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2


    宿水焚香沐浴,将自己的惯用法器排布到桌上,慢悠悠地逐一擦拭。


    最后一个,擦到风水罗盘的时候,宿水脸色猛地一沉。


    开玩笑归开玩笑,但真见到风水罗盘这么久了还在振动,无非说明印征跟鬼祟共处一室,还相安无事了这么久。


    宿水眼神渐阴,脸色幽黯不明,似笑非笑。


    “叮——”


    轻灵的纯音乐手机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内响起,现在正是午休时间,大部分的人都已经吃完了午饭,在自己工位上困顿的消食。


    郁舟也不例外,他早上刚挨了经理的骂,为了平复疲惫的心,中午斥巨资点了三十块钱的麻辣烫。


    麻辣烫味道不错,特别是辣椒又香又辣,填饱了肚子,又累了一个早上,他现在只想和周公约会——他们公司的午休时间短得要死,能多睡一分钟也好,那耳边的铃声在他听他来就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不过他能忍,他的同事却忍不了了,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同事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身材娇小,但是气势强大,手一伸就直接将一个小面包砸到了郁舟的头上。


    “嗷——”郁舟看了看,就拉着自己行李箱朝着嘴里喊着“价格实惠”的男人去了,对着他问道:“徐岭去不去啊?”


    那人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给他递了一根烟,说道:“二十五。”


    郁舟抬手把烟拒了,不满地说道:“一般不都是十五吗?”


    这是把他当外地人宰呢?


    “嘿嘿。”那人也不尴尬,把烟塞进自己嘴里笑道:“这不是时间晚了,把你送过去了,我回来肯定要拉空车啊。”


    “舟儿!”


    两个人正讨价还价,后面突然有人喊郁舟的名字。


    郁舟一转身,然后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的脸上顿时也露出了一个笑,叫道:“抹布?你怎么在这里?”


    沈落秋几步过去就把郁舟给揽住了,“我来接你啊!叔不是说你下午到?我都看你老半天了,结果你愣是没注意到我。”


    沈落秋是郁舟一个村的,因为小的时候又皮又不爱干净,衣服总是跟家里用的烂抹布一样,就被人叫了个抹布的绰号,从小叫到大,白瞎了他妈请郁舟他爹取的这么一个充满诗意的名字。


    他读书成绩不好,不过他们这地儿教育资源本身也不行,后来没考上大学就留在村里,徐岭村旁边就有一条大河,就是西河镇的西河,现在是开了一家渔家乐。


    因为要给河边钓鱼的钓鱼佬送饭送东西,经常在外面跑,晒出了一身健康的小麦色皮肤,笑起来看着非常阳光。


    郁舟转头就对着那载客的司机说道:“大哥,我不用了,我朋友来接我了。”


    “行啊,下次再照顾我生意啊。”


    “走走走。”


    沈落秋把郁舟拉走了,“我下午的时候看到叔杀鸡了!回去肯定有好吃的。”


    郁舟被他塞上了副驾驶,屁股还没坐稳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臭味,他急忙把窗户打开,叫道:“你车装了什么啊?这么臭!”


    沈落秋憨厚一笑,说道:“嘿嘿,前两天借给小二他家拉鸡屎了,还没来得及洗。”


    “靠。”


    郁舟趴在窗户上,差点没给那一下熏得晕过去。


    西河镇距离徐岭也就十几公里,中间隔着西河,以前要用渡船过河的时候,车子得等渡船,又得排队,回去都得一个多小时,现在桥修好了就快了,不到半小时就能到家。


    不到七点,沈落秋的车子就停在郁家的院子门口。


    郁家院子里已经放着一张实木方桌了,上面摆满了菜,沈落秋一下车就深深吸了一口饭菜的香气,朝着里面喊道:“叔,我们回来啦!”


    郁舟则看了一圈,发现院子里和他离开之前没有多大区别,干净整洁,粗糙的大石板铺成的地面在岁月的流淌下变得光滑,边上的一颗橘子树还和以前一样葱郁。


    院子的正对着是一个方正的大房子,厚重的实木大门禁闭着,如果凑近的话,还能从闻到从里面飘散出来陈年的香料气息,那是他家用来供祖传神像的地方。


    大房子旁边的几间房才是他们住的地方。


    郁泽阳端着最后一个青菜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两人就说道:“东西放好,洗手吃饭吧。”


    郁舟长得和郁泽阳很像,只是郁泽阳看起来比郁舟要儒雅得多,连头上的白发看起来都很有味道。


    郁舟把东西放到自己的房间去了,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沈落秋就已经坐在凳子上开始吃了。


    “舟儿,来吃啊,叔的手艺太牛了,你看看这鸡,一看就好吃!”


    他夹了一块鸡肉对着郁舟比了比,然后就直接塞进了嘴里,又夹了一块辣炒泥鳅对着他比了比。


    “你看看这泥鳅!啊——香!”


    郁舟不理他,坐到了凳子上后,就给了他爹倒了一杯酒,说:“爸,你看起来还是这么帅。”


    郁泽阳端着酒抿了一口后,才说道:“说吧。”


    郁舟:“我辞职了。”


    “啥?你辞职了,你那工作不是蛮好?”


    沈落秋先震惊了,他筷子都停了,对着郁舟叫道:“那你以后不出去了?”


    郁舟:“不出去了,就跟着我爸做。”


    “啊,跟着叔叔?”


    郁舟看了一眼,问道:“你什么表情?”


    沈落秋欲言又止,最后放下筷子说道:“你能行吗?那不是要看天赋……”


    他也知道郁家是做什么的,之前郁舟去了外地工作,还有人来想拜郁泽阳为师,端公的很多传承是口授相传的,但是郁泽阳都没收。


    他这一代信这种东西的人少了,但是他妈还真心诚意的担忧过,以后郁泽阳去世了,他们找谁来解决那些问题。


    郁舟骄傲地抬起头,“我天赋好得很。”


    他转头就对着郁泽阳得意地说道:“爸,我四个小时就画出了一张镇宅符。”


    沈落秋震惊道:“这玩意不是按沓卖的吗?我妈去年从叔这里就拿了好多回去。”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郁舟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对着郁泽阳说道:“我觉得做这行非常好,很有钱途,爸你觉得怎么样?”


    郁泽阳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没灵性,蠢笨如猪。”


    沈落秋嘎嘎嘎地笑了起来,笑声听起来就像是一只聒噪的老鸭子。


    “爸!”


    “喊什么?我在这儿呢。”


    郁舟不乐意了,“我哪里蠢了?”


    “镇宅符就画了四个小时你还不蠢?”


    郁舟:“……”无言以对。


    他拿起了筷子,说道:“我们还是吃饭吧。”


    沈落秋怜爱地拍了拍郁舟的胳膊,说道:“没事,大不了跟我干呗,我现在刚好缺人呢,留在村里多好,外面有这么好吃的泥鳅吗?”


    泥鳅被炒得略干,又下的大料,嚼起来又香又辣,郁舟点了点头,说道:“确实。”


    “你看这河水豆花,外面能吃到这么嫩这么好吃的豆花?”


    “唔唔,好吃!”


    两个人吃着吃着就抢起来了,郁泽阳自始自终都捏着自己的酒杯,偶尔才动下筷子,看着他们的眼神就跟看着两头很会抢食吃的小猪一样欣慰。


    这一顿饭从快七点,吃到了晚上八点多,最后是郁泽阳先放下了筷子,他对吃得撑得站不起来但是还想在挣扎一下的两人说道:“吃完收拾干净。”


    “好的~叔~”


    “知道了。”


    等到桌上就剩下两人了,沈落秋才坐起来对着郁舟问道:“你真不回去了?”


    “不回去了。”


    郁舟拉过他爹没喝完的半壶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说道:“抹布,外面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外面……外面不是繁华嘛。”


    郁舟喝了一口酒,就开始拉着沈落秋讲自己在外面艰辛的打工史。


    “我简直比李大力家犁田的牛还苦啊,犁田的牛至少不会因为另一头牛工作得不达标,然后被扣草料吧?”


    “是啊,是啊,李大力对他家的牛都可好了。”


    郁舟呜呜地哽咽了两声,说道:“我的领导是个秃头男,他什么都不会,他还瞎指挥,他还扣我工资!呜呜呜,他半夜还让我工作,我都没有夜生活……我的同事拖后腿,还看不得你一点好!纯坏!”


    沈落秋也被他的情绪感伤到了,倒了一杯都酒和郁舟碰了碰:“敬你。”


    “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郁舟的手往桌子上一拍,然后按住了沈落秋的手臂自己答道:“最重要的是,竟然还有同事惦记我的屁股!”


    沈落秋懵了,说道:“什么屁股?”


    “男同事!惦记我的屁股!”


    沈落秋都惊呆了,对着他喃喃道:“外面的世界这么恐怖的吗?”


    郁舟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然后摸了摸自己的屁股悲伤地说道:“我的屁股只给我老婆摸……”


    郁舟惊叫一声,然后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对上了面前女人冒着火焰的眼睛时,他的大脑瞬间就清醒了。


    赵葵一字一顿地对着他说道:“你、的、电、话。”


    “哦?啊?”


    郁舟稍微有些长的头发乱七八糟翘着,额头因为抵在桌子上还有一片红印,眼睛迷蒙。


    他在反应了两秒后,终于抓了两把头发,去拿桌子上已经开始响第二遍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就显示的来电方只有一个字——“爹”。


    这不接还真不行了。


    没人比郁舟更清郁他“无所事事”的爹在一件事上能有多执著。


    他拿着手机就往外面去了,进了昏暗的楼梯口,然后随便找了个地方就直接坐了下去。


    “爸,干啥啊?我今天上班呢。”


    “儿啊,我今天算了一卦,觉得你这段时间要走背运啊,要不要回来避避?”


    郁舟听完了郁爹的话,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地上扒拉到了一个什么东西在指尖把玩着,一边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行啊,辞职了我后面就不好找工作了,我这破专业……”


    “那你还不回来继承我的衣钵,反正是饿不死的喽。”


    “我不要,现在严打封建迷信,我可不想进局子。”


    郁舟当然知道郁爹的衣钵是什么,他爹是“端公”,他爷爷也是“端公”,他们家就是专门做这个的,家里还供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神的大神像呢。


    郁舟有点不自在地站在印将军身前,他与印将军体格悬殊,细白荏弱的脖颈被拢在一只极大的掌里,仍是一直发抖。


    等印将军将他脖颈上那条紫色丝带重新系好,郁舟就立刻含糊地说一句自己累了,微微垂首地快步走了。


    印将军注视他的背影,再度凝眉。


    ……就这么怕他?


    第 92 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3


    郁舟从花园走进别墅,又听到角落里佣人的闲言碎语。


    “原以为是大少奶奶,没想到是二少爷……”


    “真是奇怪,你听到了么?连财产第一顺位继承人都定了那位。将军至今无妻无子,你说,将军是不是……”


    “住嘴住嘴!将军为人正直,乐善好义。别再说了。”


    “说起来,自从接了那位回来,将军的病就再也没犯过了……”


    他很小的时候也学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转学去了镇上读书就离这些东西远了。


    “你懂个屁。”


    郁爹提高了音量骂了一句,声音大得郁舟感觉自己的耳膜都要破了。


    “我现在是民间心理学家!那些人自己来找我的,我说点好话,做点法,宽慰了他们的心就能让他们过得更好,哼哼,这不就是心理学家?”


    郁舟听他说完,脸上就笑了起来,拉长了音调说道:“呦——您还知道心理学家呢?”


    “我知道的东西肯定比你这个小兔崽子多。”


    “行嘛,我是小兔崽子,您是什么呀?”


    “你皮痒了是吧?”“对!”


    沈落秋赞同地说道:“舟儿,你回来是对的,外面的世界太危险了。”


    “抹布,你懂我就好。”


    “我懂。”


    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这一番互诉衷肠以后,感情好像都变得更深厚了呢。


    不过没一会儿,沈落秋又对着收拾碗筷的郁舟担忧问道:“舟儿啊,那你以后要是赚不到钱怎么办?”


    郁舟:“你知道我回来的另一个重大原因是什么吗?”


    沈落秋摇了摇头。


    郁舟小声说道:“我之前一张符卖了五位数!”


    沈落秋:“!”


    “人傻钱多啊,你的符也能卖五位数!不过你画的符有用吗??”


    “你说什么?”


    “我什么都没说!”


    两个人把桌子的残羹冷炙都收拾干净了,碗筷都洗了,然后又把桌子搬进了堂屋后,才散了。


    村里也没路灯,沈落秋就打着手电筒和他告别,然后就踏上了回家的路。


    郁舟看到他的背影不见了,才关了院子里的灯,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时,看到他爹房间的灯已经熄了,应该是睡觉了。


    吃饱了饭,又喝了一点酒,他现在却没什么困意,索性就在自己房间里翻了起来。


    自己家建的房子不像城里商品房那么局促,所以他房间很大,东西也很多。


    一张实木大床,靠窗放着一张书桌,书桌旁边就是一个大书柜,床对面是一个雕花大衣柜,一个可以直接挂衣服的架子,角落里还堆着三个老式的箱子。


    他在箱子里翻了翻,最后都是一些杂物,放着他以前的玩具,弹弓、木头玩偶、精致的木头刀剑,最后他从里面找到了一个更小的箱子。


    打开来以后,里面放着的是几本书。


    手写的书,书页都有些泛黄了,页脚也有经常翻动的痕迹,这是他小的时候郁泽阳给他准备的,里面是一些常见的符咒、咒语和手决,都是给郁舟启蒙的。


    咒语有安神咒、开眼咒、静心咒、如意咒什么的,还有常见的镇宅符、去病符、小儿夜哭符等符,符咒旁边还有他小时候模仿的稚嫩的涂鸦,看起来是形不似而灵似。


    郁舟盯着看了半响,终于确定了他爹说的是对的,他小时候是真的很有灵性,看看这符画得多好。


    因为小时候曾经练过,现在他只是简单翻了翻就非常顺利的把这些内容都记下来了。


    最后就是讲“手决”的,手决一共有八种基本手法,勾、按、屈、伸、拧、扭、旋、翻[1],十指变化各种手法形成手决,勾动天地之气。


    郁舟按照上面的比了一个打鬼决,纤长白皙的手指做出各种动作,最开始还有些生涩,但是很快就像是打开了身体的肌肉记忆一样,越来越快,流畅的动作看起来颇为赏心悦目,不过端公本来就是曾经巫的演化,而巫的诞生原因之一就是为了通神、降神、娱神。


    “去。”


    打鬼决完成,他的手掌推出,似乎有风从他手边流出,但是也仅此而已了,房间里并没有因为这个手决而出现任何的变化,房间里很干净。


    郁舟捏了捏自己的手指,嘀咕道:“我明明很有灵性的嘛……”


    “算了。”


    他把书放到了书桌上,然后翻身躺到了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二天郁舟十点多才醒,然后还做了一晚上乱七八糟的梦,梦里全都是那些符箓上勾形的、云形的、圈圈一样符号在绕着他转,转得他头晕。


    不过醒来以后,脑袋倒是神清气爽的,就是在睁开眼的时候看到天花板上那个简朴的灯泡差点没反应过来,茫然地坐起来后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已经回家了。


    他磨磨蹭蹭地起了床,一边抓着自己乱翘的头发,一边朝着外面走去。


    “爸?”


    今天阳光不错,郁舟看到了他爹就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他闭着眼睛,椅子一下一下地晃着,整个人看起来很闲适,又有几分寂寥。


    郁舟的脚步停了下来,同样静静地注视着他。


    他不知道他爹在想什么,从他妈在他小的时候意外去世以后,他爹就经常这样沉默。


    “唉……”


    郁舟觉得他爹肯定是想他妈了。


    不过没一会儿,这个氛围就被打破了,因为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小孩从旁边一条小路突然窜了出来。


    老太太的身材矮小,脚也小,但是跑起来的速度却很快,身体摇摇晃晃的,郁舟看着都怕她摔跤,但是还没等他过去扶一下,老人和小孩都扑到了他爹面前了。


    “泽阳,泽阳,帮我看看我孙儿,他是出了什么事哦——我的乖孙儿——”


    老太太慌张地又哭又嚎,拉长的音调听起来异常的凄厉。


    然后郁舟就看到他爹像是被按了开机键一样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他伸手把矮小的老太太扶住,然后另一只手把老太太怀里的孩子接了过来,语气淡定地说道:“孩子这是怎么了?”


    “他不停哭啊,闹啊——哎呦我的孙儿,肯定是被哭丧鬼上身了啊——”


    郁舟也跑到他爹旁边了,朝着他怀里的小孩儿看了一眼。


    小孩大概三四岁,看脸和打扮不像是他们村里长大的,估计是趁着节假日把小孩送回来给家里老人看看。


    这小孩也确实和老太太说的一样,脸蛋因为哭泣憋得通红,嗓子早就被哭哑了,现在只能发出了可怜的抽抽……但是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过了以后,郁舟却没看出来这小孩有什么异常,很有活力,很有生气的样子。


    “不对啊?”


    郁舟嘀咕着,怕自己是没看清郁,还伸手摸了一把小孩儿的手腕,小孩的骨头软,肉也软,摸起来手感非常好,但是再怎么摸这小孩儿也是正常的啊?


    他眼巴巴地看向了郁泽阳。


    郁泽阳斜了他一眼,对着他问道:“看出什么了?”


    郁舟摇了摇头,又讨好地露出了一个笑,小声地说道:“我这不是没有经验嘛。”


    郁泽阳的手在小孩背后抚了抚,小孩的哭声立刻就停了,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睁开了泪眼朦胧的眼睛和他对视。


    意识到抱着自己是陌生人以后,小孩张开嘴又要哭,但是郁泽阳的手更快一步,把小孩塞回了老太太的怀里。


    “安安?”


    “祖祖。”


    小孩可怜巴巴地喊了一声,然后老太太就一脸心痛地孩子搂住了,哄了两声后,就抬起头看向了郁泽阳,她脸上异常诡秘,像是怕招来什么东西一样小声问道:“哭丧鬼走了吗?”


    郁泽阳也没说走没走,而是问道:“你把之前发生的事情给我仔细说说。”


    老太太就抽了一口气,说道:“安安昨天晚上被他妈送回来,然后今天早上起来就这样了。”


    “我还以为是没看到他妈要哭,哎呦,哪里有这么狠心的妈呦,昨天把孩子丢下就走了,不然我们安安怎么会……”


    老太太还想说抱怨一下孙儿媳妇,还好中间郁爹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她的话,把她的主题引到了安安身上来。


    “今天早上起来,我给安安喂了早饭就让他在堂屋玩,他爷也是个不管事的,等我去洗完碗回来,安安就开始哭得停不下来,一边哭还一边指着桌子说一些“鬼话”,他说“手、手、要……”,把我们吓死了呦,我可怜的安安。”


    “他肯定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老太太异常肯定地说道。


    郁舟和他爹又皮了几句,然后就说道:“行了,我再看看,要是不行我就回来。我要上班了。”


    挂了电话,他顺手就把手里把玩了半天的东西顺着阶梯扔了出去。


    这消防楼梯平时都没人来,里面灯也蒙上了厚厚的一层灰,整个空间被灯照得灰蒙蒙的,那东西一闪而过就消失了,接着下面突然就爆发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郁舟:“???”


    什么?这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人?


    不对,他刚才扔出去的东西是什么?


    鼻尖都快撞上男人的鼻梁。


    眼与眼之间的距离不足五厘米。


    艳鬼冰凉的鬼息,放肆地朝男人面中吹拂。


    然而男人无动于衷,眼眸静定得无一丝波澜,漆黑睫毛无一丝晃动,宝相端然,风仪严峻。


    第 93 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4


    郁舟在印征这里吓人失利,边逃边朦胧着泪眼,发誓再也不要选印征恐吓了!


    郁舟逃窜得慌不择路,朝南面一连穿透好几面墙壁,掀起一阵艳鬼香息。


    最终,撞上了一堵白色的阻碍。


    一种仿佛沁满水汽、带着润凉潮意的气息,包围了郁舟,给他的魂体带来极惬意舒适的体感。


    郁舟犹带仓皇的脸仰起,视线猝不及防撞入一双碧阴阴的眼。


    同时,郁舟的脑海中响起播报声。


    “郁舟来啦?听抹布说你辞职了?”


    两个人在门口碰到了沈落秋的妈妈,她看到郁舟就想拉着郁舟说话。


    但是沈落秋动作更快,拉着郁舟急忙快速跑掉了,“妈,我带他去钓鱼呢,有事后面说。”


    “行,你带他好好玩,晚上再把他带来吃饭啊。”


    “知道了。”


    沈落秋把郁舟带到了一个房间,郁舟看着里面满满当当的各种渔具,震惊地说道:“这么多?”


    “顺便卖卖,你随便拿。”


    郁舟也不太懂,最后凭借着手感随便挑了一根鱼竿。


    沈落秋自己也拿了一根,然后又拿了客人要的鱼饵和其他工具,兴冲冲地带着郁舟往河边冲:“走走走。”


    两个人脚程快,没一会儿,就站在了下面湿润的河滩上了。


    西河很大,河岸很长,边上停着两艘可乘坐十几人的普通客船,还有几条手动划浆的铁皮小船,钓鱼的人稀稀拉拉的,各自窝在一个地方。


    风从河对岸吹过来,郁舟朝着河边走,到了一个合适位置后就打开了小马扎坐上,然后煞有介事的调整着鱼竿,乍一看还挺专业。


    沈落秋好奇地问:“你会钓鱼吗?”


    虽然他们村挨着西河,但是村上的人却不怎么钓鱼,他们小时候偷偷来河边玩都是要吃竹笋炒肉的。


    郁舟动作稳稳的,脑袋是翘起来的,语气是骄傲的:“不会。”


    沈落秋:“……那你这是装的什么逼?”


    “我理论经验丰富不行吗?”


    “行行行,那你在这里钓着,我先把东西给人家送过去。”


    “去吧。”郁舟东西也不管了,就往沈落秋说的那个方向走,一边紧张又兴奋地捏着自己的袖珍毛笔。


    水鬼这种东西数量不少,就连他们这里挨着这么大一条河,经常听说哪个村子又淹死人了,这种投河自尽、意外溺死水中的鬼怨气极大,如果无人超度,他们必须在阳间找到合适的替身才能重新进入地府轮回。


    水鬼找替身的最佳时机是在夏天,那些下河玩水的调皮孩子、游泳的成年汉子就是最好的下手对象。


    只是现在这天气……郁舟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这种时候都能出现的水鬼,不会是几百年的极凶恶鬼吧?!


    郁舟心头紧了紧,但是很快他又放松了下来,他爹刚才在他出门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什么,他今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而且他才给神像敬了香!


    想到了家里的神像,郁舟的气势又足了不少。


    走了好长一截路,他才远远地看到了那边岸边站着一堆人,他们在抓耳挠腮地想办法把水里的正在扑腾的另一个人拉起来,而水里的人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因为忌惮着水鬼拉替身的事,现场愣是没人敢下河去帮忙。


    沈落秋急得满头大汗,看到了郁舟来了,急忙喊道:“都让让!都让让,让我兄弟来,我兄弟是专业的!”


    两个身上还带着鱼腥味的钓鱼佬让开了位置,郁舟走进了才看清郁了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事。


    水里的那个男人抓着鱼护,岸上的人拉着鱼护的另一头打算把他拉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愣是拉不动。


    岸上的人着急,水下的人是又急又惊恐。


    “有东西缠着我的腿,它缠着我的腿,它想把拉下去!”


    沈落秋对着郁舟说道:“舟儿,下面是有东西吗?”


    其他人也看向了郁舟,郁舟盯着水面看了两秒,一条青灰色的大鱼的尾巴若隐若现,水鬼喜欢变成大鱼——鲜艳好运的锦鲤或者类似龙的大泥鳅,还喜欢变成飘在水面上的苍白浮尸,这些东西总是能吸引好奇的人类下水。


    最重要的是,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里的水确实不太对劲。


    他捏了捏口袋里的笔,对着其他人说道:“我下去看看。”


    他看起来是如此的淡定,如此的大义凛然,其他人都露出了敬佩的表情,甚至还有一个人因为刚才看到郁舟长相年轻而在心里轻视他,脸上出现了愧疚的神色。


    “真要下水啊?要不让叔来?”沈落秋有点不放心。


    “我应该可以。”


    “那你小心点啊。”


    郁舟已经在开始脱鞋了,又脱掉了外套,然后就朝着河里走。


    虽然今天有太阳,但是现在毕竟是秋天,河水的温度比郁舟预想的还要低,刚入水的瞬间,直接冻得他一个哆嗦。


    他是会游泳的,甚至游得还不错,三两下就到了男人的身边,安慰他说道:“你别慌。”


    那人咽了咽口水说道:“诶。”


    接着郁舟一个猛子就扎入了水底,直接和底下的那条大鱼来了个面对面。


    他微笑着比了一个口型:“嗨。”


    那鱼长得非常奇怪,长度超过了一米,看起来像是青鱼,但是嘴巴边却反常的长着两根长长的胡须,在上半身也支出了两个多余的结构,骨瘦如柴,乍一看像是干枯的鸡爪,再一看那竟然是两条小孩子一样的畸形的手臂。


    鱼似乎也没想到郁舟竟然这么猛,直接下水给自己来了近距离贴脸,一张鱼脸上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懵逼。


    “救命,有人!”


    郁舟:“???”


    郁舟听到了两声细细的像是小孩儿的尖叫,然后那条大鱼尾巴一甩就瞬间游开了,只给他留下了一个惊惶的背影。


    我长得这么可怕吗???


    要不是顾忌着水里还有个人,郁舟都想冲过去把那鱼给抓回来了。


    他郁郁地吐出了两个泡泡,然后转头开始查看那人的情况,男人的小腿上缠着一个破渔网,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摸起来滑腻腻的。


    这个破渔网刚才是怎么都挣脱不开,但是郁舟用手轻轻一扯就断开了,这是被阴气侵蚀过的渔网。


    水面上的男人感觉到腿上的束缚消失,脸上一喜,直接对着岸上的人叫道:“拉我上去!”


    “好好好。”


    郁舟也在此时冒出了脑袋,他本来就长得好看,现在黑发湿淋淋的贴脸,脸上和脖子上都带着水珠,水珠反射了阳光,好像他也在发光一样。


    他沉默着上了岸,脸色不太好看,除了刚上岸的男人还吭哧吭地喘气,其他人看到了他的神色都不敢说话。


    沈落秋捡起他的外套强行地披在他的肩膀上后,问道:“出什么事了?”


    郁舟也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对着他问道:“抹布,我长得很很丑吗?”


    沈落秋看着他的脸,仔细地看,最后老实说道:“没有啊,这不是挺好看的,没有黑眼圈,没有痘痘,一个毛孔都看不见,青春靓丽。”


    “这样啊……”


    郁舟脸上露出了思考的神色,然后就一脸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真的上班上毁容了呢!”


    “小兄弟,大师,水下的东西解决了吗?”


    刚从水里救起来的人还坐在地上,看到郁舟的脸色缓和了,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


    郁舟说道:“跑掉了。”


    “嘶——”


    所有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另一个人又问道:“大师,水里那东西是什么啊?真的是水鬼?”


    郁舟:“是一条大鱼,水鬼附身的水鬼鱼,它把渔网挂在了你的腿上,渔网被阴气侵蚀,所以你才挣脱不开。”


    “我就说那是一条大鱼吧,我看到了!老牛,那条鱼是真的很大啊!”


    “老牛,你可真是福大命大啊!”


    “鬼、鬼、水鬼啊!”


    郁舟这才知道刚才落水的人姓“牛”。


    他忍不住看了看“老牛”的面相,眼睛大,而且年纪不小了眼神看起来依旧很清明,牛本来就是憨厚忠诚老实的动物,而这个姓牛的这个男人从面相看,也是性格稳定,大方不计较,人缘很好,是个福泽深厚的人。


    怪不得被水鬼抓替身也刚好遇到郁舟在河边。


    沈落秋也对着那个叫老牛的人说道:“你们不是钓鱼吗?怎么突然跑到河里去抓鱼了?”


    水鬼离不开水,一般情况下,只要他们不下水,水鬼也拉不了他们做替身。


    “唉——”


    沈落秋带着客人要的鱼饵沿着河岸走了,郁舟一个人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正式开始钓鱼了,他却盯了一会儿就没耐心了。


    水面一动不动,没鱼上钩,反倒被暖和的太阳晒得昏昏欲睡。


    郁舟看着泛着金鳞的河面,眯了眯眼睛,索性放弃了盯着,摸出手机开始玩了。


    打开了之前的同事群看了看,里面的发言依旧是充斥着死意和安详感,不知道的还以为尸体也会打字了。


    他辞职这事儿吧,没有在公司引起丝毫的波动,就是他走了,他的工作被分到了其他人身上,让他的同事更想死了罢了。


    他还收到了一些同事的私聊,大部分都是在打听他是跳槽到哪里去了,甚至非常少见的,赵葵也给他发了消息。


    他和赵葵的关系不错,之前他加入公司的时候,赵葵带过他一段时间。


    赵葵的消息就先是问了他的情况怎么样,然后就非常隐晦的问了楼梯间的事。


    说起这个,郁舟可来劲了,他回到:“楼梯间里有“秘密”。”


    “我当然知道楼梯间里有秘密。”中午,郁舟终于清醒了,饿清醒了。


    陆成殷切地凑上去问道:“郁舟,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吧。”


    郁舟眼神痴呆的呐呐自语:“烤鸭、炖牛肉、椒麻鸡……”


    “好。”


    半个小时后,郁舟被面前一堆菜的香味唤醒,他眨眨眼睛,脸上出现了做梦一样恍惚的表情。


    “好香……我一定是在做梦。”


    路过的同事朝着郁舟面前的桌子看了一眼,“我艹,郁舟你发达了啊,点这么多菜!”


    陆成说道:“是我请他的。”


    那同事看看陆成又看看郁舟,挤着眼睛说道:“你们背着我们做了什么py交易了?”


    “滚滚滚,郁舟就是帮了我一个忙。”


    陆成把人都赶开了,然后又转头看着郁舟。


    郁舟也回神了,他看着陆成,警惕地问道:“请我吃饭干什么?”


    他都救了陆成一命了,陆成还要继续恩将仇报不成?


    陆成略带讨好的把甜点往郁舟的面前推了推,说道:“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郁舟:“嗯嗯。”


    陆成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就是有点……怕。”


    郁舟懂了,就是有心理阴影了呗,他说道:“我知道了,给我根头发。”


    陆成听他说完,就直接往自己头上一拔,拔掉的不止一根,都有一撮了,郁舟看着都疼。


    郁舟找了张纸,手指做笔在上面化了几道,然后又把陆成的头发放进去,折成了一个小包,然后交给了陆成。


    这就是一个简单的替身符,要是遇上刚才那种情况,可以让他不被魇住。


    “这样就行了?”


    郁舟:“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没事没事,心诚则灵,我懂的!”


    陆成一脸紧张把东西放进了贴身的兜里,终于安心的走了。


    晚上下班回去,郁舟往床上一趟,就给他爹打电话。


    他爹估计也是闲着的,电话还没响两声,就接通了。


    “喂——”


    “爸,我今天在公司遇到点事儿。”


    他爹精神抖擞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啥事儿啊?你撞鬼了?”


    郁舟:“差不多。”


    他说完,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然后就出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郁舟能想象他爹从院子里的摇椅上翻下来的场景了,可能他还碰倒了摇椅旁边的小茶几。


    “说说,什么情况。”


    郁舟把在楼梯间看到的那些场景都详细的重复了一遍,重点讲述了陆成被迷,不受控制说话的样子,还有墙壁上那些恶心的耳朵。


    他说完了后,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哒哒哒的拖鞋走路的声响,然后就是一阵刷刷的翻书声。


    郁舟耐心等,过了好一会儿,那头才传来了他爹的声音:“找到了。”


    “你说的那东西是“肉耳”。”


    “一种长在阴暗潮湿处,形似人耳朵的邪祟,它们诞生于人类那些无法见光的、只能对着墙壁吐露的“秘密话语”……”


    “这东西很少见的啊,我都没见过,你们公司竟然能长出这么大一群?”


    郁舟也不知道怎么说,他这段时间也发现了,除了他以外还有很多人也把那个楼梯间当成一个隐蔽的“好去处”。


    潜规则的、谈话的、交易的好地方,并且还有更多的人也把它当成了一个秘密倾诉地。


    日积月累,“听”到了人类太多秘密的墙壁,“肉耳”就长出来了,变成了一种可以影响人类的邪祟。


    “我们公司人多。”


    他爹呵呵笑了一声,说道:“秘密也多。”


    郁舟在床上翻了一个身,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上拱了拱,说道:“当然了,人都是有秘密的。”


    “这话没错。”


    “爹啊——”


    “诶——”


    “我之前以为你是骗子呢,那玩意儿可真恶心啊。”


    他爹骂道:“小兔崽子,你竟然真以为我是骗子!”


    郁舟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之前又没见过,好吧,我可能见过,但是那肯定是我很小的时候,我都记不得了,我当然以为你是骗子了!现在谁还会信那些神啊鬼啊什么的。”


    “那是因为你没灵性!”


    现在是工作时间,对面竟然秒回,郁舟诧异了一瞬,然后就回道:“我说的秘密它是一种邪祟,不是单纯的字面意思。”


    这次对面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像是不敢置信一样,给他发了一个孤单的问号,“?”


    “简单来说就是墙壁上长出来的人耳朵一样的东西,因为人类阴暗的秘密生长,哇,你没看到,那个楼梯间里长了好多……对了,我们公司12楼的厕所经常堵吗?”


    赵葵又过了很久才回复他,“先等等,我想我需要静静……”


    “刚好,你要来一张静静吗?”


    赵葵:“?????”


    “一张明光符3888,陆成用了都说好。”


    两秒后,赵葵的电话就过来了,一接通就问道:“真有用?”


    郁舟思考了两秒,然后肯定地说道:“按照科学来讲,秘密都是见不了光的。”


    赵葵:“……”


    听起来不太靠谱,但是隐隐约约好像又有点道理。


    在对面沉思的时候,郁舟的手机突然又开始振动,提示有另一个电话打过来。


    “等等,我接个电话。”


    是沈落秋,电话一接通,就传来了惊恐的叫声:“舟儿,救命,水鬼抓替身!”


    背景里非常嘈杂,还有人在使劲的叫唤。


    “先把人拉起来,先把人拉起来,艹,不要管那鱼了!”


    郁舟:“???”


    “你在哪里?”


    “你往右边河滩走一段路,就能看到我们了!”


    “我马上到。”


    等他切回和赵葵的通话后,赵葵还没挂,他快速说道:“你先等等,我这边好像有人见鬼了,我先去抓个鬼。”


    ·


    眼前场景一瞬变幻。


    仰倒在草木中,郁舟带泪光的视线往上飘,看见一双透蓝的眼睛。


    少年右手捧着他的脸,滚烫鼻息与他交织,声含担忧。


    “还好吗,小玉?”


    狗娃的眼珠子转动,正想找个借口,结果下一秒就听到了这个散发着美妙香气的人类继续说道:“看在你还没害人的份上,我这次就放过你了。”


    郁舟找了根树枝,对着树枝念了几句咒,就直接将树枝朝着他的鱼尾巴钉了下去。


    钝钝的树尖变得像是钢铁一样坚硬,轻轻松松的就插进去了,狗娃发出了一声惨叫,沈落秋也看得龇牙咧嘴的。


    郁舟拍了拍手,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树枝上有他的咒,现在他能随时掌握狗娃的位置了,做了什么他也可以知道。


    “好了,回去吧。”


    他重新拿起抄网,打算把狗娃重新送到水里去。


    但是狗娃看到他又去拿抄网后,立刻就响亮地抽泣了一声,说道:“我自己回去。”


    说完了,它就摆动着可怜的尾巴,用着两条畸形的手臂朝着河水努力地挪动过去了,一下又一下……


    郁舟一点同情都没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对着沈落秋问道:“你说他是在卖惨还是真的爬不动?”


    “抹布?”


    就在这时他们背后突然传来了另一道人声,沈落秋被吓了一条差点直接蹦到郁舟身上去。


    郁舟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影在朝着他们走过来。


    也就在此时,那边河边又传来了什么东西入水的声音——狗娃跳进水里了。


    郁舟肯定地说道:“好了,他就是在卖惨。”


    沈落秋感叹:“心眼真多。”


    人影走进了,郁舟这才发现那人其实是挑着一个扁担,扁担两端有两个大罐子,这才让他的身影看起来这么奇怪。


    来的人也是熟人,是他们隔壁村做豆腐的徐三。


    他家的河水豆花非常有名,独门手艺,周围几个村子里人都习惯去徐三家里买豆腐,请客更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不仅有河水豆花,还有老豆腐、豆腐干、豆腐圆子,味道都很不错。


    徐三是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看到了郁舟就笑道:“郁舟回来了。”


    “是啊,叔。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我来打点河心水,河心水做的豆腐才好,又香又嫩。”


    徐三大大咧咧的把做豆腐的诀窍说了出来,不过这也算不得秘密,河水豆花河水豆花,顾名思义,大家也知道是用河水做的。


    一直以来都有用夜半江心水煮茶的说法,想来他们这里的西河河心水也不会差。


    知道了原理,也不是没有人试图仿照过,但是他们用河水做出来的豆腐和用自家打的井水做出来的豆腐也没什么不同,也没有变得更好吃,他们也猜到了徐家装回去的河水应该是经过了其他的处理。


    “白天的水不行,要晚上的水,温度正好味道也好,这不是我家的船这段时间坏了,现在就是借用抹布家的船。”


    沈落秋也想起来了,他妈之前好像给他说过这事儿来着,但是因为徐三取水都是半夜,他没撞见过,就忘记了。


    “哦,我想起来了,那你快去吧。”


    徐三对着他俩说道:“诶,那我就先去了啊。”


    他挑着大罐子就上了一条小船,把罐子放好后,解开了固定小船的绳子,划着浆就朝着河心去了。


    一人一小船的身影越来越远,他身上手电筒发出的光也像是被周围浓重的黑色吞噬了一样,变得暗淡无光。


    两个人就注视着他,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郁舟突然开口问道:“抹布,你在看什么?”


    沈落秋一脸深沉:“我在想他一个人怎么不害怕。”


    这可是午夜,还是空无一人的河心,就算他不知道河里有水鬼,正常人都会犯怵的吧。


    “你懂什么?”


    郁舟看着远处露出了一脸感同身受的表情,说道:“要赚钱的嘛,要不是生活所迫……呜,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鬼一定是穷鬼。”


    想当初他工作的那栋楼,午夜都还灯火通明,如果有鬼闯进去估计都会被里面人类的怨念吓得再死一次,就算没吓跑,想要杀人估计都没人带反抗的。


    好残酷的话语,沈落秋都感觉到了那股悲伤了。


    “我只是,听到你终于同意我做你的……”他抿了抿唇,还有些不好意思说那个称呼,蓝瞳溢满亮光,“我真的太高兴了。”


    第 94 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5


    【任务3:这是场竹马多年终成男友的戏码,天师万焚深陷梦中,对你百依百顺。你决定对万焚进行一番恶劣戏耍,最后夺走万焚的重要之物,再将万焚一脚踹开,使其在梦中惨遭弃遗、精神世界溃乱。限时:5小时,完成奖励:50积分,失败惩罚:-500积分】


    郁舟两眼放空,魂出天外。


    “好高兴……好幸运……”万焚用英气的面颊贴郁舟柔软的脸蛋,低声喃喃。


    他用力推万焚,推不动。乌鸦乱叫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郁舟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问道:“就为了玩手机,他就又哭又闹这么久???哭得脸通红要缺氧,还听不懂人话??”


    “掌中宝,口中珠。”


    郁舟灵光一闪,终于反应过来了,“因为他爸妈很溺爱他!他习惯用这种方式来满足自己的需求。”


    ……


    所以就这就是一个被溺爱的小孩玩不到手机的正常事故吗????


    “不对啊!”


    郁舟想了想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那你还说他被吓到了!”


    “你觉得我说告诉她真相她会信吗?”


    “不会。”


    这些老太太比他们还要迷信固执,如果他们不能完美解决,她肯定会去找其他人。


    郁泽阳接着说道:“事情解决了,她也放心了,一切都变好了,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


    郁舟看着他爹的眼神复杂极了,怪不得他爹说他没有灵性,回家第一天,他就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民间心理学家。


    郁泽阳看着他,微微颔首,说道:“收拾一下,去给神像敬香。”


    “好。”


    郁舟去房间里把睡衣换了,又把乱翘的头发都梳整齐了,打扮得非常端正以后,才重新出来了。


    他出来的时候,郁泽阳已经把那个供着神像的房子打开了,厚重的大门像是开口的花瓣一样朝着两边,金黄的阳光刚好卡着门檐,没有一丝一毫照射进去。


    郁舟只看一眼,身体就好像已经感觉到了里面的冰凉温度,还有那股浓烈的经久不散的香料味道,那味道已经侵入了墙壁、房梁和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他不喜欢去里面,里面的舟境、装饰,以及那尊高大的神像都给他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过来。”


    郁泽阳已经在叫他了,郁舟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跟着一起进去了。


    房间里面空间很空旷,东西也不多,地上是几个不知道什么草编的蒲团,一张桌腿和桌角都雕刻着未知图案的贡桌,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精致香炉,里面的香灰已经快积满了。


    最后面就是神像了,神像高三米多,为了让神像看起来不那么局促,这个房间的层高做得比普通的房间更高,显得视野更大。


    作为这里最重要最大的东西,进来这里的人第一眼都会被这个神像吸引注意力,它是土塑的,外表有些灰扑扑的,不知道是技艺不精还是什么原因,神像的面容模糊,身上雕刻的服饰也看不出来本来的样子——它看起来甚至有些普通。


    郁舟不知道这供的是神还是哪位得道成仙的祖师爷,他爹对这神像好像也了解不多的样子,至少从他之前问过他爹的情况来看,他爹也只是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反正不能断了供奉。


    不过既然是祖上就开始供奉了,应该是会保佑他的吧?遇到危险的时候请神应该比较容易成功?


    郁舟心里想法乱七八糟,但是面上却还是老实站着的模样。


    那边,郁泽阳已经从一个木盒里取了三根细细的香出来,又用旁边日夜冒着火苗的蜡烛点了,最后转身对着郁舟招手。


    “上来。”


    郁舟有点懵,走过去郁泽阳就把香塞进了他的手里,说道:“恭敬点。”


    “哦。”


    新点的香散发出了和房间中的一样的香料味道,只是没有那么沉重,更轻盈,郁舟拿着香看了看郁泽阳,然后就恭恭敬敬地走过去,把它们插进了供桌上的香炉里。


    做完这些后,他就退后了一步,然后不着痕迹的搓了搓自己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在松开手的时候,他的指尖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灼热,但是这感觉也是转瞬即逝。


    香燃得异常快,淡淡的烟雾就像是一条笔直的线条,很快就见了底。


    而在香燃尽以后,郁舟莫名的觉得空气中的香料味道变得馥郁了很多,他抽了抽鼻子,奇怪地看向了他爹。


    郁泽阳也闻到了,他脸上有点疑惑,但是在仔细的检查过了以后,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郁舟推测道:“可能是我很久没来拜了,我们家的这位大神看到我比较高兴?”


    郁泽阳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头看了看神像,然后就拿出了牛角卦当场卜了一卦,一共扔了三次。


    在解卦的时候,郁舟就在旁边看着,看着他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松开了,最后用着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郁舟小心翼翼地问道:“爸,怎么了?”


    郁泽阳对着他问道:“你犯桃花了?”


    郁舟脱口而出:“你咋知道?”


    “还是男的。”


    这次郁泽阳是肯定的语气了。


    郁舟闭上了嘴巴,不打算继续犯蠢了。


    郁泽阳只说道:“男的女的我都没意见,不过那人不是你的正桃花。”


    “那我的正桃花什么时候出现啊?”


    郁舟瞬间来了兴致,对着郁泽阳问道。


    郁泽阳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惊讶地说道:“咦,春天还没到呢,我还以为春天到了。”


    郁舟:“……”


    “走了。”


    郁泽阳已经朝着外面走去了,郁舟急忙跟了上去,在他后面说道:“爸,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事。”


    “那香的味道怎么变了?”


    “就你刚才说的那样。”


    “嗯?真是看到我高兴啊?”


    万焚甚至丝毫没感知到他那点轻飘飘的力道。


    郁舟有点恼意:“……起开。”


    万焚眨了下眼睛,自己起身,还要拉郁舟一把,将郁舟也拉起身。


    “我那叫一个兴奋啊,只是没想到那鱼力气比我想的还要大,绝对比我之前钓的鱼都大,我溜了很久,好不容易感觉它不行了,正打算把它拉起来,结果被它摆了一道,它一个猛冲把我身体拉倒了。”


    “鱼竿也掉了,我心里一急就冲过去捡,然后就被一起带到水里去了,那鱼是真的大啊!”


    老牛越说越兴奋,郁舟甚至察觉到了他因为被水鬼缠上导致身上变弱的阳气突然就朝着上面冒了一大截。


    郁舟:“……”


    心态真的很重要,这就是一些老人说的遇到鬼就破口大骂的原因,一些极恶之人、浑身戾气的人甚至连鬼都怕。


    “谢谢你啊,大师。”


    老牛回味了一番,最后才想起来和郁舟道谢,他去翻自己的包,最后摸出了一沓红票子塞给了郁舟——一般情况下,能在外面这样钓个十天半个月的人家里都不是很穷。


    郁舟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这怎么好意思呢?”


    其他人也对着郁舟说道:“大师看起来真年轻啊,竟然都这么有本事了。”


    “是啊,是啊。”


    没死人,并且他们钓鱼也经常遇到一些诡异的事,水面上莫名其妙的团雾、对面岸上的古怪白影、死鱼正口什么的,这点事情,他们很快都缓过来了。


    水鬼是一回事儿,有本事的大师又是另一回事儿,有本事的大师可不多见啊。


    郁舟心里得意,脸上也跟着出现了可爱的笑,软绵绵地说道:“我不是大师呀。”


    “我知道了,您肯定是道士吧,正一还是全真啊?”


    郁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说道:“其实我也不是道士……”


    “啊!”


    沈落秋替他说道:“我兄弟是端公,是民间的有本事的那种人!”


    “哦哦哦!”


    其他人也不管听没听过,脸上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最后在恭维了一番后,他们也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郁舟的联系方式,心满意足了。


    沈落秋对着他们叮嘱了一番安全后,就急忙带着郁舟去换衣服了。


    “去我家穿我的吧。”


    “好。”


    两个人下来没多久就又回去了,郁舟湿淋淋的样子还把沈母吓了一跳,“抹布,你是要翻天啊,这么冷的天竟然让郁舟下河去游泳!冻感冒了怎么办??”


    沈落秋躲开了沈母的无情铁手,急忙说道:“妈,我没有,是河边出了事,郁舟是去救人才下水的!”


    “婶,有人掉进水里了被渔网缠住了,我去救人。”郁舟也说道。


    “那也该让抹布去啊!”


    沈落秋叫道:“我也想去啊,那不是没这本事吗?”


    郁舟说道:“对,抹布不行。”


    沈母听懂了,脸色也变了,她们对这些东西总是有些忌讳,“还不快让郁舟去洗个热水澡!”


    郁舟被推进了浴室,沈落秋又拿了一套衣服给他,热水一淋,他身上的鸡皮疙瘩终于消下去了。


    等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沈落秋正在院子里择菜。


    “要不我们就不去钓鱼了?”


    沈落秋看到他出来了,就对着他说道:“我家里有烧烤架,要不我们弄点烧烤吃?”


    村里年轻人不多,其他人都不爱和他一起搞这些乱七八糟吃喝玩乐的东西,他早就憋坏了。


    郁舟摸了摸半干的还带着一点潮气的头发,眨了眨眼睛说道:“不,我要去抓鱼。”


    沈落秋:“抓什么鱼?”


    下一秒,沈落秋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他说道:“不行啊,现在西河不让私自捕鱼了,钓鱼都要办钓鱼证呢!!!”


    “时不时还有巡逻船巡逻,抓到是要拘留罚款的鸭!!”


    说完了,他还看了郁舟一眼,压低了声音悄悄地说道:“就算是抓,那也得等晚上嘛,哪有大白天去的。”


    郁舟看傻子一样的看他,说道:“我想抓那条水鬼鱼。”


    沈落秋张了张嘴,一脸奇怪地问道:“你抓那玩意做什么?超度?”


    郁舟伸出了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我看起来很善良吗?我打算去报仇!”


    沈落秋:“啊?”


    郁舟愤愤不平地叫道:“我跟它打招呼,它竟然敢跑!”


    沈落秋:“你好像那种反派啊……”


    “反派”郁舟带着沈落秋重新杀回了河边,刚才他放在河边的东西都还在呢,没有被动过。


    沈落秋看了看郁舟,问道:“你打算怎么抓?”


    郁舟在旁边看了看,在一颗树上摘了片叶子,又去河边装了点河水,水珠在绿色叶片上滚动,然后低声念道:“天清地明,阴浊阳青,开我法眼,阴阳分明,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了水珠缠绕的淡淡的阴气,肉眼看到的透明水珠在他眼中已经变成了一颗浅灰色的珠子了。


    果然,那只水鬼经常在这片沿案的河水里徘徊,现在水珠里的阴气被勾动着,指向了水里的一个方向。


    郁舟的眼睛看向了广阔的西河。


    沈落秋看不到水珠里的阴气,但是郁舟的视线转移了,他的眼睛也跟着看向了西河。


    “舟儿,你看到什么了?”


    郁舟不甘地喃喃道:“哎——抓不到啊,它跑远了。”


    沈落秋:“西河这么大,要抓它是有点难。”


    “我们晚上来,晚上阴气重它会更活跃。”


    沈落秋:“还来?”


    “嗯。”


    郁舟扔掉了手里的树叶,说道:“我晚上肯定能抓到它!”


    “好吧。”


    两个人也没心情钓鱼了,就把之前的东西都收拾了,然后沿着河岸走了走,结果又重新走到了之前老牛落水的地方。


    远远的,郁舟就看到了那个地方挨着坐了一排的钓鱼佬,要知道这些钓鱼的人一般都不会这样紧紧挨着,毕竟西河足够大,他们可以选择自己的心中的完美钓位。


    他差点以为自己大白天的又出现幻觉了,不敢置信地转头对着沈落秋问道:“那地方是不是就是刚才水鬼拉替身的地方?”


    沈落秋也有点茫然,不太确定地说道:“是啊?”


    郁舟:“……好厉害。”


    走进了一看,连人都是熟人,就是落水的老牛,还有帮忙拉人的几个男人都在那里排排坐。


    “大师,你们也来钓鱼呐?”


    他们还朝着郁舟打招呼。


    郁舟忍不住问道:“你们不换个地方吗?”


    “这位置挺不错的,而且我们人多,这次肯定不会落水了。”


    “是啊,是啊,而且这里的鲫鱼真是特别多!”


    老牛则对着他张开了双臂比划着,然后语气是无比悔恨地说道:“大师,你是不知道啊,那条鱼真的很大,比我人还大,它都咬钩了,是我没拉起来啊……是我没拉起来啊!要是我能再溜溜……”


    旁边的几个人看起来是他一样的感同身受,同样懊恼地拍着大腿说道:“老牛,真是可惜啊!!”


    语气里没有恐惧,全是后悔。


    完整的人皮挂在床幔上正摇晃着呢。


    “不是。”郁泽阳撇了他一眼,否认了他的猜测。


    “那是什么?”


    “你在他的身上感觉到阴气了?”


    郁舟老实地说道:“没有。”


    “难道没有鬼?那他看到的手是什么?”


    郁泽阳:“是手机,那小孩想玩手机。”


    郁舟:“……”


    “????”


    而郁舟在他怀中静止得如一尊玉雕,毫无反应。


    万焚警觉起来,蹙眉看了一眼挂钟。


    时间暂停在了十二点整。


    万焚坐起身,开始回想,时间到底已经暂停了多久。


    本来他做了许多准备工作,已知这片领域的时间流速会发生异变,等候多时,就为了在遇到时间异变的这一刻做出应对。


    结果偏偏他的命定情缘就现身在这一刻。他哪里还有心思去关注什么时间异变、什么溯源大鬼?


    事已至此,再懊恼也无济于事了。


    万焚叹了一口气。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时间暂停已经满了十五分钟。


    于是,当再度看向郁舟的时候,万焚微微愕然地、眼睁睁地看着郁舟在时间重新恢复流动的那刻,就闪身跑了。


    第 95 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6


    翌日。


    万焚晨起打坐,默念清心咒三遍。


    他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振动了下,屏幕微亮,显示接收到了一条信息。


    万焚师出岑山,师门里很团结,具体表现为很关心同门的捉鬼情况,要是发现后辈捉鬼遇到困难,就会立刻叫来前辈。


    师姐发微信寒暄:捉鬼捉得怎样了?


    万焚:……还不错。


    师姐:?什么叫还不错。


    师姐:……我有不好的预感。你第一次出山是不是被鬼魇住了?我叫师父去救你。


    万焚没想到自己犹犹豫豫深思熟虑后回的消息还会被看出破绽。


    他眼神放空片刻。


    他从小不擅长撒谎,这可怎么解释。


    “你根本就没有把握吧!我不去了,我不去!”


    郁舟一把拉住了他,说道:“来都来了,就让我试试呗,而且一条那么大的水鬼鱼在这里也不安全啊!”


    沈落秋:“……说是这么说……”


    “你白天答应我了!”


    “好吧。”


    两个人拉扯着走到了河边,这么晚了河边还有一些在夜钓的人,河边隔一段距离就有人亮着灯,就连河对岸都有,只是因为距离的问题,河对岸的灯看起来就是一个朦胧的小光点。


    河水微微荡漾,白天在阳光下泛着金鳞的水面现在看起来真的尤为恐怖——之前沈落秋都习惯了,但是自从知道里面有水鬼以后,他就对这里的感觉不太一样了。


    郁舟已经蹲在河边,看着面前的水陷入了沉思。


    在他不远处,一条鱼跳了起来,落入水中后发出了扑通的一声,接着又传来了一连串鱼尾拍水的声响。


    沈落秋想了想,也蹲在他的身边,看着远处的鱼问道:“我们怎么抓?要不我去找人借个抄网?”


    这一片他再熟不过了,随便找个人借个工具那不是轻轻松松。


    郁舟缓缓转头,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说道:“抹布,你竟然会动脑子了,那你就快去叭。”


    让你多嘴。沈落秋沉默地站了起来,忧郁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缩着脖子朝着那边亮着灯的地方过去了。


    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水波一荡一荡的,一条手臂长的青色脊背的鱼游过来了,啃着河滩上的草,最后似乎又被郁舟投下来的阴影吸引,朝着他游了过来。


    “嘻嘻。”


    小孩儿尖细的笑声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过来,带着满满的恶意。


    郁舟浑身一激灵,低头一看,然后发现正朝着他游过来的东西哪里是鱼,分明就是一具被泡得苍白浮肿的尸体,尸体正仰着脑袋正看着他,眼睛极黑,没有眼白,怨毒的眼神就像是千万根的针。


    他也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身体往后面一仰,整个人都朝着后面缩去,嘴里惊恐地说着什么。


    “好……好,好,好丑!”


    尸体听到了他话语,动作都顿住了,但是很快更多的尸体被水流冲了上来,同样的苍白浮肿、皮肤被撑开得透明,好像下一秒就会炸开从里面流出腥臭的液体和半腐烂的内脏碎片的尸体。


    它们堆满了河边,不,不仅是河边,还有整条西河,尸体一层又一层,它们蠕动着,滑腻的皮肤相互摩擦发出了恶心的声音,每一个尸体都一样,每一个尸体都看着郁舟,它们组成了河水一样的潮,试图把郁舟淹没。


    苍白的尸体河流绵延几里,甚至都看不到尽头。


    “来吧,加入我们吧……”


    啊啊啊啊啊,更恶心了!因为被嫌弃没有灵性这事儿,郁舟很不服,晚上回去又把自己的那些幼儿版神棍教学书籍研究了一遍。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的眼底下都出现了淡淡的青色,看着郁爹的眼神也是格外的幽怨。


    郁泽阳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只对着他说道:“去上香。”


    郁舟打哈欠的动作顿住了,看着郁泽阳疑惑地问道:“又要去?”


    郁家对那个神像供的不是特别频繁,一周一次,之前郁舟在外面工作,频率甚至是几个月一次。


    郁泽阳说道:“你不是说要继承我的衣钵吗?以后给神像上香的事就交给你了。”


    “一天一次,不要忘了。”


    郁舟睁大了眼睛,奇怪地说道:“不是一周一次吗?”


    郁泽阳:“神像比较喜欢你,所以调整成一天一次。”


    其实郁泽阳在收到神像这个提示的时候,也有点纳闷,不过既然是神像的安排,也不是很麻烦,那照做就是了。


    郁舟:“要是我不在家没有条件上香呢?”


    “那就上心香。”


    “好吧。”


    郁舟无话可说了,接过了郁爹手里的钥匙就朝着那边慢腾腾地去了。


    刚走到了门口,他就闻到了里面的香料味道,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郑重地推开门,明亮的光线进入,里面也变得亮堂起来。


    他在柜子里取了三支香,按照他爹之前的操作点燃,馥郁的香料味道随着烟雾的飘出更明显了,这些香气也将他包裹,好像要侵入他的衣服布料、皮肤、身体里。


    “大神,以后都是我来替您上香了,您喜欢什么可以托梦给我,我供给您。”


    郁舟一边把香插进了供桌上的小炉,一边嘀咕着:“只需要您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小小的庇佑一下,让我在请神的时候,小小的回应一下……毕竟我活得久一点,才好长久的为您上香嘛。”


    他现在是非常诚心诚意的,从香的燃烧速度来看,这位估计也感觉到了他的诚心。


    “等我赚钱了,我可以为您塑金身呀?还是说您更喜欢泥塑?”


    郁舟甚至还当场用竹签卜了一卦,而他们家的这位大神的心思比他之前的领导好猜多了,回复超快,直接就拒绝了他的金身!


    就让他保持原状,也就是天天上香就行了。


    顿时,郁舟对着神像的笑容都变得更甜蜜了,多么省钱好哄啊。


    “当然没问题,我肯定天天来!”


    完成了上香以后,他还把房间里打扫了一遍,可惜房间里非常干净,他连灰尘都没找到。


    最后只能对着神像说道:“明天见。”


    大门被关上,香气和神像都被隔绝,房间里光线重新变得暗淡,只有神像朝着郁舟投下的怪异阴影被拉长。


    中午的午饭是郁舟做的,其实郁爹的手艺更好,但是他不爱下厨。


    午饭后,他就又收到了赵葵的消息。


    她似乎已经确定了郁舟之前说的话,非常直白地说道:“你说的那个符,我要两张。”


    两张!


    郁舟直接坐直了身体,“没问题,不过买三张我还送一张平安符!”


    赵葵和陆成两个人蹲在茶水间的角落里——其实他们更想去隐秘的楼梯间的,但是想到郁舟说的里面的东西,又有点怕,最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茶水间。


    两个人现在有着非同一般的情谊。


    因为郁舟辞职第二天,程虹也辞职了。


    和郁舟平静的辞职不一样,她的辞职闹得很大,她在公司崩溃大叫,叫的内容还是公司里的一些“重大八卦”,然后还尖叫着“都知道了,都被那些东西听到了,它们都听到了!”。


    然后她辞职的当天就被抓进了派出所。


    赵葵想起了郁舟说的秘密,然后在楼梯口徘徊的时候遇到了鬼鬼祟祟的陆成,然后两个人就一通气,知道同一个秘密让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


    赵葵看到郁舟的消息,立刻对着陆成说道:“他说买三张还送一张平安符。”


    “买!”


    陆成不差钱,他又问道:“明光符和平安符有什么区别?”


    赵葵立刻打字问郁舟,嘴里还说道:“你怎么不自己联系他?”


    陆成:“这种小事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他?”


    赵葵看了他一眼,无语地说道:“那你就好意思麻烦我??”


    郁舟回:“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某天走夜路碰到了鬼,平安符可以在鬼靠近的时候为你做出预警,如果你再倒霉一点,鬼要害你,那平安符也可以帮你挡一下,让你有机会逃跑,而明光符可以让你追着鬼跑,不过我建议最好不要这么做,一些大鬼厉鬼不会害怕这种符咒。”


    赵葵:“……”


    还真是通俗易懂,不过她为什么要追着鬼跑?


    郁舟蹭了一下就站了起来,怒火中烧,这不讲卫生的臭小孩儿!


    他一手摸出自己的袖珍毛笔,一手摸出了一张空白符纸,不知道是不是被眼前的场景刺激了,还是因为家里的神像保佑,笔尖一股熟悉的的香味飘过以后,他这次简直就是下笔如有神。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斩妖缚邪,杀鬼千万。……我诵灵章,元亨利真。”


    他笔停下,手中画好的符微微抖动了两下,然后就自动从他手中脱出。


    没有风,但是薄薄的符纸在空中却像是有风吹动着一样飘飘荡荡,最后落在了苍白的尸体组成的河面上,如同定海神针一样一动不动了。


    世界安静了,郁舟只听到了一声凄惨的鬼啸,然后就以那个符纸为中心出现了无声的爆炸,透明的一圈一圈的波纹将西河进行了彻底的清扫,尸体组成的河流不见了,出现在他面前的就只有一条翻着肚皮的一米多的青灰色大鱼。


    “舟儿!!”郁舟放下笔,痛苦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发现他现在真的没有灵性了,他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下笔!


    镇宅符他见过无数次了,怎会如此???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大半夜,他才得到一张画好的符,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是仔细盯着看就会发现上面那些红色纹路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流动起来。


    郁舟也在符成的下一秒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他刚到办公室就有人上来对他说道。


    “郁舟!经理找你呢!”


    “啊?”


    郁舟打哈欠的动作一顿,“哦,我知道了。”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的时候又被陆成给抓住了,陆成看起来精神很亢奋的样子,说道:“郁舟啊,你给我那东西,很好,非常好,我给你转了钱,你有没有其他的啊?我可以买……”


    “郁舟!”那边有人在喊。


    “来了。”


    郁舟扒拉开了陆成的手,说道:“等会儿再说吧。”


    说完了,他就朝着他们经理的办公室去了,陆成在后面眼巴巴地看着他。


    熟悉的秃顶男人,熟悉的梳得弯弯的稀疏头发,以及熟悉的话语。


    “郁舟啊,我听到一些谣言,听说你觉得公司里不太干净?”


    郁舟看向了自己的脚尖,他不知道这话是谁说的,陆成还是程虹还是其他某个看他不爽的同事,不过现在总是要有人背锅就是了。


    “你做一份检讨吧,这事儿闹得上面都知道了,我总得给领导们一个交代吧?”


    “你在听吗?”


    郁舟昨晚上没睡好,现在意识早就飞走了,“听着呢。”


    刚才陆成给他说什么来着,他觉得自己搞的那个替身符很好?还给他转了钱,转了多少啊?


    他打起精神看了一眼桌子后面的秃头男人,他们经理还在唾沫子乱飞呢,郁舟就悄悄地把手机从兜里掏出来,果然看到了一条银行卡余额变动信息。


    一串数字,一个零,两个零,三个零,四个零……


    郁舟的眼睛顿时就睁大了,不过他们经理也不管他什么反应,还在自顾自地说道:“……虽然我们是人性化的公司,但是你天天卡着点打卡是不是不太好啊,我很看重你啊,你应该给其他同事做个表率……”


    “还有那检讨,你今天就得交给我啊。”


    郁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抬起头对着面前男人说道:“我辞职。”


    “你说什么?!”


    郁舟:“我不干了,辞职,听懂了吗?”


    “你辞职了你干什么?”


    “我要回去创业!”


    他爹不是骗子,神棍工作也很有钱途的啊!


    郁舟最后看了他们经理一眼,然后抬着头气势汹汹地转身走了。


    “你你你——”


    他这一辞职,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陆成就先慌了神了,他甚至对郁舟说有什么事情他去解决,让他不要辞职。


    但是郁舟去意已绝,只对着他说道:“你以后有什么事来找我,我给你打折。”


    陆成:“那我怎么办,我,我……”


    郁舟现在的心情十分愉快,辞了职以后,他觉得天放晴了,空气也香了,连讨厌的人都可以看顺眼了,他说道:“放心,那东西我会解决的,就当打广告了。”


    郁舟越看陆成越顺眼,这就是未来的大主顾啊!


    陆成也没办法说什么了,就哦了一声。


    郁舟也不是什么领导,一个小员工辞职流程也走得快,hr就来简单的问了两句,然后就走程序了。


    就是最后离开之前的处理工作也是他一个人去的,郁舟看陆成感兴趣,还邀请他一起,结果陆成不敢。


    郁舟站在昏暗的楼梯里,看着在墙壁上蔓延的淡蓝色火焰,这烧邪祟的火焰不像是正常火焰一样透着暖暖的热意,是冷感的,但是燃烧得却很快。


    同时也有一些不同人类的声音从里面飘散出来,模模糊糊的。


    “我讨厌他,我讨厌他,我讨厌他,嘻嘻,我举报了他资料造假。”


    “总经理摸了我的腿,呜呜呜呜……”


    “我看到了,余小慧和杜明国在办公室接吻!”


    “销售部主管是个GAY!”


    “我故意拉堵了12楼的那傻逼经常上的厕所坑位,我臭死他!”


    “……”


    沈落秋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扔掉了手里的抄网就朝着郁舟跑了过来。


    郁舟:“网!网,把网带过来!”


    沈落秋停下了脚步,然后又回头将地上的抄网捡了起来,跑到了郁舟的身边,叫道:“艹,你吓死我了,你刚才整个人都不见了!我还以为你掉河里去了!”


    他刚才回来看到河边没人的时候,腿都吓软了。


    “是它想吓我!”


    郁舟拿着抄网就把河里的东西一下子捞了起来,然后放在了河滩上。


    那东西好大一条,尾巴还在努力地摆动着,水珠四溅,沈落秋吓得往旁边一跳,问道:“这什么东西?”


    “水鬼鱼。”


    郁舟一脚踩在了大鱼的尾巴上,那鱼顿时一动不动了,如果不是它的腮还在一开一合的话简直就像是死了一样,不对,水鬼本来就是死去的人。


    沈落秋:“……”


    他几步就走到了郁舟的身后,然后从他身后冒出了一个脑袋好奇又害怕地看着地上的东西。


    依旧是青灰色的大鱼,只是现在它看起来和白天又多了一点区别,脑袋上隐隐约约带着一点人类的五官轮廓,眼睛比鱼眼睛更大,多了眼皮,张开的嘴巴里有清晰的两排锯齿形状的牙齿和深红色的奇怪舌头。


    上半身的干枯人手依旧存在,甚至在下半部分还出现了两个新的凸起,看模样那是人类的足。


    它开始变得越来越像人,也变得越来越恐怖。


    “它,它……”


    郁舟用抄网抽了一下那鱼的脑袋,说道:“说话。”


    沈落秋差点跳起来:“它还会说话??”


    “嘻嘻~”


    尖细阴险的小孩儿笑声又响了起来,吓得沈落秋身体一个哆嗦。


    郁舟眼睛一眯,拿着抄网直接又给了它鱼脑袋一下,鱼脖子上的鳞片都被打得翘起来了,他说道:“说人话。”


    “呜呜……”


    阴险的小孩儿笑声变成了可怜的哭泣声,就是这个哭泣声非常幽怨,调子像是栓在了人类的心脏上,拉扯着跳动,一下又一下,要带着人一起陷入那个无比愁怨的世界中。


    沈落秋的手指已经扣进了自己的嗓子眼了,他想挖自己心脏。


    郁舟默默地又拿起了抄网。


    水鬼鱼:“……”


    “嗝,哇呜呜,别打我,我不敢了。”


    小孩儿凄厉的哭叫突然从水鬼鱼的嘴巴里发了出来,那半鱼半人的眼睛疯狂眨动,还有眼泪从里面落下来。


    沈落秋恢复了意识,他被自己的手指扣吐了,“yue——”


    郁舟满意了,他放下来手里的抄网说道:“早这样多好。”


    “水鬼抓替身是天地允许的,你不能打我,哇呜呜。”


    小孩儿的声音抽抽噎噎的听起来还挺可怜,就是鱼的形象太丑很难勾起人类的恻隐之心。


    郁舟冷酷无情地说道:“那你害人被我抓住了打得灰飞烟灭也是天地允许的。”


    “哇呜呜呜……”


    小孩儿说不过郁舟,立刻又开始了哇哇大哭。


    “闭上嘴。”


    “小玉,小玉?你看到什么了?”万焚唤他,声音像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郁舟涣散的眼神渐渐凝聚,他回过神来,脸色忽白:“我,我看见你留学归来找我,带我享受玩乐……”


    万焚眸光骤亮:“你是说,你跟这百年前的物件通灵看见了我?小玉,那我们是真的有前缘……”


    前世今生的缘分。


    命中注定的恋人。


    第 96 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7


    他定了定神,试探着向万焚透露了一点信息:“……三楼的卧室,是我前世住过的。”


    万焚想了想:“那是整座别墅唯一的主人间,原来屋主是你吗?”


    郁舟垂下眼睛,言辞模糊道:“其他都不记得了……”


    万焚微微皱起眉,面色犹疑,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但终究还是没说。


    “没问题,我包邮!”


    赵葵:“……”


    对面一句话没说,爽快就将钱转过来了,郁舟看着那一串数字,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张三千多三张的钱加起来就是一万多,想当初他累死累活当牛做马一个月也才赚小一万。


    怪不得都说要发财还得是创业呢!


    他把手机往兜里一放,就朝着屋里跑去了,一脸高兴地叫道:“爸,我赚钱啦!晚上能杀一只小公鸡吗?”


    家里的公鸡都是散养的土鸡,而嫩嫩的小公鸡炒着吃最好了。


    郁泽阳在屋里刚好是在画符,不过他画符的速度比郁舟快多了,没有停顿,也不用思考。


    之前郁舟画了大半夜才画出来的镇宅符直接在他手边放了一沓,而他手里正在画的那张郁舟没认出来。


    郁泽阳头也没抬,问道:“卖了多少?”


    “三张明光符,一张平安符。一张明光符3888,平安符是赠的。”


    “不错。”


    郁泽阳放了笔,对着郁舟笑眯眯地说道:“为了扩大你的商品目录,我觉得你需要学习更多的东西。”


    郁舟觉得情况有点不对,抓住了门框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要学什么呀?”


    郁泽阳指了指桌上他刚画好的那张符,说道:“五雷符。”


    “你这么有灵性肯定没问题的。”


    郁舟:“……”


    “哦。”


    郁泽阳说完了就转身走了,而且他一出门,门就自动过来关上了,还关得严严实实的。


    郁舟还不死心地还去拉了垃,没拉开……


    他只能转头去研究他爹给他留下的样本,那张五雷符上面的纹路光华隐现,光用肉眼看就知道这张符的不凡。


    看起来就好难,而且这种事情都是讲究灵光一点通,他现在可能就缺少这一点灵光,那符看得他晕头转向的。


    郁舟在椅子上坐了六分钟,研究了他爹书房里的东西二十三分钟,找到了两本不知道哪一代祖宗的笔记,一本叫《清远笔录》,一本叫《兰玉夜谈》,然后他就像任何一个差生一样,将里面抓鬼的有趣故事都看完了,最后一点前人的修炼心都没记住。


    此时他又花费了四十八分钟,在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的时候,他站起来终于拿起了笔,一鼓作气将要给赵葵寄过去的符都画好了。


    他开始对着五雷符运气了,他开始下笔了——


    等到沈落秋敲他窗户的时候,他刚好画完最后一笔。


    沈落秋正想叫人,但是还没开口,就看到郁舟猛地后退一步,一道刺眼的雷光从他面前闪过,然后郁舟就蹲到桌子底下去了,同时桌子上也一股黑烟飘过。


    “???”


    郁舟站了起来,看着桌子上的一片狼藉感叹道:“吓死我了,怎么失败了还会炸啊!”


    沈落秋在窗子外面喊:“你没事吧?”


    郁舟:“没事。”


    他拿了桌子上的符打开了窗户就直接翻身出去了,动作熟练得很,出去了就沈落秋催促道:“快走,别让我爸发现了,我把我爸的桌子炸了。”


    两个人悄咪咪地通过后面的小路跑掉了,等走远了,沈落秋才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郁舟:“去快递站,我要去寄个快递。”


    “你要寄什么快递?”


    郁舟说道:“X风。”


    “村上没有X风啊,镇上才有。”


    “那我们去镇上吧,晚饭就在镇上吃了。”郁舟想了想提议道。


    “行,我去开车。”


    两个人又朝着沈落秋家里走,不过在看到沈落秋那辆饱经风霜的皮卡的时候,郁舟还是谨慎地问道:“你车洗过了没有?”


    “洗了洗了,臭不到你。”


    “行,走吧。”


    沈落秋启动了车子,然后对着他说道:“你要是打算呆在村里的话,要不要也买辆车?比较方便。”


    郁舟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对,这里没有车确实不方便,就点头说道:“有时间我去看看。”


    沈落秋:“你想要什么车?我也帮你问问。”


    郁舟喃喃念道:“便宜的,容量大的,以后指不定还要装点什么东西呢,人啊,鬼啊,哦,可能还有尸体什么……”


    沈落秋:“……”


    “至于吗?”“他家里有一条小船,也不在我们这一段取水,我也不知道他们家之前是什么情况,只是我今天偷偷听到我妈说,前段时间他儿子去取水的时候,一直没回来,到后半夜徐三发现不对,才喊了不少村里人去河里找。”


    徐泗比郁舟和沈落秋大上几岁,还是隔壁村的,小时候他就帮家里做豆腐也没跟他们一起玩,所以没什么交情也就是认识的程度,但是突然听到他这样的消息还是有点震惊。


    郁舟惊讶地道:“死了?”


    “没死。”


    沈落秋说道:“船翻了,人在河里找到了,但是浮在水面看起来就跟死了差不多。被人捞上去的时候就脸色青白,肚子里灌了不少水胀得老大,当时就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了,找到他的人都说看样子是活不久了。”


    “出了这样的意外,其他人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当天晚上就是把人给送到了徐三家里去了,但是送回去以后,一直都没传出他的消息,也没听说徐三去找医生。”


    郁舟听到这里,眉毛就拧起来了。


    沈落秋就接着说道:“徐三昨天才找了刘医生去看,然后得到的情况是不太好,身体没问题,但是意识不清。”


    “有人说这种情况是丢了魂,我猜估计要不了多久,他家的人就都会来找你了。”


    郁舟问:“没有送去医院看看?”


    沈落秋摇头,说道:“谁知道他家里怎么想的,当时不送医院,就把人在屋里放着。”


    以前是没有条件,但是现在有条件了,第一反应也是送医院里去才对啊。


    “等等。”


    郁舟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问道:“徐泗的名字是哪个字?”


    沈落秋说道:“三点水,然后加一个一二三四的四。”


    “泗?”


    郁舟觉得事情可能真是医院解决不了的,这名字取得也太不好了。


    四通死,还带水,天生就招水里的东西喜欢。


    沈落秋就给他解释道:“他们家就是这么取名的,徐泗的爷爷叫徐大,生了徐二和徐三两兄弟,徐三生了个儿子就想直接叫徐四,但是徐三他老婆说四太难看,所以加了水,水就是财,多好的名字,以后能发财呢。”


    郁舟的眉毛越皱越紧,说道:“活水才是财,一滩死水算什么一回事?他家里取名没找人看过?”


    他脸上不太好看,说这句话的时候还透出一股凛然的气势来,要不是身上还穿着居家睡衣,这个模样走出去肯定是相当唬人。


    沈落秋看着郁舟张大了嘴巴,说道:“舟儿,你变了,你看起来简直比街上的那个半仙还像半仙!”


    郁舟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什么半仙,那就是一只老鼠。”


    “哦。”


    沈落秋不知道什么老鼠不老鼠的,他对着郁舟问道:“那你现在打算去拯救他?”


    “先等等,你不是说他们会找过来吗?”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徐三才匆匆忙忙跑到了郁家,看到郁泽阳就跪下了,嘴里只有一句话:“救救我儿子!”


    郁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手里的牛肉干都掉了。


    郁泽阳把人拉起来,就只说道:“走吧。”


    这话是对徐三说的,也是对郁舟说的。


    “好嘞。”


    郁舟拍拍手,上去帮忙扶住了徐三,带着他跟在了郁泽阳的身后。


    村子隔得不远,但是走路还是过去还是要一点时间,郁舟有心想和徐三的交流一下情况,但是不管他说什么,都沉默不语。


    直到能看到徐三家门口亮的灯,他才听到徐三突然变得粗重了的呼吸。


    郁舟转头看了一眼徐三,发现他现在是非常的紧张……他紧张什么?


    徐三家里地势比较低,离河边不远,并且他家里人多,又要做豆腐,所以他家比郁舟家大多了,而且还没走进就能闻到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是豆腥味。


    那大院子里放着不少工具,磨豆子的石磨,一头拉磨的驴,很多大桶,桶里面泡着豆子,还有磨好的豆浆,角落里还堆着豆渣。


    他们进去的时候,被拴住的驴子踢了踢腿,歪着嘴巴对着他们叫了一声,“昂——”


    那叫声可真是又大又难听,郁舟忍不住好奇地看了它一眼,结果刚和驴子对上了视线,他就愣住了。


    那边昏暗棚子里的是一头老驴,身体不够健壮,皮毛也不够亮滑,整头驴子没有被精心打理,看起来破破烂烂的。


    它从圈栏里伸出了一个脑袋,就歪着头在盯着他们看,看着他们的眼神中是充满恐惧,痛苦,还有一种人性化的奇怪的期待。


    这眼神让整头驴都变得古怪起来,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爸。”


    郁舟的脚步停了下来,说道:“等我一下。”


    郁泽阳也朝着驴子看了一眼,说道:“动作快点。”


    “好。”


    郁舟几步朝着驴子去了,但是他站在驴子面前的时候,驴子好像又变得正常了起来,这头工作了一生的老驴格外劳累,但是它看着郁舟的眼神却依旧温驯。


    “不对啊。”


    难道看错了?


    郁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那应该不是他的错觉,只是那些异常都隐藏起来了。


    不过不管那是什么,这头老驴可怜也是真的可怜,忍不住就让郁舟想起了之前在公司的时候,同样被吸干了精气神。


    “郁舟,走了。”


    “来了。”


    郁舟最后看了它一眼,然后才转身跟了上去。


    进了屋子,徐三就几步走到了郁泽阳前面去了,不过等到了一个房间的时候,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转头殷切地看着郁泽阳。


    郁泽阳脸上没什么表情,施施然地就进去了。


    郁舟跟在后面,进去以后,才发现那房间里人还不少,看到他们进来了都转头看。


    一个干瘦的老头,是徐大,一个面相有些刻薄的老太太,吊梢眼、下撇嘴,看到郁泽阳就迎了过来,动作看起来热情,但是眼神很奇怪,恐惧、期待、嫌弃……看起来像是不喜欢郁泽阳,但是又不得不寻求他的帮助。


    郁舟的眼神也变了,这家人还有点意思。


    虽然爱吃河水豆花,但是要说和徐家打交道,那是也是真的很少。


    另外还有两个中年妇女,都很面熟,是徐二和徐三的老婆,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矮凳子上抹眼泪,应该是徐泗的老婆,最边缘的房间角落里还有三个小孩,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两个比较小还不太懂,蹲在地上在玩弹珠。


    “郁、郁公,你看看我家徐泗。”


    旁边一个端着热水的女人先说道,然后眼巴巴地对着郁泽阳说道。


    “行。”


    坐在床边的另一个妇女立刻起身让开了位置,郁泽阳靠近了床边,郁舟也急忙凑了上去。


    徐泗躺在床上,身体极其板正,眼睛大大睁着看着天花板,脸上透着一股不自然的青白。


    这都不用开眼,郁舟直接都感觉了徐泗身上那股浓烈的阴气了。


    郁泽阳把徐泗的手从被子里拿了出来,然后沿着手臂往上按了几个地方,最后手指点在他眉心。


    经脉里剩余的阳气锁住了,效果十分显著,等他收回手的时候,徐泗青白的脸上出现了淡淡的红色。


    其他人脸上都出现了喜色,但是郁泽阳的脸上却没有变得好看。


    他拢着手说道,语气淡淡地说道:“魂丢了。”


    这话一出口,其他人的脸色又变得青白一片,不过好歹他们在之前就有了推测,有心理准备看起来都没有太失态。


    “这,需要叫魂吗?”徐泗的老婆对着郁泽阳问道。


    郁泽阳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说道:“徐泗一个壮年男人魂本来不容易丟,之前他也不是魂轻的人。”


    “是是是。”徐老太也凑上来说道。


    丢魂一般在小孩儿身上常见,受到惊吓或者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但是大部分人在长大后,就很少发生了。


    “就算是丢了魂,这么多天了,他也该找回来了。”


    “是,我们也在外面叫过了,他还是这样。”


    郁泽阳:“说明他身上还有别的情况,郁舟,去他出事的地方看看。”


    突然被点名的郁舟就成了大家瞩目的中心,还有人奇怪地问道:“郁舟,你什么时候来的?”


    郁舟:“我一直都在。”乌鸦乱叫就是他现在的心情。


    郁舟深吸了一口气,不敢置信地问道:“就为了玩手机,他就又哭又闹这么久???哭得脸通红要缺氧,还听不懂人话??”


    “掌中宝,口中珠。”


    郁舟灵光一闪,终于反应过来了,“因为他爸妈很溺爱他!他习惯用这种方式来满足自己的需求。”


    ……


    所以就这就是一个被溺爱的小孩玩不到手机的正常事故吗????


    “不对啊!”


    郁舟想了想又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那你还说他被吓到了!”


    “你觉得我说告诉她真相她会信吗?”


    “不会。”


    这些老太太比他们还要迷信固执,如果他们不能完美解决,她肯定会去找其他人。


    郁泽阳接着说道:“事情解决了,她也放心了,一切都变好了,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


    郁舟看着他爹的眼神复杂极了,怪不得他爹说他没有灵性,回家第一天,他就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民间心理学家。


    郁泽阳看着他,微微颔首,说道:“收拾一下,去给神像敬香。”


    “好。”


    郁舟去房间里把睡衣换了,又把乱翘的头发都梳整齐了,打扮得非常端正以后,才重新出来了。


    他出来的时候,郁泽阳已经把那个供着神像的房子打开了,厚重的大门像是开口的花瓣一样朝着两边,金黄的阳光刚好卡着门檐,没有一丝一毫照射进去。


    郁舟只看一眼,身体就好像已经感觉到了里面的冰凉温度,还有那股浓烈的经久不散的香料味道,那味道已经侵入了墙壁、房梁和里面的每一样东西——他不喜欢去里面,里面的舟境、装饰,以及那尊高大的神像都给他一种说不上的感觉。


    “过来。”各种实木家具,木材还都是好料,本来应该是庄重典雅品味的风格,但是里面装饰品那叫一个五花八门。


    色彩浓烈的油画,带着繁复蕾丝边的桌布,招财的大金蟾,闪亮的钻石灯,主打一个随心所欲。


    魏华看到他脸色不对,还以为是家里有什么问题,急忙问道:“难道是我家里风水有问题?”


    郁舟:“不,你家里没什么问题。”


    牛国勤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源头,吐槽道:“我就说你家里装得很丑吧,你还不信?现在都流行简约风、北欧风了,哪像你这么乱七八糟的。”


    魏华摸摸肚子,心宽体胖地说道:“那不是我喜欢吗?”


    郁舟就笑了,“对,只要你觉得舒心就是最好的。”


    别墅有好几层,还有一层地下室和车库,郁舟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包括之前那个假走阴人布置的房间里也去了,还在里面找到了数张假符。


    嗯,比他画的丑多了。


    不过看完了以后,郁舟也确定了这房子虽然风水一般,但是也不至于影响人,难道是真出在人祸上了?


    魏华就跟在他的身后,问道:“郁先生,怎么样?”


    郁舟转头看着他,说道:“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魏华立刻递了一只手给他,郁舟从他手腕往上摸了摸,摸着感觉他身体也挺康健。


    他皱了皱眉,问道:“除了做梦,你身体上还有其他的异常吗?或者你之前还遇到过其他奇怪的事,有没有人新给了你什么东西?”


    “没有,我就只是做梦。而且现在那个梦境真的越来越清晰了,虽然我还是看不清那后面是什么,但是我昨天终于听到了那个摊子后面的人说话了,他在问我。”


    “问你什么?”


    魏华咽了咽口水,才说道:“他问我……卖吗?”


    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了,连郁舟看向魏华的眼神都变了。


    魏华:“……”


    牛国勤一脸不可思议:“竟然还是个搞黄色的??”


    “啊!”


    郁舟和魏华都惊恐地看他。


    牛国勤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不是吗?”


    郁泽阳已经在叫他了,郁舟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跟着一起进去了。


    房间里面空间很空旷,东西也不多,地上是几个不知道什么草编的蒲团,一张桌腿和桌角都雕刻着未知图案的贡桌,上面放着一个小小的精致香炉,里面的香灰已经快积满了。


    最后面就是神像了,神像高三米多,为了让神像看起来不那么局促,这个房间的层高做得比普通的房间更高,显得视野更大。


    作为这里最重要最大的东西,进来这里的人第一眼都会被这个神像吸引注意力,它是土塑的,外表有些灰扑扑的,不知道是技艺不精还是什么原因,神像的面容模糊,身上雕刻的服饰也看不出来本来的样子——它看起来甚至有些普通。


    郁舟不知道这供的是神还是哪位得道成仙的祖师爷,他爹对这神像好像也了解不多的样子,至少从他之前问过他爹的情况来看,他爹也只是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反正不能断了供奉。


    不过既然是祖上就开始供奉了,应该是会保佑他的吧?遇到危险的时候请神应该比较容易成功?


    郁舟心里想法乱七八糟,但是面上却还是老实站着的模样。


    那边,郁泽阳已经从一个木盒里取了三根细细的香出来,又用旁边日夜冒着火苗的蜡烛点了,最后转身对着郁舟招手。


    “上来。”


    郁舟有点懵,走过去郁泽阳就把香塞进了他的手里,说道:“恭敬点。”


    “哦。”


    新点的香散发出了和房间中的一样的香料味道,只是没有那么沉重,更轻盈,郁舟拿着香看了看郁泽阳,然后就恭恭敬敬地走过去,把它们插进了供桌上的香炉里。


    做完这些后,他就退后了一步,然后不着痕迹的搓了搓自己右手的食指和拇指,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在松开手的时候,他的指尖感觉到了一股奇怪的灼热,但是这感觉也是转瞬即逝。


    香燃得异常快,淡淡的烟雾就像是一条笔直的线条,很快就见了底。


    而在香燃尽以后,郁舟莫名的觉得空气中的香料味道变得馥郁了很多,他抽了抽鼻子,奇怪地看向了他爹。


    郁泽阳也闻到了,他脸上有点疑惑,但是在仔细的检查过了以后,他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郁舟推测道:“可能是我很久没来拜了,我们家的这位大神看到我比较高兴?”


    郁泽阳没有回答他,只是抬头看了看神像,然后就拿出了牛角卦当场卜了一卦,一共扔了三次。


    在解卦的时候,郁舟就在旁边看着,看着他爹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松开了,最后用着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


    郁舟小心翼翼地问道:“爸,怎么了?”


    郁泽阳对着他问道:“你犯桃花了?”


    郁舟脱口而出:“你咋知道?”


    “还是男的。”


    这次郁泽阳是肯定的语气了。


    郁舟闭上了嘴巴,不打算继续犯蠢了。


    郁泽阳只说道:“男的女的我都没意见,不过那人不是你的正桃花。”


    “那我的正桃花什么时候出现啊?”


    郁舟瞬间来了兴致,对着郁泽阳问道。


    郁泽阳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惊讶地说道:“咦,春天还没到呢,我还以为春天到了。”


    郁舟:“……”


    “走了。”


    郁泽阳已经朝着外面走去了,郁舟急忙跟了上去,在他后面说道:“爸,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啊?”


    “没什么事。”


    “那香的味道怎么变了?”


    “就你刚才说的那样。”


    “嗯?真是看到我高兴啊?”


    “郁舟,年轻娃子,他会些什么……”长相刻薄的老太太,说话也像她的长相一样刻薄,那语气听起来就让人很不爽。


    郁舟脸上倒是带笑,他眉眼弯弯,和气地说道:“做我们这行的也不是看年纪的对吧?”


    老太太被噎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被徐大拉了一把,最后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


    没人说话了,郁舟舟视了一圈,问道:“好,那么现在谁给我带路?”


    徐三又站了出来,说道:“我带你去吧。”


    徐三的话不多,埋头就出了房间。


    郁舟经过院子的时候,又朝着驴子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晚了,驴子躺下睡觉了,他没看到驴子的脑袋,只看到那个角落里盘踞着一团黑影。


    这里距离河边也挺近的,没走多久,就看到黑暗下的西河。


    徐三依旧沉默,到了河边就带着郁舟沿着河滩走,最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指着河里一个地方对着他说道:“当时徐泗就漂在那里。”


    郁舟眨眨眼,一脸深沉地说道:“我有预感。”


    西河镇到了,他们直接联系了X风的快递员把东西寄了出去,就是特快的价格让人有点心痛。


    郁舟把快递单号发给了赵葵,就算是完事了。


    不过计划着吃了晚饭回去,时间还早,所以他们顺便在街上逛了逛。


    西河镇不大,就是普普通通的依靠农业发展的一个小镇,物价低,生活压力不大,所以大家看起来都挺悠闲的。


    街边有些人在卖自家做的簸箕和扫帚,还有卖自家的水果蔬菜的,支一个小摊补牙的,卖糖和各种炒货的,以及……郁舟的同行。


    民间搞“封建迷信”的人可多啦,就他们这一片除了郁泽阳这位端公,还有观花婆、师娘子、蛊婆、看手相的……一些人是招摇撞骗,一些人也是有自己的独门绝技。


    今天他们在路边碰到的就是一个相字的半仙,相字也是一种常见的占卜方式,可以通过拆解字形来预测吉凶,同时它和看手相、看痣一起是假半仙招摇撞骗的重灾区。


    那位半仙打扮比郁舟专业多了,身上一套褂子,腰间还挂着一个罗盘,看起来年纪不小了,但是头发漆黑,精神抖擞,一副鹤发童颜的样子,说话也是不紧不慢的,让人不由地信服。


    最重要的是他的两只眼球上都蒙着一层白色的眼翳,给他添了几分古怪和神秘。


    看到他面前排着一个人正在测字,郁舟就停下了脚步听了一耳朵。


    “明?你是遇到了什么难以克服的困难?”


    “对对对,我就是遇到了困难。”


    “那你可以放心了,明有光亮之意,你的事会心想事成。你看,明可分为日月,包含阴阳,阴阳平衡自然会心想事成,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明”字也黑白分明,非黑即白,如果行事过于刚硬,那你的事情很可能会走向另一个极端……”


    半仙都这样说了,测字的人立刻就识趣地扫了桌子上的二维码,转了钱过去,转了多少郁舟没看到,他估计着应该不会少。


    “大师,你一定要提点提点我,好让我万无一失啊!”


    “好说好说。”


    那专门用来缚鬼的红绳在空中悬垂,弧度优美,一直延伸,直到没入壁橱的柜门之间。


    万焚顺着对方的视线低头一看,瞬间心头情绪微妙——他跟小玉的红线还连着,被另一个天师看见了。


    在两位天师的静默注视下,那红绳还微微荡了一荡,昭示着另一端系着会动的东西。


    第 97 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8


    印征目光极沉极静,按剑上前,走向壁橱。


    万焚瞬间横跨一步,意在阻拦。


    “打开。”印征声音微冷。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万焚声音静定,眼神不闪不避,直面另一位天师。


    “虽说这次委派名义上是维安部、超自然局与天师协会的合作任务,但大家心里都清楚……”


    “合作只是做做样子。”


    “而捉到鬼的一等功倒是真的有。”


    “前辈资历深,在天师界已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不会还要跟晚辈抢功吧?”


    郁舟看了一圈,周围也没什么迷魂的东西,他直接对着河念了两遍招魂的咒语。


    河面开始起雾,浓重的雾把河对岸的灯光全都遮掩,不只是河里,河岸的雾也朝着他们笼罩过来,他们陷入了一个灰色的世界中。


    徐三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肺里被塞了泥水,这里好像没有空气,一些东西要从他的身体里离开,更轻盈的、可以呼吸的……突然间,他感觉胸口一阵疼痛,灼热让他瞬间从迷茫的状态中回神。


    他摸了一把胸口,那里有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他妈给他放的平安符,现在符救了他。


    除了雾之外,一些东西也在朝着他们聚集,但是那些东西都不是郁舟想要的,这里没有生魂的影子。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出现了思考的神色。


    河里那些东西已经在活跃了,他们发出了像是大鱼在抢食一样的动静。


    徐三听到了河里的动静也不敢说话,但是从他凭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的一鳞半爪,他非常肯定那些东西不是大鱼。


    想到刚才的迷障,他脸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这些是水鬼。


    带着反光的水痕从河里蔓延了上来,缠绕成巨大一团的黑色毛发,还有长得像鱼又像人的古怪生物。


    “嘻嘻~”


    阴冷的带着恶意的小孩笑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徐三被吓得一个踉跄,然后猛地栽倒在地,嘴唇哆嗦着:“鬼鬼鬼啊!!!”


    郁舟听到这个声音就条件反射地想去拿抄网,发现没有后,非常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徐三爬过来抱着郁舟的大腿,说道:“有鬼啊!”


    郁舟对着他说道:“你再找不到你儿子,你儿子也要变成一个鬼了。”


    提到徐泗,徐三精神一振,哆哆嗦嗦地看向了面前。


    一共爬上来了三个水鬼,其中一个是郁舟熟悉的,半人半鱼的狗娃,一个看不清脸,只有一团黑色头发的女鬼,一摊明亮的水一样的东西。


    狗娃可怜地看了郁舟一样,幽怨地说道:“我只是抢一抢那些人钓的鱼也不行吗?”


    郁舟:“???”


    “你抢那些钓鱼佬的鱼了??”


    “河里的鱼不是谁抓到是谁的吗?”


    郁舟脸色一凝,说道:“那你全抓了,那些人都不会来钓鱼了,我也少了可以赚钱的人了,下次你要往他们鱼钩上挂鱼。”


    狗娃愣住了,似乎从来没遇到这么不讲道理的事情,过了好久才张开嘴想要哇哇大哭,但是在郁舟看了他一眼后,他就悲伤地闭上了嘴巴,怏怏地把脑袋放在了地上。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生魂,和他有亲缘关系。”


    郁舟指了指地上的徐三,对着地上的三只问道:“之前在这里落水。”


    徐三也鼓起勇气说道:“是我的儿子,求你们放过我儿子。”


    狗娃甩了甩尾巴,说道:“嘻嘻~这里不是我的活动范围,不关我的事。”


    那团头发也阴惨惨地说道:“我没拉替身。”


    “我见到过他。”


    郁舟最后看向了那摊水,问道:“你见过他?”


    那摊水变成了一个眉眼阴郁的少年,对着郁舟说道:“我想拉他做替身,他很合适,但是他身上带了符。”


    徐三看到少年的脸时,顿时瞪大了眼睛,这、这是前年村子里淹死的人,他现在都还记得他的名字,徐言,他是暑假下河玩水,最后被淹死了,他变成水鬼了!他是被拉了替身了!


    “详细说说。”


    郁舟想了想,又补充道:“隐瞒的后果狗娃知道。”


    狗娃用畸形的手臂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又甩了甩自己还钉着一根树枝的尾巴,畏惧地卷成了一团。


    郁舟下手是真狠。


    现场沉默了一会儿,水鬼少年才说道:“徐泗要去河心打水,我看到他的船破了个洞,但是他没注意到,到了河心时已经来不及了,他就舍弃了船跳进了河里,我想拖住他溺水,但是被他身上的平安符挡住了。”


    “他想游回岸,游到一半的时候呛水了,他身上的符也被我的水打湿了,效果逐渐减弱,所以我把他的魂魄从肉|身上扯了出来,打算上他的身直接还阳。”


    徐泗,徐泗,不管是从八字还是名字对水鬼来说,他都是完美的人选。


    “但是扯出来的魂魄被另一个东西抢走了。”


    说到这个少年阴郁的脸就变得更加阴郁了,“那东西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也丧失了上身的机会。”


    他用一种非常平淡的语气说出了如此可怕的话语,徐三盯着他简直目眦欲裂。


    “被另一个东西抢走了……”


    就在郁舟思考的时候,徐三突然抱住了他的大腿,面目狰狞地说道:“郁舟,他害人,你杀了他!把他打得魂飞魄散!”


    水鬼拉替身是天地允许的,这个水鬼要是成功了还好,他没成功就是单纯的害了人,身上肯定加了罪孽。


    而且还被人抓到了,那肯定是要替天行道的。


    水鬼少年看着郁舟的脸色依旧阴郁,不知道是觉得自己跑不了,还是有其他原因,他就站着一动不动。


    郁舟看着他,一张五雷符出现在了他的右手指尖。


    这符的出现让几只水鬼都瑟缩了一下,狗娃一张鱼脸上都出现了清晰的恐惧。


    他抬手,将符执于脸前,手指细长被符上的红色纹路衬得越发白皙,他闭上了眼,等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符纸开始无风自动,上面红色的纹路也变得闪亮,一道细细的宛如银针的闪电就直接劈在了少年水鬼的身上。


    握草,好细!


    郁舟睁大了眼睛,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五雷符威力不是很大吗?这样显得他施法之前搞的一套动作很丢人啊……


    还好还好,这闪电是看起来细,但是威力着实不错,它在水鬼身上弹跳了一下,骤然变亮,滋啦的声音响起,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整个空间似乎都停滞了一秒,然后郁舟就看到这个少年水鬼的身体已经变得飘渺如同烟雾了,这一下几乎是让他魂飞魄散。


    狗娃畏惧地看了郁舟一眼,身体缩得越发紧了,他开始庆幸自己当时还没来得及淹死人,不然被劈的就是他了。


    “好了。”


    郁舟拍了拍手,然后去河边摸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河蚌,直接把这个水鬼塞了进去,对着河蚌说道:“你以后就和狗娃一起修鱼身,不对,你应该是蚌身……多做好事攒功德,肯定可以去轮回的。”


    河蚌的移动速度这么慢,这水鬼应该不好拉人溺水了吧?


    郁舟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才,原有田螺姑娘,现在有河蚌少年。


    说完了,他就往把河蚌往水里一抛,落在水里发出了咚的一声。


    “至于你们……”


    狗娃立刻对着郁舟说道:“我再也不和那些钓鱼的人抢鱼了!”


    那团头发也对着郁舟说道:“我、我,我会在捡垃圾!我可会捡垃圾了。”


    黑头发说话也没有用那种幽怨吓人的口气了,那些头发就朝着四周蔓延,很快一大片河域的垃圾就被收拢了过来,效率简直高极了!


    “很好。”


    看到他满意了,那两只水鬼都松了一口气。


    郁舟转头看向了徐三,说道:“我们先回去。”


    水鬼退回了河里,河边的雾气散开了,郁舟带着徐三又往回走。


    重新回到了徐家后,大家看到徐三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失败了,顿时都面如土色。


    郁舟也走到了他爹的身边,在他的耳边小声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没找徐泗的魂魄,但是知道了他的魂魄是被另外的东西收走了。


    他还说了徐家那头奇怪的驴。


    郁泽阳听完也没说什么,就只是开口对徐家人问道:“他溺水的当天,或者溺水前几天有没有做出异常的举动?”


    “没有啊,都和之前一样的。”徐泗的老婆想了想,就说道。


    “是啊,泽阳,你可得帮我们想想办法啊,你也是看着泗儿长大的。”


    徐老太拉着郁泽阳的衣服,眼睛撇着,脸上看起来也很是着急。


    郁泽阳:“能帮的我当然会帮,只是现在这个情况您也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头绪。”


    “是不是——”这驴子竟然还躲在屋子里!


    驴子昂昂叫着,飞快地跑开了。


    郁舟看到了,顿时就睁大了眼睛,驴!驴子跑掉了!


    郁泽阳在一边念道:“魂归附体。”


    郁舟看着徐泗的魂不受控制地飘走了,觉得应该算是结束了,但是那个古怪的影子却没有离开,甚至还朝着他走了过来,最后停到了他的面前。


    阴冷,非常阴冷,郁舟甚至觉得自己的骨头缝里都好像被人塞了一层冰进去,影子似乎是脑袋的部分朝着他的脸凑了过去,然后一动不动了。


    郁舟:“?”


    郁泽阳看到面前的场景,眉头也皱了起来,但是还没等他做什么,影子就围绕着郁舟身边转了一圈后就自己消失了。


    就好像是单纯看看他一样。


    郁舟:“……”


    郁舟摸了摸自己的脸,“难道是我太帅了?”


    郁泽阳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道:“傻蛋。”


    等到温度恢复正常了,其他人才松了一口气,徐大颤颤巍巍地抬起头,问道:“郁公,徐泗没事了吧?”


    “嗯,现在应该醒了。”


    其他人都挤着朝着屋子里跑去了,那边没了徐泗的支撑,那驴皮就落在了地上,郁舟去把它捡了起来。


    “爸,阴差好说话吗?”


    郁泽阳只说道:“阴差也是鬼。”


    “哦。”


    郁舟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我看到那头鬼驴跑了。”


    郁泽阳:“没事,它翻不出什么风浪。”


    这次事件纯粹也是徐泗太倒霉,自作孽,他这次是遭了大难了,魂体遭受了一番折磨,现在醒过来了也是一副虚弱的样子,他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后面估计也要一直保持这样病怏怏的样子了。


    郁泽阳给他处理了一下,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好好养着。


    徐泗挣扎着坐了起来,对着郁泽阳说道:“谢谢啊,咳咳……”


    徐大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最后去拿了几百块给郁泽阳,郁泽阳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收了。


    只是临走的时候,郁舟突然问道:“你们这驴皮还好吗?”


    “不要了,不要了,你带走处理吧。”


    “要不算我买的吧?多少钱?”


    这驴皮好大一张呢,郁舟空手拿回去还有点不好意思。


    “你直接带走吧,我们留着也是要烧了的。”


    这驴子闹出了这么多事,他们看着也糟心,这晦气东西他们是真的不想留着的。


    徐大直接就说道,不过徐老太还想说点什么,但是被徐大瞪了一眼,就闭上嘴了。


    “好吧。”“艹啊!!!”


    赵葵发出了一声爆呵,然后抓过陆成手上的符转身就冲了过去,不管不顾的气势把陆成都看呆了。


    “啪!”


    她直接将符贴在了电脑上,一道淡淡光芒的亮起,同时一道诡异的尖叫也传进了她的耳朵。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天亮了???”


    陆成也听到了,他呆呆地看向了赵葵说道:“他还会说话?”


    “鬼当然会说话了。”


    赵葵现在已经是莫名亢奋和暴怒的状态了,她一拳打在了电脑显示器上,显示屏上顿时黑了一块,然后摇摇晃晃的像是要倒下去,她又一把把显示器捞了起来,拍着它说道:“说话啊!”


    她凶狠一笑,从兜里又摸出来了一张明光符,“不然老娘烫死你!”


    “说说说说说什么?”


    “你把我们困在这里做什么?”


    刘志也很委屈,他本来死后意识不清,被赵葵用符刺激了一下后意识倒是清醒了过来,他说道:“我不是看你们想跑吗?”


    赵葵看到了电脑上那张普通的人脸,他看起来很虚弱,像是死之前熬了几天几夜一样,符还贴在电脑上,淡淡的光芒还在持续消融着电脑上面那些黑色烟雾,真的管用!


    她心头一定,眉毛一竖,直接问道:“要不是你吓我们,我们怎么会想跑???而且我们想跑干你蛋事!”


    这女人好凶,刘志瑟缩了一下,说道:“我就是想请你们帮我一个忙啊!”


    陆成从赵葵肩膀后面冒出了一个脑袋,问道:“什么忙?”


    “啊,就是我死前的执念,其实说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你们能帮我把电脑里的一个文档删掉吗?”


    “哈?”


    刘志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像是自暴自弃了一样,快速地说道:“唉,我死之前用电脑写了一些东西,你们帮我删掉就行了。那会儿领导让我加班我真的气不过,早知道会猝死我就回去写了……”


    赵葵看着他,惊讶地问道:“???你不是因为工作没做完的执念才附身在电脑上的吗?”


    “谁说的?谁说的?!”


    郁舟就抱着一大张驴皮跟着郁泽阳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郁泽阳就对他问:“你怎么看上这驴皮了?”


    郁舟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才悲伤地皱着眉说道:“毕竟同为牛马啊!”


    郁泽阳:“……”


    “你脑子坏掉了?”


    徐老太转头瞪了徐泗媳妇一眼,那个年轻女人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惶然地闭上了嘴巴。


    郁泽阳:“我回去请示一下上神。”


    “好啊,那就拜托你了。”


    郁泽阳又带着郁舟走了,这次是徐三的媳妇送他们出的门,因为徐三从河边回来后都是一副吓惨了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郁舟就说道:“爸,他们肯定隐瞒了一些东西。”


    郁泽阳:“我知道。”


    “那我们怎么办?”


    郁泽阳看了自家蠢儿子一眼,说道:“还能怎么办?既然有所隐瞒那就证明不需要我们帮忙。”


    郁舟垂眼,看起来很老实地说道:“好吧。”


    ·


    刹那。


    剑光刺目。


    那是把剑。


    铁打的七星剑。


    沾满血腥的七星剑。


    他埋伏已久,在艳鬼夜袭的那一刻,率先抽剑而起,直指艳鬼纤细的脖颈,只差一厘就要抵上。


    可他没想到这只鬼就是小玉。


    倘若这一剑刺中艳鬼,那真是要叫艳鬼魂飞魄散,从此不存于世了。


    宿水瞳孔急缩,其势已来不及收回,千钧一发之际,自己另一手往右手腕重重一杵,几乎将腕骨击裂。


    锵啷。沾满黑狗血的七星剑被打飞出去。


    他的神情还停留在难以回神的茫茫一片空白,眼睛却已经后怕得坠下液珠。


    他八字属水,自幼体质招鬼,有生以来不知被多少鬼怪追杀过,父母不得已在他年纪极小时就将他送入道门,拜师学术,在深山中苦修多年。


    他对鬼祟深恶痛绝,自成为天师以来,见鬼杀鬼,不问善恶,手段狠辣,务求杀得鬼祟魂飞魄散方才罢休,在灵异界是以脾性乖张闻名的“鬼见愁”。


    第 98 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9


    被打飞的七星剑斜刺入地板里。


    其剑刃锋利无匹,坚硬到过刚易折的地步,上嵌七颗铜钉,淋满鲜血。


    郁舟冰凉凉的魂息,泛着冷香,萦绕在宿水的鼻尖。


    宿水从来没有与旁人距离得这么近过。


    几乎要脸对脸,眼贴眼。


    郁舟瑟瑟发抖:“你在干嘛?”


    “你能不要随时随地把我想成犯罪分子吗?”


    沈落秋:“你这个时间点,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很难不让我想歪啊?”


    “我们去偷人。”


    “啥?”


    郁舟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说道:“应该是偷看。”


    “啊?”


    郁舟真的很好奇徐家到底是隐瞒了什么,他爹见识多广可以顺其自然,但是他不行。


    一个秘密放在你面前,是个人都不能忍住的吧。


    他把事情大概的给沈落秋说了,沈落秋先是狠狠激动了一番,然后又一脸纠结地对着郁舟说道:“我什么都不会,万一有什么事,我怎么办啊?”


    郁舟:“我是想让你在外面等我,要是我也不行……”


    沈落秋顿时一脸惊恐,“你不会想让我给你收尸吧?”


    郁舟看着他都无语了,说道:“你就打电话找我爸来救我。”


    “早说嘛。”


    沈落秋几步走到了郁舟的前面,“快走快走,万一人家都睡觉了。”


    两个人走得飞快,很快就到了徐家,看起来徐家人还没睡觉,院子里竟然还是亮晃晃的,还有好几个人在院子里埋头做豆腐。


    淘洗豆子的,磨豆子的,沉重的石磨被老驴拖着一圈圈的旋转,那边的灶台都已经烧起来了,灶台上的锅里冒出来滚滚的热气,大半夜的,整个院子看起来竟然还是热火朝天的样子。


    而且他们这副热火朝天的样子和后面漆黑寂静的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两边看起来格外割裂。


    沈落秋也觉得有哪里不对,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转头对着郁舟问道:“他们在干什么?”


    郁舟幽幽地说道:“这不是很明显吗?他们这是在辛苦工作啊……”


    “这都半夜两点多了!”


    郁舟:“所以我确定了一件事。”


    沈落秋:“什么事?”


    郁舟一脸认真地道:“创业还是得选好方向,不然累死累活也只能小康。”


    沈落秋:“???”


    他也一脸认真地问:“你可以在发达以后再发表你的致富经验吗?”


    “好吧。”


    郁舟闭上了嘴,他只说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吧,我进去看看。”


    沈落秋有点担忧,“要不我们还是白天来吧,这里看起来真的有点诡异啊。”


    “就是晚上才好偷看啊,而且……”,郁舟叹了一口气,说道:“来都来了……”


    让人无法拒绝的三大句式之一——来都来了,不看看就亏了。


    沈落秋的脸皱成了一团,纠结了几秒后屈服了,最后还是说道:“那你自己小心点啊。”


    “嗯。”


    沈落秋就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地抓紧了手机和郁舟塞给他的符。


    郁舟选择了从偏僻的地方进去,他整个人都融化进了黑暗之中,悄无声息的朝着院子里靠近,不过在即将进入院子之前,他的脚步又停了下来。


    “开与我相,共我相随,你藏我隐,勿使人知。”


    一个简单的隐身咒,他的身影和周围舟境融为了一体。


    郁舟确定这次真的万无一失以后,就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里非常安静,除了各种他们工作过程中发出来的声响,就没有其他的动静了,徐家人都沉默不语。


    郁舟在一个中年女人面前停了下来,他认出来了这个女人是徐三的老婆,但是徐三的老婆没看到他,不仅是因为隐身咒的原因,还因为这个女人的眼神本来就是呆滞的。


    “没有意识?”


    郁舟转头看向了另一边正在搬豆子的徐三,果然徐三的眼神同样是呆滞的,并且他状态比其他人还要慘一点。


    本来和郁舟一起河边的时候,受到了水鬼的惊吓,身上沾了水鬼的阴气会倒霉一段时间,现在又受到了不知名鬼怪的驱使,身上的阳气都快微不可见了。


    徐三脸上都透着浓重的青黑,好像下一秒就要断气一样。


    郁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如果是这个不清醒的状态死掉的话,徐三应该不会察觉到自己已经死了,他会变成活尸?


    就在他研究徐三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奇怪的声响。


    “啪!”郁舟皱了皱眉,觉得还是有地方不太对,如果徐老太真的捆住的是驴子的魂的话,那怎么驴皮底下是徐泗呢?


    “带我去看看。”


    徐老太看起来还有些不甘的样子,但是再怎么样一头驴子还是没有自己的孙子重要,最后还是带着郁泽阳出去了。


    驴子还是窝在阴影里,年老的驴子看起来有些可怜。


    郁舟这次仔细看,果然在驴子的脖子上看到了一根打了七个结的草绳,徐老太进去把驴子拉了起来,然后又顺手拿起墙上的小鞭子抽在了驴子的后臀上,将它驱赶了出来。


    驴子又吃痛地叫了一声,慢慢地走了两步,只是在快要走到光亮处的时候,不管受到怎么样的鞭打都不再动了。


    徐老太对着郁泽阳说道:“这就是那头懒驴子。我已经狠狠将它教训过了,但是它还是没有把孙儿的魂放回来,你把它烧烧,它肯定就服了,这些个畜牲就是不听话……”


    发现不是水鬼做的后,徐老太也隐约猜到了可能是驴子干的,试图从老驴手上把徐泗的魂给找回来,但是不管怎么鞭打,驴子都一动不动。


    郁舟看着驴子可怜的模样,终于没忍住说道:“奶,你确定你捆住的是驴子吗?”


    徐老太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说道:“这当然是驴子,我亲手套上去的,我还不知道?”


    郁舟:“要不您再仔细看看?”


    徐老太半信半疑地转过头去,眼睛对上了驴子后,她的脸色顿时一变,扑上去嚎啕道:“泗儿!你怎么在这里,天杀的——你怎么变成了驴子啊——”


    其他人也是脸色一变,叫道:“徐泗??怎么会?”


    徐老太急忙把驴子身上的绳子解开了,但是就算是解开了绳子,徐泗还是驴子的样子,只是看着他们不断落泪。


    得救了,他终于得救了,都是因为那头驴子!


    “郁公,你一定要救救他啊,他怎么在这里面呢?”


    “我的儿啊!”


    现场顿时乱成了一片。


    徐老太是受到打击最大的,她竟然把自己的孙子当成了驴使唤,想到自己之前是怎么打驴的,她都要心痛得无法呼吸了。


    郁泽阳说道:“他是怎么变成驴的就得看他之前到底对驴子做了什么了。”


    “他也没做什么啊。”


    徐泗的老婆想了想,又支支吾吾地说道:“只是……徐泗是他之前把驴杀掉的。”


    郁泽阳说道:“不止。”


    “其他的……”


    “哥杀掉大王的时候,和大王说话了。”


    “泗哥对大王说,今天就该你死,又老又没用,谁让你就是一头驴子呢,你就是命不好,这辈子算是我欠你的,下辈子你来当人,我给你当驴。”


    那边站着的那个小姑娘突然脆声声地说道。


    “什么?”


    “什么,你哥真的这么说??”


    “天杀的,他这破嘴巴——”


    老太太似乎也没想到中间还有这样的事情,脸上先是闪过了一抹错愕,接着就是惊惶,直接扒拉着郁泽阳叫道:“泽阳啊,这就是小孩儿张嘴巴乱说啊!”


    郁舟眉毛一挑,怪不得呢。


    徐泗取了这么一个名字,还不信鬼神,不敬鬼神,说出这样的话来。


    差点被水鬼拉了替身,魂都被拉出来了,然后就算是半死的状态了,刚好让老驴给“换了命”,拉出来的魂直接就被徐老太用七节绳锁在了驴皮里。


    毕竟是他亲口说的,下辈子驴子来当人,他来当驴,这句话算是承诺,是有效力的。


    想清郁了来龙去脉以后,郁舟心里也只有无语了,这算是祸从口出的典范了吧。


    不过这也让他刚好逃过了水鬼拉替身那一遭,嗯……这其实是福祸相依啊!


    郁泽阳也点了点头,这下都对上了。


    驴皮里的徐泗也想起来了。


    他全都想起来了,在计划好了杀驴以后,那天下午他就把驴子从栅栏里牵了出来,可能是有预感自己将要被杀死,那头老驴死活不愿意出来,是被他强行拖出来的。


    他把驴子系在了一棵树下,转身回去拿了一把杀猪的长刀,回来的时候,驴子就朝他跪下了,眼睛里竟然流出了泪水,只看着他,似乎在祈求着放它一命,但是他是怎么做的呢?


    他还是把那把长长的刀捅进了驴子的脖子里,这么大一头驴难道就这样等它死了然后埋了吗?年轻体壮的时候就为他们工作,老了干不动了就该贡献出自己的肉,这不是应该的吗?大家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只是在下杀手的时候,他还得意洋洋地说道:“今天就该你死,又老又没用,谁让你就是一头驴子呢,你就是命不好,这辈子算是我欠你的,下辈子你来当人,我给你当驴。”


    然后驴子就最后挣扎了一下,就彻底不动弹了。


    晚上他们就炖了驴子的肉,这头老驴的肉确实老了,但是炖了几个小时以后,还是很香,他吃了很多。


    半夜他去河心打水的时候,都还在回味着驴肉的美味,等他发现船出问题的时候,他都已经在河中心,他只能弃船跳水,朝着岸边游去。


    开始还好,后面徐泗就觉得身体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快到岸边的时候,他听到了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徐泗。”


    声音很熟悉,他一回头就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头驴了,白天他的意识昏沉,但是晚上他就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是真的变成了一头驴了。


    他被鞭打,被骂,还要推动着石磨转动,他真的很痛,也很恐惧,他怕自己真的就这样一辈子了……


    郁泽阳说道:“准备祭品吧,把他的魂换回来。”


    “好好好。”隔天,赵葵终于拿到了郁舟给他寄的快递,然后当天晚上,她和陆成都默契的留下来加班了。


    “赵组长,还不走啊?”


    赵葵对着同事笑了笑,“我也快走了,收个尾就走。”


    “行。”


    办公室里的人越来越少,甚至这一层楼的人都越来越少,等到彻底安静下来以后,陆成也过来找他了。


    “东西拿到了?”


    “拿到了。”


    赵葵把快递拿了出来,然后将里面的三张符分给了陆成,三张明光符里面有两张是陆成的,赠品她也不好自己收了。


    “真的有用吗?”


    赵葵虽然有点感觉,但是毕竟没有亲眼看过。


    陆成把符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对着赵葵说道:“我们去试试?”


    “怎么试?”


    陆成:“你记得我们公司那台电脑吗?”


    “你是说……”


    赵葵也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了,她的脸上出现了一点犹豫,并问道:“能行吗?”


    他们公司是有一台奇怪的电脑,之前有一个员工用那台电脑加班工作的时候猝死了。


    而且据说被人发现的时候,那个员工都断气了,但是手指还在键盘上机械的按着……因为是死在工作中,所以他的鬼魂就附身在了电脑上,还在进行着那份未完的工作。


    这个传言的真实性待定,但是那个电脑的异常赵葵是亲自感受过一回,之前有一次她也是加班到很晚,路过那间办公室就正好看到里面的一台电脑突然亮起,显示屏上鼠标在胡乱的快速晃动,她被吓得半死,惊惶跑掉的时候,好像还听到了键盘敲击的哒哒声响。


    不过回去后她后知后觉,觉得可能是电脑故障,毕竟那电脑平时就使用不灵敏!


    是的,她之前甚至还操作过那台电脑,那个工位上也已经有了一个新的员工了……而且那个新员工现在都还干得好好的。


    “我们就过去把符贴在电脑上,没问题就算了。”


    最后,赵葵还是松动了,“好吧。”


    两个人一起去了那间办公室,结果刚到了门口,两个人的脚步都一致的停了下来。


    赵葵看着里面安静黑暗的房间,咽了咽口水说道:“你先进去。”


    “你先进。”


    “你是男的,而且还是你提议的,你先进去。”


    陆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要是说,我后悔了,你……”


    “一起进去。”


    赵葵可没空和他一起在门口聊天,直接拉开了门,拉着陆成就进去了。


    “啊啊啊啊啊——”


    陆成在猝不及防之下,发出了脆弱可怜的尖叫。


    “……”


    赵葵本来还挺害怕的,但是在看到陆成的反应后,就只剩下了无语。


    “你的胆子比我还小,还提议来试试?”


    陆成顿时一脸尴尬,“啊……”


    “走吧。”


    来都来了,两个人也不能退缩了,只是现在他们的位置变了,变成了赵葵走在前面,陆成站在她侧后方的姿势。


    好不容易到了电脑面前,赵葵都感觉陆成在自己身后哆嗦了。


    电脑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和任何一台关机的电脑差不多。


    “我们要怎么做?把符贴在上面吗?”


    陆成没说话,他的眼睛发直,因为他看到了面前的电脑现在正在幽幽的冒着黑烟,模糊的人脸在里面若隐若现,变换扭曲。


    赵葵没得到陆成的回复,疑惑地转头看他。


    陆成张了张嘴,说道:“电、电、电……”


    就在他电个没完的时候,电脑突然在无人启动的情况下突然亮起,一片蓝色的光打在了两个人的脸上。


    “……”


    赵葵的身体僵住了。


    电脑开始杂乱的闪烁,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啊啊啊啊啊——”


    二重奏的尖叫声响起,两个人哆嗦着跑去了门口,赵葵抓住了门把手奋力地拉门,结果发现怎么垃不开!


    顿时她的眼泪就淌了下来,恐惧和后悔将她淹没,她尖叫:“拉不开!”


    陆成立刻用自己的身体去撞门,结果怎么撞也撞不开,他也开始飙泪了,同样尖叫道:“我也打不开,怎么办啊啊啊啊啊!”


    赵葵看着他涕泗横流的模样,又恐惧又觉得搞笑还有点愤怒,她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冒出了郁舟之前说的话。


    你可以追着鬼跑。


    追着鬼跑。


    其他人都动了起来,搬东西的搬东西,缺的什么都去买,很快香、烛、纸钱都备齐了,米、酒、大肉都摆好了。


    纸钱在火盆里是一沓一沓的烧,火光往上面窜动,烧出来的灰烬从火盆里飘了出来,在空中飞舞,像是灰色的蝴蝶。


    他们直接在院子里架起来了一张祭桌。


    郁泽阳往桌子面前一站,一张黄纸铺在了桌面上,笔尖沾墨,直接开始书写,郁舟看了一眼发现是一份陈情书。


    大概内容就是讲了徐泗的事,说是徐泗阳寿未尽,就算是他要给老驴当驴子那也得等他死了投胎以后,现在就先把他的魂换回来,过完这辈子再说。


    写完以后,直接往火盆里一丢,火光直接往上面窜了一大截。


    没多久,郁舟就觉得周围温度突然低了下来,其他人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全都低下了头,瑟瑟发抖。


    一道古怪变形的影子出现在了火盆旁边,它长着尖利爪子的手从火盆中捞了几把,把一大把纸钱捞到了自己怀里,接着又抓着旁边的酒瓶子里嗅了嗅,看动作似乎是对着瓶子里的东西很满意。


    做完了一切以后,影子才朝着驴子抓了一把,把里面一道惨叫着的人影抓了出来,扔掉了,接着又往屋子里一抓,抓出了一头惨叫瘦弱的驴,同样也是一扔。


    一道像是细细的鞭子抽到皮肉上面的声音从一侧传了过来,郁舟转过头去,发现是徐老太正拿着鞭子在抽着那头老驴。


    徐老太本来就长得刻薄,现在站在黑暗的阴影中,拿着鞭子教训驴子的样子看起来宛如恶鬼。


    “吃这么多连磨都拉不动?”


    “贱骨头,不抽不会工作是不是?”


    “不会工作就该把你杀来吃掉,老驴皮,驴肉,驴心,驴肝……”


    说到把驴子杀来吃掉,徐老太的语气里逐渐多了几分贪婪,以及吸口水的声音。


    她手上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甩在了驴子身上,驴子的屁股皮开肉裂,因为疼痛它还发出了刺耳难听的叫声。


    “昂——昂——”


    驴子绕着石磨一圈圈地走,地上还有它长时间踩出来的痕迹,它的身体机能已经衰退,就算是被鞭子抽打着,它也不可能像是年轻时候一样步履轻快。


    它颤颤巍巍,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但是它没有。


    郁舟在看到它眼神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


    人性化的眼神,里面是眼泪还有无尽的恐惧和痛苦。


    人类的眼睛出现在了一头驴的身上了,它看起来就是一个人类披着驴皮变成的怪物!


    “驴子……”


    徐泗变成了一头驴……郁舟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他眨了眨眼,然后再次看向驴子的时候,眼睛里就看到了更多奇怪的地方。


    驴子的身体突然就缩水了一半了,变得矮小,驴皮似乎和他有些不匹配,都变得有些空荡了,石磨的架子搭在它的脖子上,将它的脖子都压得对折了。


    最重要的是,驴子踩在地上的蹄子还有着奇怪的扁平,根本就不像蹄子,看起来更像是折叠起来的人类的腿,翻转朝着天的都是人类的足,肉掌,上面连脚趾头都清晰可见呢。


    鬼推磨……


    郁舟后退了一步,眼睛忍不住看向了不断转动的石磨,那石磨里面的又是什么呢?


    给石磨里加豆子的工作是徐大在做,徐老太赶驴子,徐大就拿着一个小勺子往里面加豆子,两个人配合默契,就能很快地把那些黄澄澄、圆滚滚的豆子变成白色粘糊的豆浆。


    豆浆用纱布过滤后,下锅煮,然后加入卤水就会变成大家经常吃的豆腐。


    但是那是豆子吗?


    郁舟看到了那些豆子表面上那些狰狞丑陋的人脸,每张脸都长得不太一样,但是每张脸又是相同的活灵活现。


    小小的五官,小小的嘴,优秀的视力让他看到了它们嘴里还有针尖一样细小的牙齿,微弱的尖叫声嘴里传来,它们尖叫着被放入石磨中心的小口子,然后它们的尖叫声停止里面传出来的是类似骨头崩裂的声响……最后连这个声响都没了。


    红色的粘糊的浆从石磨边缘流出,汇集到周围的凹槽中。


    房间内连空气都凝结了似的安静。


    印征骨架大,一身黑衣,静站在那里就已很有压迫感。


    郁舟反而被对方的气势弄怯了,倒退一步。


    终于,印征动了。


    郁舟眸中又燃起希冀的光,期盼着看到对方惧怕自己的表现。


    可印征却是冷不丁叫了他一声:“弟弟。”


    这一声,如噩梦降临,直接令郁舟如坠冰窟,僵立当场。


    第 99 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10


    以印征在天师界的地位,他无论到什么场合都会被奉为座上宾,只有别人对他察言观色的份。


    无需言语,只是轻轻一个眼神,就能或推翻或下达无数决策。


    他总是最公正、最正确的。


    精确无误得如一台机器,让人觉得到了毫不受人性影响的地步。道门中的后生曾私下窃语——简直像是三魂缺了幽精,有天魂地魂而没有人魂。


    郁舟声音颤颤:“你不能再像梦里一样罚我、吓我了……”


    印征蹙眉:“我什么时候在梦里罚你、吓你?”


    吃甜豆花怎么了?放红糖明明很好吃!——虽然他们这一片地方都是蘸辣椒,油辣子或者青椒酱,但是作为一个包容的人类,就应该接受任何一种好吃的美食搭配!


    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们不仅都盯着他看,还对他的口味议论纷纷。


    郁舟的眼睛从周围的那些影子上看过,迅速排除了那些用来迷惑普通人类的虚影,找到了真正的鬼影。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一共五个,很好,看起来都普普通通,没有厉鬼,他能自己解决。


    郁舟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后退一步,手掌合于身前,手指快速变换,指尖翻飞像是蝴蝶,下一秒手决成,而在这一瞬间他也似有所悟,天地回应了他,一道细微的风缠绕着他的手指飞了出去。


    风离开他的身边后就开始扩张,又旋转打卷,最后好像都变成了有形的利刃。


    吓唬郁舟的男鬼:“……”


    其他鬼:“……”


    风组成的利刃真切地砍在了他们的身上,他们的身体分成了几片然后又重新合拢,强烈的痛郁他们发出了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他是术士!!”


    “有人杀鬼了!!”


    几个鬼开始抱头鼠窜,但是都被无形的风给挡了回来,郁舟看准了时机直接冲了进去,手上附灵,直接一把掐住了刚才那个男鬼的脖子,使劲甩了甩,说道:“安静。”


    效果显著,所有的鬼都安静了下来,看向郁舟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


    郁舟把自己的脸怼到了那个男鬼的面前,朝着他问道:“你想吃我的血?”


    “没、没、没有啊!”


    “没有?”


    男鬼吓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他们本来就是一些没啥能力的孤魂野鬼,第一次碰到郁舟这么猛的人,要是知道郁舟这么强,他们早就离他百八十里远了。


    “真的没有,我没伤过人啊,你看我身上都没煞气……”


    郁舟不太相信,他又问道:“那你刚才说的蘸血浆和蘸人脑浆?”


    “辣椒,只是辣椒!”男鬼脸上出现了一点心虚,小声地解释道:“这么说不是显得比较符合我们鬼的身份吗?”


    “是啊,是啊。”


    其他的几个鬼也附和道:“我们都喜欢吃辣的。”


    郁舟看了半响,终于确定了面前这几个鬼没有说谎。


    他的手缓缓松开,就在那个男鬼马上就要逃脱的时候,他的手掌又猛地收紧,然后朝着外面暴力拉扯。


    “你们还迷惑人类供自己驱使,这几个人阴气入体肯定影响寿命,为非作歹,这怎么算?”


    男鬼的脖子就像是橡胶一样,直接就被郁舟给拉长了。


    “不是我们干的!是老驴做的!”


    郁舟的手停了下来,问道:“老驴?那头驴?”


    “是啊!就是那头驴!”


    他皱了皱眉,终于松开手了。


    这男鬼被郁舟强行拉长了脖子,脑袋都立不起来了,只能可怜地垂在地上,要不是鬼很难流泪,他现在肯定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呜呜呜,真的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老驴做的,老驴被他们吃掉了,它死了以后,就开始做豆腐。”


    他发出了可怜的超级大声地呜咽:“我们就是来换点豆腐吃,呜呜呜,我们连豆子都是自己带的……还带了钱!呜呜呜呜……”


    说着,他的身体里真的噗搜噗搜地掉下来了一捧长着微小人脸的豆子,还有几张天地银行的票子。


    豆子朝着四周滚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郁舟:“……”


    他后退一步,理直气壮地说道:“你不早说。”


    男鬼扶着自己的脖子,也不敢反驳,瑟缩着自己的身体说道:“呜呜呜,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早点说。”


    郁舟觉得他好像着实可怜,心里都快有点愧疚了,但是看到他的长脖子后心里的愧疚又迅速地消散了,这个样子真是丑得辣眼睛。


    他问道:“老驴是怎么回事?”


    “老驴就是这家人养的驴,它老了干不动活,就被杀了吃掉了,皮被剥了下来,变成了一头鬼驴,到了晚上它就披着自己的驴皮继续磨豆子做豆腐来卖……”


    “我们就是来换豆腐的。”


    “豆子是我坟头边上长的,我细心照料着才长得这么好。”


    另一个男鬼也说道:“老驴,它为这家人工作了一辈子,这家人用它赚到了钱,本来只要它寿终正寝它就能脱离畜生道了。”


    “但是它被吃了……它有怨气,变成了鬼驴。”


    “太惨了,太惨了。”


    郁舟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场景,做豆腐的人依旧在做豆腐,拉磨的驴依旧在拉磨,只是那张驴皮下不是曾经的老驴而是一个人。


    既然徐泗代替了曾经老驴位置的话,那徐泗……


    “卖豆腐喽,热腾腾的豆腐——”


    郁舟回过头去,结果就看到了徐泗,他正端着碗,木愣愣地对着他们说道:“你们是来买豆腐的吗?”


    “我们是来买豆腐的。”


    男鬼一脸高兴地答道,除了清明和过年,他们这种孤魂野鬼吃到贡品的机会很少,现在好不容易有可以给他们吃的东西,他们是真的很开心。


    回答完了以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看了郁舟一眼,问道:“大师,你吃吗?这个豆腐真的很好吃,十里八乡就我坟头边的豆子长得最好。”


    “我不吃。”


    郁舟对鬼豆子做成的豆腐不敢兴趣,反正他已经知道了徐泗的鬼魂就在老驴的手上,不过他是怎么顶替老驴的,徐家和老驴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还得从长计议。


    他转身朝着外面去了。


    被当成驴子驱使的徐泗则看着他的背影,发出了痛苦的叫声。


    “昂——”


    而迎接他的则又是一鞭子。


    “懒货,这就走不动了?看我把你的腿砍下来炖萝卜!”


    郁舟半天不回来,沈落秋在路边已经等到非常焦急了。


    好不容易看到远处出现了人影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在人影朝着他靠近的时候,他又变得紧张起来,因为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刚才进去的是他的兄弟,但是现在回来的还是他的兄弟吗?万一是什么鬼变成郁舟的模样来欺骗他,只要他回应了,就会勾掉魂。


    所以等郁舟距离他还有十几步的时候,他立刻说道:“停!”


    郁舟:“?”


    沈落秋一脸戒备地对着他说道:“你怎么证明你是真正的郁舟?”


    郁舟:“……”


    “你真的要我说?”


    “当然。”


    郁舟:“你五岁抢鸡吃的,被鸡追着掉进了粪坑,七岁爬树偷杏结果下不来,十二岁学自行车摔跤摔到了蛋,第二天偷偷问我……”


    “停!”沈落秋急忙打断了他,说道:“不要说了,我相信你了!”


    郁舟还有点意犹未尽,“我还有很多呢。”


    “这些事情你放在心里就行了!”


    太吓人了,这些他自己都无法回忆的丢人事情从别人口中说出来,差点没让他直接撅过去。


    沈落秋缓了缓,然后才对着郁舟说道:“刚才吓死我了,徐家院子里的灯突然熄了,啥也看不到,我差点就给叔叔打电话了,还好没多久那灯又亮了。”


    郁舟:“嗯,那会儿是我遇到鬼了。”


    “真有鬼啊……徐家是做了什么?”


    “我也还没搞清郁,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


    郁舟打了一个哈欠,眼睛里涌出了生理性泪水,泪水让他的眼睛变得雾蒙蒙的,像是裹着一层纱的黑珍珠。


    沈落秋发现了他的疲惫,也说道:“你快回去睡觉吧,看你眼睛都睁不开了。”


    “嗯。”


    沿着道路,两个人披着星光,听着草丛里的虫鸣,不知不觉就到家了。


    郁舟对着沈落秋说道:“要不就在我家里睡?”


    “算了,明天早上我肯定起不来,不如回家去睡个爽。”沈落秋拒绝了。


    “好吧。”


    郁舟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也没有走门,而是绕到了后面,从自己房间中的窗户爬了进去。


    郁泽阳听到了隔壁传来的窸窸窣窣像是小老鼠一样的动静,哼了一声,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脑袋不要了?”“明天见。”


    香已经燃尽了,郁舟也带着淡淡的香料味出去了,他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他不习惯也没办法,因为每日上香的缘故,让他就算他洗了澡还是带着那股香味。


    下午,和郁泽阳说的一样,果然徐家的人又找过来了。


    这次不是徐三了,是徐三的老婆,同样一看到郁泽阳就跪下了,对着他说道:“郁公,救救我男人,救救我儿子!”


    徐三也出事了??


    郁舟本来在屋里画符,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拿着毛笔就出来了。


    “出什么事了?”


    徐三的老婆也没看他,就泪眼婆娑地对着郁泽阳说道:“请郁公走一趟。”


    郁舟看着他爹,终于等到了郁泽阳点头,“走吧。”


    郁舟早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带着毛笔就跟着走了。


    到了徐家,他路过院子的时候,又往拴着驴的栅栏里看了看,驴子缩在了阴影里面一动不动。


    而徐三的老婆对着那边也多了几分恐惧,甚至路过的时候都忍不住加快了步子。


    徐家的气氛变得更加微妙了,突然多了一个起不来床的病人,徐老太也变得虚弱了很多,看着郁泽阳也没看不惯和嫌弃了,刻薄的脸上也充满了焦急。


    反倒是郁舟对她多了几分畏惧,昨天看到她鞭打驴子的模样都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对待员工,她看起来比他之前的秃头经理还狠。


    “泽阳啊,你一定要救救我儿子和孙子啊。”


    徐老太是紧紧地抓住了郁泽阳的袖子了,干涸的眼睛里出现了泪水。


    郁泽阳态度不变,就说道:“我一定尽力。”


    两个病人被分在了不同的房间,他们先去看了徐三。


    根据徐家人的说法是,今天早上徐三是突发重病,早上起来就发烧头痛,吃过早饭就吐了,喂了药也都吐了,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然后躺到床上休息就直接起不来了。


    郁舟进了屋子里就看到了徐三,本来精干的男人只能虚弱地躺在了床上,脸色异常青黑,不过好歹意识还是清醒的,看到他们进来还睁开眼睛看了看,脸上出现了一点期待。


    郁泽阳在他身体上摸了摸,就说道:“阴气入体了。”


    反正就是在见了几次鬼以后,他的身体终于扛不住了,昨晚上又被鬼驴驱使,今天就直接发病了。


    不过他的问题不大,只除个秽,服个去病符,后面在好好的养一养就差不多了。


    郁泽阳对着郁舟说道:“舟儿,去准备。”


    郁舟点头,“好。”


    他身上的去病符就有现成的,不过去病符是要服用的,所以需要做准备工作。


    不同的符有不同的用法,可以点燃也就是焚化,比如火符就可以点燃,平安符就是佩法,直接佩戴在身上就可,当然最好是折成特定的形状再佩戴效果会更好,而明光符则是可帖可佩,去病符就是吃法,将符直接放在碗里或者先在碗里烧成灰,然后冲水,等澄清后服用。


    除此之外,还有煮法,是让符和一些药材同煮,可以治疗一些更复杂的病症,另外的插法、喷法、洗法也是不同符的使用方式。


    不过郁舟朝着周围看了看,没在屋子里看到杯子,就对着旁边站着小姑娘说道:“小妹妹,帮我拿个杯子,还有水。”


    小姑娘没见过郁舟这么好看的人,皮肤这么白,眼神那么大,连身上都是香的,顿时脸就红了,害羞地嗯了一声就跑开了。


    没多久,她就拿了个茶杯和茶壶回来了。


    郁舟接了过去,把去病符从符尾点燃,在茶杯里烧了,然后一遍念咒一遍往茶杯里倒水,烧开的灰烬在水里化开,就是看起来还比较混浊。


    这个过程,那个小姑娘就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看,一会儿看他的脸,一会儿又看他的手。


    郁舟等茶杯里的水变得澄清了,才抬起头来,对她问道:“我好看吗?”


    “好看。”


    小姑娘傻乎乎地回。


    郁舟拍了拍她的脑袋,说道:“你也好看,把这东西送过去。”


    郁泽阳给徐三除了秽,又从小姑娘的手里接过杯子,直接把水灌进徐三的嘴里,都喝光以后,徐三重新躺回了床上。


    效果十分显著,徐三看起来还是虚弱的,但是没有那种根须烂了在逐渐走向死亡的那种感觉了,体内的生气在往上面冒。


    “谢谢,谢谢,您看看我儿子吧,不管怎么样求您救救他。”


    郁泽阳:“当然,能帮的我当然会帮。”


    徐泗在另一个房间,但是一进屋子里,郁舟就皱起了眉,房间里的味道着实难闻,透着一股腐败的味道。


    他看向了床上,徐泗的状态更糟糕了,身体比昨天变得更加干瘦。


    徐泗的老婆坐在床边抹泪,看到他们来了就立刻站起来说道:“郁公,您看看。”


    她这次不顾旁边徐老太的眼神了,直接就说道:“他肯定是被我们家的驴害了。”


    郁舟睁大了眼睛,这是忍不住要讲出真相了吗?


    徐三的老婆终于给他们讲述了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前面部分和郁舟从那些孤魂野鬼口中知道的差不多。


    徐家养的那头驴老了,它已经不能承担起繁重的拉磨的工作,而年老的驴子失去了拉磨的用途,那就只有一个作用了,它要被杀死,吃肉。


    徐泗就在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杀死了它,剥掉了它的皮,取出了它的内脏,吃掉了它的肉,然后从那天以后,他们家里就开始出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先是驴皮不见了,半夜无人推动的磨自动转了起来,而在之前养驴的栅栏里出现了老驴的影子。


    徐老太觉得是驴回来了,这驴就是一个贱骨头,就用拴鬼术将它栓了起来,打算让它依旧供人驱使。


    “栓鬼术?”


    郁舟想了想,估计着应该是他之前看到的缚灵术差不多,应该是一种对付鬼怪的土办法,这些老一辈的人总是知道更多的口口相传的隐秘知识。


    所以徐老太用打了七个节的绳子栓住了鬼驴子。


    郁舟听到这里就明白了,她的想法是这个鬼驴子依旧可以为徐家工作,他们甚至省了一笔买新驴子的钱,而鬼驴不仅不花钱连食料都省了。


    最开始也确实如她所愿了,结果也就是栓驴之后,徐泗出了事。


    徐泗被救起来,送回家后吐出了肚子里的水,整个人看起来好了很多,虽然有些呆呆的,神思恍惚,白天不爱出门,但是他们都以为是落水后生病还没好的缘故。


    晚上徐泗都还能跟他们一起做豆腐呢!


    但是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他们发现家里多了一些奇怪的饱满豆子,卖出去的豆腐收回来了一些半腐烂的钱,甚至还有一些是印着天地银行的冥钞,徐泗的病也始终不见好,还变得越严重……


    “郁公,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徐泗啊!”


    徐泗的老婆对着郁泽阳叫道:“那驴子的皮,那驴子的皮还在外面放着呢!”


    郁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前看到的就是实木供桌的桌面,而桌子距离他的脸也不过几厘米的距离,再快一点,他的脸就直接砸上去了。


    “!”魏华体型稍胖,脸圆,笑起来眼睛会眯成一条缝,耳垂肉厚,看起来很和气,从面相上粗略一看就能看出来他命很好,家庭和睦,衣食无忧,这人祖上肯定是积了德。


    这种人看起来不像是会遇到这种事情的人啊,难道是有人下咒害他?


    就在郁舟思考的时候,牛国勤突然把魏华拉到郁舟面前,说道:“老魏啊,这就是我说的那位大师,郁舟。郁先生,这就是我朋友魏华。”


    魏华看着郁舟,脸上出现了淡淡的惊讶。


    大师可真是出乎意料的年轻,这看起来就是二十多岁的长相,长得也好看,他刚才还以为是牛国勤的哪个后辈呢,结果这就是大师?


    不过他反应也快,朝着郁舟伸出了一只手,说道:“你好你好,我是魏华,大师真是年轻有为啊!”


    郁舟笑了下,也伸出手和他握了握,说道:“我也不算大师,你叫我名字就好了。”


    “那我就叫你郁先生?”


    郁舟点头。


    “坐坐坐。”折腾了一下午,郁舟和郁泽阳都挺累的,晚上就随便对付着吃了一点就各自休息了。


    郁舟回屋里就把驴皮随手放到了桌子上,就直接躺倒在了床上,先是放空了一会儿,然后又想了想白天的事。


    走了这么一趟,他也算是知道村子里的物价了,他爹去了两趟,治好了徐三,还召了一个阴差将徐泗的魂才换了回来,但是最后徐大给的钱也就小一千。


    哦,额外收获就是他拿的那张驴皮,但是那张驴皮是从那头营养不良的老驴子身上下来的,皮面粗糙,也不值什么钱。


    郁舟思考了一番觉得村子里的物价应该也就这样了,大家都习惯了,要赚钱还是得靠城里人。


    比如赵葵和陆成他们买一张符3888都不带眨眼的,想到了赵葵,郁舟就和她联系了一下。


    现在是晚上十点左右,村子里娱乐少,这个时间点外面已经非常安静了,听不到人声,只有清脆的虫鸣,月亮很亮,那些树丛里偶尔还有一些夜行小动物的声音。


    但是对大城市的人来说,现在可能才是夜生活刚刚开始,或者还没开始呢,这会儿郁舟跟赵葵联系的时候,那边就回复得非常快。


    “忙吗?”


    “不忙。”


    郁舟问道:“公司里的那个楼梯间没出什么事情吧?”


    赵葵没想到郁舟竟然还有售后,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我不知道,我没去过。”


    其实是没敢去,她根本无法想象一面墙都长满了人耳朵是什么感觉,在和陆成一起见到了那个电脑鬼以后,她现在对着这些东西更怕了,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留下来加班了。


    “不过公司后来请了一个道士来看,说是很干净,没什么问题。”


    这倒是出乎郁舟的意料了,不过没等他问,赵葵就主动给他讲述了当时发生了什么。


    牛国勤招呼他们坐下,对着他们说道:“老魏啊,你也不要着急,我们先吃饭吧,吃完饭慢慢说。”


    “好,让她们上菜吧。”


    这里不愧是开在市中心的私房菜,每道菜看起来都是色香味俱全,最后连送上来的酒都是用白瓷红梅酒瓶装的,相当雅致。


    郁舟吃得开心,他们也很有眼力见的没打扰他。


    郁舟猛地把脑袋抬起来,把插歪了的香插进香炉里,然后转头看向了他爹,说道:“我走神了……”


    昨天半夜偷偷摸摸整了一通,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睡着的那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跟被人偷走了一样,感觉刚躺下就又要醒来了。


    郁泽阳说道:“你东西掉了。”


    “什么东西?”


    郁舟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的脚边滚落了几颗黄澄澄圆滚滚的豆子。


    他的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昨天那些鬼用来换豆腐的鬼豆子,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现在还掉了出来。


    郁舟把豆子捡了起来,白天来看,它们和普通的豆子差不多,表皮光滑,没有微小的人脸。


    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里面还有几颗,全部合在一起,竟然还有小一把。


    郁舟盯着看了半天,突然勃然大怒,骂道:“贼心不死,竟敢在我身上做标记!”


    ·


    一柄招魂幡铮铮立于房间中央。


    血红的旗帜无风自动,猎猎作响。


    万焚做好万全准备,在艳鬼受召而来的那一刻,就张开双臂将郁舟抱了个满怀。


    郁舟仓皇抬脸,眼睫颤瑟,淡粉的鼻尖急促地扑出湿漉漉的呼吸。


    这么漂亮的脸,骤然出现在眼前,哪怕万焚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冲击得呼吸一滞。


    万焚一直找不到他,才使了招魂术把他招来。


    第 100 章   遭遇时停的艳鬼11


    天师斗法,鬼祟沾到一点都会要命。不过就算偶有符箓意外飞溅向郁舟,也都在还没靠近郁舟两米的时候就被拦截。天师斗则斗矣,仍一边分心在郁舟这边,保护他不被波及。


    郁舟脸色蔫哒哒,慢慢往墙根挪。


    忽然不慎撞到一张香案,他下意识转头去看,脸恰与一尊紫檀木神龛正正对上。


    神龛中的神像豹头环眼、铁面虬鬓,正正是辟邪的驱魔真君像。


    威严的神像猛然爆发出一阵金光,将郁舟猝不及防撞晕过去。


    郁舟满意了,他骑着驴子绕着沈落秋转了一圈,看着他大包小包的,问道:“你干嘛去啊?”


    沈落秋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一堆,说道:“我给那些人送饭去,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行啊。”


    郁舟现在得了驴子,一心想显摆呢,反正又不用自己走路,跟着去逛逛也不错。


    沈落秋提着东西,看着郁舟骑着驴子哒哒哒地跟在自己的身边,走了一会后,他就忍不住说道:“不得不说,这驴子确实挺好的,看得我都想买一头驴子骑了。”


    他天天送餐,那些钓鱼佬还专门去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车又去不了,天天就靠两条腿硬走。


    郁舟说道:“你可以买匹马。”


    “有道理啊,马也帅,不过马贵啊。”


    很快两个人就在河边找到了第一个定了饭的客人,那人看到郁舟骑着这么大的一头驴子出现都惊呆了。


    沈落秋把一个三层的大饭盒递给他,他都没接,而是看着郁舟说道:“这是驴子吧?这驴子养的可真好。”


    “是啊,就是一头驴子。”


    “真不错,直接就这样骑呢,没有鞍具?”


    郁舟:“没有。”


    他都没想过这么问题,不过这老驴应该不会把他摔了,它也不敢把他给摔了。


    那人把饭盒接过去,笑道:“小兄弟这么年轻,有本事啊。”


    郁舟笑了笑,“是驴子听话。”


    送完了这个人,他们就沿着河滩继续走,郁舟就朝着沈落秋问:“现在不是早餐吗?他们早餐就吃这么多?”


    沈落秋说道:“里面还有午饭,我们哪有时间顿顿送。”


    “中午不就冷了?”


    “也还好,保温桶放着,他们之前吃面包、自热米饭,都要吃吐了,加钱让我送饭呢。”


    走了一段路后,他们又看到了熟悉的老牛,他也是在熟悉的地方,好像之前差点被拉替身对他没一点影响。


    郁舟已经知道老牛的名字叫牛国勤了,他的家境也确实富裕,他之前就是做坚果生意的,因为儿子能干,所以早早就退休了,就天天钓鱼玩。


    牛国勤看到他们就站起来了,“大师!大师你也来了,你买驴子了啊?这驴子真不错!”


    郁舟从驴子上下来,对着他问道:“你也懂这些?”


    牛国勤就说道:“我有朋友喜欢玩马。”


    还真是低调的有钱人。


    “你后来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吧?”


    牛国勤就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次之后,我连着两天都没钓到什么鱼,不知道是不是运气不好的缘故,好在前些天,我又重新开始上鱼了。”


    郁舟:“……”


    之前钓不到鱼肯定是因为狗娃,狗娃那小鬼报复心强,还好他找徐泗的时候顺带教训了一番。


    郁舟对着他就肯定地说道:“说明你身上的霉气散了。”


    “我也觉得。”


    牛国勤憨厚一笑,说道:“我昨晚上还在河里看到一条大鱼呢,脑袋上顶着一个大河蚌在水里游,在我鱼钩旁边晃了好一阵,就是不咬钩。”


    大河蚌?


    那不就是之前被他塞进河蚌里的那只水鬼,看起来那只水鬼现在适应得也挺好的……


    “它们没什么奇怪的动作吧?”


    “没有,就是晃来晃去的,我还特意换了鱼饵呢,它们也不吃。”


    “嗯,你别轻易下水就行。”


    牛国勤点头,“我知道。”


    他就一边接过沈落秋手里的饭盒,一边对着郁舟说道:“郁先生,忙吗?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嗯?说来听听。”


    牛国勤去打开了一个小马扎让郁舟坐下,说道:“其实也不是我的事,是我一个朋友的事。”


    “就是我朋友近来遇到了件怪事,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梦,梦见一个木头推车的小摊子,摊子上立着一个奇怪的招牌,他看到上面有字,但是认不出来,摊子后面有个人——应该是人,还在跟他说话。”


    “在梦里,每次他都专心的竖起耳朵听,但是都听不清还会醒过来,不过随着次数多了,他觉得那个梦在变得越来越清晰了,他觉得邪门,害怕出事,想找人解决呢。”


    郁舟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这件事是有点奇怪。


    “我知道郁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人,就想请你看看。”


    郁舟说道:“光听你说的这点消息,我也很难判断是什么,这得亲眼见了人才知道是什么情况。”


    “那你就帮我朋友看看?”


    “嗯。”郁舟点头。


    “好好好,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牛国勤一脸高兴,拿出手机就直接打过去了。


    “喂,老魏啊,现在怎么样?”


    “还是和之前一样?没事我已经帮你问了大师了,大师已经同意帮你看看了,肯定没问题的。”


    “大师肯定是真大师啊,不是外面那些招摇撞骗的,我知道你之前被坑了,但是这个是真的,我打包票。”


    “我不是说了吗?诶,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


    牛国勤把电话挂了,对着郁舟说道:“我那朋友才刚被骗子骗了,所以才比较警惕,不是不相信你。”


    郁舟眨眨眼睛,忍不住问道:“被骗了多少?”


    牛国勤:“两百万。”


    “嘶——”


    沈落秋倒吸一口凉气,驴子也像是惊讶一样,歪着嘴巴就昂了一声,后面还晃了晃脑袋。


    牛国勤看着它的样子,被逗笑了,说道:“大师,你这驴子还挺聪明,好像能听懂人话一样。”


    郁舟也笑了笑,说道:“它是有点小聪明。”


    能不聪明吗?跑得那么快,还知道抱他的大腿。


    沈落秋还是对两百万比较感兴趣,就问道:“他怎么被骗这么多的啊?”


    “是这样的……”郁舟:“……”


    他沉默了两秒,然后才对着牛国勤说道:“我只是进行了一些艺术夸张。”


    “原来如此。”


    牛国勤一脸恍然大悟,他现在对郁舟充满了敬佩。


    不愧是大师,审美都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车子很快就到了西河镇,他们通过西河镇的高速口上了高速,又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Y市。


    Y市发展得很好,虽然比不上郁舟之前工作的沿海城市,但是也是在全国前列了,一进入市区,繁华的气息就扑面而来,高楼大厦,来来往往的穿着时尚的人群。


    郁舟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的彩灯和闪烁的广告牌,明亮的色彩遮掩了很多东西,或许这里的某个角落也有什么阴暗的东西在不知不觉的生长。


    牛国勤对郁舟就道:“我已经和老魏联系好了,他提前定了位置,我们就先去吃个饭,然后再去他家里。”


    “行。”


    最后牛国勤就开去了一个私房菜馆,下了车,报了魏华的名字后,他们就被服务员引着进去了。


    郁舟还没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吃过饭呢,就连随意放在墙角的花瓶,隔断的屏风看起来都不是便宜货,甚至在市区中心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还舍弃了一部分建筑面积做成小花园。


    花园里最惹眼的就是里面有一条高高低低的弯曲流转的“溪流”,是活水,里面还有几条金红色的锦鲤在欢快游动,流动的溪流最后聚成一个小水塘,这是聚财。


    他一看就看出来了,这花园的设计肯定是找了风水大师看过了,走在花园边缘扑面而来的就是湿润的水汽和生气,连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这才是真正的水就是财嘛,徐泗那个就是纯送命了。


    包厢到了,打扮典雅的服务员推开门,对他们说道:“魏先生定的包厢到了。”


    “好,谢谢。”


    牛国勤的脚都没跨进去呢,就先叫道:“老魏!”


    “老牛,哈哈哈,一段时间没看到你,你这怎么又黑了啊!”


    “那可不是,我这是在外面锻炼呢。”


    包厢里的男人在看到牛国勤以后,也站了起来,一脸高兴地和牛建国打招呼,看起来两个人确实关系很好的朋友。


    郁舟也打量着魏华,他尊贵的客户。


    牛国勤的朋友魏华,也就是他口中的老魏是做木材、家具生意的,两百万对魏华来说不算多,但是就这样被骗了一笔钱是个人都会感到郁闷。


    魏华最开始遇到这怪事时,先去找医生看了,精神科、脑科都看了,但是都没有作用,本来没想到那方面去,后来经人提点后,才想到去找大师。


    这一找就找了个他们那一片一个很有名气的走阴人,也是经过人推荐的,说是很有能力。


    郁舟也知道走阴人,走阴人可不简单,毕竟是要活人的灵魂下阴间,还能自由回来,一般是有奇遇或者体质特殊的人才能担任,他们不仅可以帮阳间的活人给地府的逝者带话,甚至还和阴差也有交情,会帮阴差做一些不好处理的事。


    真的走阴人确实很有本事,所以收费也很高,那个走阴人开口就要了两百万。


    魏华只觉得只要能解决也行,就答应了。


    走阴人收了钱也很爽快,就对魏华说,晚上就下阴,帮他去下头问问是怎么回事,让他不用担心。


    白天,那走阴人就用罗盘在魏华的别墅里挑了一个房间,把里面的东西都搬了出去,又拉了红线贴了符,一套动作下来看起来很专业。


    等晚上,他就让魏华和他一起进去,两个人在里面面对面坐着,魏华的手放在走阴人的手上,到了某个时刻走阴人就说了一句:“时间到了,我走了,看好我的身体。”


    说完了他就闭上眼睛,没多久,眼皮子底下的眼珠就开始疯狂转动,然后身体也在开始抽搐,看起来像是犯羊癫疯了一样。


    魏华被吓了一跳,但是又不敢动,过了一会儿走阴人的状态就稳定了下来,眼珠子不转了,身体不动了,开始说话了。


    说得含糊不清的,也听不明白,并且人还时不时点头、摇头,一副真的在和什么东西对话一样。


    整个过程持续了小半个小时,然后那个走阴人才逐渐苏醒过来,醒过来后,他像是不记得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念念叨叨的回忆了好一会儿才对着魏华说道:“你是被一个行商盯上了,那本来是做阴间人生意的,不知道怎么的,误认了你,所以才会在你梦中出现。”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他们聊过了,说你是阳间人,和他们不是一路的,他们应该不会来找你了。”


    然后走阴人拿出了几颗药丸,说道:“这个药你吃几天,巩固一下阳气,免得他们再认错了。”


    魏华非常惊喜,当天晚上吃了药丸以后,果然没做梦了,一觉就睡到了大天明,他就觉得这走阴人真是厉害。


    郁舟听到这里,就忍不住“咦”了一声。


    沈落秋先他一步问了出来,说道:“那他怎么发现是骗子的?这不是都解决了吗?”


    这时候,牛国勤的脸上就出现了强烈地无语,他说道:“因为老魏在快吃完药丸以后,觉得这东西非常好,能改善睡眠,就想再买点,结果去联系那个走阴人却发现联系不上,他这才发现不对。”


    “他就把药丸送去化验了,化验结果显示里面有安眠药、迷药的成分,吃了能睡得不好吗?都直接被迷晕过去了!”


    “还好那些人只谋财不害命,他去做了检查,身体没吃出什么问题,就是现在不吃药丸以后,又开始做那个梦了!”


    郁舟:“……”


    沈落秋:“……”


    两人沉默了两秒,然后郁舟才忍不住吐槽道:“现在的骗子还怪专业的……”


    郁舟茫然。


    矛盾确实激化了,但宿水这反应跟他预料中的不一样。这里是他走炮灰剧情的主要场地,他不能离开这座别墅,他要在这里勤勤恳恳地扮演好炮灰,最后的终末结算才能拿高评分。


    郁舟有点恹恹的,轻皱着眉喃喃:“为什么,这个房间好冷……”


    宿水漫不经意地回答那个问题,“大概是因为,那只煞鬼还在这屋里,看着我们呢。”


    “从刚刚,到现在。”


    “一直在看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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