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第 101 章
姚淑兰左手紧紧攥着红木椅的把手,右掌已经拍在和帝王间的矮几上,“啪”的一声,极其响亮。
“哀家还在这呢,皇帝如此目中无人,还有将哀家这个母后放在眼里吗?”
听令走过来预备动手的内侍监,也顿足,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带走宁王。
萧承基眼中满是错愕,数月前在菊园的事他一直记恨着,但怎么也想不到,会再次重蹈覆辙。
本想仗着自己心智恢复,在言语上呛声几句,也好快意些,待登上皇位,势必要一雪前耻。
萧衍之眼皮微抬,冷冷扫了眼已经靠近萧承基的太监。
几人当即吓出一身冷汗,动作麻利的将宁王反绞着双手往戏台上拖。
萧承基执拗转身,但多年病着,身体较虚,争不过内侍监的手劲儿,只侧身了一半,满身怒气。
口中喊着自己是先帝长子,即便是萧衍之,也不能让他这般丢了皇室颜面。
姚淑兰气急起身:“哀家不是说过,让你别和皇帝起冲突吗?刚好没几日,怎就这般冲动!”
晕死过去的瞬间,仿如回光返照一般,眼前闪过一缕白光。
看见面前匆匆行走的人群,她动了动唇瓣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来人,公主坠马了!”
“快来人呀!”她逃不掉了!圣诞日。
宫中的侍女太监早早的便在宫门处接迎贵客。
朝中的大臣倒是不需要这些,这些多是给外邦贵客准备的。
给贵客带路,顺便将宫中的禁忌讲于贵客听。
桑晚来的算是早的,底下的大臣们还没有到齐,突厥和周国的使臣更是一个都还没到。
虽然还未正式开席,但该有的茶水果子一样不少,桑晚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吃的上面,对于底下投来的目光一概忽视。
这时,太子也来了,今日宴席隆重,桑晟穿的乃是太子冠服,上面金线绣制的图腾更是活灵活现。
见到阿弟来了,桑晚难得的抬眼看了看。
桑晟此时也正好甩开恭维的朝臣,向阿姐走来。“是。”
国师府距离公主府不算远,但等桑晚赶到的时候,那偌大的国师府已经变成一片焦土。
滚烫的热浪朝着来人喷涌,四周被惊醒的百姓也在门前看热闹道:“好好的怎么就走水了呢?”
“这谁知道呀,这么晚了,但凡早半个时辰大伙们还没睡,也能搭把手,现如今燎火台的人来了也无济于事。”
怎么会,桑晚踉跄的看着面前被烧的焦黑的府门。
明明今日她来的时候都还好好的,就几个时辰不见,怎么就变成这幅样子了?
没有人能回答她的疑问。
一早赶到的京兆府衙役,抬着担架将府中殒命的人一一抬了出来。
这时,桑晚才终于恢复了一点神智,清淮哥哥,清淮哥哥怎么样了?
不对,清淮哥哥身边有青海在,不会出事的。
半夜紧急赶来的京兆府尹见到这幅惨状,也是心生唏嘘。
这时,衙役们又从府中抬出一具尸身道:“大人,这是在书房发现的一具尸身,根据……应该是国师大人。”
“不可能!”桑晚眼神悲恸,大声反驳着。
清淮哥哥不可能死!他们一定是胡说。桑晚回府不过半个时辰,门口处便有一辆马车紧接着也停在公主府门口。
守在门口的管家早被吩咐过,因此见到马车便上前迎接道:“灼棠公子,殿下特意让老奴在此处候着你来。”
还未走进便看见阿姐桌上空了的碟子,“阿姐怎么一个人吃独食,也不等等弟弟。”
桑晚吃的有些腻了,饮了口茶道:“怎么能是我吃独食呢,是阿弟你来的太晚了,阿姐等不住所以吃点东西解解乏。”
桑晟笑笑,“那阿弟让手下人再拿几盘过来。”
桌上都吃的差不多了,是该重新拿几盘过来,不然一会儿开宴的时候不成体统。
桑晟唇角微张像是要说些什么,这时忽然传来一道尖利透亮的声音道:“周国使臣到,突厥使臣到。”
瞬间众人的目光随着声音转移到即将进门的使者身上。
先踏进门的突厥使者显然不习惯这样的场合,动作大开大合,大步走到宫人所指的位置一屁股坐下,一双眼恶狠狠的瞪了在场的人一眼。
拿起桌上的餐食就开始吃。自从上次阿弟来国师府见过她一面,后面虽也来了几次,但也是略坐坐便走了,好似外面有什么棘手的事情在等他处理一般。
这几日她连清淮哥哥的面也很少见到。
所以也没能从任何人口中问出她想要的答案。
萧衍之,不会真的……眼睫微垂,纤长的睫羽宛如轻颤的雨蝶,遮住氤氲的一双眼眸,周身飞雪还在不断落下。
落在她乌发上,但很快就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雾气和湿润的触感。
桑晚就这样在这儿呆坐了好一会儿。
半晌,桑晚突然感觉头顶多了一片阴影落下。
抬起双眸往上看去,只见长指如玉握住了一把油纸伞,将要落在她头顶上的雪花尽数挡去。
再往上看便是那副神姿高砌的清冷面容,看着蹲在地上的她薄唇微抿。
“公主为何在此?”
桑晚没想到心血来潮的一次外出竟会碰见萧衍之,面露惊讶。
“先生怎么也在这儿?”
萧衍之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清冷的嗓音说道:“睡不着,出来走走,公主为何在此?据我所知,这处地方距离公主的院子应该有些距离。“
桑晚清媚的小脸低垂,柔荑拨弄着地上的雪花,默不作声。
柔白的指尖受到寒冷泛起绯红,在积雪上显得尤为明显。
良久,底下才传来微弱的声音道:“他们都说我不详,离我远远的,先生也不来找我了。”
桑晚边说边悄悄抬头看萧衍之的神色,岂料一抬头便撞入对方眼中。
他淡漠的站在身前,垂眸看着她,轻轻拨动着手腕上的沉香水珠,一声轻响仿佛在桑晚耳边响起一般,让她怔怔不敢言语。
再次将头垂了下去,柔嫩的手心被指尖紧攥,发出细微的痛感。
却也让她更加清醒,方才他的眼神就好像能看穿她一般。
心口猛烈的跳动,让桑晚怀疑这心都要蹦出来似的。
“殿下,殿下……”
清荷气喘吁吁的从外跑进来道:“殿下,萧大人回京了!”
时隔一个半月终于回来了。
“真的?”
清荷猛地点点头,“自然是真的,殿下。奴婢听说外面好多人都在说萧大人在江南时的丰功伟绩,现如今城门处百姓都夹道欢迎呢。”
桑晚在府中闷了好些日子,听见这话,自然心痒。
从秋千上站起来道:“这么热闹,那我们也去瞧瞧。”
清荷脸上的笑意一僵,虽然事情解决了,但外面的流言却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
若是殿下外出听见了那些不着调的话可怎么好。
闪烁其词道:“殿下,外面人群拥挤,殿下若是相见萧大人不如稍等一等?”
她才不是想要去见萧衍之,只是许久没出门在府中有些憋的慌。
“我只是想要去看看热闹,又不是去看萧衍之,别啰嗦,快走了。”
大腹便便的郡守坐在上位,一舞完毕,桑晚抬眼向上方看去,果不其然,那色欲熏心的郡守此时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忍着心中喷涌而出的恨意,似有若无的朝其看了一眼便退下了。
不足一刻钟,郡守身边便有人来请她过去。
乌木做成的门框从外被打开,又很快合上。
一道沉重的脚步声向她走来,桑晚按下微微颤抖的右手。
面上仍是不变的笑意,站起身恭迎对方。
“见过大人。” 女子馨香柔软的身躯靠在他身侧,细腻的柔荑也轻轻搭在他手臂上,让他轻易不敢动弹。
嘴边本要说出的话也被堵在喉间。
清荷一脸焦急的看着公主,想要搀扶却不知从何下手,只得恳求的看向萧衍之道:“麻烦萧大人送公主回厢房,奴婢去找大夫诊治。”
话音刚落,清荷便急匆匆的向外走去。
桑晚嗅着怀中的冷檀香,额角渗透出细汗,湿.润.的红唇也在小声的嘶气。
湿热灼烫的呼吸从萧衍之耳边略过,掀起一阵热潮。
坐在一旁的余白见此突然开口说道:“若是萧大人有事在身,在下愿送公主回房。”
此言一出,翟蓝感觉自家大人身上的气势低沉了些,眉目间愈发冷峻,清冷的双眸审视般看向余白。
桑晚感受到身前的灼热,一心只有自己的伤势,毕竟她可不愿意身上多出一块疤痕。
见身前萧衍之迟迟不动,心中有些低落,立起身子缓缓从萧衍之身上站起来,正准备开口麻烦余白送她回去时。
萧衍之突然开口道:“不劳费心,臣这便送公主回房。”
话音刚落,桑晚便被萧衍之带离凉亭。
余白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手指微动,突然开口说道:“公主殿下别忘了您朋友之事。”
桑晚原本整个身子都倚靠在萧衍之身上,听到这话后,忽然想起方才所言。
站直了身子,只让萧衍之搀扶着她行走。
转过头对着余白轻点了点头道:“多萧郎君解惑,改日再来答萧郎君。”
身侧萧衍之道神色再一次沉了下去,冷声开口道:“公主再不走,这伤就要耽搁了。”
旁边的小沙弥明显不知道此事,听到此事瞪大了双眼,“那,那师兄咱们还是离那灾星远些吧。”
说完闲话两人便准备向住处走去,不巧的是两人走到转角处时却碰见站在门后的萧衍之。
桑晚步履匆匆的赶回房中,清荷在门口带着大夫急忙迎了上来。
“美人,你说你要是早服软跟了我多好,也不至于你父亲在路上早早病逝无人医治,也是可怜了我桑老弟,至死也葬不回故乡,也是唏嘘!”
桑晚走到桌前倒了茶奉上,低垂下头,淡淡的说道:“是父亲没有福分。”
一盏茶下肚,灯下看美人,朦胧秾华。
“美人,夜色也晚了,不如就先安置了吧。”
桑晚抬起头来,脸上早已失去了笑意,一双桃花眼里淬满了冷气,看着对方就像看着一具尸体。
“好呀,只怕这一回郡守大人便要一睡不起了。”
郡守瞬间变了脸色,慌乱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还没站稳便软弱脱力的摔倒在地上,“砰”的一声,发出声响。
“你,你做了什么?”
桑晚看着倒在地上的郡守,眼里闪过一丝痛快,但这还不够!
乌发上的金簪被取下,褪去金簪外表,内里竟是一片细小的刀刃。
她一步步走到对方身侧,锋利的刀刃沿着手臂开始滑动,上好的绫罗衣衫就这样被划成碎片。
郡守蹒跚的在房中爬行,并不灵活的身躯在房中乱动,打碎了一地的碎瓷片。
“你,你别过来,我,我可是朝廷大员,你,你要是杀了我,是会被诛九族的!”
金簪上有细微的血迹流下,滴落在地上,似是红烛泣泪。
“可惜,我已经没有九族了。”
干脆利落地起身福礼:“儿臣告退。”
转身离开时也不拖泥带水,身后的婢女打着伞,在身后小跑着跟上,于纷飞的雪中模糊了背影。
萧琼斓早就闷得慌,秦臻儿被帝王赐死后,她就知道自己被母后放弃了。
公主和亲,再正常不过……
过去的那些年,是她在姚淑兰身边,弥补了萧承基不能给予的爱。
而现在,她同样能感到母后的爱,在一点点转移,抽离。
闹剧落幕,宁王被送到梅园,外头天寒地冻,姚淑兰借口乏了,也随着离开。
桑晚心中有点难以言说的乱,本以为梵音阁的戏也该落幕,不曾想帝王坐着分毫未动,还吩咐戏班子继续唱。
他是专门陪桑晚来听戏的,帝王不走,后面坐着的人也不敢走。
桑晚不解:“陛下真让小豫王去奉先殿守岁?”
萧衍之拍了拍她的手:“他若连这点事都化解不了,还如何守好北凉封地?”
第 102 章 第 102 章
上次萧然面圣,句句皆是有备而来,帝王此番做法,也是想看看小豫王真实的谋略。
桑晚缓缓点头,看向殿外纷飞的大雪。
太后也已上轿,回宫的方向和宁王相背而行。
气氛纵然倏变,但圣命难违,戏台上继续热热闹闹地唱了起来。
帝王的手还攥着桑晚,眼中阴霾散了少许,就好像,真的是带桑晚来梵音阁看这些名角儿唱戏的。
萧衍之左侧空了的位子也无人敢坐过去。
桑晚收回心绪,小心将金簪放在袖中。此时手心才传来刺痛感。
借着微弱的月光,瞧见她白皙的掌心中渗出血丝,青红一片,已然发肿了。
冬夜霜寒,她逃出教坊时,来不及更换衣衫,身上还只穿着轻薄的衣衫,冻得她瑟瑟发抖。
突然,桑晚眼前闪过一抹暖光,行走的步伐倏地止住了。
冷风中传来官差粗哑的嗓音:“这儿有血迹,那贱人想必就在这附近!”
“兄弟们,围着这,给我搜!”“哐当”一声,门被从外打开,一双笔直修长的长腿率先迈了进来。
桑晚小心的躲藏在床上,透过床幔悄悄打量着屋中的情形。
胸腔还在不停的扑通乱跳,如同鼓点一般喧闹,卷翘的睫羽扑簌轻颤,遮盖住眼中的慌乱。
进门之人应当并未发现有人进来过,静坐在桌前与人谈论着事情。
桑晚隐约间听见“回京”,“刘侍郎府”等细碎的字眼,还不等她再去细听,房中便无了声响。
桑晚握紧了手中的被褥,一颗心几乎要冲破胸腔而出,就连呼吸都不自觉放缓了些许。
等了半晌也不见有声响再次传来,终究受不住这煎熬,悄悄从被褥中伸出小脸,向床幔外看去。
却不想视线被一道黑影阻挡住,一道冰冷的嗓音从上方传来:“公主半夜三更出现在臣房中,意欲为何?”
桑晚僵住了身形,视线顺着黑影向上看去,只见萧衍之一身白衣清冷出尘的站在床边看着她。
桑晚跟顾清牧用完膳后,她还是觉得顾清牧今日怪怪的。
跟往日有许多不同的地方,但她左看右看依然没发现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便归结到是她从前与顾清牧不相熟的原因上。
用完膳,按照惯例顾清牧该去当值了才是。
但见顾清牧在家中坐了许久也没有动身要走的意思。
桑晚见状看了看顾清牧,疑惑的问道:“顾大人,你午后不需要当值吗?”
顾清牧闻言笑着看了看桑晚道:“无事,左右午后也没什么事了,我听闻京郊处今日在举办活动,殿下可想去看看?”
看热闹,桑晚有些心动。 城墙之上,萧衍之身穿戎装骑着烈马在最前方,身后的大军亦穿戴整齐的站在身后,只等主帅一声令下。
这时天边才出现一抹鱼肚白,有些许光亮透了出来。
桑晚站在城墙上,看着领头意气风发的萧衍之。桑晚百无聊赖的在轻舟上等了好一会儿。
忽地,一童子急急忙忙的走到管家面前,耳语了一番。
也不知是不是桑晚的错觉,她总觉得那童子好似有意无意的看了她几眼。
不等桑晚想些什么,那管家笑意盈盈的走到桑晚乘坐的轻舟面前。
笑着道:“我家公子请娘子上船一叙。”
在岸边观看的人们,自然看不清楚是何人上了船,
但是坐在酒楼的江森青站的高看得远,倒是将船上的情境都看得一清二楚。
看见那道红色的窈窕身影,当即便反应过来那便是桑晚。
不可置信的说道:“鹤眠你快来看,这是不是公主殿下?”
虽然昨夜也听清荷讲了一些萧衍之之前的英勇事迹,但终究已经过了好几年了,谁知道这几年下来突厥与周国又出了什么能人。
萧衍之坐在马上,号角吹响时,忽然回头看了看,桑晚毫不避讳的迎着他的目光。
唇角蠕动说了句什么,也不知萧衍之看清楚没有,桑晚最后也只看见萧衍之唇角的一抹笑。
随后号角声响起,大军动身,浩浩荡荡的离开京都。
但是人太多了岂不是会有暴露的风险,都怪之前太过招摇,每次出门都很少遮面。
导致如今她在京中的闻名度只高不低。
见桑晚有些犹豫,顾清牧眼中闪过一丝幽暗,接着开口道:“殿下若是怕暴露于人前,可以戴上面具,恰好那活动入场者也需要戴上面具才可进入。”
“如此,殿下便不需要担心了。”没有宾客自然也就无需招待,礼成之后,萧衍之便抱着桑晚又回了内室。
甫一回到房间,萧衍之便将方才解开的锁链给桑晚戴上。
锁链冰冷的触感贴上她的肌肤,如同滑腻的蛇身在她的脚踝处盘旋,桑晚见状忍不住挣扎道:“萧衍之,我不要戴这个。”
她方才不是睡在榻上的吗?怎么一觉睡醒,她腰侧隐隐有些酸痛感?
萧衍之听见声音侧过头道:“棠棠怎么了?”
桑晚不疑有他,小声说道:“没事,可能是睡前吹多了寒风,唇角有些干裂了。”
说完,桑晚伸手向唇角探去,果然触摸到一道小伤口。
萧衍之看着那微微泛红的细小伤口,不免有些遗憾,他的棠棠还是太粗心了。
这时,马车外传来一道喧闹声。
桑晚听见声音,掀开车帘向外看去,只见车门外带着面具的人相继出现。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还有他们脸上新奇的面具,桑晚本就好奇的心瞬间更加强烈起来。
一下子忘记了开裂的唇角,朝着萧衍之说道:“鹤眠,你快看这些人脸上的面具都好特别呀。”
说完才察觉到唇角的疼痛,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唇角。
好疼。
萧衍之从桑晚醒了之后便戴上了面具,见状递给桑晚一个白色面具道:“棠棠,要下车了先戴上面具吧。”
桑晚捂着唇角接过面具,只见面具上雕刻着一只活泼可爱的兔子,做的惟妙惟肖。
桑晚见状,戴上面具整理了一番便朝着萧衍之道:“我好了,鹤眠,我们下去吧。”
今日这一顿便是她这一月来吃的最好的一顿了。
看她用得香,就连身旁的皇上也不自觉的多用了一些。
待用到五六分,皇上忽然放下玉著,脸色严肃的说道:“晚儿,朕已经知道你在途中遇伏一事,你放心,朕定会给你个交代。”
谈及此事,桑晚方才还有些欢快的心情瞬间下落了几分。
那些人听萧衍之说是死士,身手极好,若是那日萧衍之未与她同行,那后果会是什么,她不敢想。
但她来到此处也不足三月,又是从何处招惹到这样一人。
桑晚唇角微抿,蛾眉微蹙,眉宇间有些困惑。
桑晚听见顾清牧的这一番话,本就蠢蠢欲动的心瞬间倒向一旁。
站起身兴高采烈的说道:“那顾大人等我一下,我回去换身衣衫。”
“自然,殿下随意。”
桑晚换了身水红色暗纹衣衫,许是想着要戴面具,桑晚面上并未怎么用妆。
只是略施胭脂。
桑晚在原地转了一圈,水红色衣衫上用丝线绣着的花纹便随着转动而隐约浮现。
“顾大人,这一身好看吗?”这锁链如此结实,若是没有钥匙她根本打不开,不行,不能戴上。
“先生,我听话,不戴这个好不好?”
桑晚眼中水光闪烁,眼睑微红,看着好不可怜。
萧衍之手拿锁链在原地思索了一瞬道:“既然如此,臣在时殿下便可不用佩戴。”
听见不用戴了,桑晚一下子将那散发着森森寒意的锁链踢到远处。
房中一时只剩下她与萧衍之两人,如今她处于弱势,自然不能跟萧衍之硬来。
想起那还在等着她的余清,桑晚心中又有些焦灼。
若是错过了时间,那可怎么是好?
但是现如今别说出这个府邸了,她如今就是出这个门都困难。
拜了堂之后的萧衍之又好似恢复到之前的模样,甚至与比之前还多了几分温柔。
贴心的将她头上繁琐的钗环取下一些,又给她换下了宽松舒适的衣物。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萧衍之的指尖总会若有若无的扫过她月匈前与腰间,带来一阵让人战/栗的触感。
终于在萧衍之又一次不下心触碰到她月匈前时,桑晚忍不住挡住他的双手道:“萧大人若是不懂如何换衣,就麻烦叫个侍女来帮我。”
萧衍之面上的神情不变,只是眼眸间有细碎的笑意泄出道:“殿下原来是嫌弃臣手脚粗笨。”
“不过,如今殿下与臣已然拜过天地,这些事便是臣的分内之事,就算殿下嫌弃也只能麻烦殿下担待了。”
桑晚额间青筋直跳,胡说八道,换衣这种小事,哪里需要亲自动手,明明都是侍女来服侍就好了。
桑晚心下一惊,脚下猛地后退几步,下意识将袖中的的金簪握紧。
风中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桑晚额间渗出冷汗。
不可以,她不可以在这里被抓,她还未寻回父亲的尸骨,还没有让父亲魂归故土。
左右打量后,仗着身量娇小,藏身在高大的柏树后。
但这终究不是安全之地。
现如今天色已有熹光透出,只怕再过一个时辰,天便亮了。
待到天亮,她将无地躲藏。
一定……一定不能被抓住!
萧梓轩哪里会乐意,他一向在心中把姚淑兰叫着老妖婆,对付她自有一手。
半醉状态下,纨绔的模样活灵活现,“母后就不怕儿臣大闹奉先殿,连累大哥跟我一同受罚……儿臣还要早些回去,好见见芸心呢。”
桑晚忍俊不禁。
“梓轩。”萧衍之故意压着声儿:“虽是醉话,也不可这般无礼。”
萧梓轩撇撇嘴,冲姚淑兰摇晃着勉强躬身:“儿臣知错,母后还是别让儿臣扰了祖宗安宁的好。”
第 103 章 第 103 章
明和殿内鸦雀无声,萧梓轩躬身未起,萧然还趴在身前的案几上,口中好似混沌不清地嘟囔着“守岁”二字。
在分外安静的大殿中,便显得有些突兀。
姚淑兰面色不虞,挂不住笑,深深看了眼小豫王,又扫过萧衍之唇角噙笑的脸。
“子时已到,都回去守岁吧。”
语罢,拂袖离开。
萧琼斓也起身,跟在姚淑兰身后,亦步亦趋地走了。
“——恭送太后。”桑晚抱着红梅回到房中,清荷从屋里找出一个琉璃花樽,清洗干净后将摘下来的红梅尽数放了进去。
一时之间,屋内暗香浮动。
桑晚饶有兴致的拨弄着枝头的红梅,轻轻将枝头破损的花瓣摘下,小心修剪着。
修剪得差不多了,这才将花樽搁置在窗台。
屋内温度适宜,桑晚只穿着一身轻薄的衣衫,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雪白皓腕。
清荷晃眼一看只觉得欺霜赛雪,莫名有些口渴。
忙垂下头将手里煮好的桑茶端给公主道:“公主,外面天寒,喝口桑茶暖暖身子吧。”
桑茶一上桌,桑晚便感觉周围的暗香开始消散,四周开始弥漫桑茶的辛辣味。
她看了看桌上还散发着热气的桑茶,有些不想喝。
再说了就只出去了一小会儿,应该没事,于是讨好的朝清荷笑笑,“有些烫,我待会儿再喝。”
清荷伺候公主这些日子,不说了解多深,只这句话说出口那这桑茶多半是喝不了了。
想着今日天也不是太冷,不喝就不喝吧。
用过午食后,原本还算不错的天突然飘起雪花,轻飘飘的从空中滑落,降临到地上。
很快便化作一团水雾,消融在地上。
不一会儿,这雪便越下越大,地面上很快就积起一层薄薄的积雪。
青翠的松柏也挂上一层白雪,时不时传来雪花簌簌掉落的声音。
桑晚看着地上的积雪,有些心痒痒,她好久都没堆过雪人了。
“清荷,我们出去堆雪人吧。”
清荷给公主掖了掖被角,“公主,现在雪还小呢,堆不了雪人。若是想堆雪人,不如明日起来积雪深一些,堆起来就容易多了。”
“好吧。”桑晚眼带遗憾的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手伸出窗外感受着泠冽的寒风,轻薄的衣衫被寒风吹起,露出藕白的手臂,莹润细腻。
柔荑上有飞雪落入手中,冰冷的触感从手心传来,但不过瞬间手心便只剩一片濡湿的水气。
夜半,窗外的雪花还在不停飞坠,松柏上纤细的树干像是承受不起这雪花的重量,不时传来“簌簌”雪花落地的声音。
桑晚躺在床上,耳边传来窗外细微的响动,雪已经下了许久了,积雪想必已经很深了,要是堆雪人已经够了。
想到这儿,她便有些睡不着,悄悄从被衾中坐起来,掀开帷幔。
今日她让清荷不必守夜,如今屋中便只有她一人。
从屏风处取下衣衫穿好,轻手轻脚的从院中溜出去。
早晨她与清荷去看花的时候,她便发现此处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宽阔又偏僻。
用来堆雪人再合适不过了。
等到了地方,果然跟她想的一样,满院子都是雪,脚踩下去还有些松软。
女子穿着水红色衣衫,外罩一件大红色狐裘,未施粉黛,乌发垂于脑后,有些单纯懵懂,但一双上挑的桃花眸又露出几分清媚来。
像是雪夜里化型的精魅,秾艳清丽。
桑晚先是伸手搓了一个小圆球,又将它放在地上滚了几圈,看它渐渐变大了,又依法炮制的做了雪人的上半身。
很快两个一大一小的雪人便做好了,桑晚将两个雪人挨得很近。
小雪人站在大雪人身旁,莫名有种依赖感。
桑晚蹲坐在雪人面前,看着两个相互依偎的雪人,神色突然低沉了下来。
以前每到冬日,爹爹都会陪她堆雪人,但是她总会嫌弃爹爹堆得丑,不让两个雪人站在一起。
可是现在她想要爹爹堆的那个丑雪人,也看不见了。
众人起身,目送姚淑兰离开,外头大雪已停,衣着华贵的妇人消失在宫灯夜色中。
奉先殿最终只有宁王一人,跪着同先祖牌位一同守岁。
身上还带着未经处理的鞭伤,却分外倔强,从始至终都未曾求饶,姚淑兰也没有说句软话,让帝王松口。
她心中清楚,萧衍之恨极了他们,又怎会轻易放过,更不会上赶着自讨没趣。
契蒙和东陵逸同为使臣,席位都在高台下的首位,将太后神情看得清楚。
东夷也在中原,也有守岁的习俗。
桑晚是从一阵颠簸中苏醒过来的,醒来的一瞬间只觉得浑身燥热。
睁开的桃花眸里泛着一层氤氲水光,盈盈惹人怜。
湿.软的小舌舔舐过唇瓣,润泽的光晕从她艳红的唇瓣上泛开。
药劲渐起,桑晚四肢无力,浑身使不上劲,眼前也变得雾蒙蒙的,看人都是朦胧的一片。
察觉到身体异样,桑晚不需多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缠月绕,教坊司专门用来调教姑娘的药物。
若是有谁不听话,只需引发缠月绕,便能尝到万蚁噬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此毒在她认知中尚无药可解,只能通过靠自己硬熬过去。
仿佛有细小的蚂蚁在她的体内乱转,白皙柔荑忍不住上手想要抓挠。
却始终不得要领,如同隔靴搔痒一般,越来越痒,也越来越疼。
萧衍之看着在马上胡来,险些摔下马的桑晚,漆眸微凛,面色微寒看着她。
“勿动。”
桑晚听出其语气中的不善,眨着一双清眸向上看去。
纤长的眼睫被泪水濡.湿勾挑在眼尾,洇红一片。
倏地,身下骏马疾驰,坐在马上的桑晚瞬间向后倾倒。
燥热的肌肤在贴上对方的瞬间,静了下来。
她心里闪过惊奇,但来不及深究,缠月绕的药性又再一次涌上来。
这回她看见了男子的轮廓,原来是他。
他身上泛着馥郁的冷檀香,带着勾子一般直往她口鼻钻去,桑晚紧攥着他的衣角,本就昏沉的意识在药效的侵蚀下更加薄弱。
细白的柔荑攀上了对方有劲的蜂腰。
才贴上去的瞬间,体内那股燥热异动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失去意识的桑晚一心只想让自己更舒服一些,将自己一股脑的拱进对方怀里。
娇软的嗓音仿佛掺了蜜糖一般,“公子,我的腰好不舒服,能帮我揉揉吗?”
桑晚宽大的袖衫之下,是被玉带束起不足一握的纤细腰肢,仿佛一用力便能轻易将其折断一般。
娇软的柔荑搭上他握着缰绳的修长手掌,指腹间隐有薄茧在其中。
拉着他的大掌就要往细腰探去。
这时被桑晚拉住的手掌转换方向,顺着女子的脊背往上。
桑晚感受到对方手心在她背上游走,心中微喜,身子前倾,企图靠他更近。
“公子,我的腰好疼……”
话还未说完,桑晚突然感到后颈一阵剧痛,两眼一翻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女子柔软的身子就这样倾倒在他怀里。
跟在身后的翟蓝看到这一幕,先向四周张望了一瞬,确定无人看见。
这才凑上前小声说道:“大人,即使这公主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大人也不该将公主当场打晕,这要是被人看见了,那些御史又要上书了。”
女子柔软的身段倚靠在他身前,传来似有若无的女子浅香。
随着马匹晃动,女子青丝缠绕上了他的脖颈,被青丝划过的地方传来一丝痒意。
想起方才桑晚的举止,萧衍之心中闪过疑虑。
但终究没有多想,骏马飞驰,带起一地细碎的雪花。
萧衍之将桑晚交给她的贴身女官便转身离去,随后赶来的太医慌忙忙的上前诊脉。
只是这脉象,太医眉间沟壑又起,良久才写了药方退了下去。
赶忙写了密信飞鸽传给在外祭祀的圣上。本想着直接去找先生,但随即想到什么,突然调转了方向,向房中走去。
天已经暗了下来,几经折腾,等桑晚到萧衍之院中时,天上的繁星都已亮起。
桑晚盯着缠满纱布的手,心下一沉,今日成败可就在它身上了。
刚想抬步进去,恰逢碰见萧衍之就在庭院处。
挺拔修长的身姿立于院中,月光如水,勾勒出他清贵的轮廓,俊美不似真人。
看向她的眼底一片幽深,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这回公主怕是因祸得福,彻底痊愈了。
桑晚和索尔丹不知小声说着什么,唇角还挂着笑,就和安王对视,随后点了点头。
“殿下的确聪明,不用去奉先殿走一遭,更让太后无言。”
安王嘿嘿笑了下,“多谢皇嫂,臣弟做了多年纨绔,也是顺势而为,得心应手罢了,但也是有长进的……”
说完,又悄悄看了眼帝王,小声对桑晚说:“芸心不嫌弃就好。”
桑晚轻笑着摇头:“怎会?二姐姐对殿下也心存挂念,殿下看不出来吗?”
萧梓轩这次倒是点头干脆,笑得一脸不值钱:“这个臣弟晓得。”
正说笑着,安顺弓腰进来。
“启禀陛下,宁王在奉先殿突发高热,已然昏厥,太后收到信儿派人去接,被金鳞卫挡在殿外,只好来请旨接宁王回去,眼下已侯在雍华宫外。”
第 104 章 第 104 章
“在奉先殿守岁,膝下还有软垫,堂堂王爷,竟这般娇弱?”
萧衍之哼笑,“再说,守岁哪有中途离开的道理,藐视先祖的罪责,他承受不起。”
萧梓轩:“总不能真让他在奉先殿昏到天明?”
“太后哪里舍得。”
萧然笑言:“我虽在北凉长大,但也听父王说过,宁王的痴傻是儿时发热,烧傻的。若真如此,太后定会连夜请太医去奉先殿,万一再烧出问题了呢?”
听萧然说到北凉,索尔丹下意识看了眼他。
小豫王是他们几人中年岁最小的,纵然心有谋略,但遮不住浑身少年气,朝气蓬勃。
殿中沉默些许,见萧衍之点了下头,安顺才躬身称是,退下传话。
这是默认了小豫王的话,宁王人不能离开奉先殿,但若不允太医入内,难免会在此事上被大做文章。
萧衍之却没想这么多,他只想着,让萧承基昏厥一夜就算守岁了,哪能这么简单?
帝王眼中没有温度,桑晚想到他膝头那些陈年旧伤,哪个不是在姚淑兰的刁难下跪出来的?
听太后这样念着宁王,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安王神情似有低落。
“也不知母妃今年在法华寺独自守岁,还习不习惯……”
“委屈梓轩,背了这么多年的纨绔之名。”
帝王目光柔和下来,“就凭你这份孝心,待事后朕会下旨,让阮太妃回安王府颐养天年。”
已至冬日,天也越发冷起来,寒气凝结成冰锥结在檐下。
素白的指尖推开窗柩,迎面而来的冷风打在桑晚娇嫩却失了血色的面上。
窗外的景象透露着无不精致的装饰,冬日里,走廊竟还有开得正好的花枝。
坐在窗前,桑晚看着柔嫩没有一丝伤痕的手掌,就连她九岁那年因为贪玩从秋千上摔下来留下的一小块疤痕也不见了。
指腹用力摩挲过那片肌肤,白嫩的肌肤上瞬间泛起红印来。
微小的痛感从手腕传至脑海,告诉她,这不是梦,是真的。
她又活过来了!桑晚见萧衍之望着自己久久不曾言语,心中微喜。
石榴红的衣摆在空中翻转一瞬又落下,柔白的小脸带着娇矜的凑到萧衍之面前。
头上戴着的蝴蝶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在鬓间摇晃。
眼眸微微上挑道:“先生这样看我,是不是觉得学生说的很有道理?”
萧衍之轻抬眼角,露出清冷的眉眼,墨黑的睫羽落在冷白的眼下,似是画卷上的水墨。
但眼角的那处红痣又无端为他增添了几抹艳色。
桑晚蠢蠢欲动伸出指尖,握住桌上尚未沾墨的狼毫,紫檀做成的笔杆细腻冰凉。
桑晚举着微硬的笔尖顺着萧衍之修长的手指掠过滑至手背。
酥麻的触感从手背蔓延,但桑晚犹嫌不够,手持笔杆在他手背上打转摩挲道:“先生怎么不说话?”
桑晚见萧衍之迟迟不开口,便想再凑近一步,没想到萧衍之突然站起。
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住了她的身影,桑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脚步微微后移时,桑晚突然抬头看见萧衍之的眼神,带着一丝冰冷的戏谑。
桑晚瞬间止住步伐,站在原地。
萧衍之眼眸低垂,薄唇轻启道:“教学之事,急不得,公主这般浑水摸鱼更是不可取。”
桑晚心头一颤,疑心萧衍之知道她做的事。
但萧衍之不可能知道才是。
“公主怎么不继续说了?”
桑晚看着萧衍之幽深的眼眸,要说出口的话又吞了下来。
一双上挑的桃花眸低垂下来,带着几分委屈的瞪了萧衍之一眼。
随即低声嘟囔道:“先生的意思就是说学生笨,是块朽木,学生岂敢说话。”
萧衍之实在没想到桑晚竟还能编出这套话来,哑然失笑。能将这错处不留痕迹的推到他身上,可见是煞费苦心了。
剑眉微挑,既然如此,又怎么能浪费了对方这一番心意。
宽大的衣袖掠过桑晚石榴红的衣裙,高大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
桑晚面上虽然还装作一副气鼓鼓的模样,但看见萧衍之略过她直直的向书架走去,心中极快的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萧衍之修长的手指在书架上翻找,很快便找出一本书放在桌面上。
书本落桌的声音并不响,但落在桑晚耳里却是犹如惊雷一般。
无他,只因萧衍之找出的书封面上写着策论二字。
萧衍之把这本书翻找出来什么意思,桑晚在这一瞬间心跳漏了一拍,再说了这书桌上不是有一本吗,怎么还特意去找了新的一本。
想到此处,桑晚不自觉的抬手揉了揉鼻尖道:“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公主对这书很感兴趣,俗话说书读三遍自解其意,公主即这般有兴趣,那就将这书抄上三遍好好理解这书中的意思。”
桑晚听完这话,眉间拧成一团,又抄书!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桌上这本书比她平时里看到的要厚些。
足有她一个指节高,这要是抄三遍下来,她手怕是要废了。
纤长卷翘的睫羽翻飞,一双桃花眸泛着水汽的看着萧衍之道:“先生,学生手疼能不能不抄了。”
说着,手上石榴红的衣衫恰到好处的滑落,露出白嫩手腕上的一圈红痕。
皓腕间的红痕不见消退反而更加鲜明起来。
桑晚观察着萧衍之,但对方面上依旧是一副淡漠的模样,没有丝毫波动。
半晌,萧衍之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慢慢道:“一点红痕,未伤及筋骨不影响公主抄书。”
桑晚咬了咬唇瓣,今日他还让人给她送药怎得没过多久他就变了一副模样。
见事无转圜余地,桑晚只得磨磨蹭蹭拿起书,装模作样的翻开看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便让她发现不对,这书上怎得还有这么多的批注?
柳眉微蹙道:“先生,这些批注?”
“都要一一抄写下来。”
桑晚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歇,将书本翻得哗哗作响。
好不容易翻完,桑晚才发现这本书有将近一半的批注,怪不得比她平日看到的厚这么多。
心中泛苦,这怕是要抄到回京都不一定能抄写完。
一想到这,桑晚的手腕便开始发软。
拿起书本,红唇微抿,“那先生,我就先回去了。”
还不等她转身离开,萧衍之突然开口道:“公主就在此处抄写,若是有不懂的开口询问便是,毕竟我还是公主的先生,教导之责不可废。”
桑晚此时只觉得今日来此,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别说一举两得了,这简直是损失惨重。
她还想着回去抄写,还能找人帮她抄抄,这要是在萧衍之眼皮子底下抄,那就半点做不得假了。
转过身,娇美的小脸上强撑着一抹笑意道:“先生日理万机,学生在此处,怕是多有不便,学生还是回去抄写好了。”
桑晚不死心的做着最后的挣扎,只是手里拿着的书都要被她揉皱了。
萧衍之清冷的眸子漫不经心的瞥了她一眼,“不妨事,现下时间尚早,公主快些动笔吧。”
说完,撇向桌前的一方矮凳与书桌。
桑晚只得不情不愿的坐下,翻开书本开始抄写。
心中带着怨气,在抄写时红唇微微翘起,露出不自知的憨态。
萧衍之侧目看了一眼,又将视线转移到书上。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书本翻开的窸窣声和笔尖在纸张上书写的沙沙声。
许是抄写到不解之处,桑晚的眉宇间不自觉的皱起,手中抄写的动作都停顿了两分。
还不等她多思考一瞬,身后便传来萧衍之的声音。
“有何不解?”
萧衍之突然出声,吓了桑晚一跳,笔尖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纸张上晕开一大片墨渍。
方才抄写好的一页就这样被毁掉了。
桑晚捏着笔杆的手都微微用力了几分,转过头看向身旁的萧衍之咬牙切齿的说道:“先生都是这般神出鬼没的吗?”
“在下只是见公主愁眉不展以为公主遇见难题,这才上前,倒是公主这般心虚。”
听见此言,桑晚手上拿着的笔杆又再次捏紧了几分,脸上的笑意不减,从齿缝中挤出字道:“这么说来是学生小题大做了。”
萧衍之站在一旁道:“公主知道就好。”
话落,看着面前桑晚落笔顿住的地方,挑了挑眉,没想到对方会在这个地方停下。
泠泠开口道:“公主可是对着府衙所做的事情困惑?”
桑晚顿住的地方正是五年前在江南发生的一场疫病。她都低头了他气应该也会消一些吧。
在心里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这才抬头直视面前的萧衍之,开口说道:“先生,学生知道错了,求先生原谅。”
萧衍之站在原地并未言语,一袭青白的衣衫宛如冬日的青竹。
挺拔直立,带着一股傲然之气。
桑晚见对方睨了她一眼,好似并未生气,连忙走上前讨好的笑道:“先生不生气了吧?”
萧衍之站在原地看着不断上前的桑晚,手腕上的沉香水珠不停的在拨动。
对方虽然嘴上说着认错,但眼里却毫无悔过之意。
估计现在都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看着靠近自己的桑晚,冷声道:“看来公主还有力气行走,那就快些赶路吧,否则再晚些晚上就只能睡在这树林里了。”
桑晚还没碰上他的衣角,萧衍之便施施然抽身往前走去了。
收回在空中虚虚握住的手,看了看沾满泥土的靴子,这靴子沾带了泥土比一开始重了不知多少。
便是抬脚都有些困难。
眼看着萧衍之的身影越走越远,无奈只能提起脚步艰难的向前走去。
日光已然到了头顶,走了一上午,身上也有了些暖意。
萧衍之早就在溪水边歇坐着了,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枯树枝生了火,旁边热着早上石头阿婶拿给她们的炊饼。
到了地方,桑晚额间满是汗珠,低头擦拭着汗珠道:“先生也不说走慢些,害得学生追得好辛苦。”
萧衍之坐在原地并不开口,等到火上的炊饼好了,取下分给桑晚。
桑晚伸手接过滚烫的炊饼,有些烫,于是只能双手互换的拿着,即使是这样,白嫩的指尖也被烫得通红。
旁边的萧衍之也许是看不下去她的举动,修长的手指从她手中拿过炊饼,取过旁边洗净的叶片包住又递给她。
动作自然又流畅。
泛着热气的炊饼被冷玉指尖拿着,桑晚心思一转,并未伸手接过,反而悄悄移动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在萧衍之举的失去耐心的时候,就着萧衍之的手咬了一口炊饼。
微小的拉扯感从萧衍之手心传来,他拿着炊饼的手指微颤了几分。
深眸微沉,看着面前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的桑晚,突然想起她方才好似并未咬下多少,怎么就能鼓得这般厉害。
桑晚好似看不出自己做了什么事一般,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像是在问,怎么不继续举着了。
“先生,我还饿着呢。”
语气娇矜,葱尖似的手指藏在宽大的衣袖中,半分也未露出来。
显然是想继续方才的举动。
“我瞧公主还是不饿。”
说着,那热乎乎的炊饼便被萧衍之收了起来。
桑晚瞬间便傻眼了,只吃了一口,就这样被收走了,这也太不划算了些!
再说了,今日还要赶一天的路,饿着肚子她才走不动。
萧衍之也太小气了些!
眼看着那炊饼就要被搁置起来,桑晚在一旁偷偷看着,摩拳擦掌准备扑上去抢回来。
但才刚起身便出师不利,毛绒的靴子勾住了堆积在脚边的柴块。
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柴块瞬间便落入身前的火堆中,逐渐暗沉的火焰一跃而起。
桑晚将萧衍之扑倒压在身下,清亮的桃花眸就这样亮晶晶的看着对方。
伸手抢走了对方手中的炊饼还不够,还得意洋洋的压在他身上,摇头晃脑的说道:“先生,我抢到了!”
女子清浅的香味近在咫尺,耳垂上的白玉耳坠摇摇晃晃似是在彰显主人的得意。
萧衍之被压在身下,思绪却想到了别处,这几日她并未用熏香,为何她身上还有这浅浅香气。
逶迤垂下的乌发落在他身前,带起一阵瘙痒。
手下是萧衍之结实有力的胸膛,抢炊饼的动作逐渐变了味道。
指腹下的触感让桑晚心生荡漾,往日里连手都不曾碰过半分。
今日却被她压在身下,光是这般想想,桑晚的心思便活泛起来。
水葱似的指尖似有若无的拂过男子的腰侧,指腹下传来有力的触感,似是血管的跳动。
蓬勃,鲜活。
清苦的冷檀香与浅淡的甜香混在一起,冷檀中参杂着雨后的海棠,朦朦胧胧。
桑晚与他之间仍保留着一丝缝隙,她能看见萧衍之颤动的纤长眼睫,微微抿起的薄唇。
她此刻才发现,萧衍之的唇极红,都说薄唇的男子多半薄情,也不知先生是否也是如此。
落在萧衍之腰侧的手缓缓上移,最后落在了他的肩胛处。
靠在胸膛上的小脸也微微上扬,眸中水光潋滟,湿.红的唇瓣微动。
“先生,我的脚好像崴了。”
桑晚的语气自带一股柔媚,檀口波动的气韵荡漾了萧衍之的碎发。
桑晚见身下人不动亦不言语,手上动作更是大胆。
冷檀香幽幽入鼻,见他眼眸幽深,桑晚猛地凑近他耳边,湿.红的唇瓣贴上了他白玉般的耳垂。
力道轻缓,湿润的呼吸若即若离。
像是心尖被轻盈的羽毛拂了一瞬,心池瞬间泛起阵阵涟漪。
萧衍之的双臂紧紧依靠在身侧,眉间紧缩,下颌紧绷。
他的脖颈也因为她的呼吸掀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桑晚眼睁睁看着白玉耳垂慢慢变得绯红,唇角勾起一个上扬的弧度,终于藏不住笑意。
“先生,学生以为先生没听清,这才离得近了些,先生应该不会介意吧。”
萧衍之闻言将头猛地转了过去,只留下一个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能让桑晚看见。
远远看去,两人就像紧挨在一处,但只有桑晚与萧衍之知道她们之间还隔着薄薄的一道缝隙。
似有若无,时而有光线从中透出来,时而又被幽闭起来,变得昏暗。
桑晚撩起耳下的一缕乌发绕着圈的在萧衍之胸前打转,似嗔似娇的开口道:“先生,你怎么还不扶学生起来,莫非……”
话音未落,前方一阵惊呼传来。
“大人,你这是怎么了!”
那是江南经过大旱后又迎来水涝,民众苦不堪言,但天不随民愿。
好容易水涝过去,又发生了时疫。
时疫才出现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只是一场简单的风寒,但随着病症越来越严重,得此病的人越来越多,官府的人这才发现。
但是此时为时已晚,时疫扩散性强,那时整个村庄十有七八都被感染上了。
无奈之下县衙便封锁了整个村子,在夜里放了一把火将整个村子活活烧死,七百余人无一生还。
当时报上京的时候,圣山虽然对此震怒,但仍有百官为其辩护。
那官员最后也只是被罢官了事。
桑晚看着书上寥寥几句,便书写了村庄里几百口人的性命,有些难以理解,“这村庄里尚还有未染病的百姓,那官员此举未免太过激进。”
书中一旁的朱红小字批注:虽不义,但亦可取。
桑晚看着这行批注嘟囔道:“什么批注,简直误人子弟。”
“公主觉得县官不对?”
桑晚转头看着萧衍之道:“当然不对,为官者本来就是为百姓做事,自古以来大灾之后便会出现疫病,那官员根本就没有好好了解这些,一味的等到村里人多半都得了此病,才慌了。”
“况且发现也不过一日,郎中都没开始医治,他便在夜里放火烧毁村庄,根本就是想逃避罪责。“
桑晚一脸愤愤的说完,看着萧衍之寻求认同。
却见萧衍之避开她的眼神,“公主可知时疫的扩散性有多强,那官员舍一个村庄的人便能保住全国百姓……”
桑晚听见此言,双眉微蹙,站起身打断道:“先生这话便是觉得这桩买卖划算是吗?”
“那若是有一天让先生杀49人换51人存活,先生可愿意?”
“中间不过两人的差距,先生想必能轻易做出决定,那若是100换101,1000换1001呢?先生也会觉得做的对?”
桑晚讽刺的说着,猛地起身逼近萧衍之势要问出一个答案。
萧衍之薄唇微抿,转身想走,却被对方抓住手掌,温热的指尖贴上他的掌心,带起热意和不知名的战栗,让他站立在原地。
桑晚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抓住对方的手面对着他道:“先生不是要传道授业解惑吗?学生现在就要知道答案!”
萧衍之看着对方紧紧牵住他掌心的指尖,白玉般的指尖因为用力泛起了绯红。
一双清亮的桃花眸一眼不错的盯着他,势要从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萧衍之退开一步,不容拒绝的拂开对方的白玉指尖,清冷的眸子像是一汪冷泉,“公主殿下,上位者从来只看结果。”
桑晚看着落空的手,有些失神。
只看结果。
桑晚看着面前萧衍之清冷的面容有些气不过,但她又知道萧衍之说的确实如此。
否则那官员又怎可能只是一个罢官而已。
但是桑晚莫名就觉得萧衍之不是那样的人,不然方才也不会下意识的向他寻求认同。
桑晚站在萧衍之面前半晌,看着他淡漠无波的面容一股怒火突然就席卷而来。
向前一步逼问道:“先生说只看结果是吗?”
桑晚眼角极快的向后看了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突然握住萧衍之的手放在她心口之上。
手下传来绵软的触感,还不等萧衍之反应过来,桑晚突然惊叫出声道:“先生,你……”
失去了桑晚的支撑,萧衍之宽大的手掌从她绵软之处滑落下来,白玉般的耳垂微微泛红,一双幽静无波的眼眸掀起巨浪。
萧衍之才要出口斥责,身后突然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往后一看,只见翟蓝目瞪口呆的站在门前,鞋履都被茶水打湿了还不自知。
桑晚站在他家大人身前,一脸绯红,潋滟的眼中泛着水光,似羞似怒的看着他家大人。
“公主,该喝药了。”
清荷端着药从门外走进,苦涩的药味瞬间充斥在屋中。
走近瞧见公主坐在窗前,窗柩大开。
连忙放下手中的药碗,走上前将窗柩合上,“公主,您病还未好,受不得风,奴婢还是扶您去床上歇着吧。”
桑晚被扶回床边,心里有万千疑惑,却不知从何问起。
嘴里涩苦的药味,也让她难以下咽。
秾丽的眉眼微蹙,已经好久都没喝过这些苦药了。
清荷接过药碗,见公主将药都喝了个干净,笑着说道:“公主这次得真神庇佑,恢复神智,公主您不知道娘娘有多高兴,就连陛下都已下旨减免赋税,以示庆贺呢。”
她眼中微微晃神,公主……
桑晚梳理着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记得昏迷之前,她隐约见到一人。
“清荷,那日送我回来的人是谁?”
清荷站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回公主,那日送公主回来的,乃是中书令萧衍之,萧大人。”
萧衍之。
桑晚眼尾婆娑泛着水光的眸子被睫羽覆盖,掩下里头的思量,“萧大人,我怎的感觉如此眼熟?清荷你给我讲讲这位萧大人。”
“萧大人乃是萧府嫡长子,十七岁入朝为官,短短三年时间便已官至三品,做到了中书令!谁人见上了不夸一句萧大人有本事。”
“而且萧大人洁身自好,到如今也不曾听说身边有人,实属长安城中女子最为青睐的郎君。”
听到此处,桑晚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喃喃自语道:“果然如此。”
清荷睁着眼眸,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家公主,“公主,什么果然如此?”
桑晚打哈哈遮掩道:“我是说,这般清风朗月的郎君果然如我猜想的一般。”
说完桑晚唇瓣绽放一抹笑意,桃花眸盈盈水光,如明珠生晕。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凌乱急促。
未见其人,先听其声。
“母后的晚儿,你可算醒过来了。”
桑晚还没见着来人什么模样,就被来人抱在怀中。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她脖颈处,引起一阵灼热的痛感。
微微颤抖的身躯泄露出她的紧张与后怕。
桑晚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来人心疼的话语。”晚儿,你要是真出什么事,母后也不活了。“
脊背处传来轻微的拍打,像是在安抚她一般。
勾起她尘封久远的记忆。
……幼时也曾有人这般哄过自己。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缩在桑晚身侧,又不吭声了。
殿内有说有笑,气氛再度活泛起来。
又过了些时候,安顺在外请示:“陛下,奉先殿有动静。”
萧衍之:“进来传话。”
安顺低声称是,推开半扇门进来:“禀陛下,太后不仅传了一直照看她身子的康太医,连前南国的巫医也一并去了奉先殿。”
第 105 章 第 105 章
索尔丹想到桑晚提醒过她,太后宫里有位江湖游医,暗暗猜测这就是安顺口中的巫医。
“巫”这个字在北狄本就是不好的,难怪桑晚让她小心那人。
萧衍之冷声发问:“巫医可进殿了?”
“进去了。”
安顺回的谨慎:“内侍将宁王送去偏殿,康太医简单处理了殿下后背的鞭伤,又喂了些药,约莫小半个时辰后,宁王烧退清醒,又被金鳞卫押去奉先殿跪着,巫医只跟在一旁,并未做什么。”
帝王哂笑:“他哪里敢上手医治?自己还没离宫,宁王若死了,太后不得扒了他的皮。”
话及此,殿中除了萧衍之和桑晚,都有些不太明白。
安顺收到帝王眼神,侧身对东陵逸和萧然解释:
“母后……”
这一句话像是拉开了桑晚的泪闸一般,珍珠似的泪珠不断从她眼眶中滚落,滑过她柔嫩的面颊,落在皇后浅紫的外衫上。
这一哭,桑晚像是要将来到这里的惶恐,无助和积压已久的酸楚都要在其怀里,宣泄个干净。
哭到最后,已没有泪珠能从眼中滴落,一双漂亮的桃花眸也泛起晕红。
嗓音接近嘶哑。桑晚迷离的眼底晃荡着氤氲的水波,盈盈月色也流入眼眸。
两颊酡红,绵软的腮帮像一团面团,在他冷白的面上揉蹭。
她失了力气,全身都栽到男子怀中,急促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
萧衍之指尖微动,心中像有轻羽划过,带起一点发痒的涟漪。
“先生,我难受。”桑晚喃喃出声。
说完又贴近萧衍之几分,用滚烫的额头蹭了蹭对方冷白的下颌,鼻尖嗅着他身上的冷檀香,心尖隐隐发颤。
萧衍之将埋在他颈间的桑晚扶了起来,骤然离开了让她舒服的清凉之地,桑晚试图睁大眼睛看看怎么回事。
挺直了身子想要往前凑去,但眼前看见的景象都变得摇晃起来,身子也显得不稳当。
像是个不倒翁一般。
萧衍之看着桑晚,本就不聪明,再这么烧下去,只怕又要烧傻了。
“先生,热。”
说完,她又一股脑的想要蹭上去。
只是这一次就没这么好运了,滚烫的额间被一根冷白的手指抵住,整个身子都被滞停在半路上。
“勿动。”
桑晚眨巴眨巴双眼,听不懂面前男子说的什么,抿了抿唇,先生是不是嫌弃她了。
如果现在惹先生烦,先生会不会将她一个人丢在这儿。
不行,她要跟着先生!
带着这样的想法,桑晚猛地发力将额间抵着的冷白指尖挥开来。
萧衍之微蹙眉间,还未来得及开口,怀里就突然挤进来一物。
桑晚双手紧紧抱住男人的蜂腰,细腰一扭,娇软的身子便强硬的挤入他怀中。
隔着单薄的衣衫与他身躯贴近,温香软玉入怀,她死死的抱住她,犹如柔弱的菟丝缠住高大的乔木。
就连她的发丝也张牙舞爪的与他垂下的发尾纠缠。
滚烫的身躯碰上冰山,清浅的海棠花香也被冷檀香侵染,从怀中四面八方扩散开来,试图将平静的海面翻起波涛。
她倚靠在他怀中,耳边是他平稳的心跳,红唇微张,檀口中溢出一声声细弱的言语:“先,先生,不要,不要丢下我。”
桑晚的嗓音如同勾子一般,现如今生病之下添了几分沙哑,更是惹人怜惜。
半晌,萧衍之才终于有所动作。
抬手将桑晚从地上扶起来,让其倚靠在宽大的柏树上。
转身蹲下,轻声道:“上来。”
桑晚指腹下是粗糙的柏树树皮,膈得她手疼。
听见萧衍之的话语,似是还没反应过来,歪了歪头。
一头乌黑的发丝也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身前。
“上来,背你下山。”
这一回她总算是听清了,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迫不及待的便倾身压在他背上。
很轻,还不如一筐玉石重。
萧衍之就这样背着桑晚向山下村庄走去,男子身形高大,步履稳健。
他的肩背宽阔,桑晚将小脸靠在他肩上,男子身上清苦的冷檀香似有若无的传来。
只是冷檀香中好似还沾染了别的香味,清苦中又带着一抹甜香。
夜已深了,繁星从夜幕中露出面容,明亮璀璨。
突然,一个拖着长长彗尾的流星从夜空划过。
“先生快看,有流星!”
桑晚抬头看见流星激动起来,拍了拍身下人的肩膀,指着天边流星滑落的轨迹。
“先生,我听说看见流星的时候许愿,愿望就会实现,先生,你许愿了吗?”
流星滑落的很快,萧衍之抬头的时候只看见长长的彗尾。
白色的彗尾拖拽过黑夜,灿烂明亮却也只是瞬间。
“没有。”
若是许愿就能实现,天下众人还斗什么?
还不如找座风景秀丽的山,日夜祷告流星降落。
与其寄希望于缥缈无踪的东西,不如出手争夺来得实在。
“那先生有什么愿望吗?”
话落,桑晚感受到脚下的步伐一顿,随后又恢复如常。
见她兴致勃勃,萧衍之随口敷衍道:“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但背上的女子好似并未听出这是敷衍,拍手赞叹道:“先生不愧是国之栋梁,时时刻刻都想着天下百姓,不像我。”
说着,桑晚突然凑近他耳畔,热烫的呼吸落在他耳垂上,烫出一道道红痕。
小声呢喃,“先生知道我方才许了什么愿望吗?”
萧衍之被她抱的身形微晃,正想出口让她安分一些。
还未说出口,身后女子的声音便再次传来。
“我许的愿望是,希望先生永远都要开开心心。”
从前,自她记事起便没有母亲,父亲怕再娶她会被继母苛待,直至身死身边也无一人。
虽然父亲从小疼爱她,但父亲终日还有公事要忙,留给他的时间少之又少。
小时候,见大家都有母亲相伴,心中更是艳羡不已。
没想到,重活一次,她也有母亲了。
如此算来,是上天眷顾于她,不仅给了她艳羡的母亲还有尊荣的身份。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秦嬷嬷站出来劝道:“娘娘,公主快别哭了,仔细明日起来眼睛疼。”
这才让两人止住,桑晚躺在皇后怀里,微微抬头看着她。
身为一国之后,皇后容貌自不必说,是一等一的出挑,不然也生不出桑晚这般绝色。
明明是已过三十,但保养得宜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三四的模样。
若是忽略其眼底微红,便是端庄得宜。
皇后接过绢帕,将桑晚面上的泪痕一一拭去,动作轻柔又带着珍惜。
搞得桑晚心中又涌起一股酸楚,不知为何,见到皇后,她这几日来的惶恐好似都褪去了一般。
对着她莫名有着一种亲近感,就像是她们本该是母女一般。
想到此,桑晚默默调整了位置,将自己的脑袋埋在其腹部。
温热的触感从腹部传来,皇后摸了摸桑晚乌黑的发丝,宠溺的笑了笑。
嗅皇后身上浅淡的熏香,桑晚心中更安定了。
皇后又与桑晚说了好一会子的话,说到最后,看着面前恢复神智,眼眸清明的女儿。
又是一阵泪上心头,“母后的晚儿,这次你得神仙眷顾醒了过来,母后定护你安康,我的女儿日后想如何便如何!”
“皇后说到是,朕的女儿即便是将天都捅破了,也有朕给担着!”门口处传来一阵声音符附和道。
见着来人,屋中人瞬间齐齐下跪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抬手称起,走至床边,很快就有下人搬了绣墩侍坐。
桑晚观念还未转换过来,听见声音,忙也想起身问安。
还是皇后拦住了她的动作,让她继续躺在她腿上,对着进来的皇上眼都不斜一下。
皇上讨好的凑上前拉住皇后的手道:“皇后说的对,你是我们的长女,也是大周的长公主,你身后有朕和整个周国给你撑腰,无需在意旁人。”
皇后一把扯回自己的玉指,还是不理睬对方。
桑晚看着面前气势沉稳的皇帝做出这幅模样,未免有些滑稽。
好在有人接过话题继续聊了下去。
只是聊着聊着,皇后身边的秦嬷嬷突然开口,“陛下,娘娘,公主如今病好了,是否需要进学?”
皇后很想开口拒绝,但是皇室子女皆要进学,若是拒绝只怕礼部那些老顽固不依。
桑晚躺在皇后膝上,本来懵懵懂懂的听着,现如今话题扯到自己身上。
难免好奇,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两人。
“母后,是要去学堂吗?”
皇后低头看着乖巧的女儿,点点头,“是,晚儿想去吗?”
还不等桑晚回答,身旁的皇上先动气,想起进学堂里世家为大的事,冷哼一声道:“晚儿贵为长公主,即使不去进学又如何,朕亲自下旨请大儒教学!谅礼部那群顽固也挑不出毛病。”
请人教学,桑晚眼眸亮起一瞬,脑海里闪过一张清冷俊朗的脸。
软白的小脸满含期待的望着皇上,“那我能让萧大人来教吗?”
萧衍之笑言:“这样好的日子,朕怎忍心让阿晚一人?”
话音落下,元德清已吩咐起轿,抬轿的小太监也都换上了家仆打扮,安顺和珠月都跟在轿旁。
苏若是帝王乳母,自然特殊,不被宫闱所困,这几日被桑晚放归,回家和丈夫儿子过节去了。
直到出了宫门,桑晚都没见到使臣的身影,不禁好奇:“今日不和他们一起?”
帝王换了寻常装扮,更像清风朗月的贵公子,笑起来少了分凌厉。
他将桑晚轻揽入怀:“使臣在京中的一切事宜,朕都交给梓轩全权负责了,上元灯会还要和他们同行,岂不扫兴?”
第 106 章 第 106 章
轿辇出宫门后走了片刻,便被萧衍之叫停,街市已经喧闹起来,越往前,人头攒动,轿辇的确不好行。
再说,乘轿游街,也没有那般滋味。
桑晚被帝王牵着出来,不禁眼前一亮。
往日这条街还比较冷清,酒肆那边才算繁华,今日却热闹非凡,两旁皆是商贩,嬉闹声随处可见,小孩子手里拿着花灯哄跑。
元德清和安顺一左一右,比帝王和桑晚走的稍稍靠前了点,生怕哪家的孩子乱跑,冲撞了主子。
珠月鼻尖一酸,倏而就有些念家,想起自己儿时也曾这般无虑无忧。
昨日才下了一场雪,细碎的雪花盖满青砖,寒风呼啸,停留在青松翠柏上的雪花转眼又簌簌落下。
公主府。
清荷领着身后的侍女进屋,室外严寒森冷,室内却犹如春日一般暖和。
房内四个角都放上了铜制火盆,中间放着一个珐琅花卉如意熏炉,热气携带着香气从里冉冉上升。
侍女们轻车熟路的将洗漱之物摆放整齐,行动间有条不紊。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才隐约有声音从床榻边传来。
桑晚伸出一只玉手撩拨开香色床幔,露出一道小小的缝隙。
柔软贴身的白色寝衣从手臂上滑落,乌发披散在身前,软玉生香。
桑晚感受着呼呼冷风从门外吹进,从她的手腕上飘过带起一阵冷意,香色帷幔也被荡起圈圈涟漪。
昨夜晚睡的她如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
翻了个身,看清站在面前的侍女,嘟囔道:“清荷,今日起这么早做什么,可是有事?”
桑晚说出的话像是每一个发声都润了水一般,飘散在空中,犹如随波漾开的水纹,娇媚勾人。
侯在床前的清荷即使早已听了千百回,也依旧被勾得抬眼往床上女子看去。
但因视线受阻,只单单望见一点绛唇如血,一截水玉下颌,温润透白。
惊鸿一瞥,便知美人绝色。清荷听见公主所言,思索片刻说道:“公主或许可以换一个办法,萧大人是世家出生,从小便极守规矩,想必是看公主太热情了,萧大人招架不住这才对公主这般。”
“是吗?”桑晚有些半信半疑,难道真的是她太主动太热情了,所以萧衍之才这般不待见她?
她幽幽叹了口气。
也许她真的操之过急了,萧衍之年纪轻轻便已手握大权,出生显赫,长得又是仙姿玉貌。
这样的人自然不缺美人,但是从始至终都未曾听见他身边传来有女子的消息,足以可见他的自律。
况且纵横官场这些年,想来他应付那些男女之事也颇有手段,所以她对他的引、诱才显得微渺起来。
如此看来她确实该换个套路才行,争取在这十天内让他们的关系有所上升。
门口送药的翟蓝没想到会听见这一幕,虽然,虽然他早就发现公主对他家大人不一般,但是他没想到公主居然承认喜欢他家大人。
手中的药宛如烫手山芋,一时之间送也不是走也不是。
早知道他在看见门口无人时就不该进来,也怪大人。
方才若是大人不那么用力将公主的手腕弄伤,他何至于进退两难。
在门口踌蹰了半晌还是悄悄退了出去,在廊下随意找了个僧人让其帮忙将这药送给公主,便匆匆离开了。
桑晚手撑着脑袋思考,该怎么才能跟萧衍之更进一步呢。
柔白的指尖一下下的击打在桌上,发出微小的声音。
以前她遇见的那些人根本不需要她绞尽脑汁,别说引、诱了,就是朝他们看上一眼,都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可萧衍之不是这样的人,这就让她一筹莫展了。
身后清荷见公主还是愁眉不展,又开口说道:“公主,奴婢听说萧大人家中时常有文人出没,想必萧大人私下喜欢跟那些文人探讨学问,公主何不从此处入手?”
桑晚听到这儿,眼睛亮了一瞬,对呀,她怎么没想到。
随即桑晚似是想到什么,又垂下头。
若是让她诗情画意,绣花弹琴她还能聊上几句。
但是这学问属实是她的短板了。
桑晚的视线漫无目的的在房中漂浮,试图从中找到破局的办法。
突然,她的视线被桌上的一把折扇吸引了目光。
对了,今日遇见的那个郎君!
瞧他言行举止皆不俗,想必在这学问上也颇有一番见解。
那她先去找那公子探讨一番,再去找萧衍之。
这样不仅能让萧衍之对她刮目相看,还能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一举两得。
想清楚了当前关窍,桑晚又想起今日离开时那公子说的话,他说他不经常在那儿。
看来她得早点去寻他,不然若是找不到这个办法可就用不成了。
清净院,桑晚带着一匣子糕点悄悄走进来。
今日天气尚可,余白坐在院中石桌旁,手执棋子破桌上残局。
黑子落地的一瞬间,余白眼角余光看见身后偷偷进来的桑晚,唇角略微勾起。
轻声开口道:“姑娘对在下院中兰花真是喜爱,这才离开多久,便又回来看它了。”
桑晚将手里装着点心的匣子轻放在石桌上,拿出里面精美的糕点,讨好的笑道:“郎君养的兰花风姿绰约,我回去之后久久不能忘怀,还望郎君不要怪我打扰才是。”
余白笑笑,伸手请桑晚坐下道:“能得姑娘一声赞美,这兰花也不算白开一场。”
但桑晚可不是来闲聊的,寒暄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声东击西的问道:“郎君瞧着便有文人风骨,小女子最近看书有些不懂之处,不知能否请教一下郎君。”
余白握着茶杯的手一顿,随即放下温声道:“在下才疏学浅,只怕献丑,姑娘若不介意也可给在下看看。”
听到对方这么开口了,桑晚立马从身后拿出装在匣子里的书籍。
迫不及待的翻开标注的一页,问询道:“郎君,这是何意呀?”
桑晚拿的书是策论,书上被标注的句子写着:古今兴衰更多在于治理,请分析前朝覆败原因。
桑晚在房中选了许久才选中这一道题,她觉得这道题有格局,况且萧衍之官职刚好涉及。
她到时候去问萧衍之,说不定他就对她刮目相看了。
余白看见题目后并不正面回答,而是提问道:“姑娘觉得前朝是如何覆灭的呢?”
桑晚没想到这个问题会抛给她,坐在石凳上,思索一番。
红唇微张道:“大家不都说是前朝君主暴戾,所以覆灭吗?”
说完,桑晚又好像想起这句话的不对之处,一个朝代的覆灭若是只与君主有关好像又夸大了一些。
余白坐在对面,手上拿着一颗棋子道:“姑娘说的不错,其实前朝的覆败就像是棋局上的棋一般,没有一颗棋子是无用的,你永远不知道决定棋局成败的是前一步棋还是后一步棋,所以只有看清棋局才能掌握棋局走势。”
桑晚做在院中听了好一会儿,觉得面前这人说的很有道理。
等拜别对方后,桑晚便兴冲冲的带着书向萧衍之住着的院子走去。
萧衍之住的地方很幽静,往来都瞧不见人影。
桑晚提着裙摆兴冲冲的走进去。
碰巧撞见翟蓝从书房走出来的,翟蓝见到公主脑海里又想起今日在门口听见的那些话,眼神躲闪,低下头道:“公主怎么来了?”
桑晚摆摆手道:“本宫今日看书遇见不懂的地方,今日得空特地来向先生讨教一二。”
说完,便推门走进。
萧衍之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策论看着,听见推门声抬眼望去。
迎着萧衍之冷漠的视线,桑晚在心中打好的腹稿也散乱了一阵,以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一时之间做不出反应。
旋即她用力掐了把手心,纤长的睫羽轻颤,走上前道:“先生今日也看了策论,学生方才也看了,对里面的一个问题感触颇深,先生可要听听?”
萧衍之放下手中书卷,微挑着眉峰看向对方。
桑晚在书房左右观看了一瞬,看见窗前有一副棋盘,心中暗喜。
走到窗边,将方才在院中时余白说的话重述了一遍。
说完,桑晚感觉萧衍之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萧衍之听着面前女子吐露出的言语,眼眸幽深,依他对桑晚的了解,这番话觉无可能是她自己想出来的。
那么,是谁在她耳边说了这些?
桑晚见清荷迟迟不回话,将垂在床幔处的皓腕收回床上。
半睁开的眼眸又渐渐闭上了,“要是没事,就让我再睡一会儿……”
心里隐约闪过一丝什么事情,但睡虫拉扯让她又陷入睡梦中,不过半刻手臂处就传来一阵晃动。
桑晚困乏得很,只想去梦里再会周公,偏身旁有人不许她去。
艰难的将眼眸睁开一条缝,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迷蒙,看着站在她床边端正的清荷,话语间略带了些气音,“好清荷,你就让我再睡一会儿吧,左右今日又无事。”
说着又像蚕蛹一般咕咚咕咚的卷着被子向床榻里面睡了过去。
清荷避开桑晚的视线,垂下头说道:“公主许是忘记了,萧大人每逢五便要来公主府给公主授课,公主还是早些起来梳洗才是。”
桑晚困乏的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谁要来,就有话语从嘴里就蹦跶出口,“来,来就让他先坐一会,我等会儿就去见他。”
这几日桑晚适应了新身份,从前的娇憨也显露出来,也不知是不是沾染了这具身体的坏毛病,现如今又多了个赖床的坏习惯。
清荷见状也只能吩咐侍女去前厅让萧大人稍等片刻。
风雪席卷起青石砖上的落叶,在空中飞舞旋转后,又将其重重的摔下。
走廊间,穿着檀粉色冬衣的侍女走上前来。
对着座位上的萧衍之行了一礼,缓缓开口道:“大人见谅,公主昨日夜里温书有些晚了,今日醒得迟了些,还请大人稍坐片刻,公主即刻便到。”
萧衍之眉间微蹙,白皙修长的指节握住茶盏,浅饮了一口并未说话。
倒是跟在萧衍之身后的翟蓝见状眼都要横起来了,若不是圣上下令,要他家大人给这劳什子公主当先生,他家大人需要在这儿等吗?
左右不过是个才恢复神智的公主,痴傻了这么多年了,只怕早就是朽木一块了,还教什么教!
长公主也是,自己什么情况难道不清楚吗?他家大人讲课她听得懂吗?只怕是对牛弹琴!
在心里骂了半晌,才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又斜睨了一眼身后跟来的内侍官,要不是有人看着,他立马便撺掇他家大人走。
旁边穿着深蓝色衣饰的内侍官扬起一张脸陪笑,脸上的褶子笑起来更难看了。
又等了半盏茶的时间,还是未见响动。
白玉茶盏被人放置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厅中的气氛再次凝滞起来。
萧衍之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面色沉冷道,“公主可起了?”
侍女匆匆瞥了一眼萧大人,只见他眉目间像是有一层冷霜覆盖,面色虽瞧不出来,但却让人胆颤。
“公主殿下,许,许是醒了。”
翟蓝闻言眉眼一横,怒声道:“你方才还说公主已在梳洗,现如今又说才醒,如此诓骗可是想下去吃板子!”
话音刚落,那侍女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颤巍巍的说道:“是,奴婢说错了,公主,公主殿下已在梳洗,想,想必很快就能过来,还请大人稍坐……”
桑晚却担心地问:“那林夫人呢?可有人陪?”
“嫂嫂放心,我去接芸心时,夏兰姑姑和林夫人正预备一道儿出来。”萧梓轩笑言。
夏兰是林婉柔入宫前的陪嫁丫头,也是儿时玩伴,一同长大,情谊早已超了主仆。
桑晚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那便好。”
几人好不容易挤出人群,桑芸心急的四处张望。
见萧梓轩他们出来,拉着白梦小跑过去,匆匆对萧衍之屈膝福礼,“陛下,圣女不见了!”
第 107 章 第 107 章
萧衍之还未说话,萧梓轩已面露急色:“何时发现的?”
他才给帝王信誓旦旦地保证过不会出岔子,哪曾想圣女就找不到了。
“殿下戴了面具,去杂耍班子那找晚儿时。”
桑芸心说话还算沉稳:“我同白姑娘调侃嬉笑了几句,转头就不见圣女了。”
白梦点头附和:“殿下离开前,圣女还在二姑娘身侧玩糖人呢,几句话的功夫便已不见。”
她是和孟涞一起出府的,使臣团中只有索尔丹一位姑娘,两人之前从未见过。
但白梦性子内敛,只安静跟在孟涞身后,因此并无过多言语。
见安王是和桑芸心一起来的,白梦心中一喜,便和二姑娘一道儿走了,索尔丹也在契蒙的默许下和姑娘们一起离开。
使臣那边有孟涞和凌元洲,的确不会出事,但萧梓轩没想到索尔丹会跟丢。
被清荷拉起洗漱完毕,桑晚坐在镜前还是妆扮。
在琉璃镜前画完最后一笔,额间的海棠花钿寥寥几笔却增色不少,像是点睛之笔一般。
眼尾绯色潋滟,挑起一个缱绻的弧度,氤氲出一小片的水雾,愈发映得那双桃花眼心荡意牵。
穿着一袭水红色衣衫,犹如雪间红梅,醒目惊艳。
正要推门出去时,清荷却从屏风处取来一件雪白色狐裘给桑晚系上。
桑晚看着被包裹在狐裘中的衣衫,小声反抗,“就几步路,不若就不披了?”
清荷手脚利落,桑晚话音才落,雪白色狐裘的系带都已经系好了,又往桑晚手中塞了一个滚烫的鎏金手炉这才罢休。
“公主千金之躯,岂可有失,”话毕又行了一礼道,“公主既已准备妥当,可别让萧大人等久了。”
桑晚叹了口气,抬步向着前院走去。“公主身份高贵,岂是草民能够染指的,还望……”
一根白嫩的指尖抵住他脱口说出的话,轻摇了摇头道:“不要说些本宫不爱听的话。”
灼棠身子微僵了一瞬,许久才说道:“若是公主不弃,便是草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京兆府尹没想到长公主殿下会来此,想起往日里的那些流言,虚虚行了一礼道:“见过长公主殿下,此地有凶案发生,长公主殿下不宜在此多留,还是尽快回府才是。”
“国师大人是父皇指给本宫的夫子,如今国师府出了这样的大事,我怎么能不闻不问!”
京兆府尹闻言作罢,问那衙役道:“你如何判定此人便是国师?”
“小人曾有幸得到过国师大人的指点,是以对国师大人的身形有些了解。”
“大人请看,此人头上的玉冠与手中的佛珠难道不眼熟吗?”
桑晚也顺着衙役的话看去,今日她见清淮哥哥的时候,他头上戴的正是此物。
不对,不对,肯定还有别的疏漏!
桑晚扑在那道尸体上,猛地掀开白布,担架上的人早已被烧的面目全非了,只能看出大致的脸部轮廓。
桑晚双手颤抖着扒开尸体的右手,怀着最后一道希望的看着尸体上右手手腕。
只见那手腕上有一寸长的伤口,疤痕明显,显然是陈年旧伤了。
怎么会,这尸体上怎么会有跟清淮哥哥一样的伤口。
不,不会的。
桑晚一边在心中否定着答案,但眼中的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一滴一滴落在遮盖尸体的白布上,很快便形成了一大片水渍。
“先生!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好容易将罩在眼前的衣衫拿下,萧衍之就已穿好了衣衫,薄唇微抿,一双漆眸犹如浸了寒泉一般,冷的令人咂舌。
“公主这是在做什么!”
桑晚将怀中的衣衫抱的更紧了,睫羽微颤,红唇微张就开始为自己狡辩,“学生看先生试衣,便也想买件新衣,听小二说这隔间是两个便想着进来试衣,没想到唐突了先生。”
“是学生的不是,还请先生宽恕。”
桑晚低下头,一双皂靴缓缓映入眼帘,“是吗?”
桑晚点头如捣蒜,反正便宜已经占了,君子不逞口舌之快。
况且萧衍之还能看回来不成,若是真这么干,她也不吃亏。
左右都是她得利。
“公主即这般说了,那臣作为公主的先生便不得不行教导之责了。”
听闻此话,桑晚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悄悄抬头看向对方。
不期然与对方视线相撞,对方面容冷峻平静,好似方才的事并未在他心中留痕。
“翟蓝,进来。”
守在门口的翟蓝听见大人声音,破门而入,“大人,何事?”
桑晚眼角余光悄悄跟着萧衍之,只见他取下翟蓝腰间佩剑,一步步向她走来!
桑晚心抖了一瞬,不就是看了一眼,难不成还要剜她眼不成?
不是说萧衍之是君子,怎的还动起刀剑来了。
清荷跪倒在殿下的身后,见殿下如此悲恸,心有不忍。
间隙中,还不忘说道:“如此,才算是将梅林之事还原。”
萧衍之保持着雪松一般的姿势,像是毫无变化,但宛如白玉一般的耳垂此时却染上一层薄红。
平日里显得冷淡幽深的眼眸此刻也泛着一层水光,像是被冷泉浸润着的墨玉。
只看见那精美的海棠步摇在眼前摇晃,唇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僵在原地。
桑晚余光看见这一幕,眼带笑意,从他唇上退下道:“先生的耳垂可比先生诚实多了。”
杏月亭,萧衍之身着月白衣衫,手持一卷书籍,站立在亭中。
颀长的身影站在亭中,像是雪地中停留的孤鹤一般,孤傲矜贵。
藕荷色披幔从外掀开,桑晚从外走来道:“萧大人久等了。”
萧衍之脸上带着一份淡淡的疏离,微微躬身行礼道:“微臣见过公主殿下。”
一进杏月亭,桑晚便将身上的狐裘给脱了下来,露出内里的水红色衣衫,大朵大朵的海棠花开在裙摆之上,辅以金线绣之。
走动间,还有流光在衣摆处显现。
路过萧衍之时身上水红色的衣衫划过对方的手掌,像是被羽毛轻挠了一下。
萧衍之神色淡然,行了礼后便坐在桌前,就连眼角余光也不曾看过来。
修长的手指里还拿着方才正在翻阅的书籍。
桑晚看对方目不斜视,轻移莲步,走上前来。
萧衍之只觉得一阵浅淡的甜香从远及近的袭来,默不作声的向后退了一步。
桑晚见此得寸进尺的又上前一步,突然伸出玉手将萧衍之拿在手中的书籍抽了出来。
争夺之间,她的指尾触碰到了萧衍之的手心。
冰冷的掌心突然闯入一柔若无骨的柔荑,对方温热的指腹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在他冰冷的手心摩挲了一瞬,才慢悠悠的抽身离开。
“萧先生这是看的什么书?”
萧衍之一双清沉的黑眸抬眼望来,就瞧见面前之人眼带戏谑的模样。
薄唇微抿,清冷的眉眼微皱,像是被风吹皱的雪池一般。
桑晚还在留恋方才的触碰,翻了翻手上的书籍假意问询实则靠近道:“先生,这句是何意呀?”
不料萧衍之突然后退数步,清冽的声音传来,“来人,将亭中帷幔撤去。”
桑晚傻眼了,不是吧,就碰了一下反应这么大吗?
“先生,先生我错了,这帷幔要是撤走了,我……“应是被这林子里的细枝划伤了。
“公主可还能走?”
桑晚伸出手贴着他的手臂,借力站了起来。
女子柔若无骨的手心紧贴在他手臂上,带起一阵异样。
桑晚起身不稳,一个踉跄栽进萧衍之怀中,萧衍之身上的冷檀香扑面而来。
环抱住他的腰身,头埋在对方颈间,急促的呼吸铺洒在他脖颈处。
湿.热的声息从颈间传来:“先生,学生脚好像崴了,走不了了。”
“是吗?”
桑晚呼吸乱了一拍,悄悄抬头看向萧衍之。
她仔细看着面前这张神清俊朗、不似凡人的的面容,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异常的神情。
但他仍是面色淡然,宛如菩提树下的圣人一般。
眉宇间蕴含着一层冰雾,一双昳丽的眼眸波澜不起,不曾为她蓄意的引诱有丝毫的动容。
桑晚倚靠在他宽阔的肩胛上,视线直勾勾的望着他,心绪翻涌。
越是波澜不起,就越是想要看到滔天巨浪。
她倒要看看萧衍之这块又冷又硬的石头,最后为她所迷的样子。
正想着,桑晚忽然被萧衍之从怀中扒出,放在地上。
虽未言语,但她还是感受到他的躲避。
“先生,我走不动。”
萧衍之极轻地蹙脸下眉,低声道:“那便在此处歇歇,等公主脚好些了再走。”
桑晚实没想到会是这般发展,傻愣愣的坐在原地,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冬日本就严寒,夜里更是冷的出奇。
便是野兽也不太出来觅食。
趁着萧衍之转身之际,桑晚偷偷将藏在袖中的草叶丢了出去。
看来苦肉计也不怎么能行通。
白日里便在冷风中站了许久,现如今更深露重,她又穿得单薄。
没过一会儿,她便觉得自己身上有些滚烫,用手背摸了摸额间。
手背与额间温度相近,根本摸不出来。
她正想张唇喊人,却发现喉间已经干渴的发不出声音,只能发出几个孱弱的气音漂浮在空,又徒劳的散去。
坐在前方的萧衍之仿佛听见动静,转过身瞧见桑晚双颊通红的蹲在原地。
眼眶因为发热氤氲出水光,目光迷离。
桑晚只感觉自己深陷火热之中,被烈焰炙烤,大脑一片混沌。
突然肩上感受到一股清凉,被炙烤已久的她迫不及待的去追寻那一汪清凉。
双手抓住,送到面前,滚烫的双颊蹭了蹭他的手掌,发出一声舒服的谓叹。
萧衍之感受着她滚烫的面颊,忍不住拍了拍道:“公主你着凉了。”
她迷蒙的睁开眼,看着面前人张唇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但是手里握着的感觉提醒她,面前这人便是清凉的源头。
她突然坐起身,娇软的脸颊用力贴上他的脸颊,感受到清凉后又像小猫一样蹭了蹭。
女子柔软的脸颊带着滚烫的温度席卷了他的思绪,萧衍之一时之间竟忘了动手阻止。
“好舒服。”
萧衍之却铁石心肠,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唇角抿紧,再不发言。
公主府的人手脚皆是利落干脆,即使是冬日也是行动快捷,不一会儿,亭中帷幔便已被悉数撤走。
眼瞅着求情是没用了,那既然罚都罚了,不多做点什么,这多对不起她受寒风猛吹的罪。
莲步微移,靠近萧衍之,伸出柔荑想要勾住萧衍之修长的手指。
只是还未得手,那道清冽的声音又再度传来道:“若再有不合礼数的行为,便将熏炉也一块撤了。”
桑晚不苦夏,反而畏寒,一到冬日屋中不摆放几个火盆,那便是起也起不来的。
现如今帷幔已经撤掉了,若是熏炉也一并撤走,还不如连带着将她也撤走才是。
意图作乱的手突然在半道上僵住,打了个急转弯道:“先生,你这衣袖好像沾上什么东西了,学生帮你拍拍。”
但离下轿的地方还有好一段路要走,桑晚悄悄在裙摆下换着脚站立,走了这许久,有些困乏。
萧衍之笑意不减,众目睽睽下,又在桑晚身前半蹲下,“上来,我背你。”
桑晚虽戴了面纱,都快遮不住发烫的脸。
但和使臣也并非第一次相见,他们也早领教过帝王对桑晚的宠爱。
她是真的腿脚酸困,心一横,便坦然攀上帝王脊背,小声道:“多谢陛下。”
“谢谁?”萧衍之侧头轻问。
本是故意调侃,想回宫前再听她唤一遍名讳。
桑晚却抿唇,在帝王耳边极小声地说:“萧衍之,我好喜欢你……”
第 108 章 第 108 章
次日一早,北狄的接亲队伍已达城外,赐下和亲那日,萧琼斓受封昭阳长公主,按仪制穿的十分华贵。
珠钗环佩,步摇轻晃,身上的红色嫁衣用金丝线绣满了九尾凤,满是尊贵。
只是出嫁在即,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萧衍之和桑晚站在首位,东陵逸并不急着启程,和王爷们候在一处,许多高官大臣都来了,于宫门相送。
宫道里,太后环着萧琼斓走的极慢,宁王也跟在一侧,缓缓向宫门走去。
民间嫁娶都有红盖头一说,但宫中并无这等礼俗。
姚淑兰这会儿倒无暇顾及萧承基,衣袖下的手紧紧扣着萧琼斓的腕子,不知在说什么。
公主眼圈泛红,显然在寝宫时已经哭过,饶是太后这么多年见惯了风雨和生离死别,此刻也双眼泛红。
“母后哭什么,为了王兄,斓儿嫁就是了。”
时至今日,萧琼斓说的已经是气话,早在秦臻儿被萧衍之宣布死讯那日,她就知道自己非嫁不可了。
昨日的上元节仿若梦一场,这是她和太后一起过的,最后一个团圆年。
“先生既然来了,不如在府中用了晚食再回去?”
女子身上浅淡的海棠香传来,似雾般轻易沾上衣袖,凭空添上一抹甜香。
萧衍之微皱眉间,退后一步。
“不必。”桑晚从马车上下来后,便躲懒跟在母后身边,清眸颇有些无聊的望着眼前这幅阵仗。
抬脚坐上回宫的凤驾,纤纤素手撩开纱幔,一双桃花眼便看见萧衍之并肩与官员交接的画面。
礼部今日派来的官员不说年老,但也是接近不惑之年的人了,多年酒水肉池下来早不复当年的模样了。
站在萧衍之身边,更衬托出萧衍之容色清冷,醉山颓玉。
就连鬓间落下的墨发都带着一股谪仙的摸样。
听见榻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萧衍之这才卸下面上的伪装,双眼停在桑晚的脸颊上不停的看着。
桑晚已然睡熟了过去,就连被人从榻上连根拔起都毫不知情。
毫无知觉的落入萧衍之的怀里。“出去!”
桑晟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儿臣告退。”
站了一个多时辰的身子有些僵硬,桑晟向外走的几步还有些踉跄。
走到门口时,忽然从里面传来一个声音道:“你这几日就专心办这件事,户部与礼部的事朕先交给你二弟操办着。”
桑晚却猛地回过神来,从椅子上坐起道:“怎么回事?”
她还有惊喜没给萧衍之看呢。
急忙忙的想要追出去,但看着立在身旁的余白,又有些左右为难。
余白见状,唇角微勾道:“公主先去看看萧大人吧。”
桑晚闻言也来不及客套,便带着清荷追了出去。
余白站在身后,一双黑眸晦暗的盯着她的背影。
直到抱着桑晚的这一刻,萧衍之才恍然觉得那身上缺少的东西终于回来了。
萧衍之额间抵着桑晚的额头,黑沉的眼光顺着视线看下去。
晦暗的视线落在挺俏的鼻尖和圆润的唇珠上。
此时也不知桑晚梦见了什么,发出一阵呓语,红润的唇珠也随着微微颤动。
想起那柔软的触感,萧衍之黑沉的眼眸瞬间变的更加幽暗了起来。
马车摇摇晃晃的也不知行了多久。桑晚一一应下,直到御医离开这才松了口气。
清荷给桑晚揉捏着胳膊,小声说道:“还好殿下赶去的及时,方才那御医都说了,若是真将那三十杖打完,只怕顾大人不死也要残了。”
桑晚若有所思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顾清牧,心中隐约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如果今日她不来,顾清牧真的会行完那三十杖吗?
他是不知道后果,还是另有安排?
萧府,书房。
萧衍之手持狼豪正伏案写着奏章。
这时,门口出现一阵脚步声,而后畅通无阻的走了进来。
萧衍之对于来人好似习以为常,狼毫未停的问道:“办好了?”
柯相声将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道:“那还用我出手呀,长公主直接快我好几步便把人救了。”
“你是不知道,公主冲冠一怒为蓝颜,直接剑指那群人。现如今已经把顾清牧接到殿中精心照顾起来。”
说着像是口渴,随手抓过桌上的一串葡萄吃着又说道:“又是请御医又是贴身照顾,我听说皇后娘娘要给长公主选驸马了,莫非这顾清牧……”
显然皇帝也没有要他回答的意思,漫不经心的翻开奏章道:“就是不知道皇后接下来要怎么做了,朕倒是很期待。”
一目十行看完后,皇帝又笑着摆了摆手道:“萧衍之的反应也让朕很期待。”
公主府,桑晚回府后想起方才自己的言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萧衍之。
但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桑晚看着进门的清荷,连忙问道:“萧衍之走了没有?”
清荷摇摇头,萧大人自从跟着进来之后便一直坐在大厅里,倒是翟蓝将她们送回来之后便没了踪迹,也不知去哪儿了。
该来的还是躲不掉。
桑晚又在镜前检查了一番,这才带着清荷向大厅走去。
萧大人来公主府自然不能无人伺候,于是管家便跟在一旁,招呼着侍女奉茶上点心。
桑晚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萧衍之坐在位置上,被众人环绕,简直好不惬意。
好像他才是这个府邸的主人才是。青三倒是没有这么多规矩,直接一下子就坐在凳子上。
不到一刻钟,她们点的招牌菜便都上齐了。
桑晚尝了一口,手艺确实不错,虽然没有那么精致,但也多了一分烟火气。
正吃着,身侧桌上的人开始闲谈了起来。
若说今日最热闹的是什么,莫过于萧衍之回京了。
那两人话题聊的也是这些。
“我还以为那萧大人回不来了呢,没想到不仅回来了,事情也办的这么好,想必这一次皇帝又要给不少赏赐了。”
回不来,为什么会回不来?
坐在他旁边的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可不是,毕竟他跟那位牵扯这么深,这次能全须全尾的回来,怕是萧家的祖先都在天上保佑着呢。”
几杯黄酒下肚,那两人说的话便越来越不懂得遮掩了。
“你说,我要是那人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生来就不详,居然还能活到现在。”
“人家锦衣玉食的好好的当着公主,就算是个祸害还不是天天珍馐满堂,绫罗绸缎。你就是修八辈子福也修不出来。”
开头说话的那人酒醉的很是厉害,听见好友反驳,讥笑一声道:“换我,我还不乐意当呢,你说那国师跟她住那么久,别到时候被她给克死了。”
话音刚落,一柄泛着寒意的剑光闪过两人的浑浊的双眼。
瞬间,两人身前的桌子便被人劈成了两半。
膳食撤了下去,店家又端来了几盘点心,模样看着精巧,做得也分外别致。
桑晚动用手肘碰了碰萧衍之的肩道:“先生,我要吃糕点。”
见他又要喊清荷时,连忙开口道:“我的伤可是因为先生才受的,如今只是让先生帮忙拿一块点心都不愿意了吗?”
无法,萧衍之只得伸手拿了最上面的一块糕点递到她面前。
本是想放在她手上,让她自己拿着吃。
没想到桑晚直接扭头咬上了糕点,点心很小。
她一口咬下去,咬住了萧衍之的指腹。
指尖传来濡.湿.温.软的触感,女子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继续吃着口中的糕点。
泛着冷意的指尖在她唇中,偶有小.舌触.碰,舔.吮.吸.咬,指尖上还传来微弱的痛感,是她的贝齿划过。
见殿下终于来了,管家擦了擦额间的汗,长舒一口气,招呼着伺候的人退下了。
桑晚轻咳一声,走到萧衍之面前道:“今日之事,多萧先生了。”
女子沐浴更衣过,身上带着淡淡的水汽,发尾还未干透,还有水意藏在发尾中。
额间的伤被散落下来的碎发遮住,只能从细碎的发缝中看出异样。
“殿下前来就只是说这一句吗?”
见他那贼眉鼠眼的模样,心中更是厌恶,天知道这要是去了他府上会发生什么。
靠近萧衍之耳边悄悄道:“先生,不去。”
女子温热的呼吸落在他耳边,轻柔的语气中有委屈之意掩藏。
垂眸看去,便瞧见桑晚捂着肩膀,清媚的双眸氤氲着水光,似是对那男子厌恶至极,在其说话的瞬间又将身子在他怀里缩了缩。
萧衍之抬眸看着獐头鼠目的男子,冷冷道:“不必。”
男子还想在说什么挽留一番,面前两人却径直离开了。
走之前,跟在两人身后的清荷,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男子有些可惜的看了看两人的背影,既然相邀不上门,那就别怪他用强的了。
转头对身边的小厮使了个眼神,那小厮立马心领神会,想了想方才看见的那女子,摇摇头,又有一女子要惨遭毒手了。
桑晚被萧衍之从睡梦中唤醒的瞬间,牵扯到唇角,忽然感到一阵微痛。
轻“嘶”了一声。桑晚穿着喜服,任由喜婆搀扶着起身,向门外走去。
脚上的锁链暂时被萧衍之取下,约莫是觉得此时此刻她也没有能力逃脱。
桑晚虚握着却扇遮挡住她的面容,另一只手心握着一段大红色绸缎。
就这样被牵引着向前厅走去。
路过之地皆是喜气洋洋的红色绸缎,就连门窗上都沾有喜字,这番布置不可能是临时起意。
越往前走桑晚便越被着展现出来的布置感到心惊。
到了前厅,空无一人。
喜婆也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成亲场面,就算两个血缘关系再淡泊的人成亲,也总会有那一两个亲戚好友到场,如今这对新人却连一个宾客都没有。
桑晚看着空荡荡的大厅和喜气洋洋的布置心中更是觉得荒谬。
忍不住开口道:“萧衍之,别做这些无用功。”
萧衍之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语一般,对着喜婆道:“开始吧。”
喜婆拿钱办事,自然是听主人的,闻言也开始唱起来道:“那还请两位新人站好,这就要开始拜天地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阿弥陀佛,老衲还是来迟了。”
太华寺主持穿着一身僧服,双手合十对着地上的尸骨行了一礼。
“师弟,一路走好。”
桑晚迟滞的目光随着声响落到主持身上,撑着地面的手掌摩挲到沙砾,微微泛疼。
清淮哥哥真的死了……
说完便越过桑晚向外走去,男子身姿绰约,行走间青白的衣衫下摆翻飞,隐隐露出修长的双腿。
灼热的视线一直跟到门口处才算断绝。
出了公主府,萧衍之仍感觉他身上还有那灼热的视线在游荡,心生怪异。
翟蓝看着大人铩羽而归,有些不解,大人明明可以将那玉佩拿回来,为何还要让它留在长公主手中?
“大人,那玉佩难道真的要让长公主留着?”
萧衍之翻身上马,墨眸微沉,“有了借口,出京才方便。”
“大人英明!”
萧衍之率先醒来,晃了晃怀中的桑晚,珠月见状退下,吩咐去备温水。
帝王在她唇畔吻了好一会儿,桑晚才被亲醒,“陛下,您精力可真旺盛。”
昨夜她替二姐姐开心,拉着萧衍之聊了许久才睡,这会儿实在难醒。
小姑娘晨起,声音黏黏糊糊的,听起来格外娇软。
萧衍之要上早朝,甚少见她晨起时的模样,这会儿倒有几分不想让她走了。
“快起来梳妆,别让新妇等你,闹了笑话。”
萧衍之将桑晚抱坐起来,宫女已递来温热的巾帕,冬日寒凉,殿内虽烧了地龙,还是冻的她打了个寒颤。
待妆扮好时,已经卯时二刻。
头上的步摇在烛火下闪着细碎的光,萧衍之陪她离开寝殿,往凤仪宫外走。
第 109 章 第 109 章
桑晚鲜少会起的这么早,这会儿在轿中昏昏欲睡,脑袋混沌,却不得不端坐着,免得乱了发饰。
因着是送嫁,已嫁之身不能去,内侍就更不用说了,苏若和安顺都没跟着,只有珠月随行。
萧衍之看着轿辇渐行渐远,直到拐出宫道,元德清才出声提醒:“陛下,该上早朝了,姑娘聪慧,又有柯大人亲自守卫,定不会有事的。”
轿辇行至宫门,换上车驾后,桑晚实在困乏,终是没撑住,胳膊抵在窗沿,搭着下巴闭目养神。
到林府时,辰时刚过,门前站了三两小厮,大红灯笼高挂着,烫了金边儿的喜字更是显眼。
林婉柔听到动静也出来相迎,桑晚眼前一亮,掩唇感叹:“许久未见夫人盛装,想起昔日……也算熬过来了。”
从离了南国皇宫后,林婉柔在晋国京中行事低调,连带着桑芸心正是打扮的年纪,也素雅许多,并不张扬。
桑晚不说,但都看在眼里,心中明白。
话音刚落,就感受一道冷凝的视线投来,似雪如霜。
桑晚柔嫩的指节紧捏住玉佩,抬头看了回去。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道理还是先生交给学生的。”
这话说出口,不说萧衍之,便是翟蓝都不由得默默低下了头。
萧衍之腕上的沉香水珠受到拨动,发出极轻的一声声响。
桑晚话说出口瞬间觉得不对,生怕他一怒之下不去了,连忙找补,“我的意思是,先生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也顾不上这玉佩。不如,这玉佩就暂时放在学生这里。”
翟蓝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他家大人记忆不好。
估计也就长公主能说得出这等话了。桑晚身形顿了顿,身形随之哆嗦了一瞬,像是冷极了。
语气不善的说道:“不劳公主费心,若公主早些回府,大人自也少受些冻。”
清荷可听不得这话,她家姑娘可是长公主,萧衍之不过是臣子,公主受冻,臣子早该在第一时间就解衣献上。
偏这萧大人一点不懂,身边的侍卫竟也敢以这种语气对公主说话,简直大不敬。
“你是个什么身份,公主面前不用敬语,还敢如此对公主说话,脖子上的东西是不想要了是吧?”
萧衍之早在侍卫上前挡话时便知其作风,拨开身前挡着的侍卫,“是臣御下无方,还请公主宽恕。”
桑晚哪里会为这个生气,上前一步握住萧衍之交叠的双手,指腹擦过对方掌心。
“先生这样说可就是与我见外了,先生受冻将狐裘赠予我,手下人有些气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萧衍之猛地收回双手,见桑晚如此不端行为,眉目凌厉。
桑晚摸了摸鼻子,这不是实在没忍住吗。
翩翩君子,长身玉立,这谁忍得住。
害怕萧衍之再说出什么,连忙打岔说道:“先生只着单薄外衫,如何使得。不如,我陪先生去买件裘衣,便当是我的赔礼了如何?”
萧衍之还未曾发话,身后的江森青倒是抢先一步道:“我觉得公主殿下的提议甚好,微臣还有事,就先告辞了,祝公主与萧大人玩得开心。”
难得遇见如此识趣的人,还是萧衍之的朋友,桑晚眼带赏识,视线不免在其身上多停了一刻。
江森青笑着向二位行了礼后,便先行撤退了。
秀丽阁。
身为长安城里时兴的代表,即使是雪日也有许多姑娘来此采买衣物。
店中点了暖香,香气馥郁,加之店内熏炉旺盛,香味中都带了几分热气。
门口珠帘微动,桑晚与萧衍之走了进来立马便有小二上前招待。
“这位郎君,您是给您娘子买冬衣还是买首饰呀?小店应有尽有,包您满意。”
“我们不是。”翟蓝站在二人几步之外,瞠目结舌的看着面前这一幕。
大人与他分别也不过两日,这么短的时间难道就被公主给糟蹋了?
一想到这个结果,翟蓝便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大人!
倒是被压在身下的萧衍之面色淡漠,看着翟蓝变换的神色。桑晚咬了咬下唇,面上的热度逐渐褪去,看着萧衍之那清俊出尘的一张冷脸,突然缓过神想明白,方才他是在戏弄她。
而她也中了套,怯弱后缩了,想清楚这些桑晚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浮躁的羞恼,同时又隐隐有些说不清的失落。
她还以为方才他真的要做些什么,高大的身躯倾覆带来一股压迫感,这才导致她向后缩了一步。
桑晚挥散心中的那点羞恼,桃花眸中泛着几分水光,盈盈美目盯着他。
萧衍之视线在她泛红的眼尾停留了一瞬,片刻,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些,她不明事理,他怎得也跟着一起胡闹。
半晌,端起桌上的茶水便要递给桑晚,这件事便翻篇不再说了。
谁知,才转过身,桑晚忽然撞进他怀中,温热的茶水顷刻间全数倒在了她轻薄的衣衫上,月匈口绵软之处若隐若现。
回到宴席上的萧衍之习惯性的看向那道一直追逐着他的视线。
但抬眼看去时,对面的人却不见踪迹。
若无其事的放下手中的酒盏,只是面对往来恭贺的人少了几分耐心。
酒过三巡,萧衍之便借故离开了宴会。
才走出宴会,迎面便撞见桑晚身边的侍女慌慌张张的向此处走来。
萧衍之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走上前拦住她道:“何事如此慌张?”
清荷见是萧大人,瞬间像是找到主心骨一般说道:“萧大人,方才公主离席去寻您,奴婢与公主走散了,就在奴婢去寻公主时,却怎么也寻不到了!”
桑晚不见了!
萧衍之心中倏地一沉,脸上的神色都不自觉的冷峻了下来。
忽地抬头看向天上的明月,想起什么。
今日是十五,她身上的毒恰好是今日发作!
想起此事,萧衍之心中更是一紧。
“你与公主是在何处分开?”
清荷闻言便带着萧衍之循着原路走去。记忆如同回马灯一般,往日的画面不断重复出现在眼前。
桑晚耳边再也听不见别的声音,只有那梨花落的指法还在眼前。
余白对于桑晚的神情浑然不知,手上还在不停翻转演示着不同的指法。
直到察觉到桑晚灼热的视线,这才转过头看向桑晚。
没想到一转头却看见桑晚泪流满面的坐在原地。
余白有些不解,眉宇轻蹙道:“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臣教的指法太难了?”
桑晚摇了摇头,唇角微动。
那个熟悉的名字已经在唇边徘徊随时就要蹦出来。
余白从怀中掏出一方青色手帕,递到她面前,“公主还是先擦擦脸吧,不然若是让别人看见,说不定还以为是臣太过严苛。”
桑晚被他逗笑了一瞬,豆大的泪珠从眼眶中跌落下来,摔成几瓣。
清淮哥哥不是严苛的人,一直都很温柔,就算是对她也格外有耐心。
余白见桑晚迟迟不接手帕,便自作主张的用手帕擦去了她脸上的泪痕。
只是好不容易擦净一半,那泪珠便又掉落下来,循环往复,怎么都擦不干净。
看着余白忙活了好一会儿,却还是于事无补。
桑晚又想起从前的事,不免的又笑出声。身侧侍女最善揣摩心思,见状还有何不明白的,将玉钗放入怀中。
凑到娘子面前说道:“娘子若还是不解气,不如将那痴傻儿约出来,小小的教训一番。”
崔熙玥闻言,唇角微勾,看了看面前的侍女一眼,淡淡道:“赏。”
桑晚跟着萧衍之坐上马车,一开始桑晚还满怀期待,甚至还有些好奇的撩开车帘看向车外。
但时间一久,随着马车的颠簸起伏,桑晚便觉得有些无聊困顿了。
马车里燃着清浅的熏香,味道虽浅但却浸润着每一处地方。
直到整个车厢都染上这清浅的香气。
萧衍之坐在一旁,看见桑晚将闭未闭的双眼,轻声道:“殿下若是困了,可躺在榻上小憩一会儿,等要到了,臣会叫殿下的。”
桑晚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困意,许是今日起的太早了此时便觉得困乏了。
听了萧衍之的建议,迷迷糊糊的将头靠在了榻上,随着马车的颠簸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白嫩的下巴在他的肩窝处轻磨,摩挲出细微的红痕,也将他整洁的衣襟揉出凌乱的褶皱。
散在肩后的柔顺青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扫出一道道荡漾的弧线。
萧衍之脑海里想着方才大夫说出的暂缓之法,清冷的面上划过一丝裂痕。
“先生,先生我难受……”
桑晚像是一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肆意的呜咽耍赖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
细嫩的柔荑圈住他的脖颈,泛着水雾的眼眸仔细看了看,湿.红的唇瓣对准他的薄唇。
欺身而上,红.润的唇瓣贴近他微凉的唇瓣,似是干涸的大地得到甘霖一般,啃.噬.吮.吸。
滚.烫.急.促的呼吸在鼻息间缠.绵交换,可能是对方身上太烫,导致萧衍之也觉得自己身上泛起微热来。
放在女子身侧阻止的手逐渐松缓了下来,像是默许一般。
就在她想要开口证实时,亭外忽地传来一道泠泠的声音,“我来的倒是不巧,打扰到国师与殿下了。”
脚步匆忙的说道:“就在此处,公主与我便是在此处分开的,奴婢后面循着着路去找公主却怎么也寻不到公主踪迹。”
萧衍之看着面前的院子,心头一跳,此处不就是方才他与江森青交谈的地方。
一种细密的恐慌瞬间爬上他的心头,好似在这瞬间他失去了什么。
泠泠的对还靠在他身上的桑晚道:“公主还不起?”
桑晚好事被人打断,心中有些气恼。抬头见来人是翟蓝,一时之间有些心虚的愣在原地,翟蓝对萧衍之有多爱戴她简直太知道了。
如果当时遭遇行刺的只有她,没有萧衍之,只怕翟蓝都不会出手。
支起手腕慢吞吞的准备从萧衍之身上起身,但脚底突然踩中圆滑的石子。
才微抬起的上身,瞬间又重重跌入萧衍之怀中。
力道之大,萧衍之都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微闷哼。
但是这回她可真不是故意的,毕竟旁边还有人在,她也不至于在别人面前上演这一出。
不过旁边的人并不这样想。
翟蓝那道火燎燎的视线还死死的盯在她身上,灼热的视线像是要将她烫出一个洞一般。
桑晚抬起小脸看着萧衍之,干巴巴的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脚滑。”
萧衍之不置可否,剑眉微挑,“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
桑晚还想再解释什么,突然林子后又传来一阵搜寻的声音。
翟蓝脸色瞬间一变,还不等他再说什么,清荷便从林子后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焦急。
余光猛然看见地上公主的身影,急切上前问道:“公主,您没事吧?”
但走进了才发现,公主竟与萧大人…抱在一处。
众目睽睽,光天化日。
“萧中书既已知罪,看在你这两日保护公主的份上,萧中书这几日便不用在公主面前护卫了,好好休息几日。”
“是。”
听到这个决定,桑晚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她本来就是想与萧衍之多些接触才要求对方护卫的,现在成竹篮打水了。
况且萧衍之在朝堂上的地位举足轻重,当众处罚是否有些过了。
店小二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桑晚就走上前,“不是给我买,是给我身侧的郎君买衣裳的。”
“原来是给郎君买衣服,娘子放心,我们小店说是长安城里第二好的衣衫铺子,没人敢称第一。”
桑晚素手装作不经意,轻轻搭在萧衍之月白色的衣袍上,“萧大人可要看看?”
手臂上传来浅浅的重量,衣袖摩挲间无端让人感觉到一种暧昧的情绪在空中蔓延。
“披风即可。”
“先生衣摆也有污渍,不若再换套衣衫?”
店小二听见两位发言,一双眼睛看出眼前二位身穿皆不是俗物,连忙笑着点头道:“郎君无论要买什么,咱们秀丽阁都应有尽有,两位请随我来。”
萧衍之轻抬脚步跟了上去,原本略微倚靠在他身上的桑晚因他的移步,脚步踉跄了一瞬。
桑晚没想把人惹急了,站立了身子,摇摇头跟在了身后。
二楼独立包间中,早有小二将衣衫拿了过来。
萧衍之看着月白衣衫下摆的一处污渍,略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选了一套青色衣衫。
包间中有单独隔间方便买者试衣,萧衍之拿着挑选好的衣衫进了隔间,才将衣衫褪去。
突然,隔间的门被人从外打开,桑晚抱着衣衫,表情愕然的看着对方精瘦的脊骨,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对方扔过来的衣衫遮住了眼睛。
“如此,臣先告退了。”
青白的衣袖轻拂过女子的柔荑,惹起一阵痒意。
羊脂玉佩莹白温润,尾端明亮的穗子扫过女子腕间。
在柔白的肌肤上更显光泽。
桑晚头上的步摇微动,一双桃花眼潋滟含情的看着萧衍之,
反而走到桑晚面前,笑呵呵问道:“姑娘可有受惊?”
不光桑晚,就连桑芸心这会儿哪里还有半分被吓到的模样。
她摇了摇头:“陛下这一道圣旨,才是让我和夫人受宠若惊。”
明目张胆地拿桑烨给她们做嫁衣,真是一举两得。
既抬高了桑芸心的地位,又让桑烨落网,连带着拿到了他和姚氏勾结行刺,意图篡位的罪证。
人都随着元德清进了内院的缘故,正厅那儿只留了喜婆一人。
这会儿正喊着,“安王殿下到——请王妃拜别夫人!”
第 110 章 第 110 章
果然听府外长街上的礼乐声,已传入内院。
林婉柔往桑晚这走了几步,客套道:“公公赶巧了,正好留下观礼吧。”
“夫人客气,咱家还得赶回去给陛下复命,不便相留。”
元德清微微欠身,看了眼地上被绑蜷缩的桑烨,“再说,这乱臣贼子也得押送去刑部审问,别在这坏了王妃福运,徒增晦气。”
话至此,林婉柔含笑点头:“公公考虑周到,还请先行。”
此时萧衍之有些怪罪自己的眼力,颇有些欲盖弥彰的转过头去。
“公,姑娘,你这是看什么呢?”
桑晚收回视线,勾唇一笑,“没什么。”
转头看向抱着她裙裾不撒手的乞儿,也多了几分宽容。
“好了,这钱我替你出了就是。”
抱着她裙裾的乞儿似是不敢置信,旁边的波斯商人也似找到冤大头一般,将琉璃镜的碎片拿到两人面前。
“十五两银子,姑娘看是怎么付呀?”
桑晚转头再去看向窗框边的身影却发现早已失了身影。
不等她四处张望,身后便有声音传来。
“公主怎会在此。”桑晚偷偷看了看身旁的萧衍之,面容清冷。
不对,依她对萧衍之的了解,对方绝不会是这幅神情才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不等她想明白,护卫队从中间分开站在两旁。
皇后扶着嬷嬷的手快步走到桑晚面前。
见她无恙,伸手拉过桑晚的柔荑,紧紧握住,语气带着颤抖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桑晚带着冷气的指尖被放进温热的手掌中,暖意从指尖开始蔓延。
桑晚见母后竟也来了,惊喜交加,一股热意从心间发酵。
看着匆匆赶来的母后,泪意朦胧了眼眶,低头想掩下神态,却看见母后裙摆处被荆棘划破的痕迹。
金线绣织的牡丹花被山间泥沾染,变得灰扑扑的,针脚细密的纹路也被勾得破烂。
皇后身边的嬷嬷心疼的开口道:“公主您都不知道,自从娘娘知道您失踪后,这两日便没睡上一个安稳觉,日日担心,好在现在终于找到公主殿下了。”
桑晚看着母后眼下的乌青失了言语,愣怔在地。
“母后,是儿臣让母后担心了。”
找到桑晚,皇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怜爱的摇了摇头,“只要你无事就好。”
说完,将桑晚推到身后。
视线一转,好似现在才看见萧衍之一般,语气严厉的责问道:“萧中书,你可知罪?”
萧衍之抬手行礼,神色淡然,“臣未能保护好公主,还请皇后娘娘责罚。”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墨色大氅里翻飞的月白色锦袍印入眼帘。
萧府,书房。这要是说什么都没有,翟蓝自己都过不了心里这关。
傻傻的愣在原地,就在他思考是默默退下还是当作什么都没看见走进去时,桑晚率先有了动作。
其实当时是她看见翟蓝过来的,还算好了角度,能保证让翟蓝看见他家大人放在她心口的手,而从他的角度看见她抓住他家大人的手,也只会以为她是在阻止。
目的达成,桑晚含羞的低下头,泛着水光的氤氲眼眶瞪了萧衍之一眼,咬着红唇似是而非的说道:“先生,若没有旁的事,学生就先告退了。”
说完生萧衍之开口辩驳,步履匆匆的就向外走去,路过翟蓝身边时停顿了一瞬。
翟蓝立刻心领神会,一脸严肃的对着桑晚说道:“我方才什么都没看见!”
虽然这是她一手促成的,但是翟蓝说出这话后,桑晚脸颊羞红,偷偷向后看了萧衍之一眼,又飞快的离开了。
萧衍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或者说,从他当时碰到对方绵软后就开始僵硬在原地。
垂下的手自然的滑落在身侧,但萧衍之总感觉有些不自在,修长的指尖微动,好似还没从方才的景色中脱离出来。
翟蓝小心翼翼的绕过碎瓷片走进来道:“大人,我说当时在村落找到您时,您怎么不走,原来是因为公主。”
“但是,大人,现在好歹是在寺里,公主今早还在生您气呢,您现如今就这般,是不是有些孟浪了。”
说完,翟蓝恂恂的看了看大人。
只见萧衍之冷飕飕的看了他一眼,“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翟蓝暗自腹诽道:大人您都把手放人家公主身上了,他还能往哪方面想。
桑晚从萧衍之院子里跑出来之后,脸上的绯红还没消散下去。
出来被冷风一吹,桑晚才发觉方才她有多冲动。
月匈前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灼热的触感,他的手掌真的很大。
沐浴时她瞧过她身前之处,颤颤巍巍,她的手掌也顶多握住多半,当方才她握住萧衍之的手掌贴在她身前时,好似他一掌便握住了。
这般想着,脸上的绯红又再次上涌。
清荷站在公主身后,看着公主娇美的面容无端又飞起红晕,有些担心。
“公主,可是发热了,您的脸好红呀。”
桑晚泛着水光的眼眶朝清荷看了一眼,摇摇头示意她无事。
回到院中,桑晚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她去找萧衍之还专门寻了帮手押题,就是为了让萧衍之对她刮目相看。
现在好了,确实是刮目相看了。
桑晚躺在床上用棉被盖住自己的面容,在床上咕涌咕涌的翻滚。
翻转了许久,还是有些不自在,突然坐起身对清荷说道:“备水,我要沐浴。”
另一边,翟蓝第三次端着水从院外进入他家大人的屋子,也不知他家大人碰上什么了,这已经是他家大人洗的第三遍手了。
骨节分明的手浸入盆中,细细揉搓着,随后又拿起香胰子沿着边角清洗,如此反复才终于净手完毕。
桑晚沐浴完后躺在床上,暮青色的帷幔在头顶蔓延,像极了今日萧衍之的衣衫。
当时她抓住萧衍之手的时候,他好像都没怎么挣扎,她放上来的时候也不见他动弹。
想到此处,桑晚翻了个身,乌黑的秀发散落在她身后。
脑海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桑晚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了,将身前的被子拉了拉,闭上眼睡觉。
这晚,桑晚做了个梦。
梦里,还是那件屋子,但不同的是,她握住萧衍之的手放在她月匈前时。
翟蓝并没有出现,屋中只有他们二人,当她回过神松开手想往后退时,萧衍之突然揽住她的腰肢往前一按。
柔软的身躯瞬间与他紧密贴合,萧衍之冷白的指尖停留在她的额间,后沿着她的鼻尖滑至她的唇边,最后落在桑晚小巧的下巴处,微微用力抬起桑晚娇美的容颜,慢声轻语道:“公主不就是想要这般,躲什么?”
桑晚惊慌的摇了摇头,柔媚的嗓音从缝隙中传出,“没,没有。”
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了,桑晚感觉她呼吸的时候,身前的起伏若有若无的贴近了萧衍之的胸膛。
似是察觉到危险一般,她双手抵在萧衍之身前,想要借此拉开距离。
头顶传来一声嗤笑,像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一般。
萧衍之修长的指节顺着她的下颌再次向下,经过她柔白的脖颈,停在了她衣襟交叠处。
很快桑晚便感觉身上一凉,整齐的衣领被人解开,露出莹白的锁骨。
“不,不要……”
江森青才过午时便急匆匆的赶来,拉着萧衍之进了书房。
萧衍之坐在书桌前,骨节分明的指节在书桌上轻敲了几下,眉间微蹙。
“鹤眠,我的人今早得到的消息,在太行山一脉发现了龙虎军的行迹!”
他们寻找龙虎军已过一年,如今好不容易有线索。
萧衍之轻揉了眉间,冷声道:“若我贸然出京,只怕会打草惊蛇,到时候他们再次消失就更不好寻了。”
左思右想之下,也未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
江森青到最后咬咬牙,“实在不行,你便乔装去寻,到时候我替你留在京中,只是称病不出,你快些回来,应当可行。”
萧衍之却不太同意这个办法,“你替我留在京中,怕是不妥,且不说到时候圣上派太医前来诊治,就说太行山到京中的距离,来去最快也要半个月,中间还要寻找线索,最少也要一个月,难道要装病一月?”
“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难道要白白看着这个线索溜走不成?”
江森青瘫坐在椅子上,一把折扇呼呼的扇着,只是这心中的火气却始终扇不熄。
萧衍之自也不想看着这个机会白白错过,无意识的摩挲起腕间的沉香水珠,“自然不成。”
“那你说怎么办?”
少顷,萧衍之腕间的沉香水珠停止转动,转头对着身侧的翟蓝道:“将林一叫来。”
“林一!难道你想偷梁换柱?”江森青“腾”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
林一来了后,几人在书房商量了好一阵,这才敲定完整个计划。
等到商量完,早已日落。
窗外透出暗色,房中也已点上了蜡烛。
萧衍之站在窗前,白玉似的脸半明半暗,神色晦暗,昳丽的眼眸幽静如深渊。
身似谪仙,心如无间。
翟蓝送完江公子回来瞧见的便是这一幕,悄声走向前站在大人身后。
“大人,该用晚食了。”
夕阳带着最后一丝熹光坠下天边,天地陷入一片混沌之中,非黑非白。
笼罩着一股暮气。
萧衍之转过身,眉宇间隐约有些淡漠悯色。
翟蓝低下头,只看见大人的衣摆。
走过书桌时,翟蓝看着自家大人蹀躞带上少了一样东西。
急忙转身问道:“大人,您蹀躞带上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男子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腰间的蹀躞带,往日佩戴在其上的羊脂玉佩今日却不见了踪迹。
翟蓝急得团团转,那玉佩可是大人祖父给大人的,意义非凡,今日怎会不见了?
“大人,您可还有印象?”
萧衍之思来想去,也只有在秀丽阁时才将蹀躞带褪下,玉佩想必也是在那时候遗失的。
不过秀丽阁若是捡到,不敢私藏,定会交还回来才是。
但,萧衍之轻抬眼眸看了眼天色,从离开秀丽阁到如今,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
门房处也并无人前来报,那便是已经物归原主了。
“桑晚。”
不说朝臣有多反对,民心亦难平。
东陵逸除夕夜守岁那日说的很对,信仰于左右民心而言再简单不过。
北狄圣女之说是这样,法华寺高僧之言,又何尝不是?只是北狄手段,过于残忍罢了。
“太后自知或已走投无路,这是要拉你下水,让朕也不好过呢。”
萧衍之扶起桑晚抵在他胸膛前的肩头,双目对视,认真道:“阿晚别怕,朕定让你的后位,顺应天意,再无人敢非议!”【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