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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卤梅水


    “哈, 什么?”


    贺星芷不知是自己还没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抑或是她又空耳了,总之没太听清宋怀景的话。


    只是空耳这毛病有些奇怪, 他人正说着话时,没听清在说甚, 但自己回想了一阵, 好像感觉听到对方说了什么。


    比如现在的贺星芷,她揪着身上的绦带,后知后觉意识到宋怀景刚刚说的是何话。


    他在问她当真忘了。


    她眨眨眼, 不知是否是药效还未彻底褪去, 她感觉脑子还有些懵, 正瞧见宋怀景微启薄唇,她将身后的长发拨到身前,这是她纠结、思考时常做的小动作。


    “忘, 忘了吧……”贺星芷有些犹豫开口道, “不好意思啊, 是宋大人把我带回来的吗,我真忘记了。”


    她垂下头摁着两侧的太阳穴,指腹下的太阳穴像被针扎似的痛, 电流般的疼痛顺着神经窜天灵盖。


    贺星芷看着比她好不了哪里去的宋怀景,接着有些犹豫地开口:“多谢宋大人。”


    宋怀景皱紧眉头,她误会了。他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她甚至没有听到他唤她为阿芷。


    也是, 她真的什么都忘了,忘了他,忘了他们差点就要成亲了。


    他这样无头无尾地问一句,阿芷怎能明白他在问什么。


    胸口的钝痛感再度袭来, 像用锈蚀了的刀背一下一下砸在他的胸口。


    可是贺星芷刚刚梦魇了,甚至喊了“哥哥”,她从前虽见人都爱唤作哥哥姐姐,但宋怀景知道她这声分明就是唤的他。


    他咬着牙关,启唇,却什么声响都说不出口。


    说不出来,如何也说不出来……


    从前他早就发现天机不可窥探,更不可泄露。他明明知晓这般道理,故而这八年来,他早就认了命,不求其余人还记得阿芷,只求自己不要忘记她。


    他已然成为窥探了天机的罪人,所以上天给了他这般惩罚吗?让他丧失至亲至爱,让他距离失而复得只差一步。


    下身的衣袍被他抓得满是皱起的痕迹,掌心也浮着冷汗,落下稀稀拉拉的指甲印。


    宋怀景鲜少会在人前失态,可是他又有何错,他只是想认回自己的妻。


    “宋大人,你没事吧?”


    贺星芷从床上跳下来,不知为何,虽初时对宋怀景印象不佳,却总觉他待自己分外熟稔,有种微妙的亲切感。


    但好歹也算救了她,她总不该恶言相对。


    贺星芷下了床,下意识想要扶起宋怀景,又想起以古代的思想,这样的动作应该有些越界。


    这般想着,她又收回了手,瞧见床榻边的榻几有个茶壶,她打开盖子发觉是透彻的水,指尖覆在茶壶边,还有余温。


    她便连忙倒了杯递到宋怀景的面前,“宋大人,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先喝点水?”


    宋怀景抬头望向她,只轻轻地点了下头,接过了她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


    他垂眉,望着手中的茶杯,这是贺星芷刚刚昏迷时喂她喝过水的茶杯。


    此时身上疼痛万分的宋怀景竟还能抽出心思暗自欣喜。


    “宋大人慢些喝,是不是淋了雨受寒了?”直至此时,贺星芷已经清醒了不少,渐渐想起自己从裴湛回手中逃脱出来后发生的事。


    逃出之际,天边正下着雨,她正是在那朦胧的雨中看见宋怀景如谪仙一般朝她走来。


    然后自己便因为低血糖直挺挺栽倒下去,再后来的事她自然也不知道了。


    “可还要喝点水?”贺星芷看着那小得都能握在自己掌心的茶杯,还未等宋怀景回复,她又自顾自地满上一杯。


    宋怀景想要说话,可刚刚那阵反噬的疼痛让他依旧哑声说不出话来,他只扯着嘴角朝她微微地一笑,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药并着这水一同咽下。


    见宋怀景因为温水湿润的嘴唇,渐渐恢复血色后的唇晶莹剔透。


    贺星芷抿了抿自己的唇,忽觉自己的唇齿间有些甜腻的味道。


    她舔了舔嘴角,发觉自己肚子也不饿了,有些疑惑问道:“宋大人,刚刚是给我吃过什么东西了吗?”


    他点头,只是身子还未恢复过来,沉重的呼吸让他无法开口说话。


    贺星芷以为他是喘不过气来,突然想起古代人才没有他们认为的封建呢。


    最近夏日来临,天热了起来,好多姑娘穿得格外轻薄,身前露得比自己在现代穿的还要多多了。


    这个朝代皇帝的老婆都有二婚带娃嫁给皇帝的,又有与皇帝和离再嫁的。这可是民风开放的昭朝啊。


    她便不再纠结,将手伸到他面前,“宋大人,要扶你起来吗?”


    宋怀景仰头看着她,将手伸到她面前,温和笑着点了点头,“劳烦贺姑娘了。”


    随后贺星芷便隔着衣裳抓住宋怀景的手臂将他这个比自己高了一个头还要多的人扶起了身,又搀扶他坐好。


    此时门外传来咚咚咚三声响,“大人,贺东家的药煎好了。”


    贺星芷望向门外,才发觉这屋里只有自己和宋怀景,大门还紧锁着。


    嘿,她刚刚想的没错,古代人哪有他们现代人想象得封建,宋怀景这般地位的人哪能不懂礼仪规矩,现下二人单独在一屋檐下,在昭朝必定也不是什么逾距的事。


    “给我的药?宋大人可是给我找了大夫看病?”


    胸口的钝痛总算渐渐消散,宋怀景点头,“贺姑娘可知你是在我面前昏倒的?”


    贺星芷点头,“我想起来了,刚刚突然醒了过来脑子还不太清醒,一时半会忘记了而已。”


    “嗯……你被他们喂了能迷惑心智的药,我请了宫中的御医来替你诊脉,不过你别忧虑,问题不是很大,吃了沈太医开的药,很快便能恢复。”


    “谢谢你。”贺星芷习惯性道。


    社畜当久了,“谢谢不好意思麻烦了”这样的话已然成了贺星芷的口头禅。


    宋怀景轻笑一声,只是这笑更似是苦笑,她从前哪会对他这般客气。


    “贺姑娘不必客气。”


    “我先去开门。”贺星芷将门打开,端着药来的是位有些面熟,好像是宋怀景身边的亲信,叫做宋墨。


    “贺东家,您的药。”


    “谢谢谢谢。”她接过,“我来拿就好了。”


    她迈着小步子,端着满满当当的药汤走到房间中央的八仙桌边,坐了下来。拿起药勺拨弄了几下碗中的药。


    “药还有些烫,贺姑娘慢些再喝。”宋怀景提醒道,怕她莽莽撞撞地就喝了下去。


    此时的宋怀景已彻底恢复过来,仿若刚刚坐在她床前疼得脸色尽失的并不是他。


    “我知道啦。”她瞧着面前黑乎乎的药,她也喝过中药,想想就苦得身子发颤。


    “宋大人,刚刚你在床前怎么忽地面色苍白?还有假钱案团伙那边现在如何了,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呀,红豆那姑娘肯定急死了,她可知道我现在安好?”


    见她一下抛下那么多问题,宋怀景倒也不着急,一一记下又一一回道:“多谢贺姑娘忧心,某有心疾,方才是心疾发作了。”


    “假钱案这事,我与大理寺卿明日会与你细细商讨,毕竟贺姑娘现下成为本案重要人证。”


    “如何找到你……也算是碰运气,好在之前有安插在假钱案中的细作,有禀报过几处据点,我与大理寺卿几人兵分三路寻着你的。”


    “红豆姑娘那边你可安心,她今日来瞧过你了,你身上的衣裳是她替你换的。也替你清洗擦拭身子了。”


    说到这话时,贺星芷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并不是昨日那套了,而且身上一身干净清爽,舒适极了。


    只是贺星芷的脸瞬间耷拉了下来,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


    “贺姑娘,可是有心事?”


    “我的钱,他们拿走我身上的物件,把我的钱包拿走了,里面装了好多金叶子的啊!”贺星芷趴在桌子上,丧着一张脸。


    “贺姑娘莫忧心,这钱,某会替你找回的。”宋怀景见她这副样子,却有些想笑,真是可爱极了,还是与从前那般爱钱。


    “真的吗?”贺星芷坐起身,又打起了精神。


    “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就拜托拜托宋大人了,谢谢你!”贺星芷瞧着药汤估摸着没那么烫了,趁心情好,赶紧捏着鼻子,两眼一闭,一口闷了下去。


    只是方才还因为宋怀景能帮她找回钱的贺星芷马上被这药味上泛苦得龇牙咧嘴。


    宋怀景垂眉望着她眼前的药汤,旁边放了个小碗,装了几个乌梅,这是他特意叮嘱宋墨准备的,贺星芷以前喝中药就完全是现在这般状态,苦得抖肩,必须要吃上几个乌梅缓解。


    “有乌梅,贺姑娘且吃一两颗去去苦味。”


    贺星芷连着塞了两颗,总算是去了这苦味,“这药御医有说一日几回要我吃几次吗?”


    “一日两次,吃三日即可。不会吃太多的。”


    “好吧……”


    贺星芷倒不是那种因为药太苦就不愿意吃药的人,她小时候身体不太好,调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身体才变得健康,故而她向来是那种谨遵医嘱的乖乖患者。


    只是一想到这样难喝的药还要喝好几回,她就感觉更苦了。


    宋怀景看着她又吃了几颗乌梅,“贺姑娘,方才你在榻上睡着时,可是梦魇了?若长久梦魇,也可让沈太医开些安神药。”


    “嘶……”


    提起这事,贺星芷感觉脑壳又有些疼,她皱起眉头细细想了想。


    “是也不是吧,梦里感觉很模糊,好像梦见了不认识的人,但是也不是噩梦。主要是我梦见我从高处坠落,才惊醒的。”


    她渐渐想起方才在梦中见到的那位与自己分外亲密的异性,可惜完全记不得长相,连嗓音也不知道,只是知道梦见了这么一个人。


    只不过梦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也能梦见,梦见这些,贺星芷也没放在心上。


    “梦见了不认识的人?”


    宋怀景轻捻着指腹,他也不知是自己痴人做梦抑或是直觉,方才她惊醒喊道哥哥时,他便总觉着贺星芷许是梦见以前的他了。


    “方才见贺姑娘惊醒时喊了声‘哥哥’,某正疑惑着你并没有哥哥,可是在唤梦中的人?”


    “好像是吧,梦里我还真的叫他哥哥,但是我现实里确实没有哥哥。”说到这时,贺星芷将小碗里的乌梅吃得一干二净。


    宋怀景压制着嘴角的笑意。心底的喜悦难抑。


    果真,阿芷梦见的是他,必然是他。


    这便意味着阿芷还是有可能想起他的。否则她为何在这八年后又回来了,上天总不会乱安排的。于他来说,这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宋怀景像久旱逢甘霖,终于又看到了希望,阿芷不仅回来了,还有能想起他的可能。只是还需要时间罢了。


    无碍,八年都等得过来,再等等又如何。宋怀景这般想着,胸口的闷痛似乎也全然消失,当年沈太医便说过他的心疾并非脏腑之病,而是气机郁结所致。


    解铃还须系铃人,唯有阿芷才是彻底根治这心疾的关键。


    两人沉默时。


    贺星芷望了一眼窗外,发觉夜幕悄然降临,这屋子大得很,家具摆设低调却不失奢华,但没有人气,看似是无人居住过的地儿。


    “对了宋大人,我们现在是在何处?”


    “这是参政府,贺姑娘提及此事,忘了说与你,这几日需要你暂且住在这。”


    “为什么啊?”


    “自然与假钱案有干系。”


    宋怀景敛起刚刚面上温和的笑意,神色变得凝重。


    “今日虽抓获了大部分私铸假钱案犯,但仍有在逃案犯,尤其是案中魁首。你刚又方从他们手中逃脱,难保他们会再次想寻你开刀。”


    “啊,真的吗?”贺星芷听着宋怀景这话,瘪嘴皱眉一副面色难看的模样。她可实在是不想再吃那不是人吃的东西了!


    “嗯。”宋怀景不自觉地放柔了声音:“参政府内外都有暗卫把守,至少比你金禧楼安全许多。在案子了结前,还望贺姑娘暂且在此住下。”


    “这样啊,那麻烦宋大人了。”贺星芷在金禧楼后院也没住多久,尚且还未产生所谓家的归属感,住哪对于她来说都无甚区别。


    更何况参知政事这样的官员,手下说不定有那种像小说里写的死士暗卫,无论如何说,都比金禧楼安全得多。


    贺星芷是金禧楼东家,但说实话,平日有掌柜管事,她除了要插手大宗生意以及某些重要决定,平日倒是清闲。在这住几日,全然不影响金禧楼的经营。


    宋怀景见她正发着愣,以为她还在犹豫,想到现在的贺星芷或许并不太喜与他相处,他又解释道:“这是参政府的客房,与主卧离得远,贺姑娘也不必担心所谓男女大防,这处院子你可随意走动。”


    “若是你想,也可叫红豆姑娘来陪你,你的贴身衣物红豆姑娘已经回去为你收拾好了。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下人。”


    贺星芷未料到宋怀景竟想得如此细致,见他已经安排好一切,她也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了,能抱住参知政事这条大腿可也算好事。


    此前游戏系统特意说过他是NPC,只要有这样的人物介绍,均与剧情线有必然的关系。说不定不仅仅是这个假钱案,后续的剧情或许也会有他的推波助澜。


    “多谢宋大人。”贺星芷话音刚刚落,红豆就踩着风火轮似地身着一身深绿拿着大包小包跑了过来。


    见参政大人在此,她对着宋怀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打量了一下宋怀景的脸色。


    “那某就不打扰贺东家歇息了,此前只给你喝过粥与蜂蜜水,今夜肯定会饿,府里有厨娘铛头,想吃什么让他们做便好了。”


    宋怀景说完才想起贺星芷是做什么行当的,不禁失笑道:“贺姑娘若是想吃自家金禧楼的饭菜,也可吩咐下人去索唤。”


    “好的好的。”贺星芷总算觉得宋怀景身上有一股与其他人不太相同的气质是何物了,他简直有一股悠悠人夫味儿,大小事都安排得如此妥当。


    “明日我与大理寺卿会再来寻你细问假钱案一事,你今日且好好歇息。”


    宋怀景起身,理了理衣袍,“某先告辞,贺姑娘有何事与门外的暗卫说便可。”


    直至宋怀景的身影在自己眼前消失了,红豆才敢说话,“东家,你快吓死我了!”


    她拿着贺星芷的衣物放到柜中,还带着贺星芷睡觉爱抱着的那个布老虎。


    “红豆,你怎么把这个也拿来了。”贺星芷哭笑不得,总觉得红豆是不是还把她当小孩。


    “东家,明明是你说的,不抱着东西睡觉睡得不舒坦。”红豆话音一转,“东家,你现在头脑可还昏沉,有何不适?”


    “好像好多了,不愧是御医啊,开的药真够劲的。”


    “那就好。”


    “红豆,今晚和我一块睡吧。”


    “东家害怕?”


    “是有点。”


    “东家别怕,咱们这是在参政府呢。红豆今晚也陪着你。”


    ……


    暮色渐沉,夜色却在沉睡中渐退。


    红豆陪着贺星芷睡了一夜,许是这两日经历了太多,贺星芷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窗纸上的烛影不知不觉已被天光取代,一缕缕阳光越过台阶落在杂草上,将露水映得闪闪发光。


    一早,宋怀景在专门议事的书房等陆决明的到来。


    陆决明昨夜与宋怀景熬了个大夜,审了数不清的人。两人面上均有些倦意,但为了尽快解决此案,不得不再辛苦些。


    “宋大人。”


    “陆卿,请坐吧,贺姑娘还未醒。”


    他低头倒了杯茶给陆决明,比起倦意,他此刻的脸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郁。


    “陆卿,有一事,本官不得不说,本官曾明言,不要将贺星芷过多扯入此案中。为何你们要背着我行此险棋,推贺星芷一个姑娘出去为我们找线索。”


    昨夜忙着审讯,那些被宋怀景刻意压制的后怕此刻才显露而出,


    他知道,他的阿芷不是一般人,但如若她真遇险了那该怎么办。


    得知她在岐王府消失的那一刻,宋怀景感觉自己在这几年重建的理智在那一刻土崩瓦解。


    宋怀景向来不是喜形于色的人,那是因为从前,没有任何事能影响他的心情,他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不在意,又有何可忧虑可害怕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唯一的软肋又出现了,贺星芷的一举一动皆能牵动他的心绪。


    此刻却连最谨慎的陆决明都察觉出宋怀景此时是动怒了,陆决明心头一凛,立刻起身长揖,“此事确是下官思虑不周,只想着贺姑娘机敏过人……”


    陆决明话还未说毕,宋墨将贺星芷请来了书房。


    贺星芷看了一眼陆决明又看了一眼宋怀景,总觉得此时书房里的氛围有些诡异。


    宋怀景瞬间敛起了刚刚无法克制的怒意,指着一张空椅子,“贺姑娘请坐,不必害怕,此次也只是例行公事,且我们是有求于你。”


    他替她也倒了杯茶。


    贺星芷坐下后,将自己如何被绑走,并经历了何事一五一十说出,当然,她省略掉自己利用道具逃跑。


    宋怀景便也将这两日与陆决明的调查中可以与她说明的都说与她听。


    “不过可惜此次还是未揪出那藏在深处的假钱案魁首。”


    所幸那些铸假钱团伙自以为安插在官府内部的细作,实则也是宋大人精心布置的“反间”。他们表面为贼人传递消息,暗地里却将假钱团伙的一举一动悉数呈报。


    虽然此次还是让他跑了,但查到真正的内幕,不过指日可待。


    听着宋怀景与陆决明两人一来一回与她说案件的情况,贺星芷默默举起手打断,“那个,我好像知道你们想找的人是谁。”


    宋怀景与陆决明同时望向她。


    陆决明微微蹙起眉头,似是有些许疑惑,这次贺星芷被绑未被及时寻到且还被灌了有毒性的药,是他未做足准备,他是有愧于贺星芷的。只是正因为他们都未做足准备,贺星芷又如何能得知假钱案背后真正的魁首是何人。


    宋怀景却只是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了个近乎温和的笑意,“贺姑娘,请讲。”


    “户部侍郎,裴湛回。”贺星芷掷地有声,一点也不心虚。


    因为这不是她的猜想推断,而是系统实打实告诉她的信息,此后她还认真看过系统面板上的信息,绝对不会有误。


    “贺东家是如何知晓的?”陆决明追问道。


    被问到这话时,贺星芷才有些心虚,陆决明与宋怀景这般谨小慎微的人,她又该如何找个合理的理由解释自己如何知道那人是谁。


    她摸了摸下巴,“因为我见到他了,我先前不是说他们让我签下了与之合作流通假钱的契约吗,那时裴湛回就出面了,还与我说了许久的话。”


    “那贺姑娘又是如何认得他是户部侍郎裴湛回?此前我们的细作有禀报,此人极其心细,向来以面具覆面,就连嗓音也是可以伪装的。”


    陆决明回想着,接着道:“更有甚者,他常让身形相仿的下属假扮自己,真身却藏在暗处。就连我们安插的眼线,至今都未能确认他的真实样貌。”


    他并不是不信任贺星芷,在与宋怀景同查此案后,宋怀景便与他讲贺星芷的底细翻了个遍,她着实没有理由骗他们。只是他实在想不明白贺星芷如何得到的答案。


    贺星芷瞬间哑了声,她还以为陆决明不知道裴湛回会戴面具,本来想好的用他来过金禧楼吃饭的理由被推翻了。


    她抿紧唇,不知该如何说。


    宋怀景却替她开了口,“此事我有把握,贺姑娘说的大抵是无误的。裴侍郎的父亲早在先帝之时便犯过贪墨税银的事。裴氏又是百年望族,裴湛回的爷爷曾掌控盐铁漕运。此前我们就怀疑过他,只是一直未寻到证据。”


    贺星芷不知宋怀景为何要替她说话,但她拍拍胸脯,“劳烦二位大人千万一定要查户部侍郎,我敢保证就是他,千真万确!我要是说假话,我这辈子赚不到钱。”


    贺星芷可想赶紧把这些铸造假钱的坏人给一网打尽了,最近这段时日,下到普通农民老百姓,上到朝廷官府,连带他们这些商人,都遭受到假钱的迫害。


    听着她这般话,宋怀景与陆决明相视一笑。


    紧接着,借着贺星芷的证据,不过七日光景,宋怀景带领大理寺终于收网。


    他们不仅查获了户部侍郎裴湛回府邸暗藏的地下铸钱作坊,更是找到其与西域胡商往来的密信,上面记录了各处铸造假钱的据点,遍布昭朝东西南北的领地,还有假钱的流通路线。


    自此,轰动一时的假钱案落下帷幕。朝廷更是严令整顿钱法,对于私铸假钱者,不计私铸数量多寡,皆处以极刑。并对告发人有奖赏制度,查获假钱的官员有赏。


    裴湛回等五名首犯被处斩弃市。


    那日阳光明媚天气正好,红豆还拉着贺星芷去看了,俩人特意拿了两筐金禧楼昨夜剩下的坏菜砸了他们满身。


    除此之外五家连坐,工匠等知情不报者流放三千里。


    新上任的盐铁副使,也是宋怀景与圣上亲自挑选的心腹能臣。


    假钱案尘埃落定后,贺星芷惊讶地发现,陆决明对她的好感值竟攀升了一大截,如今只略逊于李知晦。


    这着实令她意外,毕竟除了那位几乎不曾谋面的国师,陆决明的好感值向来增长得最为迟缓。真不愧是素有铁面判官之称的大理寺卿,还是因为她帮忙提供了案件关键线索,才涨的好感值。


    不过比起好感值攀升,贺星芷更在意的是因为好感值上涨以及完成相应剧情点获得的大笔积分。


    她算了算,总算是把她为了逃跑兑换掉的三百积分赚回了本,好歹不是个亏本的买卖。


    这两日天极晴,碧空如洗,坊间,百姓支起窗,晾晒着前几日阴雨连绵未晒干的衣物。茶肆酒楼的幌子随风飘荡,在烈日下照得发亮。


    百姓商贾们总算不用眯着眼一个个看手里的铜板真伪。


    由于此次假钱团伙人数众多,宋怀景向圣上请了金吾卫三百人协查。


    燕断云也不知是闲得慌,还是想在贺星芷面前讨喜,主动协助宋怀景带兵,但不巧的是在查获裴湛回府邸时碰到暗室的机关负了伤。


    贺星芷想着燕断云是好感值攀升最快的那个,想去他那薅一点好感值赚积分,而宋怀景作为此案的总办,理应去探望办案受伤的燕断云。


    两人约着一同前往将军府。


    燕断云坐在榻上,为了擦药,上衣脱下,躯体裸露在空气中,大夫正为他换药重新包扎。


    他突然眼尖地瞧见了贺星芷的衣角,本还在与大夫嬉皮笑脸的燕断云猛地收起脸上的笑意,开始龇牙咧嘴地喊疼,一边喊着一边极其夸张地倒吸凉气。


    贺星芷不受控地皱起眉头,她走近看了一眼燕断云,又看了一眼正给他换药的大夫又瞧了一眼他背后的伤口。


    伤口她倒没瞧清,只看清了面前的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胸大肌,腹直肌,指伸肌……


    贺星芷咳了两声,暗自感慨着年轻就是身体好啊。


    她搓搓手,明知故问:“痛吗?”


    说着她探头去细细瞧看他身上的伤口,燕断云背后有好几道疤痕,这下又添了个新疤痕。


    “阿芷姐姐,可疼了。”


    只是还未等贺星芷开口,宋怀景插话道:“宁远将军,吾这里有圣人赐的金疮药,让大夫用这药吧。”


    “多谢宋大人。”燕断云悄悄打量了一下宋怀景,总觉得今日宋大人有些奇怪,以往他都是叫自己燕郎的,今日为何这般生疏带着官衔唤他。


    大夫接过这金疮药,这宫里的东西可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来的,他下意识嗅了嗅气味,确认燕断云可以用此药,才将金疮药敷在他的身上。


    此时燕断云倒是真的龇牙咧嘴起来,这药可太疼了吧!


    “燕将军,可忍着些,金疮药就是如此,疼得厉害了就说明起效了。”


    贺星芷这下目光倒是有些心疼,她对燕断云没什么感情,但哪怕是路边的小野猫受了伤,她也会心疼的。何况这次四舍五入他也是因为她与宋怀景才受的伤。


    “阿芷姐姐,你可是来看望我的?”


    “当然,我还让金禧楼的厨子给你做了修复餐,你这一周的饭都包在我身上。”


    “修复餐?”燕断云还未听过这般食物。


    “就是便于你伤口恢复的菜谱啦。光是用药可不够,吃这方面也相当重要。”贺星芷解释道。


    燕断云吸了吸鼻子,“阿芷姐姐,你对我真好。”


    “知道我的好了吧。”


    贺星芷瞥了一眼系统面板,果不其然,燕断云的好感值一直在涨,每十点好感值能兑换三个积分点。男主们的好感值初始值就有一百,且不设上限。


    宋怀景轻咳了一声,“宁远将军怎的不说本官的好?”


    “多谢宋大人,宋大人您对下官也真好。”燕断云倒是机灵,虽总觉得宋怀景有些奇怪,但好听话说得倒是极快。


    几人在将军府用了午膳,贺星芷才与宋怀景离去。


    回到参政府,贺星芷有些迟疑问道:“那个,宋大人,我最近是不是安全了,可以回金禧楼住了?”


    宋怀景脚步一僵,这几日,他与贺星芷虽同住在参政府,但为了让她不心生疑惑,他在府中近乎没与她碰过面。


    只是每当夜晚时,他总会来到她榻前。


    月光透过窗,将她的睡颜清晰地描绘在自己眼前。


    宋怀景便难免想起从前他考取功名之后,睡得总是比贺星芷要晚。


    可到了冬天,她总要与他睡在同一榻上,宋怀景总觉得这样的事应该是成亲之后才能做的,但实在拗不过她,只要天冷了,他就要陪她一起睡。


    每每忙完公务,宋怀景回房时的动作都极轻极轻,怕极吵醒了她。


    好在贺星芷向来睡得沉,哪怕外面下着震天响的雷声,也扰不醒她。


    回到榻上第一件事,是将贺星芷睡到一半抬到头顶冰冷的手塞回被窝,第二件事是将她抱起往窝里挪一挪,第三件事才是换下寝衣睡在贺星芷的身旁。


    只是这时,宋怀景便不舍得睡了。


    他总想多看看她,白日他要忙公务,忙到闲下来时,贺星芷却还在外头做生意。


    等晚上了,他还要忙公务,贺星芷便算算账看看话本,两人能待在一起的时间着实不多,过得日子极其枯燥但又幸福。


    那时的宋怀景想早些与阿芷成亲,只是她好像总是不着急,说起码得等她二十再说,可是在南洲县同龄的发小生的娃娃都会走路了。


    不过宋怀景想着贺星芷又不会抛弃他,那就等她长到年方廿岁再与她成亲吧。


    每到夜晚,他便会侧躺着静静地看着阿芷睡觉,指尖拨拨她的眼睫,嗅嗅她的发香,亲亲她的脸颊。


    然后想着再过一两年两人成亲后的画面。


    从前他就喜欢看她的睡颜,现在又如何能戒掉曾经的习惯,这几日,宋怀景就像个虔诚的守夜人,又像个贪婪的窥探者。


    “宋大人,怎么了?莫非裴湛回的余党还未清理干净?”


    “裴湛回一党已被清除,贺姑娘莫怕。”


    宋怀景为她倒了杯温水,他知道贺星芷其实并不爱喝茶,更喜喝煮得温热的清水。


    “那我今日是不是可以叫红豆来把我的东西搬回去了?”


    宋怀景抬头微微眯起眼,眼中的欲望不加掩饰。


    想来,阿芷短视也不都是坏事,二人相处时,他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不用掩饰自己的欣喜,总之她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若是我说想贺姑娘常住在参政府,如何?”


    “嗯?”


    贺星芷一口水险些呛到,”不是,什,什么意思,宋大人您这话是何意,为什么要我住在这,不是说坏人都没了吗?”


    宋怀景却只是低眉,指尖抚摸过手中杯子的杯缘。


    “不对呀,宋大人这也于礼不合吧,我们又没什么关系,为何让我可以住在这?”贺星芷显然是懵了。


    她却只见宋怀景抬起头,略微模糊但依旧好看得不像话的面庞似乎勾起嘴角。


    “贺姑娘,你怎知你我二人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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