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青春校园 > 和死对头结婚后 > 第30章【VIP】
    第30章


    ◎她的吻也和笑声一样◎


    起初,徐梦舟有点紧张。


    接吻应该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就像眨眼,像呼吸,你不会注意到它,可身体自顾自地运行,不需要大脑发出指令。


    当它变成一个前置的举动,一个巨大目的的前戏,难免让人要把注意力放在上面。


    ——人关注自己在喘气时,如何吸气,吸多久,是胸膛起伏,还是肚子起伏,是用鼻子还是用嘴巴,都成了需要思考的问题。


    徐梦舟也在思考,她贴着阮黎的唇瓣,后者有一个很明显的唇珠,上唇却薄,唇珠就像瑶柱一样明显。


    她以前有注意到这个吗?


    徐梦舟不记得。


    她觉得阮黎也陌生起来,像一个漩涡,墙上的神女壁画,对她招手,说来呀来呀,她就跟着去了,脑袋撞在墙面上,要把额头磕破,血汇成一汪小小的湖泊。


    湖泊是镜子,是通道,她摔进去,被神女抱了满怀。


    神女用头发做成的绳索,用白胳膊做成的绳索,用腿做成的绳索,将她绞紧了。


    奇怪。


    奇怪。


    阮黎的舌似乎是干的,吸着她带来的水,一口接着一口,要把她吸干。


    她的牙有这样尖吗?徐梦舟觉得自己好像被划了一个口子,失血过多,头晕眼花,她像是变小了,巴掌大的一个,躺在花瓣上,要么就是阮黎变大了,像房子那么高,她漆黑的眼睛是两扇旋转的窗,照得徐梦舟晕晕乎乎,要被一口口吃进肚子里。


    可短暂的清醒间歇,徐梦舟发觉自己才是上面的那个,她压着人,把人压得吱吱叫着哭,眼泪把枕巾都浸湿了。


    可人也压着她,一半的胳膊和腿缠着她。


    网着她,就像食肉的藤缠住自己的食物。


    藤蔓会缠住猎物,越挣扎越紧,越平静越松。猎物累了就休息,休息就会习惯以至于爱上方寸间的自由。


    徐梦舟认为自己有个人意志,又觉得她是被操控了。被名为阮黎的菟丝子寄生,她做什么,都需要反馈和指示。


    需要被提醒快了慢了,深了浅了。


    需要被肯定这个角度是否合适,力道又是如何。


    她的灵魂飘在天上,飘在空中,淌过浓密花木枝叶的气流被她饮下,她将脸埋进去,一口咬住蔷薇花。


    阮黎是个伺候花木的好手,黑沉沉的土地上开出一朵蔷薇,粉艳泼红,水/润润的吐着晨露,一滴滴流。


    她邀请徐梦舟来赏花。


    后者高高兴兴去了,天是刚擦亮的白,日光与新月共同交汇,牛乳似的卷到一起。


    徐梦舟喝醉了,从山坡山谷上滚下去,她的脸埋进花丛里,叶子蹭过她的侧脸。


    阮黎忽然叫起来,叫她抬头。


    原来是流星。


    成千上万颗星星洒下来,洒到她的面上。


    将她的脸都浇湿了。


    难怪。


    “对不起。”徐梦舟冷不丁说,她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半跪坐着,好似在参拜,又像是发誓,“我应该早点做。”


    她定定盯着阮黎,一双眼直勾勾的,风声呜呜响,水声也呜呜响,她贴在白玉做的小山包上,愣愣地瞧。


    “对不起。”她又说。


    她把山也咬住了。


    徐梦舟没吃晚饭。


    她觉得有点饿,又觉得自己已经在吃了。食欲和爱/欲有什么分别?同样都是吃,吃会叫的东西,用牙齿,用嘴唇,用舌头去喝汤,吸得啧啧响。


    她饱了,又好像没饱。


    她的食物想跑,徐梦舟抓住脚腕,将人拖了回来。


    她没吃晚饭,晚饭将她吃了。


    闹铃滴滴滴响,她从池塘上岸,湿答答的,手上还滴着水,要去关手机。


    该喝养生汤了——闹铃晃着脑袋说。


    徐梦舟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她转头,被吓了一大跳。


    壁画碎了,墙也碎了,神女七零八落地躺着,没了眼神光,那点光变成泪水一股脑从身体里流出去了。


    徐梦舟赶紧扑过去把神女拼好,一口气吊着,神女又活了,要给她一巴掌。


    于是一道香风落在脸上,比金鱼亲吻荷叶还要轻。


    徐梦舟啄她的手心,眼睛亮得像钻石坠子,亲亲蜜蜜地贴着人胸口,“我抱你去洗澡。”


    “需要药膏吗?”她有些拿不准主意,蔷薇花也是七零八落的,应该施施肥,才能让它重新开起来。


    “我说了几次停下。”阮黎气喘吁吁,仿佛去了半条命。


    “我不听人说话的呀。”徐梦舟装无辜,又去拱她的胸脯,啄她的锁骨,刚出生的奶狗似的,没有牙,干什么都用舔的。


    “对不起。”她说。


    这时候道歉也容易多了,反正下次还是要说。


    给人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洗干净,也擦干净,衣服也穿好。


    “我去弄点吃的。”


    徐梦舟下楼,厨房给热着晚餐,单独留出来两份,她让人装好,又去找管家,几分钟后,得到了一管药膏。


    阮黎还躺着,放下她是什么姿势,回来就还是什么姿势,没有动过。


    徐梦舟给人扶起来,抱到餐桌上,想了想,直接放自己腿上了。


    她怕阮黎一个人坐不住,要从椅子上滑下去。


    “这是你包的粽子呢!”她说。


    徐梦舟从未伺候过人,如今喂起饭来,倒也像模像样的,起码是喂进嘴里,没塞到鼻子里去。


    一口菜一口饭一口汤,也都没洒,完完整整送进去了。


    她还挺自得,“下次我还可以喂。”


    阮黎的腿酸着,胳膊酸着,小腹也是坠坠着酸,她像是被掏空了,总觉得自己少了太多东西。


    连带着羞耻心一齐飞到外太空去了。


    酸痛还未褪去,食髓知味先爬上来,蚂蚁似的,悄悄啃她的骨头,让她脚心发痒。


    “你属狗的吗?”她吸气,腿肚上也是一块块红。


    徐梦舟就嘻嘻笑,摇头,“我属兔子的。”


    可兔子最爱咬人。


    人都说牛脾气,兔子脾气比牛大多了。


    她伸出胳膊,“你也咬我了,都是牙印。”


    “因为我说叫你停下,你不听。”阮黎说。


    “书上可不是这么说的。”徐梦舟凑近了,脸贴着脸,两个人的睫毛似乎要打起来,“停了你该不高兴了。”


    阮黎作势要撞她,她笑着躲过,又去吻这人的唇,交换了一个粽子清香的吻。


    大概是运动过,她们都睡得很早。


    涂了药的地方还有些许不适,像被米粒硌着,一点点不舒服,不妨碍行走,比昨天要好多了。


    阮黎对着镜子看身上的吻痕,总算安心许多。


    如果徐梦舟永远不恢复记忆就好了。


    她只有片刻的软弱,这样逃避式的想法,可不符合她的作风。


    现在的情形纵然很好,可阮黎更想要完整的徐梦舟,她要她恢复记忆,也仍旧像现下这样爱。


    洗过脸后,她便再度收拾好心情,全情投入到自己的战争中去。


    ……


    趁早上清凉,徐梦舟带阮黎去摘草莓。深绿叶片浓密,要拨开才能看到一颗颗熟透的红果。


    徐梦舟不讲究,连洗都不洗,摘了就送进嘴里,“没打过药的,真甜。”


    她一边吃,一边摘下来一些放进篮子里,嘴上还在念叨:“可以做点草莓酱带回去,妈和大姐也喜欢吃。”


    阮黎跟着一起,穿了件淡蓝的长袖,盖得住胳膊上的红印,遮不住脖子上。


    她也没想着遮。


    两个人在平城待了三天,堆了许多工作,只得回去。走得时候徐奶奶就送到门口,转头就叫司机,和新认识的一位小年轻有约,赶着去约会。


    不送就不送,徐梦舟哼哼两声,拿了一个古董玉镯子,转头就套阮黎手腕上了。


    回去还是要坐飞机。


    高铁太慢,最好的卧铺条件也差,还不如忍一忍,飞机几个小时就到了。


    阮黎提前吃了药,心情和面色一样平静。


    徐梦舟总忍不住瞧她,这个不晕机的人,反倒满面愁容,有心想换个交通方式,又想不出别的办法。


    “要是人会飞就好了,有风吹着就不容易晕。”她说,“会御剑也可以,或者踩传送阵,骑一只飞龙。”


    先一句还算是关心,后面就彻底跑偏,自顾自幻想起来了。


    徐梦舟这样的人,哪怕关心起别人,也难免想到自己,她是不肯放弃自己在心中的地位的。


    阮黎偏偏就喜欢她这样,大概是她的缺憾,她要考虑的太多,总要羡慕起这种不管不顾,只顾自己的人。


    看久了,就忍不住要想,倘若自己也挤进去怎么样?


    她会不会像爱自己这样来爱我?


    她已经成功一半了。


    阮黎歪着头,枕着徐梦舟的肩膀,她半阖着眼,问:“你更喜欢哪一种?”


    “哎,有点难选。”徐梦舟认真思索起来,“御剑的话,就是玄幻世界了,可以修仙,很有情怀,武侠的进阶版,算白月光了。”


    她又沉吟了一会儿,“可是骑龙也很酷,幻想世界,或许还有精灵,人鱼,魔法和修仙是两种类别,很难抉择。”


    “啊,我想到了!”


    徐梦舟翘起唇,“我选星际世界。出行条件一定很完善了,没准还能改造基因,人人都不会晕。最关键的是一定要有全息设备,这样就可以体验修仙和魔法,两个都能选。”


    “那你呢,你喜欢哪个?”


    “现在。”阮黎说。


    每一秒的当下,都比前一秒更让人觉得幸福。


    徐梦舟拉长了音哎一声,“还能这样选的。”


    “你要是觉得没有竞争力,我可以加一点筹码。”


    阮黎微微笑着说:“岛上已经准备好了,你想去拍戏随时可以去。”


    她个人的岛屿,开发并不完全,只建了两栋海滨别墅和一些必要设施,真要是拍戏,住不下那么多人。


    何况阮黎也没有大方到可以把自己的房子向陌生人开放。


    她找了装修队,搭建了许多简易小屋,样板装修,能住人的程度。


    徐梦舟惊喜极了,“我正要问你呢!小杨和我说差不多了,这两天就可以去。”


    飞机引擎开始轰鸣,她的话却仍能穿透所有噪音,清晰落入阮黎耳中。


    “那我也选现在!”


    体弱的招数用得越少越好,次数少是惹人心疼,多了就会像她们刚认识的时候,该烦了。


    飞机刚平稳下来,阮黎就放倒座椅,闭目躺在上面,说要小睡。


    徐梦舟果然很高兴,要接着看她的的电影。


    阮黎闭着眼睛,怀疑管晕车晕机的药大概有助眠的成分,不然要怎么解释吃了以后人会昏昏欲睡?


    飞机里并不算安静,闭上眼睛后,其它感官被放大,声音像是小猫毛绒绒的脚,不远不近地蹭着人。


    她能听见徐梦舟忍不住笑,气流断断续续地喷出来,她的手正握着自己玉镯子下坠着的珠络,笑得时候就攥紧了,不笑的时候再松开,像拉一支断调的提琴。


    空乘隔着拉帘在外头走路,脚步极轻,像踩在一条软绵绵的厚舌头上,闷闷地响。


    阮黎还有些晕机,这感受被药物阻断,好似下雨天在屋里蒙着厚被子,只听到一点朦胧的声音,稍不注意就会消失。


    又像噎在食管里的一块馒头,上不来下不去,不算难受,但一直梗着。


    可阮黎觉得平静。


    在所有的未来的困境、谎言的反扑到来前,她的心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是一面洒满银光的镜子。


    失忆后的徐梦舟的确,的确喜欢上了她。


    诚然这喜欢不够纯粹,有一些是自我说服,还有一些是谎言的泡沫,程度也不够深,浅浅的一层。


    可就算所有的东西都是假的,感情是真的。


    它要么变成绞命锁,要么变成鲜花船。阮黎只会迎接两种最极端的结果,她想接受好的那个。


    她不仅不后悔自己的手段,甚至还做好了最坏结局的应对方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性。


    就像徐梦舟是一个自我的人,那她的天性,就是只能做赢家。


    ……


    徐梦舟自打在医院就开始补剧,一连八年,好剧好电影简直如天上繁星一样多。看到现在她也没看完。


    平板上演的是一个科幻灾难剧,海平面上涨,动植物变异,人类很难生存,片中的主演只是一位少女,天真烂漫的年纪,看到母亲父亲死在自己面前。


    她想活,活得艰难,被上岸的八爪鱼追着跑,跑到想死,放弃挣扎,可真要被追上的时候,又想起将她推上房顶,自己被水冲跑的母亲,咬牙活了下去。


    徐梦舟已经追了一周了,少女割断头发,已经能熟练开枪,生火做饭,那只章鱼她吃了三天,好像人也吃变异了,力气比之前大了不少。


    她看得专注,雨水带来泥石流,轰隆隆滚下,树木折断,石头滚落,整个画面都振动起来。


    徐梦舟觉得自己坐的椅子也跟着震,还以为自己看得太用心,忽然又一次剧烈颠簸,她顿时觉察到不对。


    不是电影里的震动,是飞机在震!


    整个飞机剧烈晃动起来,像被幼童抓在手里的模型玩具,不受控制地上下摇晃。


    头顶的喇叭传出机长冷静沉稳的声音:“请各位乘客不要惊慌,只是气流颠簸,无须担心。”


    可徐梦舟的脸色更难看了。


    气流颠簸时常发生,真没问题的时候,根本不用通报安抚乘客。


    阮黎也坐起来,面色凝重,正要开口:“舟舟……”


    突然,一股巨力从下方传来,整个飞机像是被风吹起的叶子,猛地提起。


    徐梦舟被惯性带着,用力摔向椅子,灯光闪烁两下,瞬间熄灭。


    她的眼前却忽然闪过几个画面。


    ——


    大约人不能脱离人群,就像叶子不能脱离树干。再远的叶片,孤零零的长在最边角的枝桠上,也离不开梗,离不开底下的枝干。


    徐梦舟一想到自己要来拉赞助,就忍不住叹气。大二期末的年级作业,每个人都要拍,她自然想做最好的那个,第一名。


    有个科幻世界的设想,渲染特效要的钱多,自己的零花级不够用了。


    徐女士就让她来拉赞助,算是未来导演工作的实习。


    她不觉得这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大姑母家牵头的宴会,往来的都是熟人,长辈,她只要说自己想拍个小短片,总会有人愿意投钱。


    但她还是觉得有些烦躁,有一种,她觉得自己已然独立,可在旁人眼中,还是一个需要人搀扶的娃娃的感觉。


    她也知道,人要离开家庭,彻底融入进社会,总要建立各种往来,付出人情,收获人情,端出一付笑脸。


    可真自己要去做,又是另一回事。


    她在一旁愁眉苦脸的,韩书桐端着两杯橘红色的饮料过来,“老大,我看见阮黎了。”


    橘子味儿的汽水,咕嘟嘟冒着泡,像养了一条金鱼在里头。徐梦舟喝了一口,好似被谁打了一拳,龇牙咧嘴的,吐了吐舌头,“她来不是正常吗,有什么稀奇的。你见到我二姑母没有?”


    “没有,但是柳姨来了,和你大姑母说话呢。”


    徐梦舟仰过头去看,几个亲戚正聊得开心,柳青河是大姑母的新情人,旧相识,她们正聚在一起说话。


    阮黎也在那边,和同龄人不同,她已经是阮氏公司的掌权人了,年纪虽轻,手段却伶俐,有个聪明脑袋。


    徐女士也过去,她俩挽着手,倒像是亲母女似的。


    徐梦舟嗤了一声,嘴巴撅得比天高。


    宴过中旬,她带着一兜子钱回来,去拿小番茄吃,眼角余光却看到阮黎被几个年轻人围了起来。


    “唉呀。”徐念芝突然出现在她身边,“阮黎好像有麻烦了,你不去看看吗?”


    “我看什么,这几个人不够她一个手指头戏弄的。”徐梦舟才不去自讨没趣。


    “我给你追加二十万。”徐念芝说。


    徐梦舟立刻放下盘子,太悲哀了,她想,就这样做了金钱的奴隶。


    心里唧唧歪歪,两条腿却倒腾得快,没一会儿就挤进人堆里。


    “聊什么这么起劲,带我一个?”她笑眯眯的看了一圈。


    都是家世差不多的几个人,怪不得能来找阮黎的麻烦。


    打头的一位下巴微扬,她身后的人端上一杯酒,“我们正和阮总谈生意呢,你又不接触这些,恐怕没什么好聊吧?”


    她很是傲慢,“阮总,喝一杯?谈生意哪有不喝酒的。”


    徐梦舟突然就笑了,前仰后合的。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来同学拍的视频,凤傲天的那一套,扮猪吃老虎,里面的炮灰反派也是这样为难主角,鼻孔恨不得都要举到天上去。


    “皇帝都绝代这么多年了,还留着你这个封建老古董呢?”徐梦舟勉强站直,擦掉笑出的眼泪,“正好你妈也在这儿,我去问问她,之前谈单的时候喝了几杯,够不够你在里面游泳的。”


    对面脸色大变,立刻就要冲过来。


    徐梦舟直接一嗓子喊出声,“王阿姨,王阿姨!你女儿有事找你!”


    她的大嗓门可是经过所有人认证的,比十个二哈声音都响亮,音浪能从街头穿到街尾。


    所有人都注目过来,徐梦舟笑嘻嘻的,伸手一指,“去吧,你妈找你。”


    那人咬着牙,脸色铁青,像被人扇了几个嘴巴,“你给我等着。”


    徐梦舟啧啧摇头,两人擦肩,她噫了一声,“多看看书吧,你的蠢气都能熏死一车大活人了。”


    “找茬还用这么低级的招数,太掉价了。”


    何况还是找阮黎的茬……真是不知道死活。


    惹了阮黎的人,好像下场都挺惨的吧?徐梦舟回想了一下,近些年上层圈子里公司出问题的,一把接着一把。


    这个估计也快了。


    她耸肩,把酒杯从阮黎手里拿出来。金黄的酒液打着旋儿,也有气泡升上来,和刚刚的汽水似乎没多大分别。


    徐梦舟回过头去,徐女士并不在看这里。


    她盯了香槟一会,跃跃欲试,抿了一小口。


    “看什么看。”偷喝酒的人瞪了阮黎一眼,“我成年了,可以喝酒。你没成年,不许喝知道吗!”


    “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关心我的。”阮黎不紧不慢地说,“顺便,我成年了,上个月的生日。”


    “哦。”徐梦舟突然打了个嗝,眼神逐渐发直,断断续续道,“怪不得,妈让我,嗝……让我送东西给你。”


    她晃了晃脑袋,一低头,“气泡水!”


    举起来又喝了一口。


    原来真有人能一口酒就醉。


    阮黎微微眯起眼睛。


    徐梦舟更晕了,她晃了晃脑袋,一低头,“汽水!”


    再来一口。


    阮黎没阻止,她就是看着,忽然开口,“我是谁?”


    徐梦舟拖着橡皮泥似的腿往前滑了两步,手搭到人肩膀上,低下头凑近,鼻梁差点撞在一起。


    “我知道,你是讨厌鬼嘛。”


    阮黎意味不明地扫了酒杯一眼,“这样啊。”


    ……


    飞机恢复平稳,仿佛刚刚所有的惊慌都是错觉。


    暗掉的灯重新亮起,徐梦舟恍惚着支起脑袋,像在洗衣机里转了三百圈。


    噩梦一样惊醒,她回神,手上是被紧紧攥住的触感。


    是阮黎在抓她的手。


    脸色比机舱内壁还要白。


    “没事,没事,虚惊一场。”她说。


    “我刚刚好像想起一点什么!”徐梦舟说。


    阮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停了。


    “是什么?”她问,仿佛和刚刚一样镇定。


    “就是几个画面,一个宴会上,应该?几个人围着你,你在和我一起喝饮料。”


    徐梦舟回忆着,“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可能是大家在一起喝汽水吧。”


    “只有这些吗?”阮黎又问。


    顿了顿,她说:“能想起来就很好了,你的记忆会慢慢恢复的。”


    徐梦舟兀自兴奋着,沉浸在喜悦当中,“是挺好的,可是我突然又不想那么快恢复记忆,起码等我先把剧看完再说。”


    阮黎附和着笑几声。


    “刚刚飞机真吓人。”徐梦舟说,“你说,会不会只要一被吓到我就会想起什么?”


    “那这两天我可得保护好自己。”


    阮黎还是笑,“知道你喜欢看剧了。”


    她们把头抵在一起,分吃了两块糖压惊。


    阮黎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没有露出破绽,徐梦舟是一个观察力很强的人,不然也不能胜任导演的工作。


    不过,好在同时,这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非必要情况下并不完全动用自己的脑子。


    她只有一瞬间的失态。


    期望刚才的事故能成为掩护,不会让人起疑。


    阮黎维持着面上的平静,像操控机器一样操控五官,她的确有应对计划,可危机来得猝不及防。


    她的胃在冰凉凉地下坠,像灌满雨水的伞,怎么也抬不起来。


    太快了。


    ……


    飞机落地,刚一打开舱门,就是熟悉闷热气扑上来。


    人像进了桑拿房,呼吸间全是水汽。


    徐梦舟一直认为南北方的*人早就成为了不同的物种,一些生活在南方的人,应该也能生活在水里;而活在北方的人,同时还能待在树上。


    她现在大约算两栖生物,喘了几口气后,身体里隐形的腮就开始工作,隔离水汽,提取养分,让她又能好好呼吸了。


    “真热。”她说。


    阮黎接上她的话,“过两天下雨,就凉快了。”


    徐梦舟找到自己的行李箱,“其实也凉快不到哪去,不过总比没下好。”


    “走吧,我们回家。”


    她一手拽着行李箱,一手牵过阮黎,哪怕手心热的出汗,湿答答腻在一处,也没想着要分开。


    没走出两步,徐梦舟停下了。


    “大姐!”她叫到,“你来接我?”


    一个留着半卷短发的女人笑起来,“惊喜吗?”


    “太惊喜了,我感觉自己都两辈子没见你了。”徐梦舟把两只手都松开,炮仗一样冲过去,给人抱紧了。


    徐梦霜被她撞得退后两步,棕红旗袍裙摆海浪一样拍打小腿。


    “你呀。”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发,眼神宠溺,“回奶奶家待得开心吗?”


    说话间,还不忘对阮黎颔首打招呼。


    “开心,奶给我做可多好吃的,我和阮黎还去我之前的小学逛了,你不知道,我最爱的店关门,换成另一家饭店,好难吃!”


    徐梦霜失笑,“那晚上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她是个瞧起来十分温柔的女人,有一种母性的光辉。宽容,广博,海一样包容。


    仿佛谁来都能在她这里歇歇脚,诉说烦恼与困惑,而她都能给予回应。


    她像一个人对母亲和无私之爱的最美想象。


    徐梦霜比徐梦舟大了十岁,后者还在玩泥巴的时候,前者已经开始接触公司事务,是个名副其实的大人。


    说她是徐梦舟第三个妈,也大差不差。


    “你当然要请我吃饭。”徐梦舟说,“对了,看到你就想起来,那个童颖,疯了似的来找我,要我把手机借给她给你打电话,她还说她是我嫂子。”


    “姐,你的品味什么时候变这样差?”


    徐梦霜就笑了。


    她笑起来也是温柔,目光融融的,“你忘了,她和你有仇啊。”


    几个人一起上了车,她解释道:“她从前和你关系不错的,想要追你,后来又看上我,把你当跳板接近我,却不甘心放弃你。想要把我们姐妹两个一起拿下。”


    “还有这事?”徐梦舟眼睛瞪得像牛蛙,连阮黎也忍不住侧目,不知道该夸她大胆有追求,还是贬损一句白日做梦,自不量力。


    “可我问韩书桐,她没说啊。”


    徐梦霜:“你觉得丢人嘛,自己不说,也不叫我说。”


    她微微笑着,从小冰箱里拿出一杯冰镇的西瓜汁,给阮黎的则是常温的玫瑰枸杞红枣茶。


    “她是个喜欢利用感情的人,又让你生气了,我自然要用同样的方法还回去。”


    “不用管她。”徐梦霜说,“她以后也不会再来烦你。”


    她说话时仍旧噙着笑,仿佛夜晚轻柔的海涛,在哄着人快快入眠,忘却烦恼。


    徐梦舟说不上什么感觉,她没记忆,也没印象,好似听了个别人的故事。


    对童颖有点自作自受的活该,和隐约的同情。


    徐梦霜,她对待爱情就像做生意,是利益至上的亲密和无情。和她分手的每个人都哭闹着要死要活的,如同被抛弃的狗,再认不了别的主人,眼巴巴的只等她一个。


    有些狗乖,老老实实呆着,偶尔徐梦霜会去摸一摸头,挠挠下巴,有些急的,找到徐梦舟这里来,她就再没见过这些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阮黎。”徐梦霜看过去,“咱们是老相识,你和舟舟结婚,彻底是一家人了。”


    “一个家的人。”她说。


    徐梦舟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大姐闲着无事说一些明摆着的话干什么。


    阮黎却是一震,两个人对视,目光像是一道包含讯息的波,所有未尽的话被大脑接收读取。


    “遇到什么难处,尽可来找我。”徐梦霜说。


    “知道了,谢谢大姐。”阮黎低下头。


    阮黎晕机不舒服,何况飞机突然的意外,让所有人后半程都有点胆颤心惊的。


    徐梦霜送她们回家,约了晚上再来接出去吃饭。


    她出差回来,带了许多礼物,装了一个行李箱抬上去。


    徐梦舟欢天喜地拆礼物,把两个人的分开放着。


    阮黎揉着太阳穴,长长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她目前的难处只有两个,一个是公司的陷阱,一个是徐梦舟。


    不知道徐梦霜看出来哪一个,又或者是两个都看出来……她的态度还算好,这就是万幸了。


    阮黎知道自己的本事,她是个会织网的人,但这网永远网不住徐梦霜。


    这同样是一位制定游戏规则的人,且能力在她之上。


    徐梦舟在发语音条,她拆一个礼物,就要高高兴兴地叫一会儿,叽里咕噜去和送礼的人说话,简直像棕熊掉进蜜罐里,美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阮黎看了她一会儿,走去书房,给楚文打了电话过去。


    “阮黎,阮黎,你看这个滑板,好酷!”


    没说两句,徐梦舟就抱着一个深蓝色的板子走进来,手舞足蹈的,把窗帘都拉严实了,屋里一片漆黑。


    “你看这个灯!”


    人造的夜空下驶来一架飞船,徐梦舟踩在上面,双臂张开,像是在宇宙中滑行。


    她高高兴兴地转了两圈,才察觉到不对,“打扰你工作了吗?”


    “你忙,我出去玩一会。”


    徐梦舟风一样窜进来,再风一样离开。


    走之前,往阮黎的唇上吻了一下,这吻同样是风一般的,擦一下就过了。


    她大概是及时行乐的代言人,捉住欢愉的尾巴,就像幼童抓住一只蜻蜓,非要一口气玩到腻了不可。


    今天对她而言是开心的日子,见到大姐,收获一堆礼物,晚上又美美吃了一顿,吃到肚子滚圆,差点走不动路。


    徐梦舟揉揉肚子,要跟大姐说再见。


    徐梦霜却说:“你先上楼去,我想和阮黎单独说两句话,生意上的事儿。”


    她乖乖点头,走了。


    阮黎静静坐在车里,脊背慢慢绷紧。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备了一份很贵的礼呢。”徐梦霜说,“我真心欢迎你和舟舟在一起。”


    “她太傻了,需要一个聪明人多看顾着。如果这个人存在,我倒挺高兴是你。”


    “阮黎,你知道分寸的。”她说,“我也一直拿你当妹妹看。”


    阮黎半垂着眼,低下头,“我知道。”


    “话本不应该说的这样清楚,关心则乱,想必你也能理解我。”徐梦霜微微笑着,抬手将阮黎跳起的几根发丝捋顺了。


    她的目光仍旧是包容的,柔和的,仿佛能理解宽宥一切过错。


    “你的公司,最近似乎遇到了一些小麻烦,需要帮忙吗?”


    “谢谢大姐关心,我能处理,有需要的时候,我一定会主动找你的。”


    “好。”徐梦霜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吧,舟舟肯定在等你。”


    阮黎低眉应声。


    走出轿车,走进楼道里,她才察觉自己后背湿凉,布料贴在皮肤上,像爬了一只蛞蝓似的。


    这关算是暂时过了。


    她抬眼,徐梦舟就在电梯口站着,本来在看手机,见到她进来,便把手机揣进兜,过来牵她的手。


    “这么快就说完啦?”随口说着,徐梦舟按下电梯。


    “嗯,怕你等得无聊。”


    “有手机在,想无聊都很难。”徐梦舟看着显示屏的楼层数一个个加上去,下方的广告里,一位演员甩着一头柔顺发亮的长发,另一位主演在上面滑滑梯。


    她盯着瞧了一会儿,貌似很专注,电梯上到十九层,她开口:“说到回家,家里还有东西没用过。”


    “床头柜的。”徐梦舟说。


    阮黎本来投过去询问的视线,听了后半句,询问化作怔愣,再转成迟疑。


    她本来是买来专门刺激逗弄徐梦舟的,有些东西用用也可以,增添趣味,可有些……的确太超过了。


    她没第一时间说话。徐梦舟上扬的,期待的眼睛渐渐拉平了,“你不想?你愿意和她做,不愿意和我做,我没她好?你更喜欢她?”


    她越说越快,吃着不知道哪儿来的飞醋,好像要把自己气成一只鼓鼓的河豚。


    “不是,不是!”阮黎真是有苦说不出,“用,都可以用。”


    “你妥协的,不情不愿,我看得出来,你……!”


    阮黎急忙忙去捂她的嘴,只想苦笑,怎么这时候眼睛又灵巧起来,她就是慢了一秒钟回应,也能察觉不对劲。


    “没有不情愿,就是……哎!”


    她倏地收回手,掌心湿了一小块。


    徐梦舟倒很得意的样子,学了一招对付人,的确是很好用。


    她不依不饶地追问:“就是什么?你和她认识八年,和我就认识个把月,你舍不得她是不是?她都年老色衰,有什么好的,我能给绳子打结,她能吗?”


    徐梦舟伸着舌头,舌尖像个小触手似的往内勾,耀武扬威,好似螃蟹挥舞钳子。


    她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舔了两下空气,忽然又兴奋起来,“我去打个舌钉怎么样?”


    “听说感觉很不一样。”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阮黎总算见识到了。


    从前她仗着徐梦舟不懂,还会羞涩,一个劲的拿这种事来招惹她,现在是尝到苦果。


    “不行。”她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夸张。


    “很疼的。”阮黎故意说,“一个月都吃不了辣,得天天喝粥。”


    “那还是算了。”徐梦舟当场退缩。


    疼可以忍忍,不吃辣可不行。


    电梯正好打开,她们一齐走出去,好像刚刚的话题被留在了金属箱子里,没能被带着出来。


    徐梦舟又要吃雪糕了。


    阮黎悄悄松了口气,却不曾想,是自己高兴得太早。


    她洗过澡,刚走到床边,就看到上面多了点东西。


    各式各样的夹子、布条,长的圆的串珠……徐梦舟正拿起一个带铃铛的小圈摆弄,看大小应该是套在脚腕上的。


    “你说的有道理,这么多东西,的确不能一次用完,我们扔骰子吧。”


    六排小东西,每排六个,骰子正好扔六次。


    “你三次,我三次。”徐梦舟说,“是不是很公平?”


    阮黎笑不出来。


    她是个运气不好的人,选中的东西总是对自己不太友好。


    徐梦舟是个运气很好的人,她选中的东西,对自己同样不好。


    “我也可以用嘛。”她说,拿起黑丝绸的布条,将自己眼睛蒙了起来。


    视线受阻,落点就变得随机起来。


    每一次亲吻都成了猜谜,又惊又喜。


    徐梦舟不担心阮黎会跑开躲起来,她的胳膊被绑着呢。


    徐梦舟喜欢刺激的事,更喜欢无法预测的惊喜。她其实能大概猜到,在这个位置停下,嘴唇会落在哪里。


    她是个学习不错的人,记忆力也不错,阮黎这本书,她已然读得很好。


    这人的小腹左侧,有一处痒痒肉,稍稍一碰,就要抖起来,闷闷地笑。


    她大约估量着位置,低头一亲,歪了,是肚脐。


    肚脐也不错,软软的一个小坑,连接着曾经的生命管道。人依靠这个小坑诞生,多么至关重要的地方。


    有人觉得它性感,有人觉得丑陋。徐梦舟没那么多感想,她只知道,如果舐这个地方,阮黎同样会抖。


    这块肉要颤起来,仿佛海葵收放着伞盖,要把舌头咬住。


    她为自己的想象逗笑,脸倒在起伏的丝绸沙漠上,一时间笑得停不下来。


    她的吻也和笑声一样,将丝绸印出一排红印。


    黑暗的世界很不一样。


    阮黎是滑滑的,她也是滑的,可是她们蹭在一起,又滞涩起来,大约是谁出了一点汗,或许两个人都出了,徐梦舟不知道,她的心思不放在这上面。


    她的手移动着,阮黎在掌下是由弧线组成的,大大小小的波浪,有的圆润,有的平斜,有的像是星星的一角,硌着她的手心。


    铃铛一串串响,有时激烈得像要甩飞出去,有时又平静下来,时不时响/动一次,无意义的规律抽/搐。


    徐梦舟摘掉丝带,这布料已经湿透了,她只好换一条新的,帮阮黎戴上,“轮到你了。”


    【作者有话说】


    徐梦舟: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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