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第 111 章
日暮渐落,安王府成婚,受邀之人并不多,朝臣中除了镇国公凌老和世子凌元洲,也只有柯沭和孟涞有帖子。
就连萧梓轩日后接管的户部和礼部,都没资格来观礼。
帝王也在的缘故,阮秋彤本没在主位落座,还是萧衍之亲自将她搀到上首:“梓轩大喜,太妃自当坐主位,不必拘谨。”
姚家和宁王虎狼之心昭然若揭,上午桑烨被捕,意图行刺帝王,以求复南国的事,已在京中传的沸沸扬扬。
但凡懂其中利害的人都明了,有能力允诺他们复国的人怕是只有姚家。
王贵妃回到宫中便开始发气,在殿里伺候的下人通通罚跪在殿外石砖上。
地上还有没化的积雪,不一会儿便浸湿了腿上的衣衫。“那臣岂不是还要萧公主在外败坏在下名声之恩?”
萧衍之的声音让桑晚回过神来,讪讪一笑。桑晚说完又停顿了一瞬,似是有些不好意思,语气变的细弱起来。
“我知道,先生不是自愿来教我的,我性子顽劣,又,又从小生了病,大家都不喜欢我,所以先生不喜欢我是正常的……”
“更何况今日若不是我以玉佩的事让先生强留下来,先生现如今早就在驿站好好休息了,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背上女子的声音越来越小,肩上传来细微的耸动声,女子话语中隐隐还有哭腔泄露。
萧衍之背着女子的继续往前走,听到这番话语脚步也不曾有过停顿。
片刻,肩上便传来一阵濡湿感。
背上的女子似乎是累极了,渐渐没了响动,发出均匀的呼吸。
片刻,又突然传来声响。
“先生,不要讨厌我。”直到坐上马车,桑晚还一直看着母后,有些想问,但……
“晚儿,是不是想问母后为何要让萧中书休息几日?”
桑晚迟疑了一瞬,点点头,又很快的开口说道:“若是不方便的话,母后就不用告诉我。”
皇后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今日你与萧衍之在林中被找到时,举止亲密,众目睽睽之下,怕是要生流言。”
“加上那萧衍之本就未尽到职责,若不是他出了纰漏,你又怎可能遇袭。光是这一项,罚他歇几日都是轻的。”
此时此刻,她突然醍醐灌顶,她说当时她借故靠在萧衍之怀中时,萧衍之怎么没将她推开。
好个萧衍之,原来是在这儿等她。
这一路上她跟着萧衍之走,路线全是萧衍之规划的,想必他是早已跟翟蓝通过消息,知道了方位。
毕竟当时翟蓝找到她们时可半点未惊讶。
所以他是故意的,故意让人看见她们举止亲密,这样赶来的母后为了避嫌也为了示警,便会将他从她身边调离。
好一出釜底抽薪,可恶!
马车另一边。
翟蓝放下车帘,给大人斟了热茶,这才小声说道:“大人,那些刺客是从皇城来的,他们身上皆有印记,应是世家豢养的死士。”
茶杯中的热茶袅袅升起,白雾升腾,模糊了面前人冰冷的眉眼。
“我这才离开几日,他们便按耐不住了吗?”
冷白的指节转动着茶杯,杯中滚烫的茶水贴近指腹,传来阵阵热气。
“传信给江森青,让他给皇城中的世家找点乐子。”
“是。”
翟蓝想起方才看见的一幕,不知道该不该问,眼神似有若无的看向上方,迟迟不曾开口。
半晌,还是过不了心中这关,迂回的说道:“大人今日一箭双雕,既摆脱了长公主,又能有时间去寻人,真是让属下佩服。”
这等拍马屁的话不符合翟蓝的性子,说出来语气也甚是别扭。
萧衍之轻抬眼睫,冷声道:“有话直说。”
翟蓝在心中纠结片刻,还是决定直言相问,鼓起勇气看向大人道:“大人这两日保护公主辛苦了,只是今日公主这等行事,大人是不是…就是…”
后面几字宛如烫口山芋一般说不出口,鼓起的勇气在看见大人冷冽的眼神时便已泄的一干二净。
声音如细蚊一般,若不是四处寂静,这句话便要被盖了过去。
萧衍之的步伐愈发稳当,小心避开路上的碎石与杂草,往山下走去。
一双桃花眼左看右看就是不看面前之人,有些琢磨不透萧衍之是怎么想的。
但是她能肯定,男的都很在意自己行不行。
她昨日说的那番话,不就摆明了说他不行。
今早还被石头阿婶说给他了,现如今旧事重提肯定是想找她算账。
要不……先道个歉?一双玉手抱住双臂,美目看向身后,莹白的小脸低垂,“先生,我冷。”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叙述,但偏让人觉得话语缱绻,惹人怜惜。
萧衍之走上前一步,轻微的动作却无端生出压迫感来。
“公主身边内侍回去后皆罚俸一月,以儆效尤!”
处罚来的猝不及防,但萧大人乃是公主先生,他的命令自是要听。“贵妃虽是正一品,但也要行礼才是,不然若是被外面的御史知道了……”
王贵妃站在原地,咬牙切齿,但桑晚的话却也是实话。
她虽位列贵妃,但面见长公主仍旧要行礼问安。
屈辱的半弯膝头,低头行礼道:“臣妾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桑晚站在她面前受了这份礼,转头慢悠悠的朝母后走去。
卧在皇后膝上,冷眼看着底下贵妃颤抖的支撑不住的双腿。
直到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才假装醒悟过来,“贵妃娘娘还在行礼呢,本宫倒是忘了,贵妃娘娘起来吧。”
“萧公主殿下。”
膝盖因为弯曲的时间太久,站直后双腿还微微有些发颤。
额间还有细汗溢出,头上琳琅的钗环在行走间晃荡,闪着金光。
等贵妃走出凤仪殿之后,皇后才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调皮。”
桑晚将脑袋在母后身上滚了一圈,哼哼唧唧的说道:“我才不是呢,王贵妃分明是想要母后难堪,借此讽刺,我才不给她这个机会呢。”
说完,抬起清眸望着母后,“对了,母后,你找我来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皇后怜爱的拂开了桑晚眉间的鬓发,轻声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前几日突然想起,你这次彻底好转,该去太华寺好好拜拜还愿才是。”
“太华寺?”
皇后的手温柔的梳理着她的青丝,缓缓道来:“说起太华寺,你与它也是有些渊源的。”
“当初我怀你和你弟过了十月还迟迟未生下,恰逢南方大旱,就有群臣上书,天怒人怨之下,我便带着你们去了太华寺。”
“好巧不巧,方才到太华寺,便产下你们姐弟二人,这时南方旱情也解了,可不是有缘。”
“说起来,你还被当时的主持抱过呢。”
讲起这些,难免又勾起往事回忆,皇后虽然说的轻松,但每一句拎出来都显得辛酸。
桑晚抬头瞧见母后的神情,环抱住母后的腰身,撒娇问道:“母后我们什么时候去太华寺?”
“三日后是个好日子,去一趟回来也正好除夕。”
现如今不过一月初,除夕乃是二月中旬,看来这太华寺还是有些距离。
一个多月,那她身上的毒势必要发作一回,想起上回的惨状,还是要让萧衍之同行。
“母后,那随行人员都有谁呀?”
“左不过就是一些兵部将士,或者礼部人员。”
“那萧大人可会同行?”
皇后摇摇头,“萧大人作为中书令,每日朝政都忙不过来,如何会同我们去太华寺。我儿这么在意萧大人去不去?”
身后的江森青倒是站出来说话了,“小萧大人,你别光顾着罚人呀,公主殿下可还冻着呢。”
桑晚本以为她都这样讲了,对方定然会将披风给她,没想到等到的不是关心,反而等到了一顿处罚。
又听见江森青的话,抬头楚楚可怜的瞧着对方。
“看来公主殿下还是没有冷糊涂,冰天雪地是该冷才是。“
几番言语试探,桑晚怎得不知对方这是早就看穿了她的伪装,索性也不装了。
环抱着的双臂垂下,方才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也悉数消失不见,眼眸里只剩下对方的身影。
桑晚上前一步,两人本就靠得近,此时两人之间的间隙也不过毫尺有余。
额间的海棠花钿清晰可见,上面用金箔描绘的线条隐约可见其纹路,“先生好狠心,我都这般冷了,先生竟都不心疼我。”
女子身上的香气随之弥漫,像是丝帛一般要将他束缚在其间。
不过愣神片刻,身上披着的墨色狐裘竟被身前人解去披在身上,又飞快的退后两步。
“胡闹!”
大庭广众下做出这事,若是传出去成何体统!
披上狐裘的女子神色肆意,眉眼飞扬,“先生,古有割肉喂鹰如此贤德之举,现如今先生舍身让衣也是不输先贤。”
长安民风开化,身旁之人只当时一对有情人玩闹,投以暧昧的眼光。
倒是旁边的波斯商人等不及了,深怕到手的鸭子飞了。
上前横插在两人之前,扬起笑脸,“二位,二位,天寒地洞的,不如二位先将在下的事情了结了,如何?“
桑晚在旁边眨巴眨巴眼睛,看着萧衍之道:“先生,我出门太急,忘带银子了,不若你就再帮帮学生,付了这银钱。”
这时候求人倒知道上前了,被狐裘遮住的素手从身狐裘下伸出,轻扯对方的衣袖摇晃。
女子乌发被压在狐裘之下,盘在发上的珠钗轻轻摇晃,发出琳琅之声。
宝蓝点翠孔雀吊钗在发尾晃动,描绘精致的孔雀站在枝头,自傲又充满诱惑。
萧衍之觉得面前女子就像这发钗上的孔雀一般,狡黠又自傲。
“那这位公子您看是怎么给方便呢?”
萧衍之微微转首,身后翟蓝便上前取出银两递给波斯商人。
波斯商人得了银两自然乐呵呵的退去了,路过那乞儿时,白了其一眼道:“你今日也是撞了大运,真是便宜你小子了。”
桑晚抢了萧衍之的狐裘,现如今不冷了,那颗想犯上作乱的心自也蠢蠢欲动了。
“先生,这天这样冷,我看您的手都冻红了……”上前正准备握住对方的手,却不想被翟蓝挡住了去路。
殿内传来王贵妃的咒骂声,“她桑晚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叫我给她行礼,一个生下来就不祥的贱种!这些年若不是我心慈,她早就没命了,现如今还作威作福到我头上了!”
王贵妃身旁的侍女奉了茶水上前,劝解消气道:“娘娘息怒,那桑晚不过是一个没规矩的疯人,举止粗鲁,娘娘何必与这般小人置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话音才落,王贵妃突然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瓷器落地清脆的声音传来,上好的黄花瓷就这样碎成了几片。
“贱人,都是贱人,若不是皇后那个贱人抢了本宫的后位,本宫现如今还用受她生的小贱种的气?”
说罢,眼神中闪过狠辣的光,带着披甲的手指向身旁的侍女,金色披甲在此时显得寒光凛凛。
“你给本宫哥哥送信出去,桑晚既然敢得罪我,那我就要她在太华寺的路上有去无回!”
回了公主府的桑晚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清荷连忙为公主取下手中的暖袖,方才皇后娘娘要公主去的急。
手上的伤来不及做过多的处理,便只能戴个暖袖将手给藏起来。
所幸没有被发现。
只是中午时分还只是有些红肿的掌心,此刻已经变得青紫起来。
清荷取出白玉膏重新处理了一番,这才包扎起来。
闻言,殿外跪着的朝臣顿时唏嘘起来,更有出声呛语的。
嘲弄徐则堓,身为言官之首,竟也是鼠头之辈,亏得他们一心为了晋国江山,居然陪着演了好几天的大戏!
“太后一心置我于死地,我又哪来的本事,能救徐姑娘?”
桑晚抿唇,故意面露为难:“我不能看无辜臣子,因我白白丧命罢了,大人还是请回罢。”
第 112 章 第 112 章
官员罢朝三日,以徐则堓险些被杖毙,狼狈收场。
不过一夜功夫,满京皆知是太后用徐若彤威胁徐大人,不得已才有了此举。
京中传言两边儿倒,有说桑晚确为祸国妖女,都能左右帝王圣旨的;也有人说她竟能止帝王嗜血之性,许是福星也未可知。
这些日子,荣国公还被关在刑部审问。
国公府和世子府皆有金鳞卫驻守,连吃食都要靠护卫送进去,更别提能和宫里的太后有信件往来。
何况,姚淑兰也被帝王暗暗软禁在了寿康宫,只有宁王,仍行动自如。
众人都在等着看太后如何替姚家脱罪救人,却等来徐大人这一出。
聪明的人或已猜到,姚淑兰许是黔驴技穷,才要在这般节骨眼上,将桑晚推到风口浪尖。
只有京中百姓和一些商贾之家,还将桑晚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街边上的人越围越多,瞧着倒是有街道堵塞之前兆。
一抹水红色绸缎从摊贩前掠过,又再次飞舞不见。漆眸微阖,找到桑晚最要紧,等找到桑晚……
“国师大人怎得也在此处?”
清荷看见兀自出现在此处的国师心中疑惑,怎得今日出现在此处的人这么多?
这般想着双眼便又向国师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便让她惊叫出声。
国师怀里抱着的,莫不是公主! 萧衍之察觉到不对劲之后,便立刻用披风裹住了桑晚,吩咐翟蓝准备马车。
马不停蹄的带着桑晚,回到公主府。
从马球场回府的同时,吩咐去寻太医的人也回来了。
将桑晚搁置在床上,太医见状连忙上前为桑晚诊脉。
也不知诊出了什么脉象,太医双眸微闪说道:“大人想必也已知晓公主所中何药,恕微臣无能,此药并无解法,除了男女相交,便只能硬熬……“
萧衍之心中早有预料,挥挥手让太医下去。
床上,桑晚被萧衍之用被子盖着,身上还有披风围着,本就燥热的身体更是灼热。
偏偏四肢无力,挣扎不开,只能在被衾中小声呜.咽出声。
像是小猫挣扎发出细弱的叫声,一下一下撩拨着人的心弦。
娇嫩的唇瓣微动,一道道娇.吟从床上传来。
桑晚知道萧衍之坐在她床边,用力向他靠近道:“先生,我好热……你帮帮我。”
动作间,竟将身上裹挟的被衾与披风挣扎散开。
失去了禁锢,桑晚发出了一声松快的轻.吟。
婉.转.柔.媚。
但这远远不够,屋中很安静,只有他们二人。
因此桑晚的呜.咽声便显得尤为清晰。
半晌,帏帐被人掀开一个角,一只冷白的大掌端着茶盏伸进来道:“公主哭了这么久,用些水吧。”
桑晚此刻哪有什么理智可言,听着他的话语,心中不免更觉得委屈。
今日发生的事情非她所愿,如今她中了药,他就在一旁坐着,还说这些话。
心中更是生气了几分。
一把打翻了他手中的茶盏,冰凉的茶水倒在她身上,让她陷入燥热中的身体不免舒适了几分。
撩开帷幔,看见坐在床边的萧衍之。
也不知那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拉上床,帷幔落下,遮盖住两人的身影。
桑晚俯下身嗅到他身上的冷檀香,本就迷糊的大脑瞬间被搅成一团浆糊,柔软的身子微微战.栗,身不由己的软软倒在他身上。
“国师大人,您抱着的可是……”
清荷话还没说完,余白便点了点头小声道:“正是公主殿下。”
清荷瞬间便脱离了萧衍之,走到余白身边,侧身看了看国师怀中人,正是公主殿下。
只是殿下的腕间和颈项怎得平白多了这么多的红痕,看着,看着让人生出些遐想。
清荷轻声问道:“公主这是怎么了?”
余白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萧衍之,意味声长的说道:“太累了便睡着了。”
三日的时间眨眼便过去了。
夜幕悄然降临,桑晚将清荷召到身边询问道:“那药可送进去了?”
清荷点点头,轻声道:“公主,按照您的吩咐早就送进去了,公主您今日是要……”
桑晚连忙将手放在唇中,示意噤声。
打发了清荷下去,换了一身便装,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几日前她来看过萧衍之的院子,发现了西南墙角处有一狗洞,从洞里钻进去,东躲西藏总算到了萧衍之歇息的房间。
从袖中拿出药粉,在茶壶中轻轻洒了一些下去搅匀。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听着像是朝着这间屋子来的。
许是银装雪白之色瞧得有些多了,眼前突然出现这般艳丽的颜色,不由得将人的视线全数吸引过去了。
突然,一张额间描绘着海棠花钿的莹白小脸从中脱颖而出。
许是察觉到视线,桑晚悄然抬头与楼台上的萧衍之对上视线。
眼中莹莹水光,眼尾处洇红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好像,没有什么用……
窗外好像下起脸了雨,但是雨声细小。
若不是注耳听去,根本听不见那微弱的雨声。
打在窗檐上,很快便形成积水,滴滴答答的从屋檐上滴落下来。
桑晚忽然想起,她出京前几日,那吴娘子正准备办一场马球赛。
好似就是明日,也不知这雨会不会下大。
若是下大了,这马球会只怕是开不成了,毕竟这草地式闰。
若是有哪位不小心坠马了,这可说不清了。
不仅没涂到一个好彩头,还平白受一桩气。
还有那梅语雪也不知道会不会参加,但她想应该是不会了。
毕竟她自己也说过不擅长这些。
生平就爱看长得好看的人。“是什么?”
翟蓝垂下头,讷讷的小声说道:“是不是与公主……”
倏地,瓷白的茶杯被搁置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动。
萧衍之看着翟蓝的面色便知他心中所想,泛着冷意的脸此刻更是霜寒,“有这时间不如出去好好搜寻一下那群人的线索,出去!”
翟蓝灰溜溜的被赶下马车,长舒一口气,看样子大人应该是没有。
将翟蓝赶走后,萧衍之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想起方才对桑晚的孟浪之举。
这般想着,白玉般的耳垂仿佛又感觉到那轻酥的痒意,带着似有若无的热气。
那些动作,她都是跟谁学的?瞧着可不像是生手。
在她出发离京的那日,京兆府便已经将余青放了出来,现如今余青住在一个来福酒楼里。
明日她就先去寻余青。
就在萧衍之要抽回手时,桑晚突然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
娇软柔嫩的手掌强势的挤入他的掌心,两相交.缠,无端生来几分欲色。
桑晚葱白的指尖在萧衍之的薄茧处揉了揉,直到将那薄茧揉成绯色,这才堪堪停手。
“先生为我上药,学生万分感激,昨日回去想了一夜,觉得礼尚往来,先生为我上药,学生今日特地带了白玉膏就是为了先生手上的薄茧。“
说完,从腰间取出白玉膏,柔嫩的指尖沾取少许,涂抹在萧衍之中指指腹处。
又小心将药膏打散抹匀,温热的指尖在他指腹处揉捏摩挲,让萧衍之生出几分被人把玩的感觉。
猛地抽回手道:“多萧公主好意,小伤而已就不劳烦公主费心了。”
桑晚看着他耳垂上升起的点点绯红,抿唇浅笑了一瞬。
她可不是那懂得进退的人,她只知道他退那她就要进了。
萧衍之修长的手掌还停放在桌上,微握成拳。
“先生对学生好,学生自然是要投桃报李。”
说着说着,桑晚又靠近了他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只剩下一个手掌的宽度。
萧衍之颇有些不自在的向外偏了偏头,今日的天好似格外蓝。
这时,桑晚伸手握住萧衍之桌上的手,放在唇边浅吻了一瞬,柔声道:“可是学生看见先生手上受伤,心疼。”
江森青顺着萧衍之的余光看去,却只见人头攒动,无甚好看的。
男子青黑色的鸦羽垂落,遮住了眼中晦暗的情绪。
手指轻点茶杯上的花纹,杯中茶水轻荡,泛起圈圈涟漪。
“诶,这下面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热闹,小萧大人要不要下去凑凑热闹?”
男子轻点茶杯的指节停顿,清俊的眉间微蹙,“无聊。”
江森青向来看不惯对方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要御鹤成仙一般。
手肘支在桌上,托住俊脸说道:“小萧大人,你说你也年过二十了,还这般清心寡欲,怎么还打算出家?”
萧衍之偏过头,黝黑的眼眸不自觉的朝着身下的闹市看去。
艳若海棠的女子,被围困在中间,身上华贵繁琐的裙裾也被乞儿扯住。
仿佛一只羊羔置身狼群一般。
那双充满水雾的眼神又再次望来,桃花似的唇瓣微微张开。
瞧那唇形,似乎是先生……
桑晚暗暗紧张,下巴微扬,宣政殿的正门很快出现一道倩丽身影,有着南边儿姑娘的娇小,面容却很是坚韧。
稳着步子,在东陵婧的侧后方跪下见礼:“臣女白梦,见过陛下。”
听她是臣女的自称,顿时令人侧目频频。
姚绍明这会儿已经没工夫垂涎她的姿色,见姚安志眉头深蹙地看了眼那女子,心中顿感不妙。
“听闻太傅这些年,连同夫人的母家柳氏,都在搜罗十六年前江州贪墨案的罪证。”
萧衍之语气看似平和,眼眸却深邃发寒,“朕好心,替你们寻来了!”
第 113 章 第 113 章
当时和桑烨联手,也是剑走偏锋,被逼无奈。
姚家这些年节节败退,在朝中被孤立许久,实权流散,若这条路赢了,他们便后世无忧;若败了,也不过提前身死,又怎会不知帝王心中对姚家的恨?
桑烨入狱,他们的确没有挣扎的余地,却没想到帝王居然已有证据,能给姜氏翻案。
朝中大臣霎时窃窃低语起来,当年的贪墨案为官者谁人不知?
一夜之间,宫中的姜嫔成了罪臣之女,自戕后,萧衍之便被太后抚养在身边,那年他才不过八岁。
再往后,宫中康健的皇子本就不多,只有萧衍之样样拔尖,是储君的最佳人选,先帝也十分看重,无人敢将他和罪妃姜嫔挂钩。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那年的贪墨案,会被再度提及,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桑晚暗暗紧着手中帕子,视线从白梦身上收回,落在龙椅前萧衍之的背影上。
这一刻,他等的太久了……
姚安志双眼睁了睁,声音里带着老者的沧桑:“你养父把你藏得真好,这样小的身躯,看上去,的确像未及笄的,年岁对不上。”
他拖着尾音:“终究晚了陛下一步,竟都让你长这么大了……”
白梦对上他的眼睛,双眼好似泣血,没有丝毫退缩:
“家父不过姜大人御下的一名知县,当年负责贪墨案的官员欺上瞒下,做着举家灭口的勾当,杀了那么多无辜之人,死后就不怕下地狱吗?!”
“身前哪管身后事!”但她也不知道外面传了这些流言,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视线有些模糊,桑晚眼眶中蓄起了一小团水雾,萦绕在下眼睑。听见门房禀报,桑晚有一瞬间的愣神,顾清牧怎么会来此处?也没听说他与萧衍之有交情。
也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萧衍之站起身道:“请顾大人进来。”
桑晚背靠在椅上,颇有些好奇的想一睹真容,顾清牧是母后引荐查案的人,也不知有何特别之处。
很快,顾清牧便被引了进来,桑晚顺着视线看去,瞬间目光便被来人吸引住。
若说萧衍之是冰凉的雪,那顾清牧给人的感觉便是雅致的竹。
皇宫。桑晚绷紧的脊梁缓缓放松下来,如玉的指尖从掌心脱落,垂放在被褥上。
白嫩的掌心徒然增添了几个半弯的绯红月牙。
“进来吧。”桑晚从醒来后便在公主府将养。
说是将养实则是在养她身上的红痕。
母后从宫里隐约知道了此事,立马便派了身边的嬷嬷来接她入宫。
只是桑晚担心母后看见她身上的红痕,她不好解释,便只能找了个借口搪塞糊弄过去。
这时,清荷从门外走进来,手上捧着些精致小巧的物件道:“公主,这都是大皇子送给公主解闷用的,公主看看可有喜欢的?”
桑晚醒来后听清荷说了后续,大皇子,也就是她的同胞弟弟回来了。
恰好来马球会上找她,却撞见她被算计。
在清荷她们嘴里,她这个同胞弟弟倒是对她非常不错,凡是遇见什么稀奇古怪好玩的,通通都要给她稍一份。
在他没离京之前,更是对她这个痴傻的姐姐照顾有加。
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撞见这么一幕,如何能不气,当即便抓了崔熙玥进宫,只是最后不了了之,再无后续。
看着清荷将这些物什摆放在茶几上,桑晚饶有兴致的挑选了几样拿在手中把玩。
清荷见公主玩得高兴,也不由得笑了几分。人面兽心!
伪君子!
登徒子!
顾清牧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鲜活明亮的桑晚,愣了一瞬,随即又带上一抹浅笑道:“自然,殿下穿什么都好看。”
桑晚闻言眼中都闪烁着细碎的笑意,“顾大人,出门在外你就别唤我殿下了,唤我晚儿或者棠棠都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萧衍之听见这两个称呼的一瞬间,心中的天平瞬间便倒向了棠棠。
“那殿下……棠棠也别唤我顾大人了,唤我鹤眠。”
“鹤眠……”桑晚一字一句的念出这两个字,随后双眼带笑的看着顾清牧道:“这是顾大人的小字吗?感觉好特别呀。”
萧衍之笑着道:“家中长辈取的,让殿下见笑了。”
桑晚倒是觉得这小字分外可爱。
“棠棠,时辰差不多了,哪个地方还有些距离,我们该出发了。”
“好。” 崔府,斜桑院中。
崔熙玥看着跪在下首的崔二,染着丹寇的玉指轻点扶手,素手抚额道:“都处理好了?”
崔二一身黑衣站在下方,眼睛以下带着一个狼牙面具,只露出上半张面容。
冷声道:“回娘子,都处理好了。”
崔熙玥闻言,涂抹了艳红口脂的唇角扯出一抹笑意,“办得好。”
说完,便从玫瑰椅上起身,慢悠悠的站起来道:“桑晚,不过一个痴傻儿,也配跟我争萧衍之。”
“看来是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身侧穿着浅绿色衣衫的侍女走上前道:“娘子不必于这种人置气,萧大人只怕也是厌烦了她,不然怎得回京这么久了,也就去了公主府一两次,连授课都不去了。”
“想必是见她蠢笨,不肯再教。”
身侧侍女的话说到她心坎上,随手将头上的玉钗取下掷到地上,漫不经心的说道:“赏你了。”
侍女见状,立马蹲下身捡起地上的玉钗,兴高采烈的说道:“奴婢萧娘子赏赐。”
虽然身侧侍女的话让她心中畅快了一瞬,但基于她对萧衍之的了解,他收下公主府的食盒,这才是最让她心慌的。
柳眉微蹙,心中还是有一股躁郁之气。
旋即,想到方才从小厮处听来的事情,犹豫半晌还是将其当成乐子说与公主听。
“公主,你知道吗,崔府二房的长子在外赌博,竟输的将府中的宅子都抵出去了!现如今那些讨债的人还在崔府门前站着呢。”
桑晚把玩的动作略停了停,唇角微勾,这倒是个不错的好消息。
百年世家最后竟被教养出来的长子将世代居住的宅子抵了出去,这传出去可不就是贻笑大方。
雅间里,江森青看着萧衍之的面容在袅袅水雾中若影若现。
面容清冷,眉目间却又不失俊朗,难怪看着这么招蜂引蝶。
“别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昏黄的烛光影影绰绰,桑晚带着鼻音的娇柔嗓音还在低低呜咽。
萧衍之放在她肩上阻止的手沿着她白皙的脖颈向上游走,修长的指节安放在她后颈处。
轻捏了捏她后颈处的肌肤,微凉的指尖停在她滚烫的肌肤上,桑晚唇瓣中不由自主的谓叹了一声。
药效有些消退,勉强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在原地缓了半晌,依靠着微弱的烛光,这才看清面前的景象。
她距离萧衍之太近,视线中尽是萧衍之冷白的肌肤,下意识的抿了抿唇,却忘记此刻她的唇瓣与萧衍之的交织在一起。
萧衍之说完这话便抱着桑晚大步离去。
只留下桑晟站在身后一动不动,桑晟身侧的侍从见自家主子状况不对,担忧的上前道:“殿下,可要拦住萧大人?”
桑晟俊脸阴沉,抬手制止道:“不必,把今日侍候在侧的人都叫过来!孤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出卖孤的行踪。”
身侧的侍从听到殿下话语中的森森寒意,想起以往那些人的下场,身子不免瑟缩了一下。
公主殿下是太子极为看重的人,若是抓到此人下场只怕……
萧衍之抱着桑晚走上岸,平日里看着娇纵肆意的桑晚现如今却脆弱的像一个布偶娃娃一般。
躺倒在他怀里,晚丽的面容一片苍白,就连往日饱满红润的唇瓣此刻也失了血色。
柔荑拉着他的衣襟不肯放开,仿佛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蛾眉微蹙,喃喃道:“不,不要……”
混沌中,桑晚不知道去了何处,好似回到了她十四岁落水那年。
那种恐惧感,水末过头顶,浸入肺腑的那种感觉。
窒息……恐惧……
江森青听到这儿,却全然不赞同,出声道,“萧大人生得如此芝兰玉树,就连当时长公主殿下恢复神智,见到你第一眼都被迷得晕头转向。”
说起那日的事,江森青瞬间兴致勃勃,手中折扇大开。
“诶,说到这,我倒真有些想知道萧大人当时是怎么想的?”
“长公主如此美色,你当时怎得还坐怀不乱。娇香软玉在怀,居然将长公主打晕了过去。”
萧衍之充耳不闻,将沏好的茶放在桌上,待到凉了片刻,这才入口。
又似是有些不满意,将杯中的茶水悉数倒在炉中。
“若无事,我就先走了。”
江森青却见不得对方这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连忙伸手挽留道:“再坐会,好友相聚,你瞧瞧这才过了多久,跟个木头一般,真想不通那些小娘子瞧上了你什么?”
萧衍之侧身瞥了他一眼,“自不是你这副模样。“
坐在窗边的江森青想要反驳,却实无反驳之语,只得讪然一笑。
茶炉边升起热腾腾的水雾,水汽中模糊了对方视线。
江森青忽然收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正襟危坐道:“鹤眠,你如今做了长公主先生,瞧着倒是花团锦簇,只怕上面那位别有用心,这长公主也许就是他手上的一把利刃。”
萧衍之将手中的茶水放置在桌上,漆眸微抬,“一个刚恢复神智的公主,焉能阻我之路。”
江森青见好友心里明镜一般,便也不再多说。
“不过,我实有一事不明。鹤眠,你并非是多管闲事之人,为何在马场会亲自救下公主,现如今又入了公主府给长公主做先生?这可不是你往日的做派。”
青瓷杯中还散发着余温,修长的指腹搭在杯身上,余温便从杯身移到指腹处。
“我自有成算。”
江森青笑眯眯的给其斟了一杯茶,青瓷杯上隐隐浮现忍冬纹,骨节分明的手将茶送往唇边,薄唇上浮有一层水光。
白梦喜极而泣,叩首接旨。
蒙冤了十几年,终于翻案。
帝王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空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
桑晚恍惚觉得,胸前贴身戴着的莲花纹玉佩都在隐隐作烫。
她捂着胸口,难掩激动,更知这是姜太妃的遗物,冥冥之中,好似都在看着。
萧衍之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
姚安志头发花白,夫人柳氏哭的险些昏厥,口中喊着太后乳名,被金鳞卫堵上了嘴。
而帝王和姚氏的帐,还没清算完,自然不会立马定罪,桑烨还在外头押着呢。
元德清正要传召,只见慌张跑进一小太监:“启禀陛下,宁王殿下突发恶疾,薨了!”
第 114 章 第 114 章
姚安志漠然的面色骤然一僵,对帝王怒目而视:“竖子尔敢!”
事发突然,这次还真不是萧衍之的安排,帝王饶有兴致,“太傅红口白牙,说话可要讲证据。”
桑晚也很意外,她了解萧衍之,若真恨宁王,才不会让他死的这样痛快。
多的是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法子。
萧承基和姚淑兰,一位是晋国太后,萧衍之的嫡母,一位是帝王手足,沉疴方愈。
帝王若不想背上弑母,和戕害手足的名声,就不能对姚淑兰怎样,更不能杀一个刚刚恢复了心智,被操控的血脉至亲。
最多,也不过终身囚禁。
正因如此,即便诸多罪证摆在面前,姚安志也狂妄至此,至少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帝王动不得。
却突然传来这般噩耗,怎会不让他猜是帝王暗中的手笔?
元德清:“还不快上前回话?说仔细些!” 桑晚倚靠在萧衍之怀中,视线向后看去仍能看见那男子猥琐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心中厌恶之情更甚,方才那人撞上来时她便觉得不对劲。
就算街道拥挤,他一时不察跟她相撞,但力气也不至于大成这样才是。
反而像是故意的。
男子下.流的目光不禁让她想起从前的时光,原本还算欢喜的心情瞬间低沉了起来。
许是有所感应,萧衍之抬头的瞬间,视线不偏不倚的于桑晚对上。
那双漆黑的双眸看过来时,桑晚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他要走那日时的情景。
好似还能感受到当时他的气息在她耳边缠绕。
桑晚躲闪着移开了视线,这时萧衍之也骑着快马消失在道路尽头。
拿起桌上的茶盏猛喝了一口,温凉之意下肚,桑晚觉得自己脸上的潮红应该消减了一些下去。
欲盖弥彰的看向青三道:“现如今你家大人也回来了,你是不是应该跟你家大人回去了?”
青三神色不变,面无表情的看着桑晚道:“奴婢是大人派来伺候公主殿下的,若无大人召回,自然还是继续伺候殿下。”
什么?当初派人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当初你不是说你家大人回来你就要回去了吗?”
许是跟在桑晚身边有些日子了,别的没学到,耍无赖这个招数倒是学到了不少。
“奴婢并未明确说过,殿下应该是记错了。”
桑晚很想反驳出声,但是仔细想想好像她却是并未明确说萧衍之回来她便要回去。
倒是一旁的清荷跟青三相处了这么些时日,都有些习惯了。
这些时日也多亏了有青三在,不然就她一人只怕也瞒不了殿下这么久。
桑晚生无可恋的叹了叹气。
算了,就当是多养了个侍女吧。
看看时辰,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候。
“听说万宝楼近日出了新品,吃过的人都赞不绝口,今日既然出来了,那不如就去万宝楼尝尝鲜。”
“是。”
此时正值饭点,用膳的人络绎不绝。
小二面带歉意的说道:“是在抱歉了几位贵客,今日的包间都有人了,不如几位贵客在大厅用膳可好?”
清荷闻言眉头微蹙,这大厅如此喧哗,殿下怎能在此处用膳?
倒是桑晚看了看这大厅,她还没在大厅用过膳呢,好生热闹。
“行,那小二你给我们寻个位置。”
小二闻言瞬间喜笑颜开,领着几人走到窗边道:“几位贵客坐这里如何,此处虽然在大厅,但相对而言要安静许多。”
桑晚点点头,“那就此处了,小二,你把你们店的招牌菜都上一份。”
清荷见殿下拿定了主意,上前用手帕在凳子上擦拭了四五道,这才让殿下入坐。
“是!”二人还有些不知所以,有交好的官员向两人递眼色,二人这才向后转去。
不转不知道,一转头就看见萧衍之站在他们身后。
二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知这萧大人在他们身后听见了多少,一时之间心中忐忑不已。
但万幸对方好像并未听见,黑色的鞋履从他们面前一晃而过,向里走去。
见对方走远了,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搀扶着起身。
此时,文兄还不忘给怀仁出主意道:“今晚下值之后,你就带着这个发簪去找玉娘,态度务必要诚恳……”
走出一段距离的翟蓝看着大人的脚步好似停顿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原状。
回到房间萧衍之便开始处理公事,只是手中的毛笔还没写几笔就停了下来。
翟蓝见状连忙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
见大人久不开口,翟蓝眉头紧锁,难道是这折子有什么问题?
“今日,可有收到什么东西?”
桑晚直愣愣的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萧衍之,双眸呆楞。
原本光鲜飘逸的长裙,此刻却有点点油星混迹在上面。
即使方才有青三与清荷竭力保护,但总还是有落网之鱼沾上她的衣裙。
桑晚难得的生出几分难堪的情绪,久别重逢,不应该在这样的场面才是。
想着,桑晚又将自己蜷缩了几分,想要遮掩住裙摆处的污渍。
低头的瞬间,她隐约看见萧衍之微蹙的眉间。
是了,一回来便要来处理这样的事,换谁都会不开心的。
早知道,她便不出来了……
心中都不由得畅快了几分。
忽地,又想起什么,这崔府好歹也是百年世家不至于这点儿银子也拿不出来,让人堵在门口看笑话。
转头问向身旁的清荷道:“那人究竟输了多少,竟将宅子都抵了出去?”
清荷想起听见的数字,也有些胆战心惊,伸出手比划道:“公主,那人输了足足有一万两白银,后面又赌了把大的,想必是想将前面的都赢回来,没想到却输得连底都不剩。”
桑晚听见这个数字,也不由得咂舌感叹,不愧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孩子,出手就是阔绰。
皇帝看着只身进宫的翟蓝,面色微沉。
翟蓝感受到皇帝落在他身上的视线,躬身将手中的折子递上道:“望陛下宽恕,突发急事,我家大人实在抽不开身,特意命臣将这折子交到陛下手中,还请陛下过目。”
万公公看了眼陛下的脸色,随后上前从翟蓝手中接过折子,放在桌面上。
皇帝看了折子一眼,却并未打开,开口问道:“此次去江南,倒是辛苦萧爱卿了,多亏了爱卿才能平定这次天灾,不然……”
翟蓝听见这话便觉得不对,立刻跪地道:“陛下严重了,若不是陛下圣德,此次天灾也不可能解决的如此顺利,一切都是陛下的功劳。”
倒是没想到萧衍之身边的人会说出这等话来。
万公公不留痕迹的看了翟蓝一眼,倒是比他家大人懂眼色一些。
显然皇帝听了这话后也舒服不少,挥挥手道:“你跟着你家大人也累了,今日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一同入宫与朕述职。”
翟蓝闻言默默行礼退出御书房。
等人一走,皇帝才若有所思的看着翟蓝的背影。
把玩着桌上的折子,微侧过头看着万公公道:“你说,皇后那边知道萧衍之去救了晚儿,会是什么反应?”
主子之间的事,哪里是他一个奴才能说话的。
万公公只是站在原地笑着并不出声。“诸位在皇城里当差,时日久了见不到家人,只怕家里也是想念的紧,今日娘娘赐恩,特许尔等归家阖家团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这,这他们家就在京都,哪里会见不到家人!
况且他们在任时得罪了不少人,现如今没了这差事,那还敢回家!
“还不快萧恩!”
“萧皇后娘娘恩赐,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到皇后娘娘凤驾开始移步,众人这才瘫痪在地,完了,一切全完了。
这时队伍身后的一个小太监笑吟吟的走到侍卫长面前道:“听说你对长公主殿下做的事颇有微词?”
侍卫长双眼惊恐,双手颤抖的摇晃道:“没有没有,臣不敢!”
“敢不敢的咱家说了可不算,您自个儿去娘娘面前分说分说。”
事急从权,顾府距离宫中尚还有些距离,桑晚便就近将他安排在她的殿中。
御医很快便赶来了,开了一副药方,又留下外敷的伤药,细细叮嘱了诸多事项。
桑晚掐住了手心,试图用疼痛让蓄起的水雾退散,但那股淡淡的委屈和受伤让她有些失控。
眼眶中的水雾不仅没有退散,反而弥漫开来。
珍珠大的泪珠就这样不受控的从眼眶中挣脱,滴落在绯红的衣裙上。
看着被洇湿的一小片地方,桑晚立刻伸手挡住了那片水渍,哭什么,真是的,又不是她的错。
忽地,桑晚又听见头顶传来的一声叹息。
那道高大的身影跌落下来,笼罩在她身上,独属于对方身上的冷檀香越过他的衣衫攀爬到她的身上。
萧衍之伸手握住了那紧掐着的柔嫩手心,“不疼?”
打量着朝萧衍之看去,只见他面色冷凝,俊朗的眉眼间也染上一层冰霜。
冷眸俯视着看向她,晦暗的漆眸闪过一丝寒光。
侧着身子靠近萧衍之,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道:“先生这话听着怎么酸酸的。”
“微臣只是没想到公主的喜欢如此廉价,来一个爱一个。”
桑晚连忙狡辩道:“才没有,学生方才是怕国师察觉出什么,到时候说与父皇听,父皇万一拆散了我与先生怎么办?”
拆散他们,难道他们是牛郎织女不成。
“再说了,学生早便说了思慕先生,心中眼中都只有先生一人,再装不下旁人。”
小太监战战兢兢地躬着腰,走上大殿,跪地回话:
“宁王晨起就被太后娘娘扣在宫中,和徐家姑娘关在一处,说……说徐姑娘是陛下赐下的正妃,要她为宁王传宗接代。”
萧衍之从公主府出来后,带着翟蓝径直去了千曦阁。
雪花化做雾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和面容,纤长的眼睫因为水珠而沾湿在一起,反而更加显得双眼深邃。
三楼,雅座。
早有人在此处等候多时了,江森青手里拿着点心,倚在窗边,瞧起来倒是颇有兴致。
看见进门而来的萧衍之,张口便打趣起来,“我们日理万机的萧大人终于得空肯来见见我了,这可真是在下三生有幸呀。”
说完还像模像样的站起来作了一揖。
一双皂靴踏步走了进来,靴子前端隐隐有些水雾的痕迹。
“找我何事?”
江森青显然是了解他的脾性,打趣了一句便切入正题。
收起脸上笑意,变得严肃正经起来,“近日宵禁时分,金武卫巡夜时发现有黑衣人出没,不过金武卫只远远瞧见了踪影,未能将其抓获。”
“而且观其踪迹,像是对长安颇有几分熟捻,我担心会有大事发生。”
听及此,萧衍之不免转动了手腕处的沉香水珠,“临近年关,本就是多事之秋,若只是窃贼倒无需担心,只怕是另有所图。”
“正有此意。”
“不过既然已被金武卫发现了踪迹,那接下来他们想必会蛰伏一些日子。”
江森青也知是这个理,只是若一直揪不出来,若生了事端,恐亦难辨。
“最后一次瞧见那黑衣人是在何处?”
“追封生母姜太妃,为温惠穆昭太妃,让翰林院拟旨,连同立在江州的衣冠冢一起,昭告天下。”
他的母亲姜氏不是罪妃,他外祖一家,更是清廉正直,一心为民。
萧衍之声音不大,仍旧看着殿外飘忽不定的火苗,就像孟涞说的,全当解开他多年的心结,以慰亡灵。
元德清心底生涩,躬身应下。
孟涞还没回到殿内,就见方才那小太监引着慧明到了殿外。
“启禀陛下,法华寺住持慧明方丈到。”
第 115 章 第 115 章
殿外的火苗已经渐渐变小,侍从跪了一地,孟涞面容一本正经,却站的笔直,并未跪地。
他对皇权不是没有敬畏,只是腐朽的王朝终究走向灭亡,先帝醒悟的太晚,已无力抗衡姚家,这才酿成那么多无辜的悲剧。
孟涞看着炭盆里的灰烬,迎着元德清洪亮的一声“宣”,在慧明身后慢悠悠,一同走进宣政殿,站回臣子序列中。
桑晚心跳加剧,她知道慧明此行的目的。
慧明在京中乃至晋国,都威望极高,又是前住持的关门弟子,已修得法师境地。
京中盛传他通晓人心,可算天意,慧明方丈一签,终身难求。
他冲皇帝见了礼,臣子们无不好奇打量,素日里即便去了法华寺,也没有机会能见到这等高僧。
桑晚从马车里探出身子,今日正赶巧了,东市里有新从波斯运来的舶来品,正是新鲜紧俏的时候。
一头卷发的波斯人张着一口流利的官语,将摊贩前流连的一众小娘子说的蠢蠢欲动。
站在最边上的姑娘瞧上摊贩上的一个琉璃镜,拿在手上左右转动,十分喜爱舍不得放下手。
突然摊贩边上的一个乞丐猛地起身,与拿着琉璃镜的姑娘撞在一起。
姑娘手上一松,琉璃镜“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晶莹剔透的琉璃瞬间四分五裂。
琉璃碎片散落在雪地里,熠熠生辉。暮色四合,倦鸟归林。
桑晚正惬意的享受着桌上糕点,突然门外一小厮急匆匆的走进来,“公主殿下,萧大人来了。”
桑晚柳眉微挑,萧衍之居然亲自来了,看来这玉佩对他不一般呀。
慢悠悠起身,带着清荷走到正厅,一眼便瞧见萧衍之立于厅前。
萧衍之听见脚步声,淡然的转过身行礼。
男子身姿挺拔,一身青白的外袍尽显矜贵,再往上看便是那张冷俊的脸。
桑晚不合时宜的想,这般容貌便是衣衫褴褛也应不同与他人。
看着萧衍之主动前来,桑晚颇有些扬眉吐气,白日打她打的这般重,现如今有求与她了。
娉娉婷婷的走上前,柔白的小脸儿凑上前,娇嫩的唇角不由得勾起笑意。
“先生怎得这个时候前来,莫非是想我了?”语气轻柔又不失诱人。
她话音刚落,就见萧衍之垂眸,清泠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桑晚也不甘示弱,微仰起头与他对视。
只是萧衍之眼眸幽深似渊,一眼望不见尽头。
对视间仿佛要沉下去一般。
她率先移开视线,压下心中的忐忑,侧身问道:“先生来公主府究竟有何贵干?”
“公主不知?”
桑晚被他的视线看得有些心虚,转念一想,等会儿她还有事相求,现在姿态还是不能放太高。
假装醒悟般轻拍了下额间,“好像有些印象,先生可是来找玉佩的?”
男子眼眸微抬,“正是。”桑晚得知他是在寺庙的那人,倒是一时忘记了他的真实身份,听见萧衍之这一出声,脸上的笑意顿了顿。
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
既然他是国师,那想必当时在太华寺的时候他就知道是何人来了寺庙,那他遇见她的时候怎得还装作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余白显然注意到她探究的视线,听见萧衍之状似好心实则让桑晚生疑的话,浅笑一声解释道:“当初微臣只知皇后娘娘要来寺中礼佛,并不知道公主也来了,微臣知道公主还是当日萧大人在亭中说破才得以知晓。”
“微臣当日离京本是因为犯下大错,所以不便在皇后娘娘面前露面,若不是公主机缘巧合之下闯入微臣院中,臣与公主也不会相识。”
说到这儿,桑晚便信了七八分,当日她追那沙弥是一时兴起,不可能有人提前安排。
站在最前面的人开始犹豫退缩,毕竟在小命面前,什么东西都可以向后考虑。
就在青三以为他们不会越界之后,人群中忽然窜出一人,眼带憎恨道大声嚷道:“死有何惧,我全家为了供我读书,送我上京赴考,变卖了家中所有的田地换取盘缠!如今我金榜题名,可我全家却无一幸存!”
“今日即便是豁出我这条命,我也要为我全家讨一个公道!”
来人横冲直撞,明明不得章法,却能绕过青三直冲桑晚。
身后的人群也被他这一番话激起,纷纷跟着冲上前。
来人手中握着匕首,眼神凶狠,清荷下意识的护着殿下,将桑晚往后推了一把。
桑晚来不及后退,推搡间绊倒在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桑晚恍惚了一瞬。
难道她今日就要死在这儿了?
眼见着那把匕首就要落下,忽地那人身躯一震,双眼猛的睁大了一瞬。
鲜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了下来,身形僵硬的转过身向后看去。
这时,桑晚才看见对方背上突然出现的一把匕首,直插在他心口。
“砰”的一声,那人摔倒在地,睁大了无数倍的双眼死不瞑目的看向来人。
只见方才还骚乱无比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涌进来的官兵强硬的将酒楼中的人扣押在地。
萧衍之便顺着空出的道路走来。见对方如此反应,他算是知道问题出在何处了。
转头看怀仁还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这几日又不忙,为何不去见玉娘,你就将她一个人晾在一旁?”
怀仁听言明白了几分,连忙放下手中毛笔,摆手解释道:“不是文兄想的那样,是我本想着给玉娘买个发簪,但无奈这月月俸还没发下来,所以想着等发了月俸再去寻玉娘。”
说完又急忙忙的从怀中掏出用手帕包裹的发簪,“昨日一发月俸,我便买了这发簪,想着玉娘要是戴上它肯定好看。没想到……”
事出有因,文兄站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你有这份心是好的,但是你这才与玉娘互通了心意,就因为这原因几日不见对方,玉娘心里怎么想?”
“你说,玉娘会不会觉得你后悔了……”
“怎么可能!我这辈子只喜欢玉娘一人,绝对不会后悔!”
说着说着,怀仁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周围隐约有视线看过来。
怀仁瞬间双颊涨红,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忽地,全堂突然噤声看着两人。
两人站得不远,萧衍之说出这话时,桑晚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仿佛能感受到它的震颤。
一时间又想到别的地方去了。
抛开脑海里奇怪的念头,视线避开萧衍之,从袖中拿出羊脂玉佩在萧衍之面前晃了一圈。
“先生,可是这个?”
萧衍之伸手去拿,不料桑晚转身退开三两步,未能得逞。
修长的手掌就这样悬停在半空。
桑晚感受到他冷清的眼神,顶住视线若无其事的将玉佩放回袖中,“我帮先生捡到了如此贵重之物,难道先生就没有什么表示?”
萧衍之淡然的收回手,黑眸凝视着她,半晌,才淡淡开口,“公主想要什么?”
桑晚是个打蛇随棍上的人,见有商量的余地。
立马凑上前,清亮的桃花眸直勾勾的看向对方,“也不是什么大事,先生可有外出的打算?”
“比如太华寺什么的。”
萧衍之垂在衣摆旁的手不自觉的弯曲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原样。
薄唇轻启,“公主说笑了。”
桑晚伸手勾住对方宽大的衣袍,“我捡到先生的玉佩,先生陪我一同去太华寺,回来了这玉佩就还给先生,如何?”
平整的衣袖被对方放在手里反复揉捏,出现细细的褶皱,如蛛丝一般蔓延向上。
萧衍之沉而不答。
倒是跟在身后的翟蓝,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大人前脚还为去太行山发愁,现如今就有机会送了上来。
这未免太巧了些。
难道是有消息走漏了不成!
萧衍之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心中已然有了成算,但面上仍平静无波。
“公主为何想去太华寺?”
本就不是什么机密,桑晚自然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出口。
萧衍之将被对方攥在手心的衣角扯了回来,避开她的目光道:“现下虽无大事,但若无圣旨,臣作为中书令,岂可擅离长安。”
“那就是说,只要父皇同意了,你就愿意与我共同前去?”
见他不答,桑晚瞬间心中便有了思量,往前轻移一步,绯红色的衣袖下垂与青白的衣袖交缠。
“先生只管回去收拾东西就是,学生明日便进宫找父皇下旨。”
此言一出,便是身后的翟蓝也分析出了利弊,大人若是按先前的计划来,风险颇大,若是一个不小心被人揭穿,那便是功亏一篑了。
现如今只需要跟着长公主,风险便可大大降低刴。
只是依长公主的性子,这变数怕要多上几分了。
“请公主将玉佩还给臣。”
桑晚桃花眸轻抬,又侧身向后退了几步,拉开距离。
波斯商人突听见响动,转过头瞧见这一幕。
发出一声尖叫,双手抱头,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我的天!这琉璃镜乃是我们此次运来长安货物中,价值最高的,还请高人开过光的!”
失手的姑娘被其动作吓得后退一步,波斯商人将地上大块的琉璃镜碎片捡起来,快步走到那姑娘身前,一口官话字正腔圆,“赔钱!”
桑晚本只是站在旁边凑热闹,不料出了这档子事,一时间被挤在里面出不来了。
那姑娘想将这桩祸事推在乞儿身上,但波斯商人也知若是被栽赃在乞儿身上,那这钱铁定是要不回来了。
于是从始至终都在与那姑娘拉扯。
姚淑兰听后长舒了口气,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湿润,嘲弄笑言:“萧氏竟也出了情种,先帝若泉下有知,定要气的亡灵不可安息。”
“哀家输的不冤,竟没看出连徐则堓都是你做的局,只当你将徐若彤赐婚给承儿,是给她出气的。”
姚淑兰说着,看了眼桑晚,下逐客令:“哀家乏了,就不相送,请便吧。”
“安王,宁王,这封号拟的天下人都当朕是想宫中安宁,其实不然。”
萧衍之拉着桑晚起身,“朕想的是——不得安宁。”
桑晚离开寿康宫时,还沉浸在帝王最后一句话中,就连她当时初闻两位王爷的封号,也以为是安宁的意思。
“太后是陛下嫡母,终究不能如何,否则会遭天下人诟病,法华寺清净,后半生圈禁在那赎罪,您心中的恨意是否也能消一些?”
萧衍之从身后环着桑晚,并未上轿,转而朝着御花园的方向舒缓走去。
笑意深沉地说:“慧明幼时亲眼看着妹妹被姚家人放血而亡,给先祖皇帝炼所谓的长生丹药,姚淑兰到了法华寺,他又岂会放过?”
第 116 章 第 116 章
许是翌日姚氏一族问罪斩首,姚淑兰不想留在京中,徒增伤心。
遂傍晚启程,连夜赶路,到法华寺时已过了子时,就连身边多年侍奉的佩兰,都因替主子坏事做尽,被一同带走问罪。
金鳞卫将她送达后,留了些轮值看守的人,说是护卫,实则看押。
太后失势,柳文茵也受牵挪去冷宫,余下的几个妃子心中不安,更不敢去贸然去凤仪宫打扰桑晚。
试图和郑怡拉近关系,她好歹是帝王亲口晋封的嫔位,可谁知郑怡宫门紧闭,宣称病了。
次日一早,郑志辉就被小太监带着去见女儿。
父女俩多年未见,从自知成为家族弃子的那一刻起,本就不多的亲情早就消磨殆尽。
侍从奉茶后悉数退下,正殿门关上,只余下四目相对的尴尬。
郑怡虽至嫔位,但装扮实在素净,“父亲随便坐吧,陛下久不入后宫,内务府的人自然不上心,本宫这也没什么好茶可招待您。”
冬风萧瑟,挂满霜花的树枝上滴落下点点冰水。
黑鸦站在树尖,血红的眼像是在巡视领土一般,发出一声声怪叫。
凄厉尖锐的叫声划破寂静,引起不知名的鸟儿腾飞。“扑哧”“扑哧”的响动,惹得枯黄的树叶从树梢掉落。
昏暗中,倏地出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只柔白细腻的柔荑慌张扶上高大的松柏树身。
桑晚倚靠着大树站稳,乌发上的海棠并蒂步摇轻轻摇晃,红润的唇瓣不断吐出热气。
双腿隐隐有些发颤,纤长卷翘的睫羽闪动,发髻微乱,几缕散发从发髻中脱落出来,粘连在她细白的脖颈处。耳边一对耳铛随着喘息悠悠荡荡的微颤。
她似是跑了许久,月匈前的薄衫被细汗浸湿,紧贴在身前,随着喘息一颤一颤。
身上轻薄的水红色云锦大袖衫,因为疾跑被树枝划破,露出内里白皙的肌肤。
风声再起,悬挂在高枝上的黑鸦像是夜色中的精怪。借着黑暗,悄无声息的降临在女子身边,随时要将她吞噬。
不远处有烛火一闪而过,明明灭灭。
桑晚心跳砰砰,桃花眼中残留着惊惧之色。
微微平复,转头望向身后道路,目光穿过夜色浓雾,凝视许久。
确定无人追来后,女子紧绷的脊背终于放松些许,大袖衫下握着的金簪亦松了松力道。
湿.软的红唇微抿,想起近些日发生的一切,仍气的浑身发抖,遍体生寒。
文渊侯在二楼见他出门,急急结束自己这桌,又叫小二过去,“人走了么?”
半月前,郡守微服巡查,桑晚之父作为地方官员自要接风款待。怎料父亲手下有人忽地提起她,称她乃杨妃再世。
父亲再三推脱,也推脱不过,只得请她出来相见,却不想那郡守竟是个好色的,待她走后,便朝父亲强要她去。
父亲不愿,那昏庸的郡守竟以莫须有的罪名抄了她家,待她知晓,父亲已被判流放,而她也被卖入教坊司。
临行前,父亲苦中作乐,看着她苦笑出声,“宝贝晚儿,是爹没用,没护住你。”
“但爹已经托人打点好关系,晚儿你先在教坊司好生待着,过个三月便有人接你出来,到时候你就跟着那人,不用管爹。”
桑晚珍珠似的泪珠夺眶而出,滴落在她皓腕上,带着灼热的温度要将那块肌肤烫坏似的。
怎么能不管,若不是她,爹爹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内心的自责愧疚就要将她淹没。
“走了,走了,个死老头,再不走晚上到不了驿站小心你官爷的鞭子!”
弯刀衙役猛地一推,文弱的桑父踉跄了几步摔倒在地。
“爹,爹你没事吧。”
桑晚猛地跑上前,将桑父扶了起来,看着父亲鬓角边新长起的白发,心中酸涩不已。
泪眼滂沱,红唇欲张。
桑父看出女儿要说什么,摇了摇手,一脸严肃的说道:“晚儿,爹虽然没有能力保护你,但是爹绝不允许你为了爹去伤害你自己,不然你要爹怎么去面对你死去的娘!”
说完又抬手去擦拭女儿脸上的泪,“别哭了,爹不会有事的。”
还没等她在说些什么,面前的衙役便一手将桑父提了起来。
一双眼不怀好意的对着桑晚上下打量着,“哟,这不是教坊司新进的桑姑娘吗。”
男人淫.邪的眼神如同跗骨之蛆,黏在她身上让她浑身恶心。
但……一团怒气从心中腾腾升起,但面上的笑意不减反增,抓住萧衍之的衣角笑道:“先生说得是,不过先生既然无事可干,那就带学生一起逛逛这佛寺如何?”
不是说她让人受苦吗?那她今天就一直跟着他,霉死他!
身后的翟蓝倒是想开口说什么,但还未开口便看见大人身后的手势。
乖乖的退在身后不再言语了。
“公主当真想逛这寺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没有退缩的理由,再说了,她本来就想跟萧衍之多相处一些时日。
不然到时候找他帮忙若是不帮怎么办,虽然现在情况也不算多好。
但是万一在相处时,关系突然升温了,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此处,桑晚便当机立断的点点头,语气之坚决,动作之迅速。
“既然公主想逛,那便走吧。”
桑晚乐呵呵的跟在萧衍之身后,只是说是逛佛寺,这路怎得越走越偏僻?
“先生,这是要去哪儿呀?”
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多,青翠的松柏还舒展着鲜亮的树叶。
不过更多的是已经凋零了树叶的枝干,光秃秃一片,显得颓然。
脚下传来枯枝破碎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地方显得更加孤寂。
翟蓝开口说道:“公主无需紧张,这地方可是太华寺的著名圣地,传闻太华寺的第一人主持便是在此处羽化登仙的。所以这座山由此得来名讳叫寻道山,往来上香的人都必然会来山上游览一番。”
羽化登仙,这时多久以前杜撰出来的事情,这也信?
桑晚实在没想到先生表面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但心里居然还相信这等传闻。
但为附和对方,还是笑着说道:“这座山居然还有这样的来历,那看来是得好好游览一番。”
话音落地,桑晚抬头看萧衍之,发现对方非但没有对她说的话感到赞同,反而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身后的翟蓝紧握拳头放在唇边遮掩住缓缓上扬的唇角,这才继续说道:“公主,那就继续走吧。”
寻道山远远看着并不高,但若是真往上走才会发现这山可真是一点都不好攀爬。
才至半山腰,桑晚便已走不动了,倚靠在大树旁气喘吁吁。
脚下仿佛被千斤重一般,很累,完全抬不起来。
翟蓝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在一些树木之间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印记,确认了猜想。
侧过身对着大人微微点了点头,就是这儿了。
萧衍之抬头看了看周围的树木,稀疏斑驳,周围地上并未出现异常脚印。
看来那群人掩盖痕迹很有一手。
“先生,学生走不动了。”
萧衍之收回思绪,侧身便瞧见桑晚手里拿着一把折扇,似是走得热了,拿着折扇打风。
萧衍之黑沉的目光缓缓向下滑落,折扇下方细细写着一行小字。
葱白的指尖狠狠掐入手心,带来细微的刺痛感。
桑晚忍痛扬起一抹笑意,本就秾丽的容貌加上残留的泪珠,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劳烦大人记挂,此次大人上路还请对家父多加关照,待到大人回来,小女定在教坊司请大人共饮。”
女子言语似是有千万把勾子,那衙役手上粗鲁的动作瞬间变轻了不少。
“好说,好说……”
呼吸交织,殿内升出一股燥热,桑晚浑身酥软,又听帝王湿热的气息洒在耳边:“阿晚,朕终于让姚家覆灭了,也终于……能护你一生周全。”
“您大仇得报,太妃娘娘泉下有知,必会欣喜。”桑晚安抚地说。
萧衍之将她抱的很紧,似要将她揉进骨髓,下巴研磨着桑晚肩头,此刻就像一只无害的小狗,在诉说他的委屈。
“这一刻,朕等了十几年,但朕不知怎的,竟没有一丝高兴,看你封后,朕才得了些慰足。”
桑晚心中怅然,任由帝王抱着,声音落在他耳边,很轻。
“姚家即便认罪伏法,故人也不能死而复生,您这些年遭受的屈辱,也无法抹平,但恶人已除,您也该试着放下仇恨,往前看。”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阿晚会劝朕往前看。”
萧衍之的大掌揉上了她的后脑的发丝,“朕当然要释怀,日后没人能烦扰阿晚,再往后,兴许还有皇子公主,怎会被仇恨蒙了心智。”
正温情着,殿外传来元德清难为情的声音:“启禀陛下,众后妃求见桑姑娘。”
第 117 章 第 117 章
桑晚才入教坊司不过五日,便有噩耗传来,父亲不堪重负,在流放途中去世了。
一月后,教坊司。
桑晚一袭红衣薄衫,钗环琳琅,即使如此也挡不住其眉眼间的晚色。
“哎呀喂,我的祖宗呀,台上的爷可都等急了,咱准备准备上台了。”
桑晚听言仍是不紧不慢的挑选着桌上的珠钗,上了胭脂的红唇微勾。
斜眼看了眼站在旁边的人问道:“教习,你说我今日美吗?”
管事的教习立马拍手回应道:“我的祖宗,你若不美,我这满楼的哥儿都是为谁来的?还不都是为你来的,就连郡守大人今日也来了,你说你面子多大呀!”
听见郡守也来了时,桑晚握住金簪的手一紧,心中的恨意犹如油进了滚水一般,泼天而来。
随后,又扬起笑意,将手里握着的金簪插进乌发中。
“容教习稍等,等奴换身衣裙便来。”桑晚还沉浸在这清苦的冷檀香中,直到柔荑触碰到萧衍之发冠上的冷玉。
冰冷的触感瞬间将她的理智拉回,红唇还贴在对方唇瓣上,浓郁的冷檀香萦绕在她唇齿间。
桑晚微虚着眼角看向萧衍之,视线所及便是萧衍之冷白的面容,墨发凌乱的散落在身前和脖颈处。
纤长的睫羽轻颤,遮住了幽深的眼眸让她看不见他眼中翻滚的晦暗情绪,冷白面颊与她鼻尖相碰处也被挤压出点点绯红。
此时此刻,桑晚不由得感叹一句美色误人!小沙弥撑着廊柱喘了口气,好不容易摆脱掉公主和侍女,不仅松了口气。
看着她们四川乱转,不禁笑出声来。
但下一秒,小沙弥脸上的笑瞬间就消失不见了,那公主居然进了小师叔的院子!
这可怎么是好!
若是被长老知道了,定是要狠狠责罚他一顿。
想到此处,心里更是一阵慌张。
长老们本就不喜欢公主,在公主上山之前便嘱咐过万万不能让她靠近小师叔的院子,他今日算是闯大祸了。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时乖乖站在原地让公主抓住的好。
带着一张苦脸在原地站了半天,左等右等也没看见公主出来,更是心焦。
就在他准备去找长老认错的时候,桑晚终于从院落里走了出来,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了。
又怕人发现,悄悄从身后小路离开了。
清荷跟上公主,看着公主手中多出的折扇,有些疑惑,方才公主手上有这个吗?
旋即摇摇头,愧疚的开口道:“公主对不起,奴婢没抓到那个沙弥,请公主殿下责罚。”
桑晚摆了摆手,现如今有了更吸引她的东西,那事便放一旁再说。
“唰”的一声打开折扇,白净的扇面上画着方才她看见的那株兰花,画技灵巧,看着便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感觉。
轻阖扇面,慢悠悠的走着,突然想起什么,他住在太华寺,不会是这寺里的和尚吧?
脚下的步伐一顿,随即又看了看手中的折扇,摇摇头,应该不会。
如果他是这寺里的和尚,又怎会送女子物件。
但他若不是这寺里的和尚,那又怎么会住在这太华寺,据她所知,太华寺可是国寺,不可能轻易留宿给外来人。
还不等她想明白,萧衍之突然出现在转角处。
面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峻,桑晚都好几日没见着萧衍之了,此刻遇见更是喜不自胜。
开心的伸出手向他打了个招呼,“先生,你也在这儿,好巧呀?”
说完便快步走到萧衍之身边。
萧衍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托公主的福,在下现在除了闲逛也无事可干。”
明明是他自己的问题,现在还继续甩锅到她身上,简直是可恶!
桑晚脸上的笑险些就要绷不住了,看着面前这张冷冽的脸,颇有些无从下手的感觉。
只能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学生的不是,先生受苦了。”
“公主即知道,便少走动,免得又让旁人受苦。”
桑晚一双美目听见这话,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叫做少走动免得旁人受苦,她又不是扫把星!
萧衍之瞳孔微缩,在地上僵了好一会儿,思绪才终于回归脑海,恼怒瞬间席卷而来,从唇缝中咬牙切齿的说道:“桑晚!”
两唇相贴,萧衍之说话时,唇瓣上传来的微颤让两唇贴的更近了些。
桑晚回过神来,现如今不是感慨美色的时候,她得想想怎么解释才是!
想到这儿,她下意识的咬了咬下唇。
但她忘记现如今她的唇瓣还与萧衍之紧贴在一处,于是本该落在她唇瓣上的贝齿轻咬住了对方的下唇。
贝齿稍微用力了几分,还不等她松唇,嘴里忽然尝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桑晚一愣,咬出血了。
她立马着急忙慌的想要起身,但不知怎得浑身发软,好不容易支起上半身,偏脚底打滑,又跌落回他怀中。
天地良心,这一回她真不是故意的。
桑晚颇有些紧张的看向身下的萧衍之,只见对方眼眸幽深。
桑晚心底有些发怵,虽然是她主动,但是退一万步来说,难道他出现在这儿就没错吗?
夜半三更,独自一人出现在此处,肯定不安好心。
桑晚终于从地上站起身来,揉了揉还有些发软的小腿,也不知是冷风吹得太狠还是怎地,她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虚睨了旁边的萧衍之一眼,只见他唇瓣微红,唇中还有点点血迹溢于唇齿,不免让桑晚有些心虚。
想抬脚就走但又好像不太能行。
萧衍之站在她身前神色极冷,薄唇紧闭,不知是因为怒火还是别的,气息微微不稳。即使双唇分离,但方才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还挥之不去,仿佛还依附在他唇上一般。
“公主方才是在做什么?!”但是转头想想,也确实没有,她现如今这般对萧衍之,也不过是想她在毒发时能让萧衍之帮帮她。
所以她也不算说错。
面前的余白也没想到她回答的如此迅速,听见回答之后像是松了一口气。
随即才慢慢开口道:“按照姑娘说的,极有可能是你朋友太主动,让哪位郎君有恃无恐,所以才这样对姑娘朋友。按照在下的想法不如从现在开始保持距离,制造落差感,这样说不定姑娘朋友想接近的那个郎君就会自己送上门。”
桑晚半信半疑,余白说的这种办法她以前也是见过的,以前在教坊司时,有些姐姐想钓贵家公子,用的便是这般手段。
但那位姐姐结果却不怎么好。
不过现在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那不如一试。
万一成功了,岂不皆大欢喜。
寻到新办法,桑晚心中欢喜,轻巧的拿起桌上的茶杯便要一饮。
但不巧的是,轻薄的瓷胚像是受不住热茶的浸透,瞬间在她手中碎裂开来。
滚烫的茶水浸湿了她身前的衣衫,娇嫩的肌肤乍然受到摧残,桑晚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柔荑捂住身前被滚烫茶水打湿的衣衫,冬日衣衫虽厚,但被茶水浸湿后紧贴肌肤,灼热的茶水轻易的便渗透了进去。
桑晚一向爱美,就算是在冬日,也不愿穿得厚实嫌不好看。
是以,女子鼓鼓囊囊的身前也隐约浮现出曲线。
桑晚一心都在这烫伤中,无心顾及这春光.外.泄。
对面男子的白色帏帽被风掀起后隐约看见春色,随后又悄无声息的落下。
这时,突然一件披风遮住了她全身,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公主这是做什么?”
只一句,桑晚便听出来人是谁,珍珠般大的泪花从眼角滑落至卷翘纤长的眼睫处,随着睫羽的轻颤而缓缓坠落。
泪珠盈睫,白嫩的指尖趁机抓住萧衍之要收回的手。
委屈的开口道:“先生,我好疼。”
萧衍之面若冰封,眼中犹如寒潭一般愈发冰凉,视线紧紧锁定在她脸上,冷冷的看着她。
他身上清冷的气息沉沉的向她压来,如同一座冰川裹挟着狂风向她袭来。
桑晚氤氲的眼眸还泛着水光,眨眼瞧着他冷峻的眉眼。
摸了摸挺翘的鼻尖,她虽然想要引诱他,但是方才绝不是她成心的,要怪就怪当时鬼迷了心窍。
眼眸扫过萧衍之的薄唇,看着上面的伤口低了低头。
葱白的指尖牵住他的衣角,睫羽轻颤道:“先生别生气。”
萧衍之闻言眼中越发冰冷,启唇正要说些什么。
桑晚准备向前却忽然踩住了什么,一个踉跄向后倒去,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但只是在空中徒劳的挥舞了一瞬,便重重的坠落在地。
萧衍之冷眼站在一旁,“公主这是做什么?”
桑晚摔倒在地上,但好在身后都是积雪,不然身上肯定青一块紫一块。
只是脑海中那股眩晕感越发强烈,她晃了晃头,意图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不料眼前开始出现虚影,萧衍之的身影也开始七摇八晃。
桑晚伸出手想让萧衍之别再乱晃,但还未说出口,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萧衍之察觉到不对劲,蹲下身扶起桑晚,才刚碰触到她的手腕,便感觉到滚烫。
眉头紧蹙,伸手摸向她的额间,已是滚烫的厉害。
额间冰冰凉凉的触感似是让她舒服了几分,软嫩的脸颊下意识的蹭了蹭。
红润的唇瓣微张,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教习走后,桑晚扭头对红月吩咐道:“去将张公子寻来。”
红月前脚刚走,桑晚便起身将浸了桑汁的手帕放在眼下熏染。
张浩匆匆赶来便瞧见窗边美人垂泪的画面。
“小晚,怎么了?”
桑晚微微阖了阖眼,哀伤的说道:“张公子,今日一去,你我只怕再无缘分了。”
张浩听言如同五雷轰顶,颤颤巍巍都有些站不住,“小晚,为什么?”
桑晚进入教坊司后,因为这幅容貌有不少人来骚扰为难,为避免莫须有的麻烦,桑晚便在这一堆人中挑中了张浩做挡箭牌,但没想到不过几日对方还真对她死心塌地做了不少事。
在张浩的逼问下,桑晚才不得不吐露实情。
听完所有,张浩满是心疼的看着面前的女子,握住对方的柔荑,细声道:“小晚,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别怕,我帮你!”【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