是被兰家攥在手里。


    这附近埋伏着很多顶尖异能者,可其实用处不大。只要兰登想,他可以顷刻间毁掉这里的所有一切,谁都无法存活。


    “你不选择带着谢枳继续逃离,而是留在这里,用我的家人作为代价……异能者的性格真是一如既往的猖狂。”德维尔两手作金字塔状,微微靠近,“我不会放弃工蜂计划,摧毁反叛军的目标高于一切。你强行把谢枳带走,死掉的就会是他的亲人。”


    “复制人已经靠近他的母亲和妹妹了,现在是因为有联盟的人在,所以她们才安全。但我随时可以撤掉这批人。无法见到谢枳,但我们可以想方设法把消息传送给他,当他知道是因为你才导致他的亲人死去,他最恨的人,是你。”


    “我知道,他最后一定会怨恨我。”兰登并没有因为他这些话就紧张愤怒,而是淡声笑了下,“所以我希望主席不要暂停工蜂计划。”


    德维尔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工蜂计划继续,但我要求你们更换‘工蜂’的人选。”


    “……没有人可以代替谢枳,只有他能施展大范围的能量场,实现全域否定,让我们的人顺利侵入。”


    “为什么一定需要全域否定。”兰登轻描淡写道,“你们要的是摧毁反叛军,那就省掉中间的所有步骤。德维尔先生,我可以成为那只,你们用来跟敌人同归于尽的工蜂。”


    德维尔猛地站起来,竟然比听见兰登绑架了自己的家人还要吃惊。


    “你,你是认真的?不,你就是认真的!这简直,简直…疯子,我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疯子。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明明将军的位置唾手可得,却要为了一个普通的军校生放弃自己的生命。”


    “好啊,好!”他莫名大笑起来,“这确实是一个非常有杀伤性的实力,你曾经毁掉了反叛军在鸢尾花基地的整座地下据点,现在要毁掉他们的总部也不是没可能。但是!”他兀的重重拍向桌面,怒吼,“如果你会失控呢!你会杀死我们所有人!”


    兰登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神色平淡。


    德维尔道:“是有办法,在你的身体里植入炸弹,只要你有失控的倾向,我们就立马引爆炸弹对你进行彻底的摧毁!但你愿意吗?”


    “我愿意。”


    德维尔:“……”


    “工蜂计划什么时候开启?”


    德维尔有些无力地倒坐回椅子上:“只要你同意,我们将在15天后正式启动。”


    “好,那我还有15天的时间。”


    他像是来喝了一杯茶,吃了些点心那样平淡,起身后朝德维尔微微鞠躬。


    “我在谢枳的身上布置了一些小玩意儿,如果有人动他,机关导致的后果是您的家人死亡,所以请不要出尔反尔。15天后我会准时出现在总部,这段时间麻烦不要来打扰我们,对抗反叛军在即,您应该也不想看见我方的人员越来越少。”


    “那么,午安,德维尔先生。”他绅士地退身离去。


    离开德维尔庄园后,兰登去了一趟市区,买了束玫瑰花,又从珠宝店里拿到自己几天前定制的戒指,带着回到家。


    谢枳像一张兔饼,面朝下趴在床里,毛橘子踩在他的背上来回徘徊。


    兰登把花放在桌前,谢枳激灵地闻到花香偏过头来,手顺势把手机塞进了枕头底下。


    这里没有网络,信号也很差,兰登知道他的手机收不到任何讯息,所以没有没收他的通讯工具,谢枳手机里有些不用联网的小游戏,是他这段时间里少有的可以打发时间的活动了。


    “怎么是玫瑰花?”谢枳问。


    “路上看到就买了。”


    谢枳坐起来,抱住玫瑰花深深埋进去嗅了一口,喟叹:“好香。”


    “你不生我气了?”


    “算了,被囚禁几天而已,你又不能囚禁我一辈子。”谢枳晃着自己的脚,“生气多没意思,还给我自己找不痛快。”他抬起头,“你出去过了吧,有买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吗?”


    “……有。”


    “那你快去拿快去拿,我饿了。”


    兰登本来是想把那个戒指盒口袋里拿出来,听到他说饿,又把东西放了回去。


    在兰登转身离开的瞬间,谢枳脸上的笑容退去,他打开手机,把消息一条条全部清空。


    这里连不上网络,可昨天在德维尔夫人家里联网后他收到了很多消息,其中也包括池桦的留言。


    谢枳刚刚才看到这些留言。内容里,池桦将工蜂计划的全部原委告诉了他,包括自己父亲尸体这些年来一直在反叛军手里的事。


    看到这些,谢枳才明白了兰登把自己囚禁在这里,是为了保护自己。


    池桦把选择的权力交给他,说你可以回来,也可以永远呆在那,兰登足以保护你非常久。


    但谢枳根本不会在这一点上犹豫。他知道自己必须回去,就算执行工蜂计划会让他必死无疑,也一定要回去把父亲的尸体带回来。


    但谢枳却还是有一丝犹豫。


    如果他真的出事了,兰登要怎么办?


    那个人……可以离开自己吗?


    ……


    兰登拿着点心回来了,谢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吃着东西。


    吃完后,两个人分别洗漱,天已经黑了下来。


    他们躺在床上,被褥里偶尔传来锁链的微弱声。谢枳转过去,看着漆黑里兰登的侧脸:“我睡不着,怎么办?”


    布料摩擦声在静谧的空间里响起。


    男人熟稔地把他抱进怀里,亲亲他的额头,手拍着他的后背:“这样可以吗?”


    “还是睡不着,我们来聊天吧。”


    “聊什么?”


    谢枳抱住他:“如果有天我不在了,你会喜欢上其他人吗?”


    兰登的手停住,随后紧紧搂住他:“我们会死在一起的。又或者,我先你一步死去。”


    谢枳立马急声:“不可以!”


    “没有不可以的。”兰登的声音在夜幕里很冷静,“谢枳,你没有很喜欢我,所以我先你一步死去你也不会很痛苦。你只会有一段时间感到难过,我希望这段时间可以很长,长到你未来的人生都笼罩在我死去的阴影下……但那样你会很痛苦。所以几天就够了。”


    “你会有几天吃不下饭,感到悲伤,很快你就会好起来。因为你身边还会有很多人。”


    他努力把自己的语气克制在平静的姿态,但每说一个字,还是会心痛到无以复加。


    他要怎么说服自己,才能忍受谢枳的将来不会有自己的丝毫位置?


    他要怎么说服自己,才能心甘情愿地去死。


    他要怎么说服自己,才能让眼泪不流下来……


    兰登压住喉咙里的哽咽,轻声:“谢枳,你不会很想我的。”


    回应他的却是谢枳突如其来的亲吻。


    他抓紧兰登的肩膀,用蹩脚的吻咬着他的嘴唇,湿热的液体滴落在兰登的眼皮上。


    是少年尤其珍贵的眼泪。


    “你错了。”谢枳用力压倒他,坐在他身上,肩膀颤抖,“我会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未来的每一天每一秒都很想你。”


    “兰登。”


    “因为我也…喜欢你。”


    第95章


    兰登脑海一片空白,因为这个短短一句话傻在原地。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声音却被谢枳堵住。


    少年笨拙地亲吻着自己,两只手牢牢抱紧自己的脖子,用自己最赤忱柔软的身躯拥抱着他。


    谢枳知道,如果执行这场任务会死,那他什么都不要管了,就追随自己内心的声音去做吧。他喜欢兰登,想和兰登在一起,仅此而已。


    “兰登,我们做吧。”


    兰登屏住了呼吸,胸膛起伏剧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又没有喝酒。”谢枳亲亲他的嘴角,把手伸进男人紧攥成拳头的掌心里,一根根挤进他的指缝,“还是你不想跟我做爱了?”


    怎么可能?


    兰登的声音里隐藏着即将崩溃的忍耐:“你确定想好了?”


    谢枳嗯一声,凑到他耳边很轻很轻地,故意勾引他:“艹我。”


    床突然重重的传来一声巨响。


    兰登翻身把谢枳压在床上,手背上根根分明的青筋可怕突起,压住谢枳平坦的小腹。


    “这是你自己选的。”他沙哑道,“抬手。”


    谢枳瑟缩了一下肩膀,但还是抬起手,乖顺地让兰登卷起自己的纯色衣摆,穿过脖颈脱掉。泛凉的空气大面积接触着白皙的皮肤,少年的身躯非常漂亮,胳膊、腹部上的肌肉都有运动的痕迹,但皮肤却很白很脆弱,好像轻轻掐一下就会留下痕迹。


    兰登跪在他身前,捞过他的两条腿圈在自己腰上,两手撑在身侧。黑发垂落,暧昧的昏暗光影间,他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谢枳的眼睛。


    伸手擦掉谢枳脸上残留的泪痕,轻柔得像是怕他碎掉,随后忽的吻了谢枳一下。


    一下,又一下,直到暴风骤雨地吻把谢枳淹没,少年被亲得忍不住后退。双腿却被兰登用力往下一拽,拖回身上,一只手摁住他的后颈,凶狠地咬住他的嘴唇。


    “你第一次为我哭,我好高兴,这是我见过的最珍贵的眼泪。”


    他摩挲着谢枳的唇瓣,喘息:“替我把衬衫解开,宝贝。”


    谢枳被他低沉喊的声音害臊得耳根发红,连手指关节都是红的,伸出手,脸热地一颗一颗解开纽扣,露出衬衫下成熟性感的身材。


    手摸在兰登的胸口上,用力掐了一下。


    兰登大声喘息,握住他的手:“你也想玩我吗?”


    谢枳:“可,可以吗?”


    “过会儿你会有很多时间可以玩我。”


    兰登把谢枳扒了个干干净净,连内裤都没了,低头舔湿他的脖颈,用尖锐的蛇牙舔弄着锁骨,另一只手也没有停歇地轻触着少年的腹部肌肉。


    他太紧张了,自己只动了一根手指就娇娇得哭出来。


    “要让你先适应几次。”他的手绕回前面,力道非常合适地按摩,每一下都在谢枳的癖好上。


    他在兰登怀里抑制不住地发抖,脸色潮红,差点叫出尖细的一声时兰登忽然停下来。怅然若失的感觉袭来,谢枳咬着嘴唇,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用脚踝蹭着兰登的后腰,让他继续。


    “先别勾引我。”


    下一秒腰部被兰登托起来,几乎完全悬空……他猛地一只手抓住兰登的头发,另一只手攥紧床!像活在水面不得上岸的渔民,被海浪裹挟着摇摇晃晃的。


    舌头非常灵活,剧烈刺激后的精神体化,让兰登的蛇信一圈圈缠绕着他,用蛇信分叉的一半钻进极其脆弱微小的孔里。


    谢枳浑身抽紧,眼睛里露出惶恐的神色,大力抓扯着兰登的头发:“疼!我,我不适应!啊——”


    兰登突然非常用力地舔他,好像要把他舔坏了舔烂了!


    谢枳的脚背绷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吟声在喉咙里根本压不住,在卧室里高高低低地回荡。很快他就抽搐身体,无力地倒在枕头上,双眼翻白,大口大口呼吸,湿亮的舌尖伸出一小点。


    软软的舌头被兰登勾住,把口腔里的津液渡过来,带着微弱的腥味,很干净又极其暧昧的味道。谢枳想要吐掉,被他摁住激烈地深吻,所有东西都被咽进了肚子里。


    恍惚间他听到兰登摸着自己的腹部,痴迷道:“等这里装满了,会鼓起来吗?宝贝?”


    “我不知道…”他哭着偏开头,“你别问我。”


    兰登低笑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最底下拿出一瓶润滑剂。


    谢枳睁大眼:“你什么时候放在这里的!”


    “从我们住进这里的第一天就在了。”


    谢枳哑口无言,瞪他:“你白天都光想着做爱了是不是!”


    “不止是白天。”


    他单手挤开冰凉透明的润滑油,涂抹在谢枳的皮肤上……


    谢枳倏然睁大眼!啊一声叫出来,用力挣动自己的双腿。他很快被兰登制住,反压在床上。


    “我每一秒都想和你这样,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一直如此。”


    手指不容置喙地挤进来,谢枳失神地张开嘴,嘴里不断吐出热气,还有津液顺着嘴角流下。


    起先是真的很痛,这种痛跟被揍还不一样,是被硬生生撑开的疼。但很快疼就消失了,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酥麻感袭来……


    “我就知道,你做什么都会做得很好。”兰登掰过他的头跟他接吻,“宝贝连这种事都这么熟练。”


    谢枳唔唔地流泪:“你别说了…”


    兰登在床上偶尔也会说一些骚话。在平时看起来非常正经冷淡的一个人,可是床上说起这种话信手拈来,什么令人害臊的词都能吐出来。他每次听到都受不了,很难接受兰登在床上这样夸自己,会觉得好丢脸,但又有点害羞。


    毕竟是军校生,他的骨头比钢铁还硬,身体又是软得像水,自相矛盾得非常厉害。


    就是这样一具又坚硬,又柔韧的身体,忽然间装死不动了。一开始兰登还没明白,只是看到谢枳做贼一样死死压在床上,捂住自己,等把他翻过来,看到床单上的痕迹才发现。


    他咬着谢枳的耳朵:“你自娱自乐玩得好开心,不和我一起玩吗?”


    谢枳面红耳赤:“我下次不会这么快了!”


    “是要控制一下。”兰登扯过自己丢在一旁的领带,给谢枳打了个结,“再这样下去你要脱水了。”


    没给谢枳反抗的机会,他解开皮带丢到旁边,然后以面对面的姿势,把谢枳的腿摆成M型。


    枕头垫在腰后,谢枳几乎能清清楚楚地看到。


    他的脸红得能滴出血,被噼里啪啦的痛感刺激得用力闭紧眼。


    “睁开眼,宝贝。”


    兰登轻声哄骗一样,“你不好奇自己是怎么吃下去的吗?”


    谢枳:“我不要看!我才不——啊!”


    他的呼吸突然间乱了,抓紧兰登的胳膊,在疼痛下还是睁开眼。视觉和身体感知的冲击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在害怕,心里却被强烈的爽感充斥。


    眼泪不断掉出来,谢枳疼得太厉害了,像一条鱼那样快速地小口呼吸,两只手如同抓住浮板抓着兰登。


    “疼……好疼…”他抱住兰登,“你亲亲我,亲亲我就不疼了。”


    兰登怎么可能拒绝他的主动请求,吻从眉心、鼻梁,吻到他的唇上。等谢枳渐渐适应他。


    【…………】


    落地窗前,谢枳被兰登压在冰凉的玻璃上。他的体力强悍持久,从床上,到浴室里,再到落地窗前,一丝一毫的中场休息时间都不给自己。


    兰登压着他微微鼓起的肚子:“怎么办,变成泡芙了。你这么喜欢吃奶油泡芙吗?”


    “我不要了…肚子好胀……”谢枳摇着湿乱的黑发,长时间的哭喊下,嗓子被蹂躏得沙哑失声。


    兰登摸着他的肚子,隔着薄薄的肚皮,还能摸到里面自己的形状。


    “很快了,马上就带你去洗澡了。”


    谢枳已经听他说过很多次的“很快”两个字了,根本不信。


    他张口咬住兰登的肩膀,“你是要弄死我…”


    “不要胡说,我舍不得你死。”


    谢枳:“……”


    最后一次结束,谢枳的身上完全浸满了兰登精液的味道。


    但兰登还没有离开,而是就着拥抱的姿势,一路走一路动地带着他进了浴室。像是故意要折磨他,走路的步伐故意很大,但又很慢,放水也折腾了半天。等洗澡水准备好,谢枳半哭半气地缩在他怀里,哆哆嗦嗦地,又很丢脸地流了出来。


    “我感觉自己像个早泄男…”他哭丧着脸道。


    “你只是太敏感了,以后会好的。”


    以后……


    提到这个词,两人都纷纷愣了一下,也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等躺进浴缸里,谢枳已经完全没力气了。


    他就跟个洋娃娃一样,软趴趴地靠在兰登怀里,温顺地被他抬起疲软的胳膊和脚,仔细地清理过每一寸地方。


    但摸到那里的时候他还是缩了下屁股。


    “要弄出来,不然会生病。”


    他嘀咕:“那你就别弄进去啊。”


    兰登:“可那个时候,你的反应比其他时候还大。”


    谢枳一咬牙,不吭声了。


    浴室里安静不已。


    泡在温水里的感觉太过舒服,身体的睡意涌上来,谢枳打了个哈欠:“我有点困了。”


    “睡吧,其他我会处理的。”


    可谢枳知道自己还有很多话还没问,关于工蜂计划,关于兰登把自己囚禁后要怎么面对联盟,还有他们之间的一切……可其实谢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本能地还是逃避在这个时候说起这样沉重的话题。


    他缓缓闭上眼睛,想着,再等等吧,至少这几天内,还是不要提起了。


    他和兰登能这样相处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后几天,总要开心一点过吧。


    在快睡着时,谢枳感觉自己的手指好像被人抬起,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戴上去。但没来得及睁眼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就睡着了。


    ……


    第二天睁眼醒来时,兰登抱着他,床头的玫瑰花开得依旧鲜艳。


    谢枳动了动手,想摸他的脸,却看到自己的左手戴着一枚戒指。


    是戴在无名指上的,求婚戒指。


    第96章


    “这算是求婚吗,我怎么一点都没印象你向我求婚过?”


    谢枳纠缠着兰登问了好半天,看他不说话,扑过去趴在他的背上,四肢手脚扒住他的胳膊和大腿,用毛茸茸的头发蹭他的脸,笑嘻嘻道,“兰登少爷,这戒指不会是你随便买来的小礼物吧?”


    兰登:“不可以?”


    “哪有人送戒指当小礼物的!而且还戴在这根手指上……”谢枳义正言辞,“我还没承认自己是gay的,也没说要和你在一起。”


    兰登闻言转过来,把他抱到前面,警告地咬了下他的脖子:“昨天是谁哭着说喜欢我?”


    谢枳:“……我忘了!谁啊,反正不是我。”


    兰登道:“那看来要再操一遍才能想起来。”


    少年脸一红,用力挣扎,“我不要!我屁股还好痛,你昨天撞得太狠了!”


    他扑腾着要从兰登身上下来,但两条大腿被牢牢握着,热量喷薄的身躯紧贴在一起。他僵在原地,不敢扭动身体了。


    “你的性欲会不会太强烈了一点,昨天都做了那么多次!”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做整整24个小时不让你下床。”


    谢枳:“……婉拒了哈。”


    “好了。”兰登也没真想把他怎么样,还是把人抱到床边,“还很肿吗?早上涂过的药应该都吸收了。”


    “我,我不知道啊……”说起早上涂药的场景,谢枳就又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说话了。他跟兰登不一样,兰登24小时都能面无表情发骚,自己刚从直男变为gay没多久,顶多就在床上兴致最高的时候骚那么一下,现在要他正经地表达自己那里肿不肿,疼不疼的……多露骨啊。


    “给我看看。”


    谢枳赶紧捂住自己的睡裤:“你早上都看过了!”


    “我要去确认药有没有好好吸收,没吸收好会疼很久,还会出血。”


    “真的假的?”谢枳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想想兰登那么天赋异禀,自己昨天吃了好久才彻底吃下去,身体痛得跟被劈成两半一样,也难保不会变成他说的那么严重。


    “那你看快点啊……”他嘟囔着,磨磨蹭蹭脱下睡裤。


    但在一条黑心蛇面前脱下睡裤后果就是,他又被兰登摁着用手操了一顿。谢枳哭得眼睛都红了,拿脚用力踹他的脸,破口大骂:“以后你都不准上我的床!”


    “宝贝,这是我的房子。”


    “……别叫我宝贝!你从哪本霸总小说里学的这种黏糊糊的羞耻称呼,”谢枳恼羞成怒,“把我的锁链摘了,我现在就离开你的别墅。”


    但话一说出口谢枳就知道自己说错了,兰登静静看他:“你想离开?”


    谢枳哑然,他忘了这是不能提的话题,脑子飞快转动,忽然扑过去钻进他怀里:“你解开了锁链,我就可以跟你到楼下去啊,我们还可以换场地做爱啊。”


    操!自己真是为了安抚兰登连老脸都不要了,谢枳你要是有以后的话可怎么办啊。


    兰登的神色才稍微变好了一点,有一下没一下地亲他的嘴巴。


    这十五天里,谢枳和兰登几乎时时刻刻黏在一起。房子里几乎每个角落都残留过他们的汗水和重叠的身影。


    正值青壮年时期的军校生,持久力也长到惊人,谢枳每次都有一种自己要被兰登弄死的感觉,要不是他反复哀求,感觉兰登真的会想把自己完全锁在床上。


    但两个人第三次做的时候,谢枳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兰登真的会跟蛇一样。


    谢枳对蛇的生殖器官一直有所耳闻,但他不知道异能者也会这样啊。


    之前兰登都藏得好好的,但那天可能是因为在他的书桌上,动作太激烈的时候把兰登的衬衫扯烂了,青年兴奋得脸上都长出了蛇鳞片,不断用力亲他。


    谢枳下意识伸手一碰,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当场想死。


    后来还是他强行制止兴奋的兰登,对方才没有脑子发昏的说要做全套。


    开什么玩笑!做完全套,他都不用等执行任务再死了,现在就可以死翘翘!还是被蛇弄死的!这个名声流传万年到未来都能有无数人笑话死他。


    好在兰登后来就克制了不少,那玩意儿没再出现过。只是爱说骚话这点完全不改,床上各种夸他,三百六十度sweet talk,有一次边做边跟他了解安哥拉兔的习性,还问他是不是也会假孕。


    谢枳正被吊着胃口,气急败坏地说自己自己一个男的孕什么孕!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尾音被兰登突然撞散了。


    “可以试试看。”他是这样说的,然后谢枳就被他绑在床上一遍又一遍。可十五天都要过去了,谢枳也没能如兰登所愿迎来雌兔的假孕期。


    他们总是黏在一起,只有兰登偶尔为了补给食物外出时,谢枳才会有自己的时间。


    经过这几天,他已经摸透了兰登会把钥匙藏在哪,所以趁他离开时,偷偷解开锁链,借用隔壁德维尔夫人家的网络给池桦发了消息,然后又很快回到家里,重新把锁链给自己锁上。


    一切都进行地非常顺利,兰登对他的看管也渐渐松了,好像是有其他需要忙碌的事情。


    直到第十五天的深夜,在激烈漫长的温存后,两个人紧紧相拥在一起。


    “我明天要早起外出一趟,维修网络的人下午会过来。”


    谢枳微愣:“你几点回来?”


    “可能要很晚,冰箱里有食物,太晚就不用等我了。”


    谢枳若有所思,那明天就是自己离开的最好的机会了……


    他忽然揽住兰登的腰:“你真的不打算带我一块回鸢尾花基地吗?我知道你囚禁我有理由,但我们可以一起面对啊。你别自己一个人扛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不喜欢一直躲在别人身后的人。也许我们齐心协力就能一块解决问题了。”


    兰登把他保护在这里,一个人面对联盟的追击,这样的日子没有办法维持很久。谢枳知道自己必须回去,但他其实也不想把兰登独自留在这里,关于工蜂计划的事,他想,或许两个人一起面对才是最好的。


    但兰登却摇摇头:“不是很严重的问题,我会解决的。”


    谢枳:“……”


    “睡吧,你很累了。”他吻了下谢枳的额头,“等明天醒来后就好了。”


    谢枳慢慢松开抓住他的手,沉默了很久后,忽然又扑到他身上,眨着有些湿润的眼睛:“再做最后一次吧。”


    兰登瞳孔不着痕迹地微微缩动,抚摸他的脸:“……好。”


    …………


    第二天清晨,轿车的发动声在屋外响起,谢枳趴在窗户边,看着一辆白色的车从雪地里消失。他快速翻身下床,解开锁链换好衣服,然后给池桦发过去消息。


    池桦早在几天前就已经抵达这座城市了,根据定位一个小时后就能到这里。


    谢枳把该带的东西都收拾好,看着他和兰登待过二十天的房子,从他的书房里找出纸和笔,趴在客厅的茶几上。


    反反复复写了很多遍,反反复复废掉了很多张草稿,于是10分钟的时间,地面上就堆满了一团又一团的纸。


    谢枳总是一个非常乐观的人,在面对很多难题时,他都相信自己可以迎刃而解。但这次……就算有仍然相信自己可以活着回来,可他不敢给兰登希望了。


    他很想跟兰登说“放心,我明天就回来啦。”又或者说“请相信我吧,兰登。”可他不能这么写。


    给了希望,如果他无法回来,那兰登太痛苦了。


    谢枳就这样趴在茶几上,慢吞吞地写了很多很多字,直到一个小时后池桦赶来。


    池桦咬着烟迎风雪进屋时,就看到少年坐在地板上,脚边满是纸团,手里密密麻麻像写日记一样,写了十几张纸。


    他眯眼:“你这家伙已经开始给自己写遗书了?”


    谢枳瞪他,“不要咒我!我只是在写自己前半生的回忆录而已,以免兰登未来想怀念我的时候,都忘了我叫什么名字几岁什么时候出生的。”


    池桦:“……他能忘记你比我上司给我发的饼还离谱。”


    谢枳不搭理他,把纸张整整齐齐折好,用花瓶压住,最后看了一眼房子,跟着池桦离开这里。


    然而他走得太快了,以至于没有看到特意放在沙发底下的一封信。


    ……


    车内。


    池桦的余光时不时瞥向旁边的少年,心不在焉的,连烟都差点忘了还叼在嘴里。差点直接咬碎了咽下去,他呸呸吐出渣滓,忍不住皱起眉,打方向盘停在路边:“你还是回去吧,谢远慈…谢争的尸体我替你想办法。”


    谢枳:“你?”


    “虽然我的异能等级不高,但我手里有不少人,让他们混进去把尸体带出来就好。”


    “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吗?”


    要是在会议上,池桦就面不改色地扯谎了,但偏偏这种时候他不想说谎,如实道:“把握不大,我们至今不知道你父亲的尸体在哪里。可能还在反叛军手里,也可以早就被烧掉扔了,谢枳,尸体只是尸体,活着的人比死的人更重要,我想你父亲也是这么认为的。你母亲知道你为了一具尸体答应工蜂计划,她也不会同意。何况我还答应过她……没事,现在说这也没意义了,是我没能力做好。”


    谢枳:“她会同意的。”


    池桦:“这么肯定?”


    谢枳点头:“你应该清楚,9年前我们家被炸毁的时候,我曾拼尽全力把我妈妈和妹妹从废墟里救出来。但在那之前,我先遇到的是我爸,先放弃的……也是我爸。”


    那天谢枳看到被炸毁家,他跌跌撞撞地冲回去,却看到了自己父亲浑身是伤。他的胸口中了好几颗子弹,不停地流着血,就像是水气球被扎破的孔里流出来的水。


    谢枳吓坏了,哭着说要带他去医院,但谢争只是摸着他的头发,温和地告诉年幼的他:小枳,妈妈和妹妹都在家里,她们很危险,所以你要去找她们。


    谢枳问他:那爸爸你怎么办?


    谢争笑着摇摇头,只让他去找妈妈和妹妹。所以谢枳丢下了他,朝家的方向跑过去。


    “我不知道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外面躺了9年……我,很对不起他。如果那天我能及时赶回去找他,也许他的尸体就不会被掉包。”


    谢枳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脸,哈哈笑道:“所以我现在要去找他啊。”


    池桦沉默,吐出一口烟,“算了,我不劝你了。我会帮你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池桦咬着烟扯嘴:“你爸救过我。不过这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俗套又无趣,你没必要知道。我欠你爸一个恩情,现在还正好。”


    他重新启动车辆:“走吧!我们一起带他回家!”


    *


    13个小时后。


    环太平洋异能者联盟总部·距工蜂计划执行前3小时。


    “你作为顶替谢枳的工蜂计划执行者,这次任务的目标有两个:第一,找到他们研究复制体的实验室,毁掉里面的所有相关数据;第二,找到那名复制体,控制住他,之后我们的人会进入反叛军总部据点。”


    总部内,负责这次计划的上校将具体情况一一告知给兰登,并强调:“为了不打草惊蛇,一开始你只能单独潜入,但如果出现意外我们的人会在最外围,以尽可能快的速度支援你。”


    兰登扫过那些正在准备的异能者部队:“你们安排的人不少。”


    “为了保证计划顺利,这是必须的。这里还只是一部分,主要是用来保护你的。”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谢枳,还会有这批人吗?”


    那名上校转过身:“剩余其他内容我们之前已经核对过了,再核对一遍后,你需要看一下那名复制体的相关资料,内容不多,但已经是我们能找到的最多的信息了。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复制体体内极有可能设置了死后自爆装置,所以不要轻易对他动手。”


    他直接忽略掉了兰登的问题。两人核对完所有信息后,兰登走出大厅,站在阳台上,久违地点了根烟。


    他拿出手机,点开谢枳的通讯栏,但犹豫很久后还是把手机关掉了。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他是醒着?还是已经睡了?有没有好好地盖被子,有没有按时吃饭……谢枳并不是一个生活作息非常规律的人,睡觉也爱踢被子,总要自己帮他盖好。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留在沙发底下的信封,里面放着一张三天后离开的机票,银行卡,还有一张简短的字条。那张银行卡里的余额足够谢枳肆意挥霍地生活两辈子,机票则是飞往禁冬基地的。


    邢森是个他看不上眼的家伙,但至少他能给谢枳足够的庇护。


    兰登做好了自己会死在这次行动里的准备,所以他要给谢枳筹谋好足够安全的人生。庇护和财富只是其中之二,他还要解决掉一个人,工蜂计划的提出者,梅森·德维尔主席。


    这件事,让兰登这么多年来头一回,求助了兰承。


    手机屏幕亮起,他接通电话:“兰承将军。”


    另一头,兰承看着送到自己桌上的所有能够证明德维尔主席政治丑闻的文件:“这些东西你都是哪来的?”


    “他选择将自己的妻子子女安置在那个偏远的城市,你没想过有其他理由吗?”兰登徐徐呼出一口烟雾,平静道,“我能找到的都尽力了,兰承将军,你一直都想成为联盟主席吧。”


    很久以前兰登就知道,兰承心里的目标就是坐上异能者联盟主席的位置。在监狱的那天,他说要兰承的将军位置时,说过会继承他那令人匪夷所思的宏图大梦,其实就是成为联盟主席,以异能者实现全球军备武装,同时提升异能者在社会的地位。


    兰承:“没想到,我的好儿子在死前还想送我最后一程。”


    “我有条件。”


    “我知道,你想让我保护谢枳。”


    兰登道:“嗯,给他自由,让他离开军校也好,继续在军校里就读也好。他毕业后大概会想去三大基地就职,给他安排一个不会太累,也不会太无趣的工作,不要有危险性,薪水要很高,他想要六险二金,大概是这么说吧,都要给他,也要保护好他的家人。”


    “……你就没有其他话想跟我说吗?”


    “没了,就这些,再见,兰承将军。”


    兰登直接挂断电话,将手里的烟捏灭,转身回屋。


    *


    3小时候,工蜂计划2号任务正式开始。


    联盟早在一个月前就定位了反叛军总部的位置,它次核心区域的“自由鸽基地”,人口密度极大,非常繁华,而据点就位于市中心的底下,是一个占据了非常好位置的地方。


    但同时,如果这里发生大规模的爆炸,死伤人数将数不胜数,所以联盟要求必须以最安静最安全的方式摧毁据点。


    在兰登身上注入了微型炸弹后,军方将他投入据点附近,并全程在后台关注着他的生理变化,一旦呼吸、脉搏、频率等出现不正常的变化,他们就会引爆炸弹,以防兰登失控摧毁城镇。


    计划进行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军方原本以为像兰登这样身份的人,虽然实力强悍,但经验不够,他们随时都做好了支援的准备。


    但兰登不仅表现得非常沉稳,而且在装成反叛军进入时,也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通过监控,他们看到兰登丝滑地混入了反叛军内部,并且很快就掌握了复制体实验室的位置。


    正在观看监控的众人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他们当然没有人希望兰登死,毕竟计划成功是第一要义,兰登能活着出来就是最好的。


    【任务之一是毁掉复制体实验室的数据,工蜂2号,小心行事。】


    耳机里传来那名上校的声音。


    兰登面不改色地持枪跟在巡逻队伍的最后,他戴着人皮面具和美瞳,伪装成了不久被联盟抓到的一名反叛军的模样。


    “大家都打起一万分精心,仔仔细细检查好每个地方,一旦发现异常立马上报。就这最后几天了,之后就不用这么辛苦了。”领头的反叛军道。


    旁边有人问他:“为啥是最后几天?”


    “你还没接到消息吗,总部据点马上要更换位置了,等到了那边会重新择选巡逻队的成员,到时候就不一定还是我们这群人了。”


    “怪不得这几天总看到有人进进出出的搬运东西,原来是这样,那据点里很多东都要处理销毁了吧?”


    “是这样说没错。这跟我们没关系,他们上面会处理的。”


    那人却显得有些慌张,穷追不舍问道:“冰库的东西是不是也都要销毁掉了?”


    “你说冰库里那些没用的尸体?当然,随便烧干净丢到泔水桶里就行了,反正也没人认得出来。”他摆摆手,“你一直问冰库的事情干什么,你有东西藏在那儿?”


    “没,没……”腹部忽然被领头拿枪杵了一下,那人脸色煞白,赶紧老老实实交代了,“我之前干了点走私的小买卖…货都藏里面了。”


    “真有你的……”


    他们交头接耳地聊天,后面的信息对兰登无关紧要。


    他只需要知道这里藏匿尸体的地方在冰库,谢枳父亲的尸体也有很大概率在那儿。


    趁那群人不注意,兰登顺利离开队伍,一路谨慎前往实验室。监控被军方的黑客短暂黑掉,可以给他争取了2分钟的时间。这2分钟内,他将U盘插进电脑,由黑客远程销毁掉了所有资料和文件。


    但兰登也发现,反叛军的复制体研究其实并不顺利,所有的培养舱都是空的,说明他们除了现有的那名“复制体”外,没能创造出第二个复制体的条件。


    【已销毁。】


    耳机里传来提示音,兰登快步退出实验室。接下来的任务是解决掉复制体,但那名复制体并不在他的房间内,于是兰登径直掉头,乘坐电梯前往地下冰库。


    【工蜂2号,你要做什么?】


    兰登二话不说捏碎了隐形耳机,径直往冰库去。


    后台监控区内。


    “上校!”一名军人惊骇道,“耳机被损毁,无法同他联络了。我们要制止他的行动吗?”


    上校盯着大屏幕里的画面,旁边的心电图显示执行者本人正处于非常冷静的状态。


    “……再看看,看看他要干什么。”


    冰库位于地下四层,并没有严密的巡逻队防守,似乎已经废弃了很久。


    兰登刷卡打开大门,迎着森冷的寒气进入,头顶亮起刺眼的白炽灯光芒,惨白的光照在用于安置尸体的不锈钢铁柜上。


    每个柜门前都贴着名字和编号,兰登一一看去,发现很多名字他居然曾经都听说过。甚至包括一名因为妻女被异能者报复死去,而选择用浓硫酸自杀的异能者。


    与此同时,观看监控的人们也感到沉重的压抑。没想到这么多年,反叛军居然拿走了这么多S级异能者的尸体,而他们完全没有察觉。


    上校道沉声:“通知执行组,在摧毁据点前,务必把这些异能者的尸体全都带出来。”


    兰登一路走向偌大冰库的最深处,视线扫过一张张黑白分明的标签纸,停在了最后一张:【S级异能者:谢远慈,异能-全域否定】


    和谢枳在雪屋里相处的15天,他听谢枳提到过几次谢远慈的事。只是在谢枳的嘴里,他的父亲叫“谢争”,是一个很普通的油漆工。


    但谢枳非常敬重他,他说谢争是一个幕后的英雄,他帮助老人、孩子、好人,还有不那么好但知错改悔的人。他很善良,也很开朗,非常积极地面对很多问题,但在情感上却笨拙地像个孩子,不知道怎么哄妻子开心,所以会给妻子花全部的工资买一条昂贵的发带;不知道怎么给自己的小孩过生日,所以连夜跑出去一家一家敲邻居的门问怎么开生日宴会,还一笔一划地记下来,用潦草的字记在小小的本子上。


    他的父亲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值得人敬佩的人。


    但现在却躺在这个即将被废弃的冰库里,成为那些反叛军口中不重要的,可以被丢进泔水桶里的东西。


    兰登觉得这样的结局太可笑了,不该是谢枳父亲的结局。但很快自己就可以带他出去,谢枳也会很开心吧。


    他想着将柜门拉开。


    然而,柜子里空空荡荡。


    兰登一愣,快步逼近柜子内,里面干净没有灰尘,说明不久前尸体还在这里,是刚刚才被人搬走的。


    难道是实验室的人?


    没等兰登想出结果,一阵警报声忽然从头顶的响起。


    “警报,有入侵者!警报,有入侵者!”


    兰登面色一凛,快步离开冰库乘坐电梯上楼.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另一边。


    “你父亲的尸体只可能在两个位置,一个是实验室,一个是冰库。我给你的地图里已经把实验室和冰库的位置标清楚了,切忌,一找到尸体就立马离开,不要停留。”


    “放心,我知道的。”谢枳碰了碰自己的隐形耳机。


    他率先前往实验室,但里面什么都没有,电脑也全是关闭的。谢枳便退出来,调转方向往冰库的位置去。但这里的路都长得差不多,哪怕有地图在,谢枳也不免多花费了些时间。


    研究路线时,一群人正好朝他的方向走来。谢枳紧张地心脏一跳,故作镇定地抱着枪,慢悠悠迎面走过去。


    “站住。”


    其中一个人突然叫住他。


    谢枳舔着干涩的嘴唇,戴着张定制的人皮面具,道:“咋地了?”


    那人眯眼凑过来,浑身酒气非常重要。


    他仔仔细细看了谢枳半晌,谢枳浑身冷汗直流,忽的被他拍了下肩膀:“今天喝酒你怎么不来,下回一定要来啊。”


    “……哈,哈,一定一定。”谢枳讪笑道。


    幸好这群人是刚刚喝完酒,没有多注意到他,跟他随口聊了几句后就醉轰轰的走了。谢枳目送他们远去,拍拍胸口呼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


    经过两个拐弯后,他忽然注意到地面上有一道拖拽的痕迹,用手摸了摸,是一种很奇怪的黏液,像是细菌腐败的味道。


    “这有点像是……”


    【人死后产生的黏液,是吗?】


    谢枳点头。


    【刚刚在实验室没有看到其他复制体,有可能他们的研究并不顺利。如果这样的话,尸体应该都会放在冰库,这里不该出现这种黏液…但不保证有人私自把尸体带走了。】


    “谁会在这种时候拿走尸体?”


    池桦也不确定。谢枳便沿着黏液的痕迹一路往前走,可到走廊尽头时,这道痕迹消失了。


    “你是谁?”背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谢枳立马转身,挡住对方突如其来的攻击!咚一声,那人的力量非常大,谢枳被他撞得硬生生往后退了两米,脚下一横刹住重心。


    抬头时看到被夺走的人皮面具,他迅速挡住自己的脸!


    “你是……”那人丢开面具,语气骤然变得十分古怪阴冷,几乎要将牙齿咬碎般一字一句,“谢。枳。”


    谢枳一顿,放下手看向对面,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自己高度相似的脸。


    【他跟你好像。】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简直就是我的复制体。”


    【我还以为反叛军制造的是你父亲的复制体,看来是尸体死亡时间太久,已经提取不出有效的DNA片段了…所以想方设法偷了你的DNA吧。】


    “好恶心…”谢枳露出嫌恶的表情。


    对方脸色发冷,二话不说朝自己进攻!谢枳抬手挡住拳头,同时脚下横扫过去,但这人的反应很快。谢枳只好加快追击,激烈的攻势向前,想要打探他的实力。


    在迅猛的交手下,谢枳发现这个人的出招习惯跟自己非常像,但比自己更狠辣,用不恰当的比喻来说还挺像是一只黑化的残暴血兔。


    谢枳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模仿的既视感。


    他加快攻势,招招朝对方的心脏、胸口、腹部进攻,然后用力握住他的手腕。在施展全域否定后,猝然瞪大双眼。就在怔愣的这一秒钟,被对方找到了破绽,一脚踹中胸部,趔趄往后退。


    谢枳重重咳嗽一声,捂住自己的胸口:“你也能使用全域否定?”


    “废话。”对方不管三七二十一再度朝谢枳攻击,每一拳每一脚都带着极重的力气和恨意。


    谢枳从来没见过他,但也能猜到复制体对于本体会是什么情绪,也不留情地反击他,并且逼问他关于尸体的事。


    “我就知道你出现在这里一定和那具尸体有关。”他用着跟谢枳相似的脸,露出狰狞扭曲的笑,“谢争的尸体早就被烧了,连骨灰都不剩,被我丢进了废水池里。”


    谢枳暴怒一拳打歪他的脸:“你找死!”


    两个人打得狂烈凶猛,拳拳到肉。因为异能和复制的特殊性,双方都无法对对方使用,所以只有纯粹极致的肉体互搏,没多久两人就皮开肉绽,脸上布满了淤青。


    警报声在这时响起,其他反叛军匆匆赶来,每个人身上都配备着突击步枪,其中还有不少异能者。


    谢枳被他们逼到最角落。


    他紧盯四周,吐掉嘴里的血沫,还是那句话:“尸体在哪?”


    “谢止,不要跟他多说。”一名反叛军道。


    谢枳哂笑:“喂喂,谢止?用我的基因复制一个假人出来,还要叫跟我差不多的名字,你的人生就这么可笑吗?”


    谢止脸色阴沉,但很快又恢复平常,道:“复制体和本体有什么区别呢,等你今天死了,我就是本体。谢枳?这么难听的名字,也只有你会喜欢。”


    他轻飘飘抬了下手:“动手,杀了他。”


    几名异能者立马上前,谢止补充道:“别用异能,他一旦展开能量场,全据点的异能者异能都会失笑,直接开枪好了,他躲得过异能,躲不过子弹。”


    于是反叛军们举起枪械,一颗颗红点瞄准了谢枳的眉心。


    砰——子弹顺着漆黑的洞口飞出来,即将打中谢枳时,却瞬间化为齑粉。


    一颗,又一颗,如同多米诺骨牌般接二连三都变成了粉末,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怎么回事!”人群一阵惊慌,但更恐怖的,一名刚大吼出声的反叛军突然原地爆炸成肉泥,鲜血疯狂喷溅,像恐怖片大BOSS登场时的惊悚画面。


    绚烂的血花一朵接着一朵炸开,而中央的少年却安静地站在那里。说是屠杀,这一刻仿佛更像是为了哄少年高兴而施展出的一点小小把戏。


    “他也在这里?!”谢止惊声,“是归零异能!所有人戒严!”


    众人严阵以待,两名S级异能者紧盯着远处黑暗的尽头。


    脚步声渐渐逼近,伴随着血花溅开,那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朦胧的月光下。兰登抬手,一名企图从背后袭击谢枳的异能者突然浑身扭曲成麻花,抽搐地倒下去死了。


    “你应该在家的。”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最后的谢枳,兰登的语气冷得可怕。


    谢枳歪头无辜地笑了笑:“回去再惩罚我呗。”


    兰登抿紧唇蹙眉。


    谢止:“就算是归零异能又有什么用,只要被无效化就——!”


    他的能量场陡然被谢枳打断,后者摁住他的手腕,抬脚朝他踹过来:“你还是跟我打吧,粗劣的复制体。”


    两个人打得不相上下,在谢枳的纠缠下,谢止根本无法分心展开能量场。同时另一边源源不断的反叛军在朝这里逼近,他们像是争先恐后朝绞肉机狂奔的猪崽,下一秒就在兰登的手中全部化成肉泥和骨头渣。


    两边激烈奋战,鲜血很快就将地面覆盖,大量的血腥味充斥在天花板上方。


    但谢止或许是因为复制体的问题,身体的柔软度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谢枳好几次交手都被他阴了。他一步步被逼后退,这时,复制体的脚突然朝他的面门踢过来。


    谢枳:“!!”


    腰部被人握住,立马往后一撤躲开!


    “回家去!”


    “道歉和撒娇的话过会儿再说,先打完!我还想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呢!”谢枳没时间多说这些,“我挡住谢止的异能,你开一条路出来,我们先出去!”


    兰登:“……”


    他看到四周的敌人,松开手:“有危险就躲到我身边!”


    “知道啦知道啦!”谢枳大喊,冲回去跟谢止奋战。


    兰登看着他的背影,露出复杂的表情。


    *


    “长官!兰登的体温在急速上升,还有心率突然变得非常快!”监控台前,一名军人紧张道,“而且呈现出的数值,远超他正常格斗的时候。”


    上校快步走到台前:“怎么会这样,他之前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吗?”


    “没有!这是工蜂计划里第一次出现这种曲线!”那名军人道,“要摁下开关吗?”


    “……找出其他人出现这种曲线的相应情况,分析出结果再决定,快!”


    “是。”军人立马接入数据库寻找出现过类似曲线的情况,但很快脸色一僵,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婆婆妈妈干什么,快说!”


    “类,类似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陷入狂恋的时候,还有一种是,是做爱的时候。”


    全场一时间寂静。是了,他们都忘了原定计划的工蜂是谢枳,但谢枳被兰登带走后,才会更换为兰登本人。这俩……应该是恋人来着。


    上校揉着眉心:“把这段数据计入数据库,标注为正常状态。”


    “那就是不按了?”


    “你他娘的废话!”上校用力踹一脚他的屁股,“你要在人家小情侣为联盟奋战的时候把其中一个原地爆破吗!”


    “不不不不不!”军人赶紧道歉爬起来。


    上校怒瞪他一眼,转身握住对讲机:“所有人听令,谢止已经被压制,现在行动!目标是摧毁反叛军总部据点!”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黑夜里一道道隐遁的身影利落潜入据点内。反叛军总部据点的人数反而并没有分部多,这里主要是他们的实验基地,也是联盟目前最想要毁掉的部分,但这里却有许多强悍的异能者驻守,所以光靠谢枳和兰登是无法将这里摧毁的。


    一瞬间,据点响彻起尖锐的警报声,充斥在每一个逼仄的角落里。


    谢枳和兰登在激战之下一步步往外退,外面蓄势待发的反叛军更多了,还装备着更高强度的枪械和炮弹。两人背对着背,谢枳摸着脸上的血,道:“你刚刚爆开的人血都喷到我脸上了,好黏。”


    “回去给你洗干净。”兰登道,“从上到下。”


    谢枳:“……现在是开黄腔的时候吗!”


    兰登闭了闭眼:“谢枳,从现在开始不要离开我身边超过两米,要在我触手就能碰到你的地方,绝对,绝对不要离我太远,知道吗?”


    “你到底预见了关于我的什么?是死亡吗?”


    兰登道:“你不会死的。”


    谢枳一下就明白了。他摇摇头,咧嘴笑:“你说错啦,是我们都不会死的。”


    他伸出戴着那枚戒指的手,“我还没答应这回事,不想死后被你搞冥婚……话说你不会吧?”


    兰登默然不语。


    “那我更不要死了,我可不能被迫强制搞冥婚。”他握了握兰登的手,“我还没试过学校内谈恋爱,我们,我们要试试吗?”


    “……好。”兰登声音微哑,难得笑了,“我们试试。”


    谢枳爽朗地笑起来,下一秒神情认真,露出前所未有的肃冷。


    ……


    激烈的枪声徘徊不绝,谢枳和兰登的身影穿梭在枪林弹雨间,远处不断传来哀嚎声,是军方的人已经闯入了。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赶到这里。谢枳看向另一边的兰登,他的胳膊被子弹射中,鲜血直流。在面对子弹的同时,他还要面对两名S级异能者,那两名异能者一名是隐身,一名是原子炮,兰登在一对多的情况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


    自己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他无法躲避子弹,所以在和谢止对战时,除了要制止他对兰登使用异能外,还要尽力避开外界的攻击。一旦他们将速度放下来,子弹就极有可能打穿头颅……


    谢枳咬紧牙关,突然转身,不顾子弹射穿过大腿:“全域否定!!”


    能量场瞬间展开,将除兰登以外的人全部包裹。


    砰!!突然被人一刀插进肩膀,谢枳痛极大吼,用力转身狠狠将头撞上谢止,声音响得仿佛头颅都要碎裂。


    他用力攥紧谢止的手腕,不顾身体的疼痛,抬腿一下又一下,迅疾猛烈地撞击他的肋骨。谢止没办法躲开,吐出一大口血,阴森森地盯紧他:“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


    “尸体在哪里!”


    “我说过,被我丢进化粪池了。”


    谢止突然被他重重掀翻在地!


    电光石火间,谢枳突然从腰后拔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插进谢止的胸口。谢止的五官剧烈抽搐,张开满是鲜血的嘴:“你现在杀我……你会后悔的。”


    谢枳一言不语,拔出小刀,再次狠狠插进去。


    但这回却被谢止牢牢握住了刀锋,血从刀尖滴落在他苍白的脸上。他的袖口滑落,瘦削的手腕上,戴着一条精美的女士手链。


    这是……他曾经送给辛西娅的手链。


    刺骨的寒冷陡然席卷全身,谢枳的手开始颤抖:“你把我妈妈和妹妹怎么了!?”


    谢止咯咯地笑:“当然是跟那具尸体一个下场,你妈妈真是个蠢笨至极的笨蛋,我只不过戴了个口罩,她就误以为我是你,还把我带回家里……所以我就杀了她。你的妹妹也真是可爱,才8岁吧,连精神体都还没诞生,真可惜。我杀死她的时候,她还问我,哥哥为什么要打我,我好疼,好疼啊……呃!”


    刀尖突然用力向下,直直插进他的脖子里。


    大量眼泪从少年的眼眶里滚落,像是忽然倾盆落下的雨,洒在复制体沾满血的脸上。


    “你说谎…”谢枳嘶哑声音,“你说谎!!”


    怎么可能会死呢?不是说有联盟的人保护她们吗,联盟的人应该很厉害才对,怎么可能被谢止混进去!


    可他不敢猜,万一……是真的怎么办?


    “你怕了。”谢止大笑,“你怕了谢枳,我就知道你最怕这件事。但我做成了,你恨我对吧?来,杀了我啊,快杀了我啊!!!”


    他仰起头凝视着谢枳白皙的脸,看看,这张脸啊,多漂亮诱人的一张脸。是自己的伊始,也是自己最恶心的梦。他每一个夜晚,几千天来的每一个夜晚里都是这张脸,该死!该死!!!


    他突然用力拽紧谢枳的脖颈,“杀了我!我害死了你母亲和妹妹,来杀了我!!”


    谢枳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将整座据点吞没。能量场的范围越来越大,失控般无法遏制,它以恐怖的速度增长着,在短短一瞬间,笼罩了整片自由鸽基地。


    只有一个幸免于难。


    “谢枳!!”兰登察觉到异常,转身急促看向少年。


    他身下的谢止忽然转过来,朝兰登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容,然后顶着脖子里喷溅出的鲜血,将手伸进口袋里。


    【还有一点你需要注意,复制体体内极有可能设置了自爆系统,所以不要轻易对他动手。】


    体内……自爆……预言里的一切都在眼前回放。


    “不要!”兰登狼狈冲过去。


    谢止直接摁下开关。


    轰炸声回响在星光灿烂的夜空里,从远处看来,就像是夜幕里一场盛大烟花的绽放,如此绚丽,如此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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