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81.青溪
那晚在颁奖仪式的那声“先生”, 郁青娩没明讲,但她知道赵成溪听懂了,她也知道他想让她拥有完整不受干涉的学生时代, 知道结课后他才会真的思考何时求婚,但没曾想是交完论文的当晚。
此刻看着单膝跪地的男人,郁青娩觉得好似有千言万语要讲,却又在瞬间失语, 不知该从何讲起。
从十几岁到二十几岁,从少年到青年, 跨越十多年的恋爱,从来都是他。
只有他,也只能是他,别人都不行。
顶灯晕出浅浅淡淡的彩色光晕,尽数落在两人身上,他们的目光在缓缓慢慢的歌声里相汇交融。
在他的目光里, 郁青娩很轻地吸了下鼻子,伴着明显心跳, 哽咽着说:“你先起来呀。”
稍显明显的鼻音, 拖长的尾音,好似小猫撒娇。
赵成溪没动,仍旧望着她, 嘴角故作轻松地抬了抬,但声线仍将他的紧张暴露无遗。
“宝贝,还没答应我呢。”
她回望着, “你明知故问。”
似是松了口气, 他的嗓音终于缓了几分,那双潋滟的眸子弯了下, “是吗?但我想听。”
闻言,郁青娩轻笑了下,眉眼盈笑,眼泪因弯起的眼眶而溢出几分,她将手递过去,细长手指小弧度翘了翘。
动作和语言同时表明心意。
“我愿意,赵先生。”
“我的荣幸。”
赵成溪翘唇笑着,眼皮垂下,浓长睫毛半遮,却遮不住明显笑意,边说边将戒指套进她指尖,缓缓推至指根。
接着他捏着她指尖,低脖凑近,在她戴着戒指的指节上轻轻落下一吻。
郁青娩嘴角弯着好看弧度,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指,“快起来。”
这次赵成溪很干脆地起身。
刚直起身子,便听到身前人鼻音轻软地说想抱抱。
他抬起眼眸,对上她清润眼瞳,不自禁轻笑出声,前迈一步,边展开手臂边应着好,“抱抱。”
郁青娩细瘦手臂穿过男人劲窄腰间,紧紧环住,她脸颊埋在他颈间,鼻尖在他颈侧皮肤无意识蹭了蹭,似是想到什么,下意识笑了声。
她眨了眨长睫,笑音说:“郁青娩十八岁的愿望实现了。”
十几岁的年纪,对恋爱有着美好幻想,想要一辈子喜欢一个人。
后来幻想打碎,以为美好湮灭,却有人亲手将碎片捡起,小心翼翼拼凑,拉着她的手告诉她爱不单行,爱能克服一切。
而如今,在十年后,她拥抱着她的美好。
闻言,赵成溪疑惑地“嗯”了声,但很快便回味过其中含义,随即抬了下眉骨,笑腔回应,“赵成溪十八岁的愿望也实现了。”
接着又淡“啧”了声,语气明显得意,“十八岁就想到跟我结婚了?”
明明是气氛刚刚好的情话,他偏要逗人,郁青娩又羞又气地拍了下他一下,“那你不也是十八岁就想结婚了吗?”
赵成溪笑着起身,手扣着她颈侧,长指在她脸侧摩挲几下,眼眸盛满笑意,垂眼缱绻望着人,“是是是,我也是。”
“我们都是。”
当晚赵成溪社交媒体更新动态。
他更新了图片,图片是他牵着她的指尖,指间粉钻夺目。
配文简单直接: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虽然自郁青娩获奖,初展头角破圈后,就有人拍到她的照片发到网上,但赵成溪知道她不喜暴露在公众视野,仍旧只发了牵手照。
看似其貌不扬的图片文字,却在国内早晨爆至热搜第一。
虽然赵成溪不是明星,但他身份在这,从前又那般张扬,天生热搜圣体,热度丝毫不亚于当红小生。
有细细品味的网友发现华点,在评论区问了句是十八岁就打算一辈子吗。
随即这条评论就被迅速淹没,没想到恰好被赵成溪看到了,还被回复了。
简短的一个“是”,却胜过万千情话。
他们两人的故事不是小说,更胜似小说。
任何从一而终都没有浪子回头搞纯爱更叫人心生震撼。
这事后来还在聚会上被梁潮拿来打趣,故作惋惜的说:“青娩姐,我错过了好时候,没见过溪哥搞纯爱的那些年。”
“青娩姐,溪哥有多纯爱啊,能给我们露露不?”
郁青娩闻言不禁轻笑出声,眉眼含笑地看向赵成溪,抬手碰了碰他手臂,“有那么纯爱吗?”
他掀起眼皮,“有吧。”
接着若有似无地哼了声,“以前。”
那晚聚会结束后,回到一昭馆山,灯光昏昧间,在某些难以言喻的时刻,男人裸背生满细密热汗。
他张嘴,咬着她耳垂,嗓音低沉磁哑,“现在也纯爱。”
“单纯爱你,爱是动词。”
这场昭告天下的求婚叫不少女生沸腾,更有不少人在猜他们几时会去领证,虽然猜的时间各有不同,但无一例外的都是猜的近期。
只可惜无人猜对。
他们没像大家以为的那样迫切,而是在鼎沸声里回归平静,继续恋爱,慢慢感受,以新的身份。
回国后,郁青娩直接将纹身店交给了边芋,而她则专心画画,专心经营画廊。
而赵成溪也兑现了上次在赵知临面前的随口一说,当真接下了怀渡,初接手家里公司,陌生又繁杂,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都加班到深夜,没时间去画廊接人,便叫了家里司机过去。
他们恋爱时间也挤压到深夜和清晨。
深秋傍晚,郁青娩忙完走出画廊,刚推开门便看到了插兜靠在车身上的男人,她眼瞳一瞬亮起,嘴角也跟着扬起弧度,小跑着过去。
伸出手臂搂住他,语调都扬起来,“你怎么来了?”
赵成溪笑着弯身将人抱住,微低颈,鼻尖抵着她肩窝,声音有些闷,“想你了。”
闻言,郁青娩笑眼弯着回应,“我也想你了。”
他偏头在她颈侧亲了下,低笑着说:“现在已经忙好了,步入正轨了,可以好好陪我们有有了。”
她惊讶抬睫,后撤了几分身子,“真的吗?”
他垂眼看着她笑,“当然是真的。”
郁青娩瞬时翘唇笑了起来,抬手捧住他明显瘦削的脸颊摸了摸,“那以后要早点睡,好好吃饭,最近忙的都瘦了。”
她知道他忙到三餐错乱,忙到忘了吃饭,虽然心疼,却也知道这是他的责任,是他要做的。
所以她能做的就是发信息提醒他吃饭,让林助理提醒他吃饭,在他偶尔空闲时给他送宵夜。
听到这话,赵成溪不禁愣了下,似是没想到会得到这般回应。
他心脏瞬间暖融融,像春风拂过,柔和温暖,叫人不禁缴械投降,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接着抬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了抬,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下。
“好。”
傻瓜。
只是后面两个字他没有说出口。
赵成溪手臂落下几寸,环住她纤细腰肢,垂眼笑着,抬起另一只手摆在她面前,语气轻松道,“宝贝,今晚赏脸,约个会?”
见状,郁青娩扑哧轻笑,但又配合地敛了敛嘴角弧度。
她抬手放在他掌心里,忍着笑说:“好吧,勉为其难吧。”
他也跟着抬唇笑,眉眼笑意盈润。
“谢谢宝贝赏脸。”
家里司机开车,挡板升起来,两人在后座私密空间里小声说着话。
赵成溪靠在皮质座椅上,臂间搂着人,半垂着眼,静静听着怀里人讲话,他周身有种忙碌过后的疲惫,嗓音懒倦,却每句都有回应。
郁青娩捏着他长长的手指,声音低低地说:“我听媛媛说,梁潮哥哥好像准备跟岑小姐求婚了。”
她以前听姜吟提过岑未眠,知道她们是朋友,但阴差阳错从没见过。
还是这次回国后,画廊合作方有岑未眠,她们才正式认识。
赵成溪低“嗯”了一声,随即轻笑了声,看热闹不嫌事大,“估计成功不了。”
“嗯?”
郁青娩扭过头,仰颈看向他,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他垂下眼,抚在她小臂的手缓缓抬起,很轻地捏着她耳垂,“他私下被拒绝过很多次了。”
听到这个回答,郁青娩有一瞬惊讶,“他们不是刚在一起没多久吗?”
赵成溪点点头,“昂,谁知道他急什么呢。”
“也不怕给人吓跑。”
说完见怀里人没应声,他松开她的耳垂,转而揉了揉她的下巴,“想什么呢?”
郁青娩下意识应了一声,稍后仰脖颈看着他,“在想我们刚恋爱的时候。”
赵成溪挑了下眉,意料之外地“嗯”了声。
她细指在指缝间来来回回抽着玩,“我在想,要是那会儿你跟我说结婚,我会不会被吓跑。”
他来了兴致,指尖勾了勾她下巴,“会吗?”
“会吗?”
郁青娩弯着唇,故意逗人似的反问。
赵成溪也跟着笑,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亲,懒懒的嗓音混着笑,“会吧,毕竟宝贝得温水慢慢煨。”
接着小幅度抬了抬眉骨,“急火煮那还不得把我们宝贝吓跑了?”
他这话讲的似真似假,郁青娩也没去细细分别,只是抬手握住他手腕,佯装要算账,可嘴角却挂着笑,“原来你还用计策了啊。”
她故意哼一声,“那我现在知道了,以后拿捏不了了,怕不怕?”
闻言,赵成溪笑得肩膀颤了颤,露出了今晚最明朗的笑意,笑腔明显的说:“怕,怕死了。”
“以后宝贝拿捏我就行了。”
看着他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有疲倦消融的眼底,郁青娩心里默默松了口气,抬起手臂搂住他肩膀,稍显傲娇地抬了抬下巴,“勉为其难吧。”
他垂着眼,半遮视野里盛满她的笑颜。
四目相对间,笑意下隐藏的冲动渐渐汹涌,鼻尖渐渐靠近,双唇缓缓相贴。
车辆匀速前进,街边霓虹顺着车窗映进来,明暗交替地落在车厢内的两人身上,断续照亮他们亲吻的唇。
第82章 82.青溪
自从赵成溪接手怀渡, 梁潮独挑大梁,妥妥二世祖彻底变成工作狂,通宵达旦, 矜矜业业,叫人觉得这梁家小少爷过了叛逆期,开始懂事了。
但其实梁家小少爷被这太规律的日子折磨得几近发疯。
公司刚一上手,他就好似困兽出笼, 张罗着要攒局,要放松。
聚会地选在赵成溪名下的Loop, 他提前叫俱乐部的人准备好了食材,晚上在半山腰小院室外烧烤。
一行人前后脚赶到,赵成溪和郁青娩刚下车就被起哄。
虽然冬日天色暗的快,但周遭路灯明亮,暖光倾落在两人身上,梁潮眼尖地瞧出他们那显眼的新发色。
冷色调的灰棕, 衬得两人清冷又温柔。
梁潮瞬时暧昧咧嘴,笑着起哄, “哎哟我!情侣发色!太好磕了!”
他这一喊, 众人视线纷纷递过去,也跟着起哄说磕到了。
赵成溪手臂搭在郁青娩肩膀上,勾着人往前走, 虽面上不显,瞧着还很淡定,但语气里暗戳戳含着分暗爽。
“怎么, 羡慕?”
梁潮咧嘴一笑, 配合的很,“羡慕死了!”
“走吧, 溪哥,青娩姐,烧烤的东西都弄好了,准备开烤!”
木质摇椅绕着深色长桌围成一圈,桌上搁着个小型烤煮炉,一边烤着栗子红薯,一边煮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
长桌旁立着个黑色美式烧烤炉,上层夜烤灯照得烤肠油亮亮,电动烤支上转烤着滋滋冒油的羊腿,下层烤网上摆着木柄铁串的罗氏虾,鸡翅和菠萝牛肉串。
梁潮支腿坐在高脚凳上,守在烤炉前,时不时翻烤一下。
其他人围着长桌坐,桌子中央隔着个平板,边玩真心话大冒险转盘边等烧烤,平时没多少礼貌的人,这会儿倒是个个都彬彬有礼,谦让着不当第一。
郁青娩腿上盖着短绒毛毯,小口咬着热气腾腾的白萝卜,见他们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被逗得无声弯唇,接着朝赵成溪那侧靠过去几分,小声同他咬耳朵。
赵成溪闻言挑眉,低声反问,“那我有什么好处?”
她下意识问道,“你想要什么?”
下一秒男人得逞抬唇,慢条斯理丢下一句等我想好再说,接着直起身开口,“行了,别磨蹭了,我先来。”
几秒后郁青娩回过神,好笑又幽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捏着木签,用木签尖端戳了戳手里捧着的小骨碟,腹诽他满肚子心眼。
赵成溪俯过身子,抬手将转盘按停,指针落在真心话条幅。
“和老板玩游戏你会放水吗?”
崔煦凑近,眯眼瞧着屏幕,念完后觉得不对,“啧”一声,“这啥问题啊,他哪有老板啊。”
谁知赵成溪直起身子,淡定来了句。
“有啊,我有老板。”
他这话一出,连一旁八风不动的梁尘都掀起了眼皮,抬手推了下鼻骨上驾着的金边链条眼镜。
梁潮“啊”了一声,“哪来的老板?”
赵叔?但赵叔也不玩游戏啊!
赵爷爷就更别说了。
赵成溪嘴角小幅度上扬了下,抬手自后揽住郁青娩的腰,“我老板。”
郁青娩微愣在他怀里,下意识抬眸看他,心脏在空荡的胸腔里砰砰砰快跳起来,因为这听起来并不暧昧的两个字。
梁潮脱口一句我勒个豆啊。
接着又挑眉道,“溪哥,青娩姐是你老板啊?说错了吧,应该是老婆吧!”
于媛媛也凑过来,笑眯眯地跟着问,“是啊溪哥,青娩是老板还是老婆啊?”
虽然已经求婚了,但郁青娩面薄,更架不住这直白起哄,白皙脸颊逐渐晕红,她抬手轻抵了抵赵成溪的侧腰,音量低着急声让他解围。
赵成溪垂下眼,目光在她洇红腮颊上停顿两秒,接着抬眼,“行了,该下一个了。”
梁潮憋着笑说行行行,下一个。
但抬眸同于媛媛对视时,下意识跳了下眉,两人无声共脑,这是护上了。
从赵成溪右侧顺时针玩下去,轮到梁潮时,他正在翻烤魔鬼辣鸡翅,头也不抬地叫于媛媛帮他按。
这一按,直接落定在占少数的大冒险上。
于媛媛没忍住噗嗤笑起来。
梁潮懵懵抬头,“咋了?”
崔煦看清大冒险内容后,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你中奖了梁潮,社会摇一分钟,拍完发圈。”
接着拿出手机,打开相机催促,“快跳,就举着你手里那俩红彤彤鸡翅串跳。”
梁潮一瞬天塌了,哭丧着骂一声,“真跳啊?”
崔煦点头,“不然呢,我们真心话可都说了,你别想耍赖。”
于媛媛只见过梁潮在酒吧蹦,还没见过他社会摇,满目期待地凑过去,推着他往空地走,“跳吧baby,还没见过你跳呢。”
眼瞧着躲不过,梁潮只好跟着找好的视频跳,他跳得挺有感觉,摇得也蛮帅,只是手里冒着热气又红彤彤的鸡翅串太有节目,给在场人都笑出了眼泪。
郁青娩边笑边小声同身边男人咬耳朵,“玩的这么大吗?”
赵成溪闻言抬了抬唇角,低下颈,虚贴着她耳朵,“没事,到时候耍赖。”
她惊讶地“啊”了一声,“能耍赖?”
看着郁青娩睁得微圆的眼睛,赵成溪笑着“昂”了声,“我是老板,我说了算,怎么不能耍赖?”
她好笑又无奈。
这圈一发,梁潮英名尽毁,评论区爆炸,他直接装死不看。
兢兢业业烤串,半字不肯讲了。
郁青娩恰好是这一轮最后一个,前面只有梁潮中头彩抽到了大冒险,轮到她时,竟还有点紧张,不想抽中大冒险。
她轻抿着唇面,前倾身子凑近去按平板,看到指针停在真心话上,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抽中的真心话是,会不会答应前任的复合。
郁青娩没任何犹豫,脱口而出一个“会”字。
但旁观几人却听得倒吸了口气,神色各异地看着赵成溪。
崔煦略显尴尬地笑了声,缓和气氛地说:“就、就是个游戏,别当真,别当真哈!”
说完看向赵成溪,他面上不显,叫人摸不透心思。
连噤声的梁潮都凑过来,“是啊是啊,溪哥,这就是个游戏。”
刚才郁青娩没多想便直接说了会,这会瞧见大家的反应,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好像不知道她的前男友是谁。
赵成溪也不解释,只是动声色地抬了抬唇,抬起眼皮,语气寡淡地“哦”来一声。
更是瞧着很淡定,有种事不关己的松弛感。
他这反应着实让众人摸不着头脑,腹诽猜测这是气疯了?
见状,郁青娩抬手推了推赵成溪手臂,有些无奈又好笑地低声讲,“你干嘛呀,他们真以为你生气了。”
赵成溪抬了下眉骨,慢条斯理直起身,抬手揽住她的肩膀,“哦”了一声,佯装后知后觉的:“忘了跟你们说了,我就是那位前任。”
接着抬了抬唇,轻描淡写地又丢下另个重磅消息。
“我们是初恋。”
众人瞠目:“?”
于媛媛直接惊讶地话都不会讲了,只傻愣愣地盯着他们两个,像是瞧珍稀动物似的。
她知道赵成溪那段短暂的初恋,也从郁青娩那知道些他们以前的故事,但从来没细聊,更没想到他们重圆的是初恋的缘。
梁潮双眸瞪大,手里的烤串更是“啪嗒”一声掉烤网上,燎起一阵滋啦油响。
“what the…不是,哥你真搞纯爱啊!”
他先前说赵成溪搞纯爱,玩笑占多数,哪曾想这玩笑话竟是现实。
而且他们之前不单单是认识的关系,竟然是谈过的关系!
赵成溪闻言递过一眼,“不行?”
“行啊!当然行,就是你怎么都不跟我们说啊……”
梁潮一时语塞,抬手揉了把脸,“算了溪哥,我自己消化消化,我得重组一下对你的认知。”
此刻他莫名觉得眼前这位众所周知的花花公子可能是徒有虚名。
崔煦也没料到此局面,嘴巴张圆半晌才缓过劲,愈发理解为何赵成溪对这段恋爱能如此认真,一切的好奇在此刻得到了更确切的答案。
他端起啤酒喝了口,呼了一口气,兀自低笑了声。
没想到看似玩得最花的,却是最真心的。
整桌人都不甚淡定,唯独梁尘,从头到尾晏然自若。
他老神在在地转了下腕骨上的表盘,“这需要特意说?”
听到这话,梁潮倏地扭过头看梁尘,拧着眉猜测,“哥你不会早就知道吧?”
梁尘抬眼,“不然?”
梁潮难以置信,“哥你啥时候知道的?溪哥复合那会儿?”
梁尘掀唇,言简意赅的:“分手。”
他顿了顿,补充道,“沈时斜也知道。”
剩下的话没讲完,但梁潮秒懂,他们都知道,还是赵成溪刚分手的时候,他不知道是他没脑子。
梁潮后知后觉他们为何对赵成溪认真恋爱反应平淡,仿佛本该如此。
原来就是理所当然,本就如此。
赵成溪低声“啧”了下,“行了,之前不说是觉得没必要,感情的事,两个人清楚就就够了。”
“现在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梁潮试探着:“什么都能问?”
郁青娩被他蠢蠢欲动的表情给逗笑,点了点头说都可以。
因着这一小插曲,这一室外烧烤局变成了室外故事会,七问八问,东拼西凑地将他们跨越八年的感情给拼凑完整。
梁潮也印证了刚才一闪而过的猜测,这花心头衔还真是浪得虚名。
在他们这圈子里,钓着谈着玩的司空见惯,那些拿得出手的喜欢里也掺杂着权衡利弊,见惯了因利益而狰狞的面孔,潜移默化间,天平倾向了利益之上的感情。
并非不信纯粹的感情,而是不信感情会一直纯粹。
崔煦曲指扣开两罐啤酒,端着走到赵成溪旁边,将其中一瓶递给他,他举起另一瓶仰头喝了一口,“难怪你这次跟转了性一样,原来不光早就认识,还是初恋啊。”
他捏了捏铝箔罐,玩笑一句,“初恋都难忘,是吧?”
赵成溪单臂撑在木质栏杆上,抬起眼皮,目光落在郁青娩身上,地灯柔和的光落在她身上,衬得眉眼愈发温柔,他嘴角下意识抬了抬。
“是她难忘”
难忘不是因为初恋,因为是她而已。
闻言,崔煦抬了下眉,蓦地失笑,却又觉得这答案顺理成章,“确实,你们就算没这段前缘,你一准也得栽,还是栽在坑底爬不出来。”
“嗯?” 赵成溪有些意料之外。
“有次应酬碰见了,我问过一个问题。”
“我问她怎么敢跟你谈恋爱,”崔煦接着解释道,“我是真好奇,没恶意,她也感觉到了,回答的很认真。”
他挑眉笑了下,“你猜你家那位说什么?”
“什么?”
崔煦眯了眯眼,似在回想当时的场景。
以前他觉得赵成溪需要热闹,而郁青娩太安静了,潜意识觉得不长久,后来却无数次见到那个在她身边安静下来的赵成溪,他思虑不通,却又在想不通里瓦解了他们不长久的想法。
直到听到郁青娩那番话,她有天然就让人安静下来的能力,有种被温柔包裹的圆润的坚定。
也是那天他觉得赵成溪是甘之如饴,享受那份安静,喜欢她更是必然。
那天傍晚的风温热宜人,层叠云面里透着深浅不一的赤橙色。
郁青娩站在晚霞的柔光里,对崔煦的问题并不意外,但也晓得他只是好奇,并无恶意。
“因为在我眼里,他就是他,不是赵家的赵成溪。”
“我见过真实的他,他也还愿意让我看到最真实的他,我不会透过网络,也不用透过身边人去认识他。”
此刻回想,崔煦觉得郁青娩当时的话暗含深意。
他笑了下,“难怪说的是’还愿意’,合着最大的秘密摆在我面前,我直接视而不见了!”
赵成溪垂下眼皮,半遮住眼底的温柔,不自禁抬了抬唇角,心脏因为郁青娩那番话而软如春水,徐徐缓缓。
他捏着啤酒罐,仰颈猛灌了口,酒液润了下微干的唇。
没接崔煦的话,答非所问地扔下一句。
“是我离不开她。”
第83章 83.青溪
赵成溪过去时, 她们几个人正在玩“你有我没有”,他站在郁青娩身后,一只手撑在她椅背上俯低身子, 另一只手自后在她微凉的下巴上抚了几下。
他垂着眼,看到她仅剩的一根手指,轻笑一声,“要输了?”
郁青娩侧了下颈, 抬脸看着他,俏皮地弯了弯手指, “可能会赢。”
“嗯?” 赵成溪略微不解地挑了挑眉。
她弯唇笑,“到我说了。”
闻言,赵成溪掀起眼皮,朝对面几个人看去,几乎清一色一根手指,他蓦地笑出声, “嗯”了一声,“说个绝杀的。”
郁青娩思索了几秒, 复又抬起头, 搁在膝上的手抬起,指尖握住他撑在椅背上的手腕,“你要不要帮我说一个?”
接着又补充了句, “我们玩的是情侣做过的事。”
还没等赵成溪应声,就见于媛媛立刻出声,“溪哥帮忙说, 可算犯规奥!”
“不过……” 她顿两秒, 挑了下眉,憋着坏笑道, “青娩你不准给溪哥提醒,要是说重复了就算输,那就不算犯规了。”
赵成溪听了没反驳,只是问了句输了什么惩罚。
“喝苦瓜柠檬汁。”
郁青娩握着他手腕的手指轻捏了几下,眉眼笑意被地灯的暖光映得愈发温柔,“你说吧,我不怕喝酸的。”
赵成溪抬了抬唇,语气十拿九稳,“输不了。”
这话一出倒让在场的人都长出了好奇心,支起耳朵想知道是什么绝杀的事。
连郁青娩也好奇他会讲什么。
他笑着垂眼望进她看过来的清润瞳孔,音量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们只喜欢过对方一个人。”
在场几人恋爱都谈过好几轮了,更别提喜欢过的人了。
这话一出,通通扣下一根手指。
听到他的话,郁青娩眼神轻晃了晃,下一秒弯着唇浅笑起来,握着他腕骨的手指紧了紧,指腹脉搏同他桡动脉处的跳动加速重合。
于媛媛看着他们快粘在一起的视线,同身边小姐妹耳语快被秀麻木了。
看着做完惩罚,赵成溪带着郁青娩先回去休息了,没参与后半场。
这次住的同上次看日出时是同一栋小楼。
看着熟悉的房间陈列,郁青娩随口说了句跟上次一样,谁知赵成溪“嗯”了一声后,说这栋小楼不对外开放了。
她惊讶地“啊”了声,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他笑了声,低头在她下唇上咬了下,嗓音低低地反问,“宝贝,你住过的房间,睡过的床,你觉得我会让别人来住吗?”
郁青娩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轻笑了声,弯着唇角,抬手捧住他的脸颊,“我男朋友占有欲这么大吗?”
赵成溪也抬起唇角,半垂眼尾勾着,“不行?”
郁青娩笑着点头,“行的。”
接着微踮起脚尖,捧着他的脸,凑近在他唇上很轻地亲了下,“也很喜欢。”
他眉眼笑意扩大,低着嗓音,“有多喜欢?”
“嗯……” 郁青娩假意思考,捧着他脸颊的手却松开,落在他棕色短绒毛衣上,“要验证一下吗?”
赵成溪眼神微动了下,喉结也细微滚动,“怎么验证?”
她依旧抬眸望着他,没讲话,虚搭在他肩上的手指却抬起,指尖捏住他肩侧的拉链,往下拉了下,速度很慢的,一寸寸拉开。
拉链拉开,短绒毛衣自两侧敞开,坠下下方的银色拉链头映着光晃动。
他里面穿了件浅灰色背心,胸口处黑线秀着偏方形标,轻薄布料紧贴着皮肤,隐约显出肌肉形状。
郁青娩双臂伸进他敞开的毛衣里,往前迈一步,同他虚贴在一起,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不知是否深夜气氛烘托,还是游戏催化,她一瞬间有好多话想讲,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她在心底轻叹了一声,才缓缓开口,“之前我有时候会遗憾我们错过了好多年,也会想如果当时我不提分手,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赵成溪低“嗯”了一声,目光温灼地看着她,“现在呢?”
“现在好像不了。”
郁青娩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我的遗憾是因为现在的郁青娩可以处理好当时的一切,但十八岁的郁青娩不能,我不能用现在的心智来质疑当时的选择,这对她好像有点不公平。”
“如果再来一次,我可能还会做同样的选择。”
闻言,赵成溪眉心微蹙来下,想要开口单欲言又止,他下意识想反驳有他在,但这话他现在能说到做到,想到她刚才的话,却一瞬间替十八岁的赵成溪没把握。
那时候他够喜欢,但也够心高气傲。
郁青娩抬手,指尖落在他皱起的眉心,动作轻柔地将褶皱抚平,像是将过去的遗憾和不甘愿都一一抚平。
“如果当初我们没分手,说不准我们走不到今天。”
她笑了笑,不想让气氛难过,“现在的郁青娩和赵成溪才是最好的他们,有能力允许一切发生的他们才有稳定的未来。”
赵成溪低叹一声,握住她抚他眉宇的手,拉下来在她指尖上亲了亲,“以后不会再有分开了。”
郁青娩笑着点头,“相爱的人走不散。”
她回握住他的手,语气低柔却坚定,“我们永远相爱,永远在一起。”
他终于松开紧绷的唇角,低低笑起来,凑近抵着她鼻尖蹭了蹭,沉笑着“嗯”了一声,“我永远爱你。”
永远这个词,美好又虚浮。
真心讲出的那一刻,是虔诚的向往,是坚定想共有未来。
两人就这么浸在月光里抱着,目光交缠。
半晌,赵成溪忽地落臂,抵在她圆臀处将人托抱起来,郁青娩低呼一声,手臂搂住他脖颈,细腿擦过他毛衣上的短绒圈在他腰间。
他抬头仰视着她,嘴角浅浅扬着,“宝贝,还没验证完。”
接着凑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沉笑着说完后半句。
“不能半途而废。”
郁青娩蓦地轻笑出声,耳朵泛痒地往后躲了下,低头看着抱着他的男人,细臂在他颈后交缠,收紧几寸,“没想半途而废。”
这场验证持续良久,为表诚意,她整晚被禁锢在上。
浴缸缓缓注入热水,一颗沐浴球被掷进水里,滋滋打着转融化开,热雾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郁青娩靠在赵成溪怀里,半合着长睫泡在热水里,狭小视野里看见窗外的树被风吹得枝叶晃动。
忽地想起什么,她仰起头,看向身后的男人,“我们玩真心话好不好?”
闻言,他乐了,笑着看她,“还没玩够?”
她没应声,只是抬手拉着他手腕晃了晃,语气低低软软地说“玩吧”。
赵成溪拿她没辙,指尖拨了下她的耳垂,笑着说玩,又问怎么玩。
郁青娩思索了下,“就……你问一个我问一个,一共问两个。”
他挑了下眉,抬手掐住她下巴,仿佛看透一切,淡“啧”了声,“宝贝,不是没玩够,是想问问题吧,嗯?”
她眨眨眼,“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郁青娩弯着眼睛笑,眸光亮亮的,转了下身,带起水花轻响,“那我先问。”
他看着她笑,目光柔和,“问。”
“你为什么喜欢我?”
赵成溪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轻笑了声,“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她捏了捏他修长的手指,“就是想知道。”
他们两次恋爱都没聊过这个问题,她很久前就想问,只是每次都忘记要问。
赵成溪垂着眼,黑瞳被她小小缩影填满,拢住她捏他手的手指,缓缓十指交扣,语气偏低,缓缓开口,似是在翻陈旧记忆。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他垂了下眼,低笑了下,“但都没有答案。”
在他们分开的近三千个日夜里,他无数次辗转自问,为什么喜欢,却始终寻不到确切答案。
或许是傍晚书店那次觉得她有趣,或许是她牵他衣角让他心脏超速,或许是熙攘里她让人心静的笑眼,或许或许。
很多或许在相处里慢慢汇聚,将整颗心填满,后来再也无人能给出同样的感觉。
“我身边太多人谈喜欢,也太早谈喜欢,但我都没什么感觉,比起喜欢这种捆绑式关系,那时候我更享受的是朋友关系。”
他没有敷衍,很认真地说:“遇见你之前,跟我玩的女生里,我没想过第二种可能。”
“遇见你之后,我对你,只想过一种可能。”
说完,赵成溪凑近在她唇上亲了下,“宝贝,你是我的情窦初开。”
郁青娩眸光柔柔地回望,扬颈在他唇上亲了下,“你也是。”
你也是我的情窦初开。
赵成溪勾唇笑开,水润眼瞳映着光亮,“我找不到具体原因,但它告诉了我喜欢。”
边说着边抬手指了指左胸口处。
指腹下是她的纹身小像。
也是那颗在意识到喜欢她之前,就已经喜欢了她很久的心脏。
“该我问了,你为什么喜欢我?”
闻言,郁青娩扑哧轻笑出声,抬起细臂,没什么力度地在他胸口打了一下,“学我。”
赵成溪挑了下眉,挺好商量地点头,“行,那我换一个。”
想了下后,他换了个问题,“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赵成溪抬手掐住她双颊捏了捏,故意露出显凶的表情,叫她快点回答。
她被捏得话讲得含糊,“第一眼就很心动了。”
他得意勾唇,却又故意敛下弧度,“哦”了一声,“见色起意,就喜欢我这副皮相,好肤浅啊宝贝。”
郁青娩眼睛笑得更弯了,眉眼盈盈,睫毛染着细碎光晕。
她没反驳,而是反问道,“见色起意不行吗?”
他笑着重新掐住她双颊,勾着唇凑近,彼此呼吸交融,咬着了下她下唇,低声说了句行,舔了下她的唇瓣,顺势抵开她半松的牙齿,勾上她的舌尖。
月光顺着单向玻璃洒进来,他们浸在冷白光影里接吻。
浴缸水面轻推波动,拨出细碎的水花声。
断断续续地响。
第84章 84.青溪
郁青娩画廊承办的展览在春天正式开展, 展出的一半是美院优秀作品,另一半是青年奖获奖作品,入口处书法题字的展板是岑未眠工作室负责的。
展览期间, 她来过几次,每次都是梁尘开车来接。
于媛媛探出脑袋看着走远的两人,直到车子开出转角才转回画廊,她趴在高脚桌上, 手撑着下巴,好奇问, “青娩,你说哥他下次求婚能成功吗?”
于家同梁家是世交,她又同梁潮年龄相仿,算是青梅竹马,同他恋爱后更是跟梁尘频频接触,这还是头次见他在同件事上处处碰壁。
郁青娩摇了摇头, “不知道。”
于媛媛叹口气,难免替梁尘犯愁, “你说未眠姐什么时候会同意啊?”
“可能要等完全确定梁尘的爱以后。”
岑未眠在郁青娩眼里是规划清晰, 不攀附,独立的女孩子,但相处下来, 也看得出她对可能会失控的事务有戒备心,而梁尘的爱对她来讲便是随时会是失控的存在。
这份不安或许需要很多次才能得到确认。
于媛媛刚要继续问,就见赵成溪推开画廊的门走了进来, 她有眼力地噤了声, 很知趣地拎起包,笑眯眯跟他们摆手, “好啦好啦,我走了,不在这发光发亮了。”
郁青娩笑了笑,叮嘱她路上开车慢点。
赵成溪走过去,自后圈住她的腰,下巴靠在她肩窝处,他周身的紧绷瞬间松懈,眉宇懒倦,连声音都透出股疲惫感。
“聊什么呢?”
郁青娩偏头贴了贴他的脸,外面风不凉,他的脸是温的,“没什么,刚刚在聊岑小姐什么时候会答应求婚。”
赵成溪对此不感兴趣,语气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低了低颈,鼻梁蹭开些她衣领,唇若有似无地碰着她颈间皮肤。
“如果是我,可能我也不会答应。”
这话叫赵成溪忽起兴致,半垂的眼皮抬起,撤开身子看着她,“为什么?”
郁青娩被他的反应逗笑,眉眼弯起弧度,她拉过他的手,捏着手指玩,“因为先喜欢的人可以随时叫停,被爱的人其实更没主动权,更没安全感一点。”
“虽然我不了解岑小姐身上的故事,但我看得见她身上的不安。”
爱情里的时差会让后爱的人有天然的不安全感。
所以才需要一次次拒绝,再得到一次次契而不舍才能得到确认。
郁青娩抬眸笑望着他,握上他搂在她腰间的手,指腹在他手背上摸了摸,“我们很幸运,我们同时是爱和被爱的人。”
黄昏侵泄,傍晚的风顺着门缝涌进来,轻轻吹动她额角碎发,淬满笑意的眉眼被落阳暖光映得很柔,看的人心生暖意,赵成溪垂眼看着她,嘴角不自觉抬起。
明明在一起好久好久,但他仍无数次在她身上感受到少年心动。
仿若初次喜欢,胸腔共振,雀跃迸裂。
他迎着落日落进来的光,吻在她弯起的唇角,“谢谢郁小姐当初一见钟情,让我少吃了些爱情里的苦。”
郁小姐踮脚回吻,“不客气。”
“谢谢赵先生后来的契而不舍,让我也少吃了些爱情里的苦。”
话音落下,两人在灿霞里对视而笑。
他们是在郁青娩回英国参加毕业典礼后领的证。
那天毕业典礼后,赵成溪捏着两人护照,在英国难得的灿阳下笑着问她要不要去结一段死亡也无法解除婚姻关系的婚。
郁青娩也跟着笑起来,眉眼弯着,扬声又坚定的说“好”!
她不问去处,只拉住他的手,一同奔赴一场不知目的地,没有ending的浪漫冒险。
他们在马耳他领到了第一张Marriage Certificate。
A4纸大小,薄薄一张,却承载着极富重量的承诺。
—— 只有死亡可以让我们分开。
回国后,他们在洲城领了第二份结婚证书,红色两本,赤诚热烈。
路珈和郁政鸿也落地洲城,没住酒店,赵知临叫司机开车,同赵老爷子一道将两位亲家接回了老宅。
郁青娩和赵成溪拿着结婚证去墓园给阿奶和妈妈看过,又同她们聊了好久,这才伴着落日赶回老宅同他们一起吃晚餐。
虽然他们恋爱谈了两年,但这是双方父母第一次碰面。
两家父母不是没提过见面,全被回绝了,反问一句你们反对,接着又一句既然不反对,我们谈恋爱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
赵知临原以为这是赵成溪这离经叛道混蛋玩意的想法,怕委屈了郁青娩,有次在老宅吃饭,趁赵成溪不在时旁敲侧击问她,谁知竟发现他这儿媳妇也有点“叛逆”。
见小情侣叛逆到一起,他便撒手不管了,谈吧谈吧。
晚餐菜色兼具北荟和洲城两地特色菜。
饭桌上提起两人婚礼,赵知临问他们意见,赵成溪将剥好的虾肉搁进郁青娩面前的小碟子里,眼皮都没抬继续捏来第二只,边剥边问,“家里没必须大办的传统吧?”
赵知临被他这礼貌一问给问得愣住,他这是得了郁青娩爸妈在的面子,搁平时得直接呛一句。
“有,但随你们意为主。”
赵成溪平淡“哦”了一声,将第二只虾搁进她盘子里,脱下手套,拿湿巾擦了擦手指,这才抬眸望向对面坐着的两位,“爸妈。”
路珈和郁政鸿应声看过去。
“我跟有有的想法是不打算大办,我们想自己举行一个小仪式,” 顿了顿,他又说,“如果你们希望我们办个隆重的仪式,我们就举行两场。”
听到这里,路珈听明白了,小两口私下肯定商量过了。
从恋爱不愿父母参与,她也看得明白,她女儿身上有叛逆因子,只是之前在他们面前没完全做自己,而现在有陪着疯的人。
她同丈夫对视一眼,笑了下说,“我们做父母的只希望你们能过的幸福,按你们喜欢的方式来,我们不干预。”
虽然婚礼不打算大办,但婚纱照还是拍得满隆重。
中式秀禾服,西式白婚纱无一落下,就在郁青娩以为拍完时,被赵成溪拥着肩膀朝休息室走去,她下意识问是要回家了吗。
他闻言勾了勾唇,当时没应声,直到推开门进去,“今天还有个惊喜。”
“啊?”
郁青娩下意识抬脸看他。
赵成溪笑着垂眼,抬指在她下巴上刮了下,虚捏着她下缘,怕弄坏她的妆容,动作小心地摆正她的脸,接着她视线里撞进一条垂感小拖尾婚纱。
“这是……”
他搂着她腰往里走,“喜欢吗?”
郁青娩走过去,眼神流连,抬手抚了抚婚纱袖子,她惊讶又惊喜地喃喃着,“怎么会有这条裙子啊。”
赵成溪理所当然,“不是喜欢吗?”
她看着他,“可是我都没说过喜欢。”
只是之前无意在手机上看到有人拍过这样风格的婚纱照,当时也只是多看了几眼,连收藏都没有点过。
“宝贝,你当时看那个视频看了很久。”
“那也只是有一点喜欢。”
赵成溪点点头,“一点喜欢也是喜欢。”
郁青娩拉着他的手指,心脏砰砰直跳,“一点喜欢就能得到吗?”
“不然?”
“那……很多点喜欢的呢?”
他笑了,抬手捏了捏她耳朵,“怎么回事啊,很多点喜欢更要得到了,这还问?”
她没挣开,就这么被捏着耳朵抱住他,弯着唇笑,眼睛也弯得好看,“那我不问了,不问自取。”
赵成溪垂眼看了她一会儿才品出她的意思,他蓦地笑了,捏着她耳垂的手指轻捻了捻,“宝贝这情话说的真委婉。”
郁青娩也跟着笑,将委婉贯彻到底,垫脚在他唇上亲了亲。
“你嘴唇有点白,给你涂点口红。”
婚纱是依着郁青娩尺码做的,穿在她身上恰好,每一寸都很贴合,垂感雪纺裙身上间隔绣着微褶蕾丝,小拖尾微堆叠在身后。
蕾丝头纱遮着两侧额发,点缀着白色珍珠,两侧高低不一地绣着白色山茶花,单侧坠着碎钻细链,露出乌润缎面卷发,白皙耳垂上戴着两个颗圆润的珍珠耳钉。
婚纱微高领,绣花蕾丝虚聚拢收在颈间,锁骨处绣满圆润珍珠,似叠戴一条珍珠项链。
妆容温淡复古,淡红朱唇。
很衬她气质。
赵成溪一身黑色西装,领口别着枝山茶花胸针,马甲下侧扣子上挂着一枚小巧怀表,金色链条坠下弧度,隐没在半敞的外套里,领带换成亮缎面领带,交错绣着极小颗珍珠,还配合风格地戴了副金边圆方框眼镜。
平时只有浴后湿发才见他完整露额,此刻看他梳偏分背头,复古款西装,仿佛民国公子从历史长河里走了出来,站在她面前。
郁青娩有伸出手指,很轻地勾了下他腰间金色链条,踮起脚尖,在他耳边低声说,“真的好像民国少爷啊。”
赵成溪闻言勾唇笑,抬臂搂紧她细腰,将人往怀里一带,垂眼笑着看她,“宝贝也是。”
“很像民国千金。”
他挑眉,得意总结。
“换个年代,我们也是绝配。”
负责拍摄的女摄影师拍过的名流数不胜数,可看到郁青娩着这身民国婚纱走出来,还是不可抑制地眼前一亮。
她还是头次见有人能将民国风穿得如此宛如天成。
后来,在摄影师的镜头里,他们好像真的踏进历史长河里,翻开民国那一页,在十里洋场谈了一场敌过世俗烟火的恋爱。
好似这痛苦又浪漫的乱世真的多了几分明媚,独属于他们的风花雪月。
拍摄结束后,女摄影师将一张拍立得照片拿给郁青娩。
照片里,郁青娩高跟鞋踩累了,裸足踩在赵成溪亮面皮鞋上,被他单臂圈在怀里,模糊眉宇间,温柔深情却很清晰。
这张拍立得是休息间隙拍的,多了份自然,更让人动容。
郁青娩捏着拍立得一觉,拎唇笑,“谢谢,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嘛,而且您和赵先生真的很适合民国风,我拍的很开心,” 女摄影师眨眨眼,笑得开心,“这一天拍爽啦!”
她余光看见等在一旁的赵成溪,瞧出几分迫不及待,很识趣地说,“那先不打扰你们啦,祝你们幸福奥!”
郁青娩弯唇笑,“谢谢,也谢谢你的照片。”
“不客气不客气!”
当晚女摄影师小号发了条动态,感叹一句“纯爱果然是富贵之家才给的起的东西,他超爱!她也超爱!他们超爱!”
原本这只是条普通感叹博,但她的粉丝里恰好有人磕郁青娩和赵成溪cp,随手评论了句“不会是青溪cp吧”,却意外掀起风浪。
顺着蛛丝马迹,还真叫他们这届火眼金睛的网友给查明白了。
一举将“青溪cp”再度送上热搜。
当天女摄影也收到了一笔对她来讲的巨额转账。
打款账户是怀渡。
备注伴手金。
她默默在朋友圈又感叹一句:恋爱脑果然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第85章 85.青溪
婚礼选在了夏天的巴塞罗那, 一座热情温柔又天马行空的城市,大街小巷充满了艺术与浪漫的生命力。
没有观众,没有冗杂喧嚣, 没有迎来送往,是独属于郁青娩和赵成溪的,一场静谧又松弛的二人婚礼。
抛掉繁杂的礼节,仪式当天他们睡到了自然醒。
郁青娩半趴在床上翻早餐菜单, 赵成溪冲完澡,头发擦半干, 带着一身水汽走到床边坐下,手扶起她下巴,在她唇上亲了下。
目光略过她手里厚厚一本,“想吃什么?”
郁青娩扭了扭身子,抬头看着他,指尖戳了戳菜单上的“BIKINI”, 眼睛里亮着跃跃欲试的光,“想吃这个三明治, 好像是巴塞罗那很经典的三明治。”
巴塞罗那是个热情的城市, 连这里的早餐都有个热情的名字,比基尼三明治。
赵成溪目光顺着郁青娩手指的方向递去,看起上面的英文后, 他抬唇笑了下说“好”,“宝贝,吃了bikini, 不穿给我看看?”
她推他去打电话点餐, 笑着摇头说才不要。
除了bikini,还加了一份pan con tomato, 是烤面包配擦番茄泥,入口带着股淡淡的酒香。
郁青娩捏起一块切的小小的三角形bikini,咬下去表面酥软,里面的起司热烫,淋着的松露蜂蜜微甜,带着明显的菌菇香。
她眼睛亮了亮,递到赵成溪嘴边,看他咬一口后问好吃吗。
“好吃。”
赵成溪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表情淡淡地口出狂言,“宝贝,你穿着bikini喂我吃bikini的话,可能会更好吃。”
话刚说完,他就被塞了一口烤面包。
郁青娩脸颊略微有些红地说要先结婚。
已经从“才不要”到“先结婚”,赵成溪品出引申义,那双桃花眼漫上得逞笑意,边嚼着烤面包边点头。
除了仪式场地叫人稍装扮过,这场二人婚礼没有策划,全程由他们自由发挥。
吃完早餐,出门时已经十点多。
酒店门口停着辆深棕色敞篷大G,是之前赵成溪换好西班牙驾照时顺便买的,他接过钥匙,让助理回去,将有他们两人参与的原则贯彻到底。
周末有很多pop-up花市,他们驱车过去买手捧花。
郁青娩选了铃兰作手捧花,白色丝带扎起小小一束,绿枝细巧,小朵铃兰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干净纯粹。
没有冗杂流程要走,这一整天的行程并不紧张。
选完手捧花,他们又选了些装饰用的花,在附近随意寻了家吃海鲜饭,比起海鲜饭,郁青娩更爱吃蒜油虾,微辣口。
她咬一口嫩虾肉,望着街口人来人往,“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赵成溪叉一块切好的烤章鱼肉,闻言“嗯”了一声,“为什么?”
“就是觉得我想这样办婚礼好像有点胡闹,你陪着我,爸妈还有爷爷也没意见,有点像闹着玩,但又真实地觉得幸福。”
从来到巴塞罗那,郁青娩就有这种感觉,她福至心灵,突然有的想法,很像家家酒,却有人愿意陪着实现。
赵成溪笑了下,“这有什么的,我们结婚,当然是我们说了算。”
她明知答案,却还要问一句那你呢。
“有句话叫听老婆话会发达。”
他潋滟的双眼微弯,挑了下眉,“我当然是听老婆的。”
领证后他很少叫老婆,依旧是宝贝,有有的喊,每次想逗人时便喊一声老婆,就如此刻,简单两字便让她害羞眨眼,双颊也渐渐变红。
下午他们去装饰用的气球,蜡烛,还有香槟和两只水晶高脚杯。
虽然没有宾客,但入口处还是立了迎宾墙,是郁青娩画的他们的婚纱照。
碧海蓝天,山垣层叠,枝叶茂绿间,小路延伸到崖边耸立的圆顶小亭子。
现场由工作人员粗粗布置过,绿地上了薄薄一层白色花瓣。
剩下的细节装饰都是赵成溪和郁青娩一点点完成的,飘起的气球,木质椅子笼上白纱,绿枝粉花扎在椅后,蓬松散落,虚擦着茂密草地。
木桌也被买来的鲜花绕边装饰,浅金色香槟搁在冰桶里,放在桌子中央,两只透亮水晶杯相贴着立在一旁。
郁青娩很喜欢那条小拖尾婚纱,这次还是选择穿着它举行仪式。
仿佛这样他们就在两个时空里都结婚了那般。
这场婚礼没有司仪,也没有主持,没有刻意安排的紧凑流程,一切随心而定。
婚礼誓词也不走大众路线,是简短的三两句手写信。
他们在只有海浪声的婚礼现场,用手机不清晰的音质放着歌,圈颈搂腰,没有舞步,只伴着音乐随意晃动着身子。
灿灿夜灯下,笑着的眼眸里只有彼此。
准备回酒店之际,郁青娩被赵成溪拉住了手臂,他把人拉进怀里,从背后将人抱住,面对海面而立,“宝贝,有礼物给你看。”
她惊讶仰颈,抬眼看向他时,忽略了从一旁猫着身子,快步走过去的工作人员。
“礼物?”
“嗯。” 赵成溪点头,抬着唇,“怎么能这么简单结束我们的婚礼。”
他抬手捏住她下巴,将她的脸转过去,低颈凑在她耳边,“宝贝,抬头看。”
在郁青娩抬眸望过去的一瞬间,原本瞧着像是无用装饰的细线瞬间被点燃,银白色冷光烟花顺着细线散落,如无数灿星坠落的烟花瀑布。
夜空中也炸起香槟色烟花,碎金晕成碎银色,如丝如线地细密坠落。
她双眸瞬时睁大了几分,清润眸底映着一片灿然,张唇,不自禁低哇了一声,感叹着好漂亮啊。
赵成溪下巴贴在她耳侧,稍低一低颈,唇就能碰到她耳廓,他低笑着在她耳边问,“喜欢吗?”
郁青娩往后倚了倚,更紧地靠近他怀里,目光舍不得离开眼前的烟花雨。
语气里的兴奋遮掩不住,“喜欢!好漂亮!”
最后一簇烟花落完,她意犹未尽地收回视线,在他怀里转身,双臂圈住他窄腰,双眸晶亮,“你什么时候安排的啊,我都不知道。”
他笑,“知道了就不算惊喜礼物了。”
除了烟花雨,赵成溪还派人买了仙女棒。
回酒店的路上,他把敞篷打开,滑燃火机,将郁青娩捏着的仙女棒点燃,滋一声冒出小簇淡金色烟花。
车速降低,一只细臂从车里伸高,指尖捏着仙女棒挥着。
浓深夜幕里,海边公路燃了一路碎金烟花。
无数个9秒。
无数个180亿个烟花。
无数个对视里的我很爱你。
*
酒店位于巴塞海边,他们房间在顶层,推开玻璃门,外面是外延的露台,深夜映着光的海平面尽收眼底。
冰箱里冷藏着赵成溪叫助理去买的流心巴斯克。
洗过澡,他裸着上半身,松垮套着条亚麻裤子,躬身从橱柜里拿出个瓷白碟子,将蛋糕搁在上面,又拿起两把小银叉,端着蛋糕走过去。
赵成溪弯身将盘子放在桌子上,顺势在郁青娩脸上亲了下。
她脸颊泛着红晕,他抬了抬眼,桌上两杯红酒,其中一杯只剩了个底儿。
他笑了声,同她挤一张躺椅坐下,手臂后伸将人搂进怀里,“醉了?”
“有一点点。”
郁青娩抬起手,两根手指比划了下,她酒量虽不算好,但也不至一杯倒,婚礼上那几杯香槟的醉意被这杯红酒勾出来,这会有点微醺。
赵成溪望着她有些迷离的眼神,伸出手在她面前比了个数,笑着问她,“宝贝,这是几?”
“这不是数字!”
郁青娩抬手握住他比心的手指,抿着唇笑,“这是心,我就只有一点微醺,没醉呢。”
他笑着低头,鼻尖蹭在她鼻尖上,低声“嗯”了下,“没醉,认得出不是数字。”
接着又低了几寸颈,在她唇上咬了下。
“老婆,新婚快乐。”
郁青娩听到这个称呼,耳朵有些痒意,心脏也泛痒,轻轻震着,她抬起双臂,圈住他脖颈,偏了下脸颊,在他弯起的唇上碰了碰。
她弯着笑眼,雀跃地说:“新婚快乐。”
赵成溪很低地“嗯”着,唇角笑意不减,边凑近在郁青娩唇上一下下亲着,边追问她,“宝贝,祝谁新婚快乐?”
她抬着眸,“你啊。”
“我是谁?”
“阿溪。”
赵成溪不满意,在她唇上又亲了下,“换一个。”
郁青娩咬了咬下唇,双颊红晕更明显了些,睫毛微颤了颤,犹豫好半晌才低着音量,望着他,很小声地叫了声“老公”。
叫完便搂紧他脖子,脸颊也埋进他肩窝里。
脚趾也不自禁蜷起来。
赵成溪面上笑容扩大,长指握着她后颈捏了捏,侧过脸,吻上她耳颈处的温热皮肤,鼻息间是她身上淡淡的香气。
在她脖颈处亲了好久,他抬起几寸身子,垂眼看着她。
声音透着哑,还有股未纾解的躁。
“宝贝,吃蛋糕吗?”
她这才想起那块被冷落的蛋糕,点了点头说吃。
赵成溪手臂支在一侧,探身捏起叉子,侧着切下一块喂在她嘴边。
接着将叉子朝桌上随意一扔,“砰”地清脆一响。
他瞬时低头,舌尖抵开她牙齿,碾化那小块蛋糕,吻变得甜腻又绵长。
亲完,郁青娩仰靠在躺椅上,眼眸含着淡淡醉意,眼圈泛起红晕,嘴唇也很红,微张着急促呼吸,圈在赵成溪颈间的手臂有些失力,往下松了几分。
他喉结很深地动了动,低头在她脖颈,锁骨处吻着。
扣在她腰上的手,在她腰侧皮肤抚起一阵颤栗。
赵成溪咬着郁青娩耳垂,声音喑哑克制,钻进她耳朵里引起酥麻,“进去吧宝贝,嗯?”
没听到声音,但埋在他肩窝的脑袋小幅度点了点。
赵成溪将人抱起走进去,把人放在中间圆形床上,拿起遥控器合上窗帘,这才单膝跪在她细腿间,俯身凑过去,背着光同她接吻。
悬在半空的薄腰,抵在大腿上的细腿过了好久才重新碰到床面。
室外热气将那块巴斯克烘化,淡黄色软心脱离烤脆的表皮,缓缓流淌在白色瓷碟上。
前段时间两人都忙,时间总是错开,现在终于休假,大有放开了做的架势。
只可惜酒店单次储备不足。
赵成溪用纸巾包住最后一个,团了把,往垃圾桶力一扔,嗓音喑哑地说这酒店服务不好,下次不住了。
郁青娩脑子泛着懵,无法将他的话前后连贯,迷茫地哼了声。
他俯低身子,在她颤动的小腹上安抚地亲了亲,复又起身在她唇上亲着,边亲边答疑解惑。
“总统套房只给一盒。”
“宝贝,你说过不过分?”
听到这里,郁青娩才徐徐缓缓地听懂,她讲不出“过分”两个字,虽然只有一盒,但每一个都好久,比在家里久好多,他好像也不亏。
想着今晚是新婚夜,她还是点了点头。
又说了句,“这次假期很长。”
翌日,蜜月度假正式从巴塞罗那开启,自然醒后漫步在街巷,买一只gelato,排长队再次买到那块融化的巴斯克,焦糖山的日落,深夜的弗拉明戈。
他们没有做旅行计划,顺其自然地感受着这座城市的生命力。
在巴塞的最后一天,郁青娩说想吃酒店的早餐,很认真地翻菜单,点了土豆蛋饼,吉事果夹火腿,猪油包,两杯西班牙冰豆浆horchata。
还有一份bikini。
等郁青娩洗漱完,从浴室出来时,早餐车已经送进了房间。
赵成溪看着那碟bikini,故作惋惜地叹一声,又故意逗她,“宝贝,真没有bikini?”
谁知,她竟在他意料之外地说“可以有”。
赵成溪笑了,握着郁青娩手腕将人拉到腿上坐着,扣着着她后颈,压低,在她唇上亲了下,“逗你呢宝贝。”
郁青娩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凑近他耳朵,小声说,“我穿了。”
“嗯?”
他眉心跳了下,“穿什么?”
“bikini啊。”
话落,郁青娩拉开腰间的细带,将浴袍解开褪下,赵成溪看见了她身上穿着的浅青色bikini。
抹胸款,胸口收窄,绣着朵同色玫瑰花。
盈盈腰间挂着两根纤细的声,在两侧系着蝴蝶结,中间连着那朵玫瑰花,是腿间唯一布料。
这是郁青娩第一次穿bikini。
“好看吗?”
赵成溪抬眼望向她时,眼底的情绪翻涌,扣紧她腰将人抱起来,大步往圆床走去,腮颊紧绷,嗓音低哑,“宝贝,早餐晚点吃。”
搂着人倒向面前的圆床,扣着她下巴吻地用力。
早晨新补的一盒用完后,那身bikini仍完整穿在她身上。
只是两朵玫瑰花乱了。
尤其是下面那朵,乱了,皱了,也歪了。
第86章 86.青溪
苏黎世一半山垣, 一半湖泊,市区不大,有轨电车撞着铃行驶在轨道上, 高处教堂懒懒地敲着钟,脚边鸽子边慢吞吞走边小声咕咕叫。
市中心褪去浮华喧嚣,充盈着安静松弛。
郁青娩穿着条浅棕色裙子,细带挂脖, 流光款,露出小片蝴蝶骨, 腰被赵成溪手臂圈着,他穿着件薄款夹克,内搭浅灰背心,左侧纹身从领口露出小半。
她从透明小袋里捏出一颗巧克力豆,抬手递过去,赵成溪低头吃掉, 咬出“嘎嘣”脆响,舌尖尝到味道后, 他皱了下眉, “咖啡豆?”
“嗯,” 郁青娩笑着点头,“味道是不是怪怪的?”
赵成溪皱眉评价一句, “有点烘过头了。”
外层巧克力的甜都遮不住咖啡豆烘过头带来的焦苦。
郁青娩舌尖还残留着甜苦掺半的味道,突然想到什么,她抬眸笑着问, “我们这算不算同甘共苦?”
闻言, 赵成溪垂眼看着她,笑着说“算”, 抬手掐住她双颊捏了捏,“这么会讲话啊宝贝,这一句’同甘共苦’都让它变好吃了。”
她轻笑一声,眼眸灿灿,“那这家店要给我打公关费了,口碑挽救成功。”
“说的对,”他煞有其事点头,挑眉逗她说要回去找老板要。
郁青娩笑得眼睛弯成月牙,晃了下他的手指,“才不要。”
“比起广告费,我现在更想去吃芝士火锅。”
说着就拉着他的手朝提前定好的小店走去。
这家cheese fondue的小店位于老城街角,刷着灰粉色外墙,很有年代感,还没走近便闻到浓浓的芝士味。
室外两人桌,融入热闹人流,很有烟火气。
赵成溪将夹克外套脱下来,随手搭在椅背上,随着他动作,背心领口微敞,胸口处的纹身多露出了几分。
金发店员收回菜单时,看到赵成溪胸口处的纹身,视线下意识移向郁青娩,果然看见相似面容,他眉眼露出笑意,眨了下眼对她说:“你男朋友很喜欢你。”
又说了句“祝你们幸福”后,拿着菜单倒退着往店里走。
郁青娩一时反应不及,怔愣一笑,回眸看到赵成溪胸口的纹身才恍然,“他是看到纹身了吗?”
赵成溪点点头,不太确定地笑着说,“大概是。”
一份fondue,racelette,蘑菇牛肉配土豆丝饼,还有两杯当地gold gin。
gin酒最先送上。
他们捏着细柄,在顶灯投落下清脆碰杯,笑眼里无声的,再一次说着新婚快乐。
晃动的淡金色酒液里飘着薄薄碎金箔,灿灿生辉。
郁青娩捏起一小颗水煮土豆,把烤好的松露芝士淋在上面,焦酥拉丝的芝士配上绵软的土豆,口感意外的好。
她拿起长柄叉子,插了颗白玉色腌小葱头,在咕嘟冒泡的fondue里滚了一圈,入口带着锅底的菌菇香。
只是满桌芝士宴,多吃几口还是会生腻。
郁青娩端起酒杯抿了口酒,往前凑了凑,讲着加密中文,但还是降低音量,“跟芝士火锅比起来,炸鱼薯条赢了一点点。”
闻言,赵成溪轻笑出声,也配合她小声说,“它赢在了柠檬汁。”
之前在英国时,他们去公园时总会买一盒炸鱼薯条,多要几瓣柠檬,全挤在炸的金黄的炸鱼块上,微酸解腻。
或许不仅赢在柠檬汁,还赢在了那些回忆。
那些填补了他们校园恋爱空白的回忆。
旅行最后一座城市是采尔马特,马特洪峰有欧洲为数不多全年可滑的雪场。
在洲城时,郁青娩说过想去试试滑雪,室外雪场基本都在北方,阴长阳错地没空出完整时间,这趟旅行为数不多提前计划便是马特洪峰的雪场。
郁青娩看着整套滑雪装备,惊讶不已,欣喜地看着赵成溪,“你怎么什么都准备好了?”
他笑了下,“不是想滑很久了吗。”
她眼睛弯着,话像埋怨,但语气很兴奋,“你又不跟我讲。”
“说了就没现在这效果了,”赵成溪抬手捏了捏她双颊软肉,微弯腰,同她对视,“恋爱需要惊喜,需要新鲜感。”
郁青娩笑得更开心了,心脏像长出一张透明翅膀,她抬起双臂圈住他腰,故意说:“可是我们结婚了。”
他也笑,语气更理所当然,“那更需要惊喜了。”
在很多人眼里,结婚是一张名为稳定的标签,迈进婚姻就是迈进平淡,迈进柴米油盐,迈进需要无波无澜,也迈进了太多理所当然。
可在他眼里,婚姻比任何关系都需要惊喜和经营。
他们换好雪服,带好手套和帽子,出发前往雪场,助理已经在酒店门口等着了。
坐在后座,郁青娩小声同赵成溪咬耳朵,“林助理全程跟着啊,不是在休假吗?”
他笑了下,垂眼,“给他的额外假,年假照旧。”
虽说林助理全程隐身陪同,但需要他做的并不多,只是偶尔开车订酒店跑腿而已,大部分时间自由支配,称得上是带薪公费旅行。
郁青娩不禁喃喃一句难怪。
“什么?”
她抬眼看赵成溪,小声把话讲完,“难怪林助理心甘情愿。”
虽然是夏天,但雪场雪质依旧很好,没有冰沙感。
郁青娩雪服里穿了一层保护层,但赵成溪还是把提前准备的小狗软垫给她系在屁股上,膝盖上也戴了两只小型小狗软垫。
她在雪场望了一圈,垂眼看着蹲在身前,给她系膝盖软垫的男人,“他们都不戴这个吗?”
赵成溪系紧后扯了下,确定牢固后才站起身,他抬手给她调整护目镜,“他们基本都只穿雪服里的保护层。”
他在旧金山经常去雪场,滑雪技术称得上专业,便没请雪场的教练来教。
郁青娩滑的是单板,比双板难控制,也更容易摔跤,但半天下来,她身后软垫基本没碰上雪。
每次她站不稳,控制不住平衡时,都被赵成溪稳稳接住。
没有边摔边学,学滑雪变得可爱又简单。
郁青娩对滑雪更多是好奇,能在赵成溪的陪同下滑出小段下坡,她已经心满意足了,抬手将护目镜推到头盔上,露出一双期待笑眼。
她隔着手套拉住他的手,“想看你滑。”
赵成溪笑了下,“不学了?”
郁青娩还有些气喘,笑得时候,呼出薄薄冷雾,点了点头,“好累了,不学了,想看你滑雪。”
她之前只在相册里看过赵成溪滑雪的照片视频,但还没现场看过。
“行,滑给你看。”
赵成溪走到雪场中间,转头看向郁青娩笑了下,她也弯唇冲他笑,皑皑白雪里,那一刻她好像看到了十几岁那个张扬骄傲的少年。
下一秒,他挪弄雪板,倏尔从最高处顺直滑下去,蹲身Ollie跳,搓雪回旋,在空中扬起层叠细密雪粉。
不少在拦网前靠着休息的人看到这一步,都抬手作喇叭状高呼。
滑至半山腰跳台,他外转蓄力,滞空后内转360,落地后继续速降。
郁青娩站在山顶往下看,眼瞳比阳光下的雪还亮,看着赵成溪利落的动作,她嘴角扬得很高,若不是脚上穿着雪板,她肯定会原地起跳。
等赵成溪坐着缆车上来后,郁青娩拖着笨重雪板挪过去,眼睛亮晶晶地夸他滑得好帅,接着又拿出手机给他看刚才录的视频。
“我拍到了!刚刚你跳起来的动作!”
看着郁青娩眼里明晃晃的喜欢,赵成溪眼底笑意更盛。
他故意逗她,“宝贝,更喜欢我了?”
本只是想逗一逗人,叫她脸红,没曾想面前脸颊因低气温而冷得泛红的人真点了点头。
不仅如此,还笑意吟吟地对他说“更喜欢了”。
在凉风拂面,透冷气雪场顶点,赵成溪垂眼,望着眼前眉眼含笑的人,心脏不受控制地怦然快跳,震得胸腔都微微颤动。
那一刻,他很想接吻。
后来离开雪场前,赵成溪突然拉住了郁青娩,止住她往前走的脚步,在她抬颈望过来时,抬手将她脑后的帽子扣了下来。
在周遭喧嚣和她疑惑的眼神里,他忽地低下头。
藏在毛茸茸帽子里。
跟她接了一个短暂又悸动的吻。
*
夏天的采尔马特小镇积雪褪去,露出连垣茂绿草地,湖边明黄色小花被风吹得四处摇曳,远处马特洪峰只覆盖浅浅一层薄雪,若隐若现露出岩石原色。
半山腰积雪已化,毛茸茸的黑脸羊低头咬着嫩草,脖子上挂着古铜色小铃铛,叮叮当当地响。
郁青娩穿了件薄长款棋盘格外套,浅棕配孔雀蓝,同款阔腿裤盖过脚面,抬手拢了下外衣蹲下。
她伸出手臂,想要摸一下乖乖吃草的小羊,谁知它们竟主动贴过来,其中一只好乖地钻进她怀里,卷曲蓬松的毛蹭着她。
“好乖啊。” 郁青娩看着在怀里蹭脑袋的小羊,心脏软软地感叹。
它们仿佛听懂那般,毛发松软的脑袋蹭得更积极了。
郁青娩笑着看向半蹲在一旁给她拍照的男人,“阿溪,你来摸一下,毛软软的。”
赵成溪收起手机,笑着起身走过去,刚一抬手,那颗卷毛脑袋便主动贴了过来,在他掌心蹭了蹭。
“是挺乖。” 他边说边像撸狗那样撸了几下。
接着又凑过来几只体系偏大的羊,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像在排队求摸。
赵成溪被几双小羊眼睛给看乐了,还是抬手过去摸了几下。
郁青娩也被这架势给逗笑,扑哧轻笑出声,拿出手机也给他和小羊拍照,“它们有kpi吗?都好乖的过来让摸。”
他轻拍了其中一只的脑袋,“问你呢,有kpi吗?”
黑脸羊很乖,但也有些粘人,还差点不让他们走。
赵成溪抬手勾着郁青娩肩膀,缓步朝山下走,“就该送它们去上班。”
她笑得肩膀颤了颤,抬眼看着他说:“那它们会讨厌你的。”
闻言,赵成溪也笑,抬起垂在郁青娩身前的手,捏住她下巴,往上抬了抬,“我们有有不讨厌就行。”
她抿着笑,故意问,“要是讨厌怎么办?”
“要是讨厌的话,”赵成溪重复了一边,低“嗯”着,像是真认真思考起来。
过了会儿,他低下颈,含笑看着她。
“还能怎么办啊宝贝,只能对你更好了,努力多增加点喜爱值。”
夜幕渐降,伴着天空最后一丝橙色渐变成深邃的蓝色,赵成溪望着郁青娩,勾着嘴角,凑近,亲在了她的唇上,
地平线负四度到负六度之间,暖调与冷调交织。
日落与夜晚交汇。
天空短暂地融成整片蓝色。
在短暂静谧的blue hour里,赵成溪双手捧着郁青娩的脖颈,含着她的唇瓣,鼻息急促温热,勾着她的舌尖加深这个吻。
在此刻与整个宇宙分享他们的悸动。
blue hour转瞬即逝。
但爱人的心动永恒存续。
第87章 87.青溪
从欧洲旅行回来, 郁青娩没得空休息,便忙于此前洽谈好的联名合作。
艺术家联名迅速出圈,让不少品牌赚得盆满钵满, 跃跃欲试想分一杯羹的更不在少数,抢占先机在联名营销里显得至关重要。
最近中国风,非遗风蔚然成风,势如破竹地硬核圈粉。
不少品牌方同青年艺术家跨界合作, 将舞龙,漆艺竹编, 龙鳞卷重新带回大众视野。
前段时间郁青娩办的画展在艺术界掀动波澜,之前纹身作品也偏新中式风格,回国后接连斩获的青年奖让她名气渐起,不少品牌方抛出橄榄枝,邀请她一同打造联名产品。
毫无疑问,郁青娩心动了。
在几家品牌选了理念最投契的一家, 新兴咖啡品牌,松Chillax。
松弛感的松, 谐音宋朝的宋, chillax亦是chill和relax的结合。
宋朝的松弛感是整个时代的悠闲自洽,松Chillax期望将那个时代的松弛在如今快节奏的时代里重现,辟一隅之地, 让喧嚣归于平静。
这次合作围绕宋朝四雅,焚香、点茶、挂画和插花,推出四雅咖啡, 并在宋朝美学最浓郁的湖城打造“四般闲事”的主题店, 体验宋人的松弛感。
郁青娩负责主题店,咖啡杯身以及周边的插画设计, 经常往返于洲城和湖城之间。
又一次落地,赵成溪在机场接到人。
他一只手扶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搂住郁青娩,手指在她后腰处轻按着给她放松,边往外走边说,“我让林淮在湖城选了几处临湖别墅,这两天抽空选一套喜欢的。”
闻言,郁青娩原本泛懒的神经一激灵,“在湖城?”
赵成溪点头,抬手按亮行电梯按钮,垂眼看着她,“离开店还有一两个月,总不能每次过去都住酒店,不方便。”
他看着她有些懵的表情,抬唇笑了下,抬手揉了揉她脸颊,“傻了?”
“不是……”
郁青娩摇摇头,她只是没想到他打算在湖城买房子,“会不会有点夸张?”
这时电梯“叮”一声到达。
赵成溪拥着人走进电梯,垂眼笑着说:“不夸张啊宝贝。”
“而且咱家钱多,正愁没处花。”
郁青娩哭笑不得,抬脸看着他,瞧见他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没忍住轻笑出声,“歪理。”
赵成溪挑眉笑,“歪理也是理。”
他低了低颈,唇贴在她耳边,“照片我看过了,临湖风景不错,落地窗很大,我们可以边赏荷边……”
话说到一半,沉默几秒,唇角掀了掀,笑腔气音的说完最后一个字。
“做。”
郁青娩被赵成溪的口出狂言给吓到,瞬时抬手捂住他的嘴,余光心虚地看了眼角落里的摄像头,急声道,“还在外面呢,有监控!”
他毫不惧怕,笑着在她掌心亲了下。
“干嘛呀!” 她瞪他一眼。
赵成溪垂下眼皮,眸前如春水般漾着笑意。
“放心吧宝贝,没人点开来听,不过要是监控室的人看到刚才的投怀送抱,” 他故意吊人胃口地顿了顿,挑了下眉继续道,“说不定真好奇,想听听我们说了什么悄悄话。”
“……”
郁青娩好气又好笑,气恼地抬手打了他一下,“赵成溪!”
赵成溪也不恼,眼底笑意更盛,懒懒应着声。
“在呢宝贝。”
拿他一身顽劣性子没办法,郁青娩只好抬手又拍了他一下,在电梯门打开后,踩着浅棕色矮跟芭蕾鞋先一步走出去。
赵成溪垂了垂浓长睫毛,遮住潋滟笑意,拉住行李箱,小跑着追过去。
低着声音,带笑腔喊人,“宝贝,等等我。”
几步将人追上,他抬臂圈住她细颈,笑着凑近,鼻息阵阵扑在她耳廓,“我错了宝贝。”
讲着道歉话,尾音却扬着,一点都不诚心。
郁青娩没生气,就是有点难为情。
被他蹭耳朵,亲脖子,柔声讲小话这么一哄,她佯装的气也端不住了,反倒是将一身长途飞行的倦意给哄了出来。
她嘴角小幅度翘了翘,放缓脚步,往后靠在他温热胸口。
如倦鸟归巢般,低低软软的,“好累啊。”
赵成溪低颈在郁青娩额头上亲了下,微俯了下身子,劲实手臂托在她圆臀处,稍一用力便将人给抱了起来。
她低呼一声,赶紧圈紧他脖子,“还在外面呢。”
他挑眉,唇角挂着笑,“怕什么,这里没人。”
凌晨的地下停车场,车子虽停得满满当当,却空无一人,回音明显的空间里只有他们小声耳语,还有行李箱滚轮在地上的摩擦声。
今晚赵成溪开的是一辆LandRover defender,亮漆黑武士,高底盘硬核越野。
前段时间,他从英国收来的一辆“古董”defender,空运回来直接送进车厂,这是改装完第一次上路。
拉开副驾驶车门,赵成溪直接将郁青娩放在座位上。
他爱玩车,也爱改装老车,她在Loop室内车场见过不少停产的古董超跑,古董越野还是头一次见,外车内饰都很有年代感。
车内很宽敞,视野也很好。
“好漂亮啊。” 郁青娩摸了摸中控台上的木质挡板,深浅棕,复古撞色。
赵成溪扣上安全带,闻言抬唇,边启动车子往外开边笑着说,“车顶安了车顶帐篷,过两天让他们再装个车边帐篷。”
骨节分明的手指转动木质方向盘,驶出停车场。
街边暖亮路灯顺着车窗透进光,落在男人立体深邃的五官上,红路灯前,他在光影错落间侧过颈,眉眼含笑地看着她。
单手控着方向盘,衬衫半挽,露出小臂。
“等忙过这阵我们去露营。”
他眼角尖细微微向下,眼尾很浅地上扬,不笑时水光潋滟,笑起来有浅浅卧蚕,眼眸更似清泉聚拢,愈发眼波流转。
哪怕恋爱至今,郁青娩仍对他这双水雾感的眼睛毫无抵抗力。
望进那双眼睛时,她便不受控心跳加速。
任由其蛊惑,不论听到什么,都只想点头。
“好啊。”
*
翌日下午,林助理便带着平板来了一昭馆山,郁青娩挑了其中落地窗最大的一栋,她同林助理讲时,赵成溪恰好在这时走过来,端着杯咖啡靠在沙发边上,垂睫看了一眼,嘴角一瞬上扬。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语气淡淡地评价了一句。
“宝贝就是眼光好。”
林淮虽不懂话里蹊跷,但跟在赵成溪身边这么久,察言观色早已炉火纯青,见两位老板都满意,从一昭馆山离开后便立马联系卖家。
初冬,松Chillax发布了官宣视频。
虽然郁青娩仅出镜几秒,侧面作画视角,但眼尖网友还是一秒认出。
松Chillax稍显冷淡评论区瞬间热闹起来,惊讶于这样一兴起的小品牌能同郁青娩合作,她自身成就已在青年艺术家里拔得头筹,更何况她如今还代表了洲城赵家。
不论怀渡是否表态,都已是隐形背书。
一夜之间,松Chillax从寂寂无名到无人不晓。
网友纷纷评论这简直就是泼天的富贵啊!
这段时间因着郁青娩一半在湖城,赵成溪也经常飞过去,有时会陪她去现场,虽只是等在一旁,但也摸透了实际情况,同林淮之前给他的那份背调相差无几。
湖城主题店开业,主推四雅咖啡,搭配四款甜品,酥油鲍螺,苏轼小饼,大耐糕和栗糕。
每人人手一份《宋人松弛指南》,以故事的形式,围绕宋朝四雅将宋人生活娓娓道来,新工笔插画给足了体验感,松驰躺平内求,更是直击灵魂。
线上商店也同时开启,出售宋瓷,宋扇和宋香等周边,刮起了宋朝美学的风。
松Chillax热度飙升,流水也很漂亮。
郁青娩也因这次合作更加出圈,除了画廊官博,连纹身店官博的私信都爆了,边芋哪见过这场面,点开后直接傻眼,手机震了很久才停下。
更有不少慕名过来,点名要纹郁青娩设计的图,连陈佳佳的美甲店都沾了光,感叹真是一人飞升,仙及鸡犬。
边芋兴奋地敲字发消息——
“青娩姐,你火啦!”
赵成溪那时正跟郁青娩在一家酸汤火锅吃晚饭,他们坐在桌子同侧,他垂下眼,恰好看到她点开的消息界面。
他放下手里的镂空窗花冰粉,低头,下巴靠在她肩窝。
“宝贝,不想努力了。”
郁青娩闻言边打字边笑,回完边芋的消息,她把手机放在桌上,侧过脸看着他。
赵成溪挑了下眉,也同她对视,眼尾微微翘起。
过了会儿,“不想养我?”
她摇摇头,“不是。”
“嗯?”
郁青娩抬手捧住赵成溪的脸,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笑,“我是在想,某人前两天不是还说要入股吗,现在开始养你的话,剩下的工作就要我来做,我才不要。”
闻言,他轻笑了声,眼下露出卧蚕。
“半点亏不吃啊宝贝。”
“那我再努力努力。”
赵成溪之前陪郁青娩在现场时,心里就有大概雏形,赵家和梁家虽都涉猎餐饮界,但前者重餐,后者重饮,在洲城开设茶咖体验店,梁尘更适合作牵头人。
聚会时提起这事,梁尘没多意外,夹着雪茄抽了口,笑了,“你这次不提,下次就是我开口了。”
闻言,赵成溪挑眉,也乐了,“你怎么猜到的?”
梁尘摊了下夹雪茄的手,“显而易见。”
“这家店理念对你胃口,但这并不够,重要的是你老婆的这次合作让你看到它了。”
他又抽了口,唇边溢出薄淡烟雾,“叫上沈时斜老婆,在茶室这块,姜吟现在做的比我好,后期打通港城市场,她可以主导。”
这一合作消息放出来,网友纷称松Chillax的跨界才是赢麻了,别人跨界是升咖,松Chillax跨界是直接上演命运交换。
洲城的茶咖体验店也毫无疑问成为新顶流。
松Chillax这一无名小卒的接连爆火也让大家渐渐明了,跨界出圈或许有流量密码,但出圈后的热度保温除了新意不断,更重要的是真诚。
在纸醉金迷,金钱为上里,不遗余力将沧海遗珠的宋朝文化展现出来,就是它最大的诚意和筹码。
这场合作里,没有大树乘凉,而是互相成就。
临近年关,茶咖店落定,赵成溪手里的项目也逐渐收尾,终于得空开车带郁青娩去湖边营地露营。
车顶和车边帐篷支起来,帐篷下立起小木桌和火炉。
来之前,家里阿姨提前准备好了树枝面包,面团拧成条,螺旋缠绕在树枝上。
郁青娩边跟赵成溪小声讲话,边捏着树枝一段在火堆上烤面包,没多久,刷了黄油的面包就烤得金黄油亮,她在表面撒了层糖颗,隔纸将面包从树枝上扭了下来。
顺着纹理掰开,她咬了一口,又喂了正在煮面的男人一口。
赵成溪挑眉,边捏着筷子搅面边夸人,“好吃啊宝贝,可以开店了。”
郁青娩又撕下一块,沾了点garlic cream递到他嘴边,看向咕嘟冒泡的小锅,笑着说:“那阿姨是这家店的主力。”
“嗯?”
“面包是阿姨准备的,荷包蛋和午餐肉也是阿姨提前煎好的。”
赵成溪闻言乐了,下巴朝一旁小碟子抬了抬,里面是从汤底里捞出来的烤蒜瓣,“烤蒜头也是阿姨准备的。”
郁青娩扑哧一笑,“阿姨什么都做了,名声让我们占了。”
他挑眉笑,话讲得不着调,“阿姨有格局,不慕名利。”
将麻油挤进去,赵成溪关掉开关,将小锅从电炉上端下来,放在隔热板上,两人拿着筷子用小锅吃同一碗面。
吃完后,他们踩着折叠梯爬上车顶,窝在支好的车顶帐篷里看星星。
偶时能听到枝杈上鸟叫声,还有营地其他帐篷传来的笑闹声。
郁青娩靠在赵成溪怀里,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她收回看着星空的视线,垂眼看着他们牵着的手,不由轻笑出声。
他闻声也跟着笑了笑,垂下眼,“笑什么?”
她仰起颈,笑着望进他水光清润的眼底,“没什么,就是觉得开心。”
赵成溪折低脖颈,在她唇上亲了下。
握住她的手,将她掌心覆在他心脏处,垂眼笑着问,“感觉到了吗?”
“什么?”
“我的开心。”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他们时刻努力感受对方感受。
这一刻,他们灵魂共振。
第88章 88.青溪
细雨淹润, 银丝细密渐转豆点大,噼里啪啦砸下来。
郁青娩细臂间的纸皮袋子也被雨水打湿,她忙不得护自己, 拢起手指护宝贝似的遮在纸袋上面。
她小跑进附近的一家戏楼躲雨,刚要瞧一眼纸皮袋里的东西,就被迎上来的小厮止了动作。
听了小厮的话才知这家戏楼要戏票,购票入场, 对号入座。
郁青娩今日剩的银元吃盏茶都不够,就在她瞧外面雨势, 犹豫是否冒雨在外等黄包车时,一道懒腔男声给她解了围。
“怎么来的这样迟?”
闻声,郁青娩抬眼望去,入眼是张陌生面容。
口气这般稔熟,她现下怀疑是否熟识,看过去的眼神也带起打量意味。
眼前男人身着亚麻条纹衬衫, 浅棕皮背带,外披粗毛呢西装, 指间燃着一根纸卷香烟, 白雾四漫。
那双望过来的笑眼,烟雾里依旧潋滟。
瞧着——很轻佻。
也不等她应声,男人夹着香烟的手指朝她又抬了下, “同我一起的。”
小厮陪笑,毕恭毕敬展臂迎接,看向郁青娩的眼神里兼带讨好和惊讶。
她不好拂面, 被迫坐在戏楼前排瞧完了整场戏, 临走时细雨未停,肩上被男人披上了他的毛呢西装。
后来她旁敲侧击问起家里佣人, 才知那日戏楼遇见的是赵家少爷,赵成溪,刚留洋归来。
只是这位赵家少爷名声不好。
留洋前挥金如土,是戏楼舞厅常客,如今更是奢靡无度,整日纸醉享乐,沾染的西洋做派更叫守旧人家私下叮嘱女儿切勿招惹。
但郁青娩却对这位赵家少爷生了好奇。
寻着各种借口出门,去那日的戏楼听戏,三五次扑空,也偶逢过一两回,许是她探究眼神太明显,又许是巧遇频繁。
第三次在戏楼遇见时,赵成溪将人拦在戏楼二层屏风后。
狭小阴影里,他一袭烟灰马甲,依靠在栏杆上,“巧合多了就不巧了,对吗郁小姐?”
郁青娩被问得心虚,垂下纤长睫毛,晓得心思被他探清,一时不知如何应付,在身前拎着小包的手指紧张收紧。
借着廊间映过的光,赵成溪细细打量面前的姑娘。
她一身水蓝色旗袍,乌发微卷,脚踩缎面路易跟鞋子,耳垂处空空,颈间细细一条单珠珍珠项链。
赵成溪唇角若有似无抬了抬,插兜直起身,缓步朝她走过去。
皮鞋跟在木地板上踩出慢吞吞的响,每一下都像敲在她心口,催促着心跳变快。
他在一步之遥驻足。
“喜欢我?”
是疑问句,却是笃定语气。
郁青娩心事被戳破,睫毛下意识颤了下,在他灼热视线里抬眼,望进那双水光桃花眼里,心跳声在耳际奏响。
她不知道是否真的“嗯”出了声音,但眼前人忽地笑了下。
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他牵了起来。
从未同异性有过这般亲密接触,郁青娩心下莫名紧张,下意识蜷指想要躲开,却被赵成溪曲起的手指紧紧拉住。
“听过自由恋爱吗?”
她没答反问,“你会三妻四妾吗?”
听到这话,赵成溪明显愣了下,随即抬唇笑开,愈发觉得眼前这姑娘有趣,说“不会”时依旧瞧着浮皮草率的随口一应,但郁青娩却愿意相信,就像不在意关于他的风言风语那般。
她嘴角很浅地扬了扬,“那我听过。”
自那日之后,他们谈起了一场新式自由恋爱,但却不似字面那般自由。
郁青娩不敢让家里人知晓,同赵成溪见面更是寻遍借口,每次约会都偷偷摸摸,好在他挺配合地遮掩他们的关系。
但也只是明面上。
刚推开茶馆的包厢,郁青娩就被等在一旁的赵成溪拦腰抱起,一同挤在雕花酸枝扶手椅上,她臀坐在他腿上,仰着颈接吻。
如今她不似刚开始那般生涩,会试探着回应。
茶馆一楼在讲评书,他们在二楼包间,敞小窗远观。
赵成溪夹着烟吸一口,偏颈吐出烟雾,郁青娩窝在他怀里,仰头看着他,指尖在他喉结上摸了下,在他视线垂下来时开口小声道,“我想抽一口。”
他很浅的吸了口,低下颈,往她唇间轻轻吐着烟圈。
夹烟的手捏住她下巴,笑了一下,“你父亲知道你这么叛逆吗?”
郁青娩细眉下那双眼睛弯着,“只有你知道。”
她搭在扶手上的小腿小幅度晃了晃,旗袍侧边盘扣开了三颗,前襟皱皱堆起,愈发做实叛逆名声。
赵成溪搂着她的手,在那抹细腰上摸着,低笑着叫她小骗子。
每个瞧见郁青娩的人,都会主观臆断她听话不逾矩。
那日在戏楼初遇,在场的还有梁家小少爷,梁潮,听闻他们开始约会见面,他震惊不已,怎么瞧他们都不是一路人。
但赵成溪却在初次见面时就看出他们是一路人。
路易跟女鞋和西洋画颜料。
无一不昭示着她乖巧皮下的叛逆心性。
几日后,沈家少爷迎娶北城姜家千金的消息登报,郁政鸿一介洋行经理本连沈家请帖边都够不着,却轻而易举从旁处买来一份请帖。
赴宴前他叮嘱女儿要多交谈,攀个交情,莫要招惹赵家少爷,免得吃苦处。
郁青娩面上听话应下,却几乎未在宴会露面,而是跟那位莫要招惹的赵家少爷躲在洋楼一间房里讲情话,穿来的米色针织短衫随意丢在暗红烫金纹软垫长椅上。
她身子压过赵成溪一条腿,靠在他曲起的大腿上,身上那件水红色旗袍也起了褶,领口两颗盘扣凌乱开着,耳垂上的珍珠耳夹也掉了一颗,滚落在不远处的地毯上。
“父亲那张请帖是你安排的吗?”
赵成溪抽烟的动作顿了下,吐出烟圈,在烟雾里垂下眼,抬唇笑了下,“不然怎么光明正大见你。”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她一缕罗马卷,绕着细软发丝,缓缓打着圈。
“刺激吗?”
“嗯?” 郁青娩抬眼皮瞧身前男人。
赵成溪又吸了一口烟,唇边混着半口烟,吐在她耳窝处,在她耳边徐徐笑着说,“背着人幽会,不像偷情?”
跟郁青娩谈恋爱的事,在他那圈子里不是秘密。
但众人没料到的是他这一混迹声色的倒成了被玩的,被人姑娘藏着掖着,跟偷情似的不愿给名分。
不过他倒觉得没什么,反而乐在其中。
只是这段东藏西瞒的关系还是露了马脚。
郁政鸿虽终日忙着洋行事务,但太太路珈平日除了管家,有大把闲散时间,不过月余,她便瞧出女儿有了变化。
最明显的是她着装的变化。
郁青娩小时候怕疼没打耳钉,多年未戴过耳钉,最近却忽然带起耳夹,路珈去商铺打听过,是少见的西洋货,可这千金难求的西洋耳夹,她女儿却琳琅满目有一匣子。
路珈私下问起陪郁青娩出门的佣人,佣人也只是说小姐平日爱去茶馆戏楼。
她同郁政鸿讲起此事,他却很满意,“能同公使家小姐讲得上话是好事,我在洋行说不准能借上力。”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很多蛛丝马迹就很易发觉。
在西洋大戏院看完影片,夜色已深,一辆黑色宾利汽车停在了福庆巷,两人从车上下来,却迎面撞上了等在巷口的路珈。
郁青娩没料到她同赵成溪的关系会以这样的方式曝光。
她心虚地低声叫了声妈。
反倒是赵成溪淡定如斯,摆手将司机叫来,低声讲了几句后,司机便启动车子离开了,他搂着郁青娩的腰走到路珈面前。
众人口里目空一切的赵家少爷意外地彬彬有礼。
“郁太太,我跟令媛是自由恋爱。”
路珈自然晓得他身份,赵家钱权滔天,不是他们这般小门小户招惹得起的,怒火中烧也只能往肚里咽。
心里再有气,面上也只能以无视发泄。
赵成溪似乎晓得她想法,直接了当道,“我父亲会来商量婚事。”
当晚郁家灯火通明,瞧着房内坐着的两尊大佛,郁家夫妇也心知这婚事是盖棺定论,再无转圜了。
郁政鸿虽一心想借女儿婚事攀高枝,但也没将心思动在这样高的枝儿上,好在赵家给出态度不似意料之中的反对,瞧着像是挺满意。
这段婚事在洲城引起波澜,茶余饭后热聊话题,不少眼热人讲酸话觉得赵家定要反悔,但订婚仪式日期却很快登报。
黑白订婚照,郎才女貌,郁青娩一袭包头西式婚纱,珠光宝气,华丽无比。
在这场言语风浪里,赵家未讲半字,却真金白银地撑足场面。
婚礼仪式后,他们不住在赵家祖宅,而是住在赵成溪在秀阳路购置的一栋洋楼,小楼外侧种着玉兰树,枝叶延伸着探进三层露台,春日玉兰花开,微风轻轻吹散花香。
三楼露台旁是郁青娩的画室,姜思序堂,马利牌国画颜料,还有各式新兴的西洋油画颜料,西洋画师也会每周过来教授西洋技巧。
她时不时会让赵成溪做模特,雀跃地说要给他画画像。
正经画像没几张,他穿真丝睡衣,胸口大敞的抽烟画像,喝酒画像倒是攒了厚厚一沓。
赵成溪依旧对家里商行兴致缺缺,仅挂个名,兴致来了才去管一管,平日里依旧辗转于娱乐场所,挥金如土,只不过他现在是带着新婚太太一同混迹风花雪月。
郁青娩怕惹父母生气而不敢穿的衣裙,在婚后都无所顾忌地穿上身,一袭珠粉色吊带裙,细颈间绕着双层珍珠项链,罗马卷长发垂在肩后,脚踩一双粉缎镶银边编织小高跟。
百乐门听完一曲玫瑰玫瑰我爱你后,又去了常去的大茶馆听评书。
二楼包间已经叫赵成溪买下,成了两人幽会的常去处。
窄硬的酸枝木扶手椅早已换成西洋软垫长椅,木地板上也铺了层紫色暗纹地毯,中间摆了个矮脚桌,两杯樱桃色利口酒被饮了大半。
原本用来俯瞰听评书的两扇小窗紧紧闭着,两只长筒丝袜皱皱巴巴团在地毯上,水草纹烟灰缸上摆着只燃着的香烟,白烟徐徐飘开。
郁青娩额前,颈间和半露的蝴蝶骨浮着一层细密热汗。
她肩上的细带滑落,雪纺裙堆叠在后腰处,脸颊侧贴着趴在软垫椅上,若有似无地颤栗着。
赵成溪微侧过身,将保险小衣扔在矮脚桌上,复又转回身子,俯身凑近,在她那段白皙泛粉的脖颈上舔咬着。
他手臂绕过去,在两垣上抚弄,她微颤着缩了缩双肩,气若浮游地唤他。
“成溪。”
有点怕他用第二个保险小衣,她嗓音哑哑地补充了一句膝盖痛。
赵成溪在郁青娩脸颊上亲了下,低笑着“嗯”了声,扣着她肩膀将人转过来搂在怀里,他抬手揉着她泛红的膝盖,另一只手顺了几下她被抓乱的罗马卷。
两扇小窗打开了,评书声清楚地传进来,他抱着人坐在长椅上,靠着软垫,手揉着她的膝盖。
两人时不时笑着低声讲小话。
一楼散场了也无人敢敲包间的木门。
直到包间门被他们推开,等在远处的小厮们才毕恭毕敬迎上前。
回到秀阳路,佣人已经备好了宵夜,送到了二楼卧房,杨梅奶油松饼,还有两杯冰过的荷兰水。
郁青娩斜腿坐在软垫上,捏着小叉子挖着奶油松饼,赵成溪脱掉烟灰色马甲,坐在她一旁,一只手臂自后圈住她的腰,“好吃吗?”
她眉眼弯弯地笑着点头,捏起一颗杨梅喂给他。
他一边张嘴咬住,一边手下用力将人面对面抱进怀里,大手探进裙摆,指尖触到丝绸小裤。
她呼吸急促起来,双颊微微红润,心脏比水晶杯里气泡裂开的速度还快。
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琉璃吊灯映着斑斓光影。
扯断肩带的雪纺裙子丢在床位,裙摆从床沿垂落下来,摇摇晃晃地擦着床边的暗纹地毯。
赵成溪握着郁青娩细瘦脚踝,将她细腿折起,他俯身,另一只手掐住她下巴,稍一用力捏开她嘴巴,低头咬着她唇接吻。
床上白纱帷幔散落一半,在他裸背上遮起的阴影忽大忽小。
紧实的背部肌肉上生起一层细密热汗,顺着脊骨纹理流向两小汪腰窝。
落在腰侧的脂玉细腿颤栗着曲起,脚背绷直,圆润脚趾紧紧抵着床面。
垂在床边的雪纺裙子终于不堪重负地整片滑下。
层层叠叠堆落在地毯上。
雪纺裙旁还扔着几个带水迹的保险小衣。
暮来朝去,寒来暑往,郁青娩同赵成溪成婚已经两年了。
他们从秀阳路三层洋楼搬去了留洋设计师设计的文珠别墅,玉兰树下,茂绿草地上跑着一只颈间戴银铃铛的京巴犬,白色毛发软茸茸的。
管家将行李箱拎上黑色梅赛德斯奔驰。
郁青娩头戴一顶白色毛呢小礼帽,露出手推波纹卷发,一袭米色小洋装外穿了件浅咖色毛呢外衣,同身着同色毛呢大衣的赵成溪一起坐进车后座。
风吹动车窗布帘,露出相贴的唇瓣。
轿车行驶出别墅铁门,前往南浦火车站。
乘火车去滨城看雪。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一声枪响,玉兰花落。
誓言未破,那年冬季,雪落发丝,他们早已共白首。
短短三十八载的乱世,纸醉雪月,昙花一现,却也足以惊动岁月。
如同他们那场爱。
玉兰花下,执笔在画卷上描摹的面容。
经年不褪。
第89章 89.青溪
春末尾, 白日风柔,夹着暖意,吹得人暖溶溶。
摘云巷巷尾开着家书店, 无招牌,仅在门口立着块桃木门匾,写着“书店营业中”。
暗绛细框将临街落地窗隔成小格,镶着一排窄长桌, 高脚木椅上坐着个女生,穿着条裸粉色无袖圆领棉布拼纱连衣裙。
巴掌大鹅蛋脸被耳边落下的发丝遮住大半, 隔着玻璃都能瞧出那双半垂杏眼里的烦闷。
校考后那股要努力学习的劲头渐渐熄灭,数学书上每个字单拎出来,郁青娩都认识,可组合起来便是诘屈聱牙,生僻难懂。
一场美术集训如同按下恢复出厂按钮,做最简单的题, 也脑袋空空,答题处只孤伶伶写了一个“解”。
郁青娩气馁郁闷, 捏着笔在草稿纸上画鸵鸟。
几只鸵鸟脑袋埋在厚沙里。
将她逃避心态描绘的淋漓尽致。
赵成溪勾着校服外套, 站在郁青娩身后,看到她画第六只鸵鸟时,实在没忍住从鼻腔哼出了一声笑, 带着浅浅气音,正如窗缝吹进的软风,很惬意。
她瞬时像只被人戳颈的鸵鸟, 埋在沙层里的脑袋微怔, 动作缓慢地抬起头,扭颈朝后望去, 视野里站着一位身材修长的男生。
目光上移,徐徐对上一双水光浮动的眼睛。
细短发垂至眉骨,眼角勾着笑弧,瞳孔瑶光荡碧,清漾影落,浅浅卧蚕若隐若现。
眼睛好看是她对赵成溪的第一印象。
干净阳光是第二印象。
郁青娩捏紧坠星链铅笔,局促着不知如何开场,赵成溪却先开口,打破尴尬,“理科生?”
嗓音干净如春日溪流。
她下意识摇头,“我是文科生。”
又在心里默默补了句,声音也很好听。
“哦,你准备高考?”
她点头。
赵成溪笑一声,“那巧了,我也今年高考,不过我理科生。”
修长的手指在草稿纸那一排鸵鸟上点了下,他转过头看郁青娩,带笑腔问,“你复习数学,画鸵鸟干嘛?现在流行拜鸵鸟?”
家里老爷子是个十万诚心的老香客,散财似的捐香火钱,看到那一排一摸一样的埋沙鸵鸟,他下意识误会,当这是什么新型迷信。
六只鸵鸟,六根香,拜拜讨一好兆头。
语气没有嘲笑,只是单纯好奇,还觉得挺有趣。
气氛倏尔安静。
郁青娩摇头否认,有些羞窘地紧紧指骨,慢吞吞吐字,“数学太难了……”
赵成溪在她郁闷眸光里抬高眉骨,又猜一茬,“所以你想变鸵鸟逃避现实?”
“……”
什么变鸵鸟啊!
救命,她好想逃啊。
郁青娩脸颊在他真诚目光里一寸寸变红。
指甲在木纹桌面上摩出咯吱声响。
不禁腹诽他怎么讲话这么直白。
“我有努力学,但学不会,以前会的也忘记了。”
忘记了?
赵成溪挑了下眉,目光又在那排鸵鸟上停了停,接着抬眼看着她,“你是美术生?”
郁青娩有点震惊地望过去,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
他耸了耸肩,抬唇笑,“显而易见。”
“啊?”
没理她的惊讶,赵成溪抬了抬下巴,摆出一副好好学生的语气,“要不要我教你?”
郁青娩双眸整得更大了,音量又高了几分地“啊”了一声,接着不太确定地磕巴问道,“可、可以吗?”
眼前男生往前迈了两步,手臂撑在长桌上,拽拽地“昂”了一声,“可以啊。”
他摊了摊手,指间勾了下,“笔。”
“奥。”
郁青娩应一声,将手里的笔递过去,借机正大光明地细看了几眼他的手,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整洁,连掌心的纹路都很干净。
赵成溪接过她手里的笔,戳了下课本,“哪题不会?”
她慢半拍回神,心虚地舔了下唇,抬手指了下,“这个不会。”
他垂着眼皮,扫了一眼题干,提笔在草稿纸上列示,手背因用力而露出明显青筋,三两下得出正确答案。
唇角抬了抬,刚要给她讲题,便看到旁边的人走神了。
“走神呢?不听了?”
郁青娩拉回脱轨的思绪,像是心思败露般心虚,垂着小扇子似的睫毛,不敢看他,左顾而言他地找借口,“你的字挺好看的,很干净。”
跟人一样干净。
后面她比没敢再走神,上课还专心,更有一瞬间觉得数学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讲完最后一题,郁青娩缓缓合上书。
心里涌现一股很矛盾的情绪,有点莫名其妙地舍不得,又觉得耽误他这么久很愧疚。
赵成溪拎起校服外套,随手搭在臂弯,“高一高二的知识点背一背,基础题就会做了。”
郁青娩边收拾书包边“嗯”了一声,纠结犹豫地抿了抿唇,没忍住还是低声抱怨,“难一点的题目还是不会解。”
“不会就问啊,又不丢人。”
“同学都忙着复习,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赵成溪笑了下,“问我啊,我是十二点的灰姑娘?”
在碎金般灿烂的傍晚里,他们加了好友,在聊天框里交换了名字,抬眸间是站在落日里的彼此,眉目生笑。
无人知晓里,指腹脉搏免打扰地飞快跳了跳。
那天回家后赵成溪才想起下午去书店的目的,隔天再去时那盘古董游戏碟已经被买走,那些原本要用游戏碟打发的时间被后来置顶的聊天框填满,那盘古董碟也辗转从国外淘到。
郁青娩在那天后对数学兴趣高涨,那些囤积在角落生灰的练习册被翻开,草稿纸用了一沓又一沓,做完最后一本时,她敲响路珈和郁政鸿的房门。
“爸爸妈妈,数学练习册我都做完了,周末想再去买几本新的。”
闻言,路珈被水呛了一下,同丈夫对视了一眼,头次见女儿对数学这么大热情,说不震惊是假的。
郁政鸿敛了敛眼底惊讶,起身下床,从红木抽屉里抽出几张纸币,摆摆手让女儿进来,将纸币给她,“钱不够跟爸爸说。”
“知道了,谢谢爸爸。”
他笑了笑,“现在不觉得数学题枯燥了?”
郁青娩麻布拖鞋里的脚趾蜷了蜷,睫毛遮住的眼瞳左右晃了晃,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地说:“会做的多了就……觉得还挺有趣的。”
“嗯。” 郁政鸿摸了摸她的发顶,“刷题越多,不会的越少。”
“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周末买书是赵成溪陪着一起的,他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厚厚的习题,随手翻了翻,又随口说了一句,“题做挺快啊。”
但这随口一句却叫郁青娩一瞬如敲警钟般神经紧张。
门口灌进来的风吹得书页哗哗作响,这风像是也吹进了她心里,吹得心脏也咚咚作响,扰得她思绪乱了序。
她故作忙碌地翻着习题,装地淡定的,“题海战术啊,老师说的。”
赵成溪不疑有他,赞同评价一句,“是挺管用的。”
在郁青娩终于抬眸望过来时,他勾着唇角笑起来。
又在她猝不及防间,骤然俯低身子,同她平视,撩着唇角继续道,“给你讲题讲的我分都高了。”
微风拂过他额前短发,轻轻擦过眼皮,水雾清润的眼睛扬起弧度,卧蚕浅浅的,很漂亮。
目光相撞的那一刻,郁青娩觉得周遭一切都虚化了,好似天地万物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耳际只有疯狂鼓噪的心跳声。
砰砰心跳将她心底包裹严密的想法揭开,袒露在她脑海。
题海战术为的是一个光明正大发消息的理由。
她喜欢的不是数学。
感兴趣的也不是做题。
那天离开书店时,赵成溪推开玻璃门,却驻足没往外走,他站在金黄色的日光里,侧过身,垂眼望过来,五官蒙上淡淡光晕。
他很突然,很莫名其妙地说:“以前没觉得我这么喜欢讲题。”
话落他转身走进阳光里。
她望着落满碎金色的少年,嘴角在阴凉里悄悄拎起弧度,又在他转身催促间笑应着小跑过去。
路过一间冰糖葫芦的店,看见有冰糖黄皮的招牌。
郁青娩好奇买了一串,冰糖外壳甜甜脆脆,可黄皮口感却很涩,勉强吞下,再也不想吃第二口,却又觉得浪费。
赵成溪瞧出她的纠结,直接伸出手,“给我吧。”
“嗯?”她懵懵抬眸,没懂他的意思。
他勾着唇笑起来,伸过去的修长手指弯了弯,“不舍得给我吃?”
郁青娩瞬时摇头否认,“当然不是。”
她微垂下睫毛,指甲边在竹签上刮蹭着,边小声说,“刚刚我吃过了呀。”
赵成溪淡定“哦”了声,“那咋了。”
说完便直接伸手将她手里的冰糖黄皮拿了过来,瞧着很自然地张嘴将最上面那颗咬掉,微鼓着腮咬碎糖壳。
郁青娩微微愣在原地,目光在空了两颗的冰糖黄皮和他鼓动的脸颊上移动,想到刚刚她也吃过,脸颊不自觉微微变热起来,胸腔里的心脏也不自觉砰砰快跳。
走出几步,赵成溪察觉到她落步,便驻足侧过身,抬眼看过去,视线故意错开她的眼睛,落在她影子上。
很拽地喊人,“走了,愣着干嘛。”
郁青娩努力收起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悄悄深呼吸了下,稳住不听话的心跳,小跑几步到他身边。
两人很默契的,一个没提,一个没问刚为什么愣在那。
赵成溪垂眼看着她,“慢死了,郁青娩。”
郁青娩仰起脸,脸颊依旧微微红着,弯唇笑着回应。
“那我下次记得快一点。”
闻言,赵成溪轻咳了一声,张嘴又咬下一颗,用力咔嚓咬碎糖衣,像是要咬碎胸口突然不听话的心脏。
金灿灿的阳光落在他们身上,照清了耳朵上纤细的血管。
也帮忙遮掩了那份欲言又止的红晕。
推开书店玻璃门,两人依旧坐在靠窗老位置。
郁青娩将崭新练习题翻开,捏着笔管,侧过头看向身侧的男生,她犹豫着开口问,“赵成溪,你以后想读什么专业?”
赵成溪横着手机,屏幕是游戏加载界面,“没想过,都行吧。”
“都行?”
他笑着“昂”了声,手指在屏幕上按着操作走位,“我又不靠这当敲门砖,考上什么读什么呗。”
郁青娩下巴抵在笔头上,垂下睫毛,佯装随意地问,“那你有想过去哪个城市吗?也是都行吗?”
闻言,赵成溪释放技能的手指顿住,接着毫不犹豫地关掉游戏,侧过脸,抬唇笑着说:“那不是都行了。”
郁青娩攥了攥手指,抬眸跟他对视,“那是什么?”
问这话时,她心脏大张旗鼓地跳着,连喉咙和耳朵都感受到了它的气势磅礴。
赵成溪不答反问,抬抬下巴,“那你去哪?”
“北荟。”
他一下笑开,眼眸水光流转,“好巧。”
郁青娩也跟着勾起唇角。
过了会儿,长睫垂了垂,“其实我不在意是不是好巧。”
晦涩的含蓄,赵成溪却听懂了未尽之意。
他舔了下唇,嘴角不禁勾起弧度,潋滟眼底浮过春水梨花,接着抬起手臂,掌心覆在她脑后,很轻地揉了揉,“我在呢。”
郁青娩不由弯起眼睛,“不在北荟,也在吗?”
赵成溪很拽地挑眉,“当然。”
他松开覆在她发顶的手,弯下四根手指,伸出小指探过去,在她面前晃了几下,“要不要拉钩?”
郁青娩扑哧轻笑出声。
也伸出小指,勾出他的小指,一大一小两只手慢慢靠近,拇指指腹紧紧相贴。
那个春末的下午,勾起的小指一直没有松开。
藏在桌下,却映在落地玻璃上。
第90章 90.青溪
高考结束后, 路珈和郁政鸿去羡仙巷接上阿奶,一同去订好的餐厅庆祝郁青娩高中毕业,整晚她躲着家人视线, 悄悄同赵成溪发消息。
直到回到家,关上卧室门,郁青娩才终于松了口气,刚要给赵成溪发消息, 他的信息就抢先一步冒出来。
“郁青娩,到窗边来。”
郁青娩心里一瞬冒出某种猜测, 又生怕想多猜错,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生出期待。
她垂眼按着屏幕,给他回了个“好”字,便握着手机朝窗边走去。
每走一步,心跳声便放大几声。
郁青娩刚走到窗边,掌心里的手机恰好震动了起来。
“到窗边了?抬头看。”
虽茫然不解, 但她还是下意识抬头朝窗外看去。
视野里是漆黑夜色下的高楼林立,忽然一抹淡金色倏地出现在郁青娩的目光里, 势如破竹地闪着光飞向高空, 在如墨天幕里陡然绽放成一朵庞然壮观的绣球花,如丝如缕坠落。
下一秒,数不胜数的金灿灿小绣球烟花在它周围星罗云布地绽放。
不计其数的碎银色光线横冲直撞向空中飞去, 层层叠叠绽放出扇形烟花,又在黄澄澄,亮晶晶里绽放出一朵又一朵淡粉色烟花。
无数璀璨烟花一瞬间点亮了黑夜, 映亮了迭迭云层, 更映亮了郁青娩的清润眼瞳。
她情不自禁抬手贴在微凉的玻璃上,指尖不自禁摸着玻璃上的光影变幻, 像是透过玻璃触碰到了空中的烟花。
流光溢彩下,手机里又弹出了两条消息。
“今天毕业了,要谈恋爱吗?”
“跟我。”
只看一眼,郁青娩眼前早已浮线的水雾便凝成眼泪,顺着她弯起的笑眼,从眼角涌了出来。
她笑着吸了下鼻子,刚要抬手回复,他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电话接通后,赵成溪很轻地咳了一下,捏着手机的手指动了动,故作淡定地开口,“发消息问有点不正式,所以打电话再问你一遍。”
郁青娩带着点鼻音地“嗯”了一声,搭在窗沿上的手指不自觉收拢。
胸腔里的心脏砰砰快跳,心跳声几乎要胜过夜空中的烟花声。
“我挺喜欢你,” 赵成溪顿了顿,半垂的眼皮下眸光闪烁,舔了下唇后说,“是很喜欢,只喜欢你,没喜欢过别人。”
“所以,跟我谈恋爱吗?”
说完,他另一只捏着银色打火机的手不自觉收紧,按在滚轮上的手指不停地滑动着,火苗噗噗亮起又灭,灭了又亮。
忽明忽暗,像他此刻没上没下的心脏。
郁青娩微垂着眼,粘了点眼泪的睫毛亮晶晶,眼尾越翘越高,不仅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耳朵里是咚咚心跳声。
她紧张又悸动地咽了咽喉咙。
开口时,声线都微抖起来,“我——我也没喜欢过别人。”
闻言,赵成溪倏地抬唇笑了起来,滑动火机的手指也停住。
他贯起有点拽拽的腔调,笑着说,“郁青娩,我们谈恋爱吧。”
不是疑问句,而是坚定的陈述句。
她也笑了起来。
“好啊。”
最后一簇烟花在空中绽落,烟花下的他们开始恋爱了。
赵成溪仰起颈,视线里最后一点碎金色渐渐消弭,他抬起指骨扣上火机,在寂静里“嗒”地清脆一响,无声抬起唇角,“郁青娩。”
“嗯?”
“烟花短暂,我们永恒。”
话音落下的瞬间,赵成溪从郁青娩的视野盲区走出来,一步又一步,坚定地走进了她的视线里,在昏暗光线里抬起手臂,隔着电话听到闷闷一响,接着他指间冒出一小簇火苗。
微小却耀眼。
足够映亮他的笑容。
“毕业快乐,女朋友。”
当晚那通电话谁都没有主动挂断,郁青娩第二天醒来,按亮手机看到还在通话中的界面,她顿时愣住,试探着喂了一声,更是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回应。
“醒了?”
她张了张唇,眼睛瞠圆,愣了几秒才说,“你怎么没挂啊?”
赵成溪闻言笑了声,松开方向盘,捞起手机贴在耳边,“不是得女朋友先挂吗?”
他从赛车模拟器座椅上起身,走到一旁的沙发前坐下,抬起双腿搭在前面的皮质软凳上,双脚懒懒地晃悠着。
“谁跟你说的呀,可以挂的。”郁青娩垂眼扣着毛毯上的短毛,话虽这样讲,但嘴角却早已扬起弧度。
昨夜的烟花余韵很长,现在她的心脏还火树银花地乱跳着。
“梁潮啊。”
郁青娩眼底浮起惊讶,扣着短毛的手指停下,“他们已经知道了吗?”
赵成溪“昂”一声,“不然?”
“光明正大谈恋爱,有什么好藏的。”
他忽地沉默两秒,似是想到什么,淡“啧”了一声,“郁青娩。”
“啊?”
“赵家不联姻,也不甩支票,梁潮他们也不是无脑富二代,别脑补那些没用的剧情。”
郁青娩又张了张唇,她没脑补,就是有点惊讶他这么快就讲了,但否认又像欲盖弥港,最后只是弯着唇说了句“知道啦”。
赵成溪满意地“嗯”了声,曲起一条腿,光脚踩在羊皮凳上。
“下午带你去玩?”
“好啊。”
挂断电话后,她眉眼带笑地套上拖鞋,小跑进浴室洗漱。
丢在毛毯上的手机还未熄屏。
聊天界面显示着刚刚挂断的语音电话。
[通话中断:524 : 16]
他们从朋友到男女朋友的转变很自然。
赵成溪在赵家那样贵胄世家长大,让人觉得娇金玉贵,目空一切,可他牵手前会问她,接吻前会征求她的意见,看着不着调的富二代却给了郁青娩最高规格的尊重。
梁潮从美国回来过暑假,刚落地便组局打游戏,赵成溪把郁青娩也带了过去。
他们两人到的稍早些,没进包间,反而是带着她在吧台处坐下,要了份菜单,“这里的蛋糕挺火,要不要点?”
“好啊。” 郁青娩翻开窄长菜单,从琳琅满目里挑了一块巴斯克。
金黄色巴斯克表面焦糖烤得焦脆,配一勺雪白奶油,流心软滑,很浓的香草芝士味。
他们挤在同一张凳子上坐,赵成溪从身后侧伸出双臂圈住郁青娩的腰,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垂眼看着她拿着他的手机打游戏。
时不时低声在她耳边笑她一句,又被人拿人头了宝贝。
等待复活时,郁青娩侧过头好奇问他,“会掉很多分吗?”
他想也不想直接点头,“会吧。”
“那怎么办?”
“不怎么办,掉分就掉分。”
赵成溪说得事不关己,好像这个游戏号与他无关,他抬眸看了眼手机屏幕,笑着催她,“复活了宝贝,出门了。”
郁青娩重新看向屏幕,生疏地操作着水蓝色英雄往外走。
他又在她耳边淡淡补了一句,“你掉多少我上多少。”
她闻言勾了勾唇,带笑音地“奥”了一声。
梁潮他们来的时候,入眼就是这一幕,他脚步瞬时停下,后面跟着的人反应不及,差点撞在他身上。
崔煦骂他一句,他无暇理会,反而抬手往前指,“溪哥谈起恋爱来真腻歪。”
几人抬眼望去,纷纷沉默几秒。
梁潮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对着他们找了好半晌角度,寻了个光影最好的角度,咔嚓一声把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后来这张照片被赵成溪拿去当手机屏保,用了很久都没换。
梁潮看着照片满意地笑了笑,收起手机叫一声。
“溪哥!”
丝毫没有电灯泡闪闪发光的自觉。
赵成溪闻声也没松手,就这么搂着郁青娩的腰抬起头,朝后仰了仰身子看过去,“有没有时间观点?你组局你迟到?”
“没迟到啊哥,我们卡点呢。”
梁潮咧嘴一笑,“再说了,我们早来了,那不是打扰你们谈恋爱吗。”
余光看到郁青娩又被人吃了人头,赵成溪唇角小幅度抬了抬,松开一只搂着她的手臂,转而勾住她的脖颈,将人往怀里一圈。
“介绍一下,我女朋友,郁青娩。”
郁青娩第一次见他的朋友,还是好几个,难免有些紧张,有点不自然地冲他们笑了笑,“你们好。”
梁潮很自然熟地打招呼,“你好啊青娩姐,我是梁潮。”
崔煦和其他几人也跟着自报家门。
赵成溪拉着郁青娩的手走在最前面,他们几人故意落后几步,凑着脑袋在后面讲小话。
她一袭浅调茶褐色无袖连衣裙,微垂坠感,脚踩一双浅杏色芭蕾鞋,乌润长发散在肩后,很浓的艺术气息,瞧着是很温柔的女生。
像一颗白皙圆润的珍珠,没有棱角,同赵成溪恰恰相反。
也跟他们想象中赵成溪的女朋友类型大相径庭。
梁潮包了间vip打台球,房间里有两张球台,沙发旁还立着几台游戏机,一下午玩下来,他隐隐有些懂他们两个的点了。
他单腿斜靠在球桌上,拿着巧克力粉擦球杆,冲崔煦哎了一声。
崔煦俯着身,“啪”一声,将球入袋,直起身子看他,“咋了?”
梁潮朝沙发那边抬了抬下巴,“我现在感觉吧,溪哥女朋友就该这样。”
“嗯?”崔煦扭头看向窝着打游戏的两人。
“你没发现吗?虽然青娩姐看着很温柔,也……”梁潮顿了顿,思索了半晌不知如何措辞,皱着眉说,“就你懂吧,反正跟溪哥大相反。”
崔煦杵着球杆评价,“看着不太像一路人。”
“但这一下午玩下来,我有点看明白了,青娩姐从来不说不让溪哥干嘛干嘛这种话,反而对他爱玩的东西好奇,溪哥也乐意教。”
“在青娩姐身边的时候,溪哥都变顺毛了。”
梁潮往崔煦那靠了靠,遮唇小声说,“我觉得吧,青娩姐也是个叛逆潜力股!”
崔煦乐了,单手叉着腰,又看了眼窝在沙发里的小情侣。
“你别说,你这一分析,我感觉还挺对的。”
“那当然了,我可是身经百战!”
*
查成绩那天恰逢工作日,路珈和郁政鸿叮嘱了郁青娩几句便匆匆出门上班。
等他们走后,赵成溪便带着郁青娩出去玩。
中午他们去了一家海鲜炸物店,进门立着个巨型鱼缸,打着淡蓝光,像走进一家小型水族馆。
郁青娩弯下腰看鱼缸,好奇地问,“我们吃的海鲜是从这里面捞吗?”
赵成溪也跟着弯下腰,胡诌着“昂”了声,“现捞现吃,让人觉得食物新鲜呗。”
她刚要说看着是挺新鲜,视线就对上了那只呆在石头上的绿毛螃蟹,扭头看着他,“老板可能不敢捞给客人吃。”
“嗯?”
郁青娩眉眼笑弯,抬手往一处指了指,“因为它都长绿毛了。”
想了想又说,“这种螃蟹肯定不好吃。”
赵成溪视线对上那只绿毛螃蟹,没忍住低头笑了起来,肩膀都颤了颤,他抬起手臂圈住郁青娩的脖子,将人勾进怀里,边往里走边笑着说,“那可得找老板算账,长绿毛的海鲜都敢卖!”
她瞠了瞠眼睛,“啊?真找吗?”
“那还有假?”
谁知刚拐进内厅,便看到真正用来捞海鲜的“鱼缸”,没有绿毛,还活蹦乱跳。
郁青娩好笑又好气,抬头看他,“你来过对吗?”
赵成溪笑着垂眼,垂在她身前的手臂抬起来,捏住她下巴晃了晃,“是啊宝贝,来过,故意骗你呢。”
炸得金黄酥脆,热气腾腾的炸物满满当当点了整桌。
炸紫苏海胆,炸鲷鱼,炸雪蟹腿,炸生蚝,炸星鳗——
像是召齐海洋生物来开会。
午餐吃完便快到查成绩的时间了,赵成溪直接带着郁青娩去了附近的一家网吧,在前台开了一间vip包间。
他输入密码,推开木门,垂眼笑着看她,“紧张吗?”
推拉门合上后,郁青娩往前走了两步,抬手搂住他的腰,仰脸看他,笑着摇了摇头,“你紧张吗?”
赵成溪傲娇地哼一声,“女朋友都有了,我紧张什么。”
“而且不就查个成绩吗?”
14点56分。
输入准考证号,按下确认键,成绩跃然于屏幕上。
郁青娩的总分毫无疑问地远超北荟艺术线。
而赵成溪看清最后的总分时,震惊不已,握着鼠标的手都蓦地松开几分,垂下眼乐了。
接着他笑着抬起手臂,勾过着郁青娩的脖子,将人揽过来,低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宝贝,你玄学啊。”
又在她另一侧脸颊上亲了下,“过线了。”
郁青娩心脏莫名砰砰跳起来,望着他,有些紧张地问,“哪、哪里的线?”
他笑着低头,亲在她唇上,“北荟。”
“你好棒啊,阿溪。”
她勾唇笑着扑进他怀里,抱紧他的脖子,“我们终于能在同一所学校了。”
赵成溪揉着她后脑,“是你厉害。”
虽然他成绩不错,但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不错,要不是给她讲数学题,被她带着努力了几个月,根本不会有现在这个“奇迹”。
等他把成绩发给赵知临时,赵董事长沉默了很久,大概在确认真假,良久才回了一句“祖上冒青烟了”。
路珈和郁政鸿得知郁青娩过线后,激动地说要提前回家庆祝。
最后两人在网吧也没待多久。
快走到家门口时,郁青娩将赵成溪拉到阴影处,抱着人说了句谢谢。
他挑了下眉,“谢什么?谢我送你回家?”
她弯着唇摇头,“谢谢你今天哄我开心。”
今天他带她四处玩,是怕她会紧张。
带她去吃炸物是她说吃油炸食品会开心。
他没明说,但她都知道。
赵成溪挑眉“哦”了一声,低颈在郁青娩唇上亲了下,抬了下眉,“也谢谢宝贝哄我开心。”
闻言,她轻笑了声。
在渐渐侵过来的橙红落日里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那我再哄一下。”【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