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月亮36怎么可以亲那里!
*月亮*
赫惟上学路上忽感身体不适,想来是前一天晚上跳舞出了太多汗,晚上洗澡的时候窗户没关,受了点风,这会儿伸手去摸额头,微微发烫。
不是公交车颠簸,是她自己头晕。
意识到这一点,赫惟在下一站台下车,坐上了回程的公交,打算请假一天。
往常这个时间,纪柏煊已经在三楼泳池游泳,冬泳强身健体,除了当初因绑架受伤歇过几个月,这几乎是和刷牙洗脸一样刻在纪柏煊基因里的习惯。
反常的是,今天赫惟往三楼望过去的时候,不见其人,赫惟还以为他今天出门早。
赫惟背着书包进门,有气无力地往楼上走,走到二楼时,赫惟停下来喘了口气,忽然耳边响起另一道喘息声与她合奏。
赫惟心里咯噔一下,她清楚地明白这个声音源自家里唯一的男性,但却不敢置信这声音竟然是从她房间里传出来的。
二楼四间套房,只赫惟这一间边套格局不同,卧室离门口最近,窗户朝西向,所以房间里闹出什么动静外面更容易听见。
赫惟从前没觉得她的房间隐私性这么差,这会儿定定地站在门口,手足无措。
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发出这样的声音呢?
赫惟没有亲耳听到过,但她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好哇,一直装作清心寡欲的人,终于绷不住了吧?
还说她的感情不合礼数!那他对她难道是什么清白的心思?趁她不在家,在她的房间里干什么羞羞的事情,啊啊啊啊这人怎么这么能装啊!!!
赫惟难以控制内心的震撼,轻轻推门走进去,空气干燥得仿佛划开一根火柴就会立即燃起大火,赫惟屏住呼吸,透过卧室那道门的缝隙,她看到了那根点燃气氛的火柴。
天呐,好壮观……
赫惟捂住嘴巴,不敢眨眼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不知道是低烧引起的头晕眼花,还是他的动作实在太快,赫惟受到比那时候偷看小电影时还要强烈的感官刺激。
纪柏煊就跪在她的床边,他手里紧紧攥着的那条裙子,是她昨天晚上练功和跳舞时穿的,那上面有她的汗渍,现在好像又多了些不属于她的……其他液体。
赫惟手指搅在一起,看着纪柏煊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地捏紧了手指,由着指甲陷进肉里。
原来一个人要想模拟两个人,需要这么快的手速。
赫惟惊叹,这样弄完他的手还能用吗?
瞎想之中,纪柏煊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紧接着,喘息声在一声低呼后戛然而止。
赫惟大脑一片空白,就
那样眼睁睁看着她的白色舞蹈服被他弄脏。
不,不是弄脏。
这才不是什么肮脏、羞耻的事情,这是人之本性,是他爱她的证据。
赫惟躲在墙角偷看,心脏扑通扑通快要冲出胸膛,她好怕下一秒纪柏煊就会从她房里出来,然后发现她在偷看,可转念又想,发现了又怎么样呢?这里是她的房间,正在做坏事的人是他,她看到或者是没看到都不是她的责任不是吗?
谁让他光天化日管不住自己……的。
还嘴硬!嘴巴都不给亲,原来不是不想亲,是怕自己亲了就会像之前给她吹头发时的反应一样吧?
啊啊啊啊纪柏煊你个装货!
赫惟偷看上瘾了,就立在那儿不走,本以为纪柏煊出来两人就可以面对面把话说清楚,她非要当面锣当面鼓地问问他这是在干什么。
纪柏煊早上起床着急,最显著的特征是他没有戴上那副金丝边框的眼镜,眼神空洞得像是没有聚焦,也可能是侧脸太过冷峻显得。说不清是欢愉还是痛苦,只是他的眉头始终紧皱着,让她想要伸手去帮他抚平。
可是如果可以伸手,她想帮他的大概就不止于此了。
他也有慢下来的时候,仰头长舒一口气,或咬住下唇,他的鬓角有汗液沿着下颌淌下,划过脖颈最终消失不见。
裙子的白色与他的粉色缓慢融合又分开,画面居然异常和谐,落在赫惟眼里,甚至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美感。
人对自己的东西多少都会带一层滤镜。
赫惟默认他是她的,所以她不会觉得丑陋,也不觉得害怕,相反地,她想摸摸它,她想占有它。
在她偷窥着纪柏煊如此隐秘的行为的时候,她的内心除了震撼,还有另外一种同样强烈的感受。
她也觉得压抑,她也想要纾解,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不知来自哪里。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前人说的那种身体吸引。
她喜欢纪柏煊,她爱纪柏煊,这种感情早已在她们的朝夕相处之中临近燃点,而他今天的这一行为,就是点燃这一切的火引。
她好喜欢他,喜欢到一粒火星就可以引燃她,所以她急需要一场大雨,或者……一场性//事。
如果说非要有什么东西包裹他,抚慰他,满足他,那为什么非得是她的裙子呢?
为什么不可以是她?
赫惟成年了,她迫切地希望那可以是她。
如果那是她,她们就可以一起快乐,她们一定会非常合拍-
那天的最后,赫惟在拆穿他和装作没看见之间选择了后者。
说来也是天意,赫惟肚子难受,偷看到一半下楼去上厕所,再上楼时房间恢复了安静,只空余一室的寒意。
纪柏煊开了窗户,凛冽的风灌进来,吹不散他残余的气息。
床单、被子都恢复了原样,但仔细观察,那一处还有他膝盖陷进去的轻微痕迹,不算明显的凹陷,但手捋不平。
还有她脏衣篓里突然消失的那条裙子。
像是最后的证据,证明他来过,证明他做过。
赫惟没出声,重新背起书包走出门,再一次开门的时候,她刻意摔碎了一只玻璃杯,等纪柏煊从二楼走廊上俯瞰过来的时候,她就脱下书包,自己去拿温度计测量体温。
不得不说,纪柏煊的心态实在太好,短短十几分钟,他就再度换上那副冷冽的面容,好像一点儿也不爱她。
就连她发烧了,他也只是无声递过来一盒退烧药,转身去帮赫惟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
两人没有对话,也没有眼神交集,但是赫惟知道,他其实早就已经看过她了。
在他的余光里,在他的臆想里。
赫惟揣着明白装糊涂,在这个午后,在纪柏煊出门以后,她找来了开锁师傅打开了纪柏煊的房门,配了一把钥匙。
她把这把钥匙串了根红绳戴在脖子上,选在周六的凌晨,在晨曦之前,她偷偷溜进了纪柏煊的房间。
她没穿睡衣,她觉得睡衣松松垮垮大概率不在纪柏煊的臆想里,所以她又穿了那条被纪柏煊偷偷洗净烘干放回衣柜里的白裙子。
他洗的好干净,干净得让人想要一次一次弄脏。
赫惟用套着眼罩的那只手手按住自己胸口的钥匙,另一只手拿着她托孟昭帮忙买的小盒子,垫着脚走进纪柏煊的卧室。
和预料的一样,轻微的呼吸声,他在沉睡。
赫惟伸手,抚上他的眉心、鼻梁、唇峰……
再细细细细地看一遍他的脸,然后,她轻轻地给他戴上眼罩。
这样就不会突然醒过来了吧?
赫惟掀开被子躺进热烘烘的被窝里,双腿藤蔓一般缠上树干,双手轻轻环抱住他。
赫惟提前用了薄荷味的漱口水,吸一口气就会咽下去几分寒意,她迫切地需要他给予温暖,所以她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先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用了些力气,赫惟闭上眼睛,感受到嘴上转来的愈来愈大的压力,她发现他撬开了她的牙关,夺走了她的呼吸。
视线受阻,寂静中一呼一吸都是巨响。
赫惟听到纪柏煊吞咽的声音,紧接着,舌头重新搅在一起,是让人脸红心热的吸//吮声。
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吻。
赫惟扬起脖颈,任由他的吻…………。
他所有吻过的地方,都热得发烫,又像过敏一般痒痒的,变得很奇怪。
……更是麻麻的,好像失去了知觉。
好奇妙的感觉,听人说远不如自己感受。
赫惟……,最终大着胆子…………,在向上和向下两个选项里陷入迷茫。
纪柏煊没给她纠结的机会,握着她的手,按在了胸口。
他翻身……,吻重新落到她的唇上,又捉起她另一只手放在唇边一下下亲吻。
而他隔着衣料,……
灼人的温度,……
赫惟不自觉吸了口气,心像是被某股力量往下拉扯,往下拉扯,直到……
他在哪儿,心就在哪儿。
裙子被掀起,她感觉到他的……,……,蜿蜒向前。
他的下巴磕在她的锁骨上,……全部屏障,轻抚上一片开裂的土壤。
几乎是一种本能,赫惟……。
晚上,赫惟在纪柏煊的牛奶里掺了半粒捣碎的安眠药,他对药物敏感,一粒安眠药可以睡一整天。
半梦半醒之间,他岂不是由她为所欲为?
燥。
热。
缺氧。
赫惟扯开被子,双手不由自主去抱住他的脑袋。
他的头发微微有些扎,对比之下是与其他部位完全相反的感觉。
难受的反义词是什么?
赫惟这才明白自己当下的感受。
可是她们还什么都没有做呀。
原来和他抱在一起,她就这么愉悦。
难怪都说爱一个人就会渴望碰触。
她喜欢他的碰触,也想要碰触他。
纪柏煊低头,唇尺度量。
他找到她裙子侧面的拉链,……,如愿以偿地……。
他流连过的地方也烧起来。
酥酥的,麻麻的。
“纪柏煊,我爱你……”
赫惟仰起脖子,大口呼吸,身子不自觉拱起。
呼吸微窒一瞬,是他的手拨开了一层。
轻轻地,点在下方。
一时之间,赫惟再分不清哪儿的感受更强烈。
哪里都想要他的抚触,想他抱抱她,亲亲她,随便亲在哪里……
然而真的他亲了,她又慌了,双手无处攀附,她抓住一旁的被子一角,被他捏着的……,她察觉到刚才扎在她手臂上的碎发,扎在了她更脆弱的一片肌肤上。
小电影里她没看到这个动作,但她知道纪柏煊在做什么!
他怎么……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亲那里!
可他的力量由不得赫惟抗拒,她也根本不舍得抗拒。
要不是那半粒安眠药,她根本等不来这一天,她太知道纪柏煊这个人了,他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能忍耐的人!
赫惟紧紧攥着被角,额头、鼻尖的
汗水聚集,被她用手背擦去,她死死咬嘴唇,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放轻松……”
纪柏煊的声音从下面传来,像是在和她的心谈判。
湿热的气息落下来,他轻轻地吻着她,比亲吻她的嘴唇更加温柔。
好一阵,赫惟思绪飘摇,还以为外面下雨了。
她像是独自行走在深夜的浅滩,海水被浪卷起,冲刷在她的脚底,她害怕下一秒她就被卷进海里。
可是睁开眼睛,世界又是干涸的沼泽,一眼望去什么都没有。
她好像快要死了。
她好渴。
“老纪……”她踢踢他,再也忍受不了地用脚趾去摩挲他的耳朵,肩膀,腰椎。
纪柏煊刹住吮吻动作,咽了口口水,仿佛听懂了她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起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伸手握住了她的两只脚腕,将她……。
赫惟紧紧抓住床单,猜测疼痛和欢愉中间间隔的间隙,他会不会过来吻她。
等待着,等待着。
没有疼痛,也没有其他更进一步的感受。
他就只是在外面,隔着一层,徘徊。
赫惟抬头去看,被纪柏煊一把捂住眼睛。
“别看……”他担心她觉得丑陋,或者恶心。
他的声音发颤,……继续,窗外逐渐亮起,照进这方天地。
从赫惟的角度看过去,他不知何时脱去了上衣,极白的肤色下,胸口处那道疤痕清晰,脖颈处的青筋凸起,给他原本沉着淡然的性格底色上晕染上两分野性。
更性感了。
像斯文的人打架,像唐三藏大闹天宫。
赫惟舔了舔唇,感受……那滚烫的热度,还有他愈来愈快频率的……
海水涨潮又退潮,退潮又涨潮,却始终没有一次真的淹没她。
就这样吗?
难道这就是全部了吗?
赫惟心里的期待渐渐变得焦灼。
是不是他看不见她的反应,看不见她的期盼,看不见她愿意的信号,所以迟迟不肯到下一步?
想到这里,赫惟心一横,双腿勾上他精壮的月要,抬起上半身与他对坐,帮他摘下了眼罩。
第72章 六便士(终章)“自己分……还是我帮……
*六便士终章*
纪柏煊给程似锦打电话,“三区那套老房子,爷爷打算过户给程茗,改姓的事情我和他谈过了,他以后不会再提,那套房子就当是他老人家的一分心意。”
程似锦冷哼一声,“这你一点头答应结婚,老爷子心情是不一样了哈,这不是白给?”
纪柏煊不置可否,“整个纪家三户人,只有程茗一个能走仕途的,爷爷当时能将他那套军装传给他,指向已经非常明显,一套房子而已,他不给程茗给我,回头也是要过户给程茗的。”
“知道你疼你外甥,但也别太纵着他,不然以后他步入社会寸步难行。”
程似锦听出他这边环境嘈杂,没再多说废话,让他过户之前来家里拿户口本。
“户口本到手了,你再考虑考虑。”
纪柏煊放下手机,看着对面已经半醉的程茗,释出个无比苦涩的笑。
叶雪扬拍拍他的腿,眼神困惑,似乎是在问他:你来真的?
纪柏煊摇摇头,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想的,他只知道刚才他问程茗也问自己的那个问题,程茗比他更早一步答出来。
所以不管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都是他纪柏煊不够勇敢,是他的那么多犹豫和顾虑让他失去了赫惟。
怪不得别人。
酒喝到后半程,纪柏煊和程茗突然都沉默下来,叶雪扬起身上了个厕所回来,把单买了。
纪柏煊杯子里的酒再次见底,他一只手捂住胃,起身时动作已经踉跄。
叶雪扬要扶他,被他一把推开,“不用。”
“你又胃疼了?”纪柏煊这趟从新加坡回来,生活作息突然一反常态,从别墅搬回纪家之后隔三差五就不去公司,但只要有应酬他又必定到场,好几次喝的烂醉如泥。
叶雪扬极少参与应酬,他酒量一般,时常坐在车里等纪柏煊的信号,把醉醺醺的他接上然后送回去,有一次甚至直接送去的医院。
赫惟不在,好像其他人说出“少喝酒,别熬夜”这样的话再没有了劝诫力度。
叶雪扬在医院里给赫惟拨去电话,本以为可以促成纪柏煊一计苦肉计,结果赫惟人非但没有出现,还莫名其妙说了句要避嫌。
不偏不倚,这话就落在纪柏煊耳边,再度寒了他的心。
只是这话,赫惟说时考虑的是纪柏煊现在订婚在即,他喝酒出事人去了医院,该通知的是他的家人或者准未婚妻,而不是她。落在纪柏煊和叶雪扬耳朵里,却当成了是她和程茗在一起,所以该和他这个舅舅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以前以为,看着赫惟恋爱、结婚,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可事实竟然是那么难受。
医院输液室里,纪柏煊望着对面靠在男友肩头睡着的女孩儿,只觉得浑身恶寒。
订婚宴临近,纪柏煊私底下见过两次梁媛,一次是签订婚前协议,另一次是陪她去做产检。
两人口头约定,梁媛在纪家承认孩子是他纪柏煊的,订婚宴当晚拿到纪国强签订好的股权转让协议,他就送她去美国,而且保证不让她爸找到,到时候两家联姻找不到新娘,看梁家拿什么和他结这个婚。
她们不需要真的结婚,只是各取所需。
他不会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永远不会,这是小时候看着貌合神离的父母,他就认定了的事情。
结婚的必要条件一定是相爱。
这一点纪柏煊深信不疑。
而如果他选择了成全赫惟和程茗,这几乎就意味着,以后的年年岁岁,他都只会是自己一个人。
他没可能再爱上别人,因此也没可能拥有一段婚姻,一个家庭。
这一段浑浑噩噩的日子,注定要他自己承受,自己消化。
没有人可以扶他。
回去的时候,纪柏煊让叶雪扬将程茗送回家去,他自己招了辆出租车,脱口而出就是别墅的地址。
到了目的地,纪柏煊下车,整栋别墅笼罩在黑暗里,没有一丝光亮。
他才恍惚间意识到,他来错了地方。
别墅在装修,细到一块地板、一张桌子都要全部换掉,墙要重新粉刷,整体风格要从法式换成复古美式风……
要把能让他想起赫惟的任何一件东西都换掉。
否则这房子不是房子,和牢狱又有什么分别?
夜里闷热,纪柏煊就坐在别墅外的花坛上,抬头目不转睛地望着月亮。
半年以前,他在新加坡,曾无限憧憬过未来会有这么一天,赫惟可以和其他小朋友一样感受一把阖家团圆的滋味,她会知道什么是亲情,从而明白亲情和爱情的区别。
那时候如果她再说爱他,他就没有理由再拒绝她了。
她们也许会在一起,组成一个家庭,像她当年给他描述的愿景一样。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最主要的是她的心意变了。
不,甚至都不是她的心意变了。
赫惟说她从来就没有爱过他。
她说那是依赖,是感恩,是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亲人。
现在她终于有了自己的亲人,便不再需要他了。
是否是他的报应?
此后月亮再圆,也只圆在别人的眼里。
他的心缺了一处,永远地缺了一处,再无可能圆满。
从别墅回四合院的那一段路,纪柏煊走了很久。
酒醒了,不愿意醒的是他的不甘心。
路上方琼打来提叮嘱他早点回家,纪柏煊恍惚间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会有一个人给他打电话催他早点回家。
只是现在……
他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但其实,路不远,夜未深。
没有家-
纪家和梁家皆为京市有威望的家族,虽然疫情导致一切从简,但该有的排场却不能少。
订婚宴就选在简胤淮家的酒店里,能同时举办八场婚礼的超大宴会厅,当天只摆了两张长桌。
纪家长辈不多,小辈里只到了几个姓纪的堂姊妹,皆没有带家属。
只有程茗一家三口到的齐,和方琼坐在一起,显得像一家人的样子。
纪柏煊上午去了趟公司,从叶雪扬那儿拿过事先准备好的股权转让协议,到宴会厅时人差不多已经到齐。
梁媛在休息室化妆,除了化妆师,身边只有一个不算亲近的表妹陪着。
梁媛怀孕以后坚持上班,周末难得休息,早上起床困难,这会儿午觉睡醒一边化妆一边打哈欠,看见赫惟的时候眼装还没开始化,像睁不开眼睛一样。
没想到赫
惟比纪柏煊来的还早。
“听说人都陆续到了,我看着还有空余的位子,你要不然等仪式之后再走吧。”
梁媛听说赫惟就来送个礼,一会儿就要走,站起身来留她。
订婚是结婚的前奏,女孩子也要穿着礼服,化美美的妆,梁媛相信赫惟也曾经憧憬过这一天。
只是,纪家的人似乎没有人想在今天这样的场合看见她。
否则她会和程茗一起来,而不是现在这样形单影只。
赫惟婉拒了梁媛的邀请,将那套西装搁到化妆桌旁边的沙发上,又从包里翻出个小盒子递给梁媛
“西装是之前端午节就打算给老纪的,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趁着你们订婚,我也代我爸妈来送一份祝福。这枚胸针是以前老纪送我的,但是价格太贵重了我拿在手里实在不合适,思来想去还是要拿过来给你,梁律……”
“如果你不喜欢,拿去置换其他的东西也可以的。如果喜欢,以后陪老纪参加活动的时候可以戴,可不可以……”
赫惟支支吾吾,好半天才肯对上梁媛的眼睛。
“可不可以拜托你不要出轨?”赫惟脸热得很,尽管她觉得这话说出来有些唐突,可她还是没忍住。
“其实老纪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真的,我跟你保证,你和他结婚以后他一定会对你很好的,他一定会是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赫惟舔了舔干涩的唇,“我知道你们美国留学圈的人思想都比较开放,觉得出轨、离婚、或者是开放婚姻都没什么,但老纪不一样,他这个人很传统。因为他爸爸妈妈的事情,他一直缺爱,也缺乏爱人的勇气,尽管如此,他依旧把婚姻这件事看得很重,他是一个很有责任心、很可靠的伴侣,真的。”
“我知道。”梁媛打断她,让表妹帮忙去给她倒了杯水来。
“我知道纪柏煊他是一个道德底线很高的人,但我不是,我是那种感情驾驭理智的人,如果我真的在婚姻里爱上了别人,我不会为了责任而选择压抑、甚至放弃自己的感情。”这是梁媛的感情观。
赫惟点点头,言尽于此,她已经做了她认为该做的一切。
剩下的,只能顺从老天爷的安排。
赫惟在梁媛的再三请求之下,陪她在休息室里化妆,等纪柏煊。
孟昭那边突然也有了事情要先离开一会儿,一会儿去做头发的计划被推迟,赫惟在梁媛这儿吹着空调等指令,先等来的是程茗。
是在洗手间外面。
赫惟从女洗手间出来,而程茗刚好要进去。
还记得几年前,就是在这里,她们打了一架。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两人的缘起,就是一起被罚关禁闭。
程茗笑了笑,问赫惟:“我今天这身儿还行吧,是不是又帅气又不会抢舅舅的风头?”
赫惟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问他抽不抽。
程茗当然没有拒绝。
任由赫惟帮他把烟点上,程茗背靠着白墙,脚来回擦过墙脚,留下一道道痕迹。
几米外的安全通道半开着门,一双正欲往外迈的长腿突然间收了回去,退半步到身后的阴影里。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纪柏煊觉得今天的赫惟并不是真的开心。
她还在为没有人同意她和程茗的事情发愁吗?
纪柏煊脚尖碾在某一处,渐渐使力。
他静静地等了一支烟的时间,然后眼看着赫惟离开,他跟在程茗身后走进男洗手间,最后问他一遍。
“你们家户口本现在就在我车里,如果你想,我可以现在就送你们去民政局。”
纪柏煊按在程茗右肩上的那只手格外用力,不像是问询,反而像是命令。
程茗怔了怔,给出的反应是黑人问号脸。
今天是纪柏煊的订婚宴,就算要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该是今天。
一个月多前的程茗或许不懂得这个道理,但现在的他懂了。
纪家,梁家,还有酒店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可不能搞砸他老舅的订婚宴。
到时候丢的是纪家的脸面。
更何况,赫惟根本就不可能跟着他一起瞎胡闹。
赫惟不会愿意嫁给他的,至少现在这个情况下她不会愿意。
程茗抬头,“这事儿我们后面再议吧,上回是我喝多了,说话没过脑子。”
纪柏煊手里动作顿住,“什么意思?”
程茗解开裤子拉链,“户口本我现在用不上,你一会儿给我妈拿回去吧,还有那什么房子我也不要,给我个机会,给我几年时间,让我自己努努力试试看,给我几年时间,让我试试看我不靠纪家、不靠舅舅你,能不能有出息。”
如果可以,他想自己证明给赫惟看,他不是离开国安局就没了安身立命的能力,他也想把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给他几年时间,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
男洗手间里只有他们舅甥两个,水声响起,水声停歇。
纪柏煊偏头看他,“你需要多长时间?”
“三年,四年,最多不会超过五年。我今年二十五岁,到三十岁,如果我还不能独立……”程茗认真想过,这个数字很客观。
“你打算让赫惟等你到三十岁?”纪柏煊忘了所有的动作,手一直顿在那儿,握着空气。
程茗点头,虽然他也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
恋爱中的小情侣都很大概率坚持不了那么多年,更别说她们现在是已经分手的关系。
“我再最后问你一遍程茗!”纪柏煊捏紧拳头,挽起衬衫袖子的小臂上青筋凸显,“今天你带她走,我保证有今天有我在,在场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拦得住你,包括爷爷在内!我就问你一句话,你今天带不带她走?”
“她人已经走了,舅妈妆化好了,她回休息室拿了包就回去了,说是不留下来看你们的仪式了。程茗转身去洗手,水龙头水声刺耳,纪柏煊耳朵突然耳鸣了一阵,等恢复正常,他人已经又一次走进了安全通道里。
楼梯通向一楼,比乘电梯到酒店大堂要近上半圈。
纪柏煊速度之快,甚至都没打开手电。
三楼到一楼,只有墙边的灯牌亮着绿色微光。
纪柏煊猛地推开安全通道的铁门,环顾整个酒店大堂。
没有赫惟的身影。
哪里都没有。
纪柏煊后知后觉地摸向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脏,弯腰喘了口气。
大概是命运捉弄,他总是晚那么一步。
晚一步回来,晚一步表白,现在又晚一步追出来。
操。
他低头骂。
伸手用力扯开颈间的领带,重重掼在地上。
他就一直那么弯着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怎么了老纪?”冷不丁地,后
背被人轻拍了一下。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纪柏煊回头,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就那样撞进了他无措的眼里。
“怎么了?”赫惟又问了他一遍。
纪柏煊眨了眨眼睛,不答反问:“你没走?”
“梁律今天穿了高跟鞋,被你妈妈看见说了一通,我就把我的鞋子给她穿了,反正裙子遮住了也看不见。哎你说巧不巧,我和梁律,我俩的脚居然是一个码子。”
赫惟伸脚给他看,“好贵的这双鞋,怪不得是好多人的梦中情鞋呢。”
赫惟弯腰捡起纪柏煊掼在地上的领带,伸手扑了扑灰,递给他。
“我刚才在楼上找了好半天没找到电梯,走楼梯下来的,你别说,梁律说这鞋子穿着不累脚是真的,我抹黑下楼梯都没崴脚,要不你和你妈妈说说,我再把鞋子给她换回去?我感觉这鞋子一点儿也不危险。”
“好。”纪柏煊说。
他伸手握上赫惟的手腕,拉她往电梯间走。
电梯里有一对挽着手的老夫妻,按的是“26”楼,应当是住在这座酒店的客人,这会儿正要回房间。
赫惟往前挪了两步,要去按“3”,被纪柏煊大力拉了回去。
“不是三楼吗?”赫惟疑惑。
纪柏煊没有说话,眼睛紧盯着电梯屏上显示的数字,感受他的心脏也随着这楼层的不断上升而卡至嗓子眼。
直到那对老夫妻出了电梯,赫惟终于意识到纪柏煊的反常,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第三次问他:“你怎么了?”
纪柏煊越过赫惟,按下顶层的按钮,回过头来对上她的眼睛。
“你答应了程茗要等他是吗?”
他都没有意识到,这声质问里有多少不满和委屈。
“什么?”赫惟没有听懂。
纪柏煊捏住她手腕将人带出电梯,“我问你,你是不是答应了要等程茗,也许三年,也许四年,也许六年,你答应了你要等他是吗?”
赫惟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大概听明白了纪柏煊的话。
她往后抽了抽自己的胳膊,脖子也往旁边倾了倾,“对,我答应了要等他,所以呢?”
赫惟觉得好笑,“今天是你和梁律师订婚的日子,楼下一堆人等着你呢,你现在在这儿跟我发什么疯?”
“为什么?”纪柏煊死死捏着她的手腕,眼睛通红地看着她,一遍遍问。
“什么为什么?”赫惟甩不开他的手,越挣扎,他抓得越紧。
“如果你可以等他三年、四年甚至更久,那为什么我不可以?”纪柏煊盯着她的眼睛像狼,是从未有过的狠戾。
“纪柏煊!”赫惟不再跟着他挪动步子,她的手好痛,被他捏的好痛!
拜托,他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他的订婚宴还要不要了?
纪柏煊用力将赫惟往走廊深处扯,扯不动,他三两下便没了耐心,一只手紧紧拽着她,另一只手去掏手机。
“你现在带着房卡上顶楼来,随便哪间房,你一个人、亲自拿着房卡上来,别问那么多,照我说的话做!”
纪柏煊挂了电话,干脆利落地将手机砸向地面。
“砰”地一声,手机屏幕立刻碎裂开来。
“纪柏煊你疯了!”赫惟伸手捏住自己的衣领,下一秒身体腾空,她被纪柏煊单手扛上了肩膀,带进了安全通道的阴影里。
他的唇重重压上来,死死咬在她唇瓣上。
赫惟拼命推他,却始终都推不动。
那一口,纪柏煊咬出了血腥味。
心里咯噔一下,松开她,才发现那痛感是自己从自己唇上传来的。
是他反被赫惟咬破了唇。
“你别过来。”赫惟拿手背擦了擦嘴,眼神憎恶地移开。
“回答我,”纪柏煊把她脖子扭过来,迫使她在微弱的光线里与他对视。
“为什么现在可以等他,当初不可以等我?”纪柏煊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惟惟。”
“感情的事情从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和不公平,纪柏煊,你就快要结婚了,现在你和我这样拉拉扯扯,你觉得对你的未婚妻来说公平吗?”
亏她还操心去劝梁媛以后不要出轨,简直了!
“没有未婚妻了,也没有订婚宴了赫惟。我今天就告诉你,这个婚我不订也不可能结!你回答我的问题赫惟!我到底哪一点比不上程茗?到底是为什么?!”他摇晃赫惟的胳膊,质问她。
他的声音逐渐小下来,喃喃道:“我甚至为了让爷爷同意你们,我主动提出来联姻,我甚至刚才还发自肺腑地想让他带你走……我订这个婚都是为了你你知道吗?”
“我没有要你为我这么做。”赫惟无比冷漠,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她不明白纪柏煊这是怎么了,明明是他搞大了别人的肚子要负责,现在却将一切都甩锅到她头上。
太可笑了。
就像他当年说他那些年没有恋爱没有结婚是为了她一样。
他真的好无私,好伟大,赫惟现在都想给他鼓个掌。
两人之间安静一瞬,简胤淮出现,两人视线交错一瞬,纪柏煊手里多了张房卡。
然后他静静地走开,没有问一句话。
“呵-”纪柏煊自嘲笑了声,“是,你的确没有让我为你这么做,你说过你早就放下了,你也说过你不爱我了,是我自己一厢情愿、自我感动,是我活该。”
“不,你不是放下了,也不是不爱我了,你说的是你从始至终就没有爱过我。”
“所以以前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是吗?”纪柏煊伸手抚上赫惟的下巴,轻轻摩挲。
“我就说一个小孩子的话不可信,呵呵,没想到还真让我一语成谶了。”
赫惟倔强地偏过头去,“童言无忌,对不起。”
她这个歉道地毫无诚意。
“老纪,我早说过我这人凉薄,绝不吃回头草。”她劝他迷途知返,以免回头被人戳脊梁骨。
“你凉薄有什么要紧,恰好我燃点低。”他再度握住她纤细的手腕,拿房卡刷开他身后的房门,拉她从灯光下到幽谧暗室。
回头草,回头操,她不吃他就硬塞给她吃!
她今天不吃不行!
早知今日,他当初就不该对她起恻隐之心,他就不该被自己那点儿一无是处的道德情操所影响!
他就应该办了她,四年多以前的那个清晨他就应该直接放进去!如她所愿地给她!
操!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天暗下来,不开灯,整间套房就像被乌云罩住一般。
没有任何不适,仿佛他天生就该活在这样的黑暗里,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我再说最后一遍你放开我!”赫惟双手双脚并用,反抗他。
纪柏煊不为所动,径直将她抱进卧室,丢进中心唯一的大床里。
他知道自己完了。
订婚宴上,就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他就这样消失不见了,还消失得这么不体面,一点儿也不给梁家面子,他相信明天一早纪国强就会出现在董事会上,提出罢免他的董事长职务。
方琼也会气得吃降压药。
还有程茗……他大概会恨死他这个虚情假意的舅舅。
但没关系,他总会有办法解决她们这些人。
不,就算不解决也没关系。
众叛亲离有何所谓,他只要她。
赫惟抬腿胡乱踢上去,踢在他腿上、胳膊上。
可无论她怎么反抗,纪柏煊都没心软过哪怕半分。
他弯腰帮她脱下脚上不属于她的那双高跟鞋,伸手抚上她因为被拖拽着走而挤压到微微变形的脚趾,低头吻了上去。
下一秒,他将鞋子往身后一丢,从口袋里掏出先前就扯下来的领带,将她双腿紧紧绑住。
她终于不再挣扎了。
纪柏煊满意地看了眼自己打的结,伸手扯开了衬衫,露出胸口醒目的那道疤。
他指着那儿,“这里也是因为你留下的,惟惟,你还记得吗?”
他压上来,双手用力扯开她的上衣衣襟。
赫惟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上近乎癫狂的男人,在他吻下来之前紧闭双眼,嘲讽道:“纪柏煊,一把年纪的人了,和自己的外甥抢女人,你就不怕晚节不保?”
“我不抢,难道你会自己回来?”纪柏煊用力扯碎他们这几年的隔膜,狠狠咬住她的口是心非,“自己分……还是我帮你?”
赫惟好半天没有再出声,直到眼泪滑落,咸腥味被纪柏煊吮吻感知,他听到她近乎冰凉的声音。
“你难道不知道刻舟求剑的结局吗?你以为不论过去多久,只要你哪天愿意掏出jb,我就还在原地等着你操吗?”
第73章 月亮(终章)“纪柏煊,*我……”……
*月亮终章*
纪柏煊睁开眼睛,映入眼帘
的是赫惟一张通红的脸。
她的肩带滑落下来,暴露在空气里的白皙印上些许红斑。
是他在梦里种下的。
不,也许不是梦。
赫惟的嘴唇微微肿着,水润饱满,她始终咬着唇,看向他的眼神里既有期待也有恐慌,尽管没有躲闪。
纪柏煊动了动腰,感觉到圈在他腰间的腿微微收紧,脚趾刮过他后背的皮肤,一切感官都是具体的。
赫惟也是具体的。
不是只存在于想象中的一张纸片,一块布料。
眼前的赫惟是动态的有温度的,纪柏煊手指滑过她的小腿,再往上,大腿内侧更是一片水红色。
她滑嫩的肌肤上沁出薄薄一层汗,脸上也是。
纪柏煊身子僵了僵,感觉到面前的人在动。
赫惟倾过身子,轻轻地,用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我。”她说。
赫惟咬着唇,猜测纪柏煊刚才片刻的呆愣是因为她在他面前逐渐清晰起来。
她散乱的头发,她被揉皱的衣服,还有她直白的眼神。
他被烫到了,在他以为的梦里。
可是他说话了,声音也比之前清明。
他问她:“这不是梦,对么?”
纪柏煊低头看了眼自己,他就这样湿漉漉地站在她面前,紧绷着,也许已经隔着衣料和她有过拉锯过一个回合。
怎么可能……
空气至此依旧是安静的,呼吸从急促渐渐变得平缓,纪柏煊等待着大脑完全清醒,可那种混沌感却只增不减。
身体的僵硬同样提醒着他,他不该停下。
如果闭上眼睛呢?
纪柏煊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
赫惟没回答他刚才的问题,轻轻在她下巴上蹭了蹭,学着他刚才的路径将吻从下颌一路蜿蜒而下,停在他胸前。
原来男人的……也是可以立起来的,她只是稍微呵了口气,嘴唇刚碰上,就感受到了变化。
随之而来的,是纪柏煊口中不自觉溢出的轻微声响。
说不清那是一种什么声音,不是叹息,像是微微不适。赫惟停了两秒,想要确定纪柏煊的反应,可他就那样按住她的后脑,挺了挺胸。
这样看,应该是喜欢的吧?赫惟继续刚才的动作,……,先前的那种空虚感渐渐被填上一些。
纪柏煊被这种陌生的感觉抽走了灵魂,一时间刚才复苏的部分理智全部瓦解。
他伸手……(1),……(2)。
“我要你,”赫惟的声音响在他眼前,她低声说了这一句,然后使坏,逼他发出“嘶”的一声。
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感觉,明明是她在带他找感觉,为什么反而是她更难受了。
身子往前挤,对面的人连连败退。
“要什么?”
他明知故问。
“要你……,要你要我。”她伸手,用行动告诉他她要什么。
是她的手太小了吗……不然为什么这么吃力?
明明上一秒她还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
原来是会变化的吗?
她还以为刚才那就已经是他的上限了。
她带着他去冒险,从未被看见过的热带雨林刚下过一场雨,所到之处一片泥泞。
要穿雨衣吧,赫惟想着,伸手去够床边的东西。
她轻巧地拆开,撕了一片,塞进纪柏煊指缝之间。
面前的人顷刻间睁开双眼,手里的小方片从缝隙里掉下去,落在了赫惟裙摆。
怎么会有这一环节?
纪柏煊晃了晃脑袋。
他的梦里从来没有这一环节,从小到大的每一次梦里,都没有这个环节。
因为是梦,所以大胆,所以肆无忌惮,梦里不会有意外发生,他也不会被拒绝,所以不需要做措施,他从来都是直接放进去的。
他喜欢梦里那种释放的感觉,醒来冲个澡换身衣服,一半是梦一半是真,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尤其这一年多,过了三十岁以后,这事儿的频率居然不降反升,他明显没以前那么克制了。
“赫惟……”纪柏煊看向她的眼睛,眼神突然冷下来,“你是怎么进来的我房间?”
“我……”赫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纪柏煊一把将她塞回了被子里,慌乱地下床。
赫惟拉住他的手腕,“别走。”
纪柏煊回头看她一眼,咬着牙,“你想让我犯罪吗惟惟?”
“我是自愿的。”她掀开被子,露出一半……,握着他的手……,“你也很难受不是吗?为什么不要我?”
“我以为是在梦里。”
“可是你的梦里是谁?”
赫惟爬到床边,仰头看他,“你梦里的人是我,一直都是我,不是么?”
“不是的。”他想狡辩,被赫惟抢过话茬:“如果不是我,那你那天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zw?为什么你要用我的裙子?”
赫惟扯开自己胸前最后的遮挡,“就是这条裙子,周二那天早上你对着这条裙子做了什么,难道你这么快就想不起来了吗?”
“你……”纪柏煊震惊极了,“你都看到了?”
“对,我看到了,我全都看到了。”她的视线没有半分心虚,她也不觉得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人都会有生理需求,更何况是一个三十多岁至今还没尝过恋爱滋味的可怜男人。
纪柏煊站在窗边,庆幸的是窗帘紧闭……遮无可遮,他的睡衣脱在了什么地方一时间回忆不起,而赫惟就那样拽着他,不让他离开。
她甚至舔了舔唇,作势要抬起下巴。
纪柏煊转身坐到床边,把后背留给她,自己扯开被子遮挡住尴尬。
“你可以对着我的裙子做,为什么不可以直接和我做?”赫惟在身后拉他胳膊,言语直白得惊人。
“我成年了,我长大了,我想和你做……”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你感觉得到的,我都准备好了,……已经够……。”刚才他……
………………
她……想让他去感受。
书里说,足够……,便于……。
赫惟觉得时候已经到了。
拜托他不要再这么克制了好吗?
“纪柏煊,*我……”她启唇,吻在他后肩。
“赫惟……”纪柏煊要疯了,“我是受你父亲嘱托照顾你的,我是你的长辈,我不能……”
“只要你想,就可以。”赫惟胸口贴上他的后背,“就当是给我的十八岁生日礼物,让我帮你,让我爱你,好不好?”
“你别再说疯话了!”纪柏煊蓦地回头,反正也赤诚相见了,也不在乎再让她看得清晰一点。
“你知道爱一个人的前提是什么吗?”他突然问道。
赫惟静静看着他,试探着回答:“我认为是……成年。”
“是自爱。”纪柏煊艰难开口:“爱人的前提永远是自爱,自尊和自信。”
“而一个自爱的女孩子,是不会这样衣衫不整地半夜溜进一个男人的房间里,恳求他和她做…爱的,赫惟你明白吗?”
纪柏煊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浴室走。
赫惟愣住。
她这是……被他拒绝了吗?
赫惟难以置信。
她都已经这样了,她衣服都脱了,全身上下都被他亲过了,边缘x都……过一个回合了,这都不做下去?
赫惟忍不了,翻身下床,就那样衣衫不整地追出去。
“纪
柏煊我爱你!“她大声叫喊,勒令他站住。
“我就是爱你,很爱,特别爱,非常爱,我想和你接吻,想和你拥抱,想和你做,人之本性,我怎么就不自爱了?”
“你现在还不明白什么是爱,赫惟,等你以后明白的时候,就会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有多荒唐!”
纪柏煊赤脚往浴室走,“别逼我犯罪,惟惟,我真的不想变成一个恶人。”
“可是你已经是了不是吗?你心里想做,想的都快要发疯了不是吗?”
赫惟穷追不舍。
纪柏煊:“想是一回事,真做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法律和道德约束的从来只有行为,不是思想。”
“可是只要有这个念头,总有一天会付诸行动的,反正早晚你都是要和我在一起的,为什么现在你不能和我做?”
一切陷入了僵局。
赫惟的诘问让纪柏煊感觉到窒息。
什么叫他早晚都会和她在一起的?
纪柏煊承认自己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也许赫惟的表白是认真的,也许她的感情是经得起考验的,也许过个几年她依然喜欢他爱他,那时候他会和她在一起吗?
不是没有可能的。
纪柏煊了解自己,他可以做到隐忍克制,可以为了大局不去深究自己的心意,他可以过得不幸福,反正从前那么多年他都是那样过来的。
可是赫惟不行。
他不能眼看着赫惟痛苦。
现在赫惟还小,又处在青春期,被一时的情感困扰是正常的,他不会骂她也不会怪她,他相信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就好了。
可是万一呢?
万一经过时间的验证,她还是执着于这份感情呢?
纪柏煊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缴械投降。
因为比起道德的审判,他更害怕看见的,是她不幸福。
如果他是她唯一幸福的可能,他怎么舍得在拒绝她呢?
赫惟的幸福就是他的幸福。
别说他也发了疯地想要和她做,想要和她在一起,就算他不想,只要赫惟想要,他吃药也会努力满足她。
虽然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他知道,如果有人愿意爱他,如果有人真的愿意一直爱他,那他一定不会辜负她。
就在这时候,赫惟的声音传入他耳朵。
他听见赫惟异常坚定地,笃定地说:“你听着老纪,我爱你,我永远爱你,永远——总有一天你会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总有一天!”
她还说她等他,无论多久。
纪柏煊心里一颤,当即做下他前半生最冒险的一个决定。
考验她也考验自己。
他要去新加坡分公司待一段时间。
现在的情况迫在眉睫,他再不舍,一切就要不可控了。
他没有那么好的忍耐力,他也是人。
他不敢保证,下一次,当赫惟赤身裸体躺在他身边的时候他还忍得下去-
去新加坡的那天是个阴天,北京大雾,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雪。
航班原定下午起飞,因为可视度太低被迫延后,具体登机时间待定。
机场的玻璃窗前凝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等待机场播报通知的间隙,纪柏煊不自觉在窗边写下她的名字。
他悲哀地发现,为什么还没离开,他就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想念她了。
她的鼻子、眼睛、嘴巴,一颦一笑都是那么好看,早已经在他心里扎下了根。
纪柏煊离开前去了一趟赫惟的学校。
大雾笼罩,整个学校如同仙境一般。学校里没什么人,尤其到了高三教学楼前,走廊里连打闹推搡的都没有,一个个都在争分夺秒复习。
他穿一件黑色大衣,裸露在外的领口冷风直灌,但他丝毫不觉得冷,就那样站在风口,企图透过那扇起雾的窗户,最后再看一眼她。
再看一眼她的小姑娘。
天意使然,那扇窗户上出现了一根手指,有人在窗户上写字,一笔一画,竟然写的是他的名字。
女孩儿吹了口气,嘴唇形状显映,在窗户上落下一吻。
纪柏煊伸手接过一瓣剔透的雪,没有告别。
“赫惟,等我回来。”
无人知晓,那之后的几年,他心里仿佛着了一场大火,只剩荒芜的等待。
2016年初的这一场大雪,点燃了纪柏煊印象里最后的北京。
此后,春去冬来,直到2019年末他从新加坡回来,这中间的几年,他从没有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工作,工作之余寻找赫远征的下落,时不时向程似锦了解赫惟的近况,这就是纪柏煊那几年全部的生活。
中间也有回国看过她,在程家,大家围坐在一起,无论是嘘寒问暖还是谈论近况,他和赫惟中间总隔着别人。
大部分时候都是程茗。
纪柏煊还来不及细究,赫惟的性格从偏执到温和,脸上的笑容从无到有,和他说话的态度一次比一次更差,这些变化到底是因为什么,就从程似锦那儿得知了她疑似恋爱的消息。
他连夜订好机票,将一切工作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交接给副总,为的就是亲口问她一句。
“为什么不等我?”惟惟。
为什么。
她不是说过会永远爱他的吗?
为什么在她的世界里,永远这么短?
回北京。
他必须回北京。
纪柏煊在心里暗下决定,他不会再逃跑了,他宁愿在她身边画地为牢。
纪柏煊设想过很多种可能,绞尽脑汁猜测赫惟移情别恋的是什么样的男人,她们到哪一步了,有没有接吻,有没有上chuang,越往下想心里越凉。
上飞机前给赫惟打电话,那边是机械的关机提醒,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
纪柏煊只能给程似锦发信息,他想第一时间就在机场见到赫惟。
看到程茗的那一刻,纪柏煊的视线根本就没在他身上聚焦,他望向他身后,却始终没有看见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果然,她并没有他期待的那么想见他,从期待到失望,不过转瞬。
直到跟着程茗来到车前,他满怀期待地打开后座车门,看到她不急不缓坐起来,眼神懒懒,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大中午的还没睡醒,昨晚做贼去了?”
依旧是那副家长的派头,仿佛训女儿。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身份和她重逢。
“昨晚熬夜打游戏来着。”赫惟谎话信手拈来,眼睛却看向驾驶座的程茗。
他的外甥,程茗。
第74章 月亮与六便士01“像我在你里面。”……
2020年九月。
中国北京。
清华大学新生入校在九月的第一个周末,五号六号,七号周一正式上课,因为疫情原因暂不举行新生军训。
叶松青提前一周来的北京,在叶雪扬那儿住了几天,终于在新生报到的首日就喜提卷铺盖走人,被叶雪扬送去了学校。
当年离家出走去寻找赫远征,赫惟在白市被叶家收留过,当时和叶松青有过短暂接触,那时候他才多大点儿,现在居然一晃就是大学生了。
还考上了我国最顶尖的两座学府之一。
赫惟提议晚上在清华附近找个馆子吃东西,但因为是周末,几家好吃的饭店都人满为患,临时改成去赫惟那儿涮火锅吃。
与叶雪扬合租的房子仅仅隔着两栋楼,是赫惟一个月之前新租的公寓房,房子从Lucas手里转租过来,还省了一个月的房租。
孟昭和父母住,叶雪扬隔壁住着室友,都不方便呼朋引伴,只有赫惟这儿最合适。
一月前,纪柏煊在卸任纪氏集团董事长职位的第二天飞去新加坡,包机将赫远征从秘密转移回国,美其名曰是为了赫惟一家团聚,实际上安的什么心思,赫惟心知肚明。
他在用赫远征威胁她,威胁她哪儿也不许去,威胁她必须留在他身边。
老房子原本就离纪念家居远,加之赫远征身后还跟着个新加坡籍护工,家里地方本就不大,赫惟干脆搬出去单住,工作日偶尔回去吃一顿饭,周末再帮着秦雨一起给赫远征按摩、陪他说话。
尽管何时苏醒还是未知,但人在身边,赫惟觉得她们一家人才是真的团聚了。
赫惟提前去了趟超市采买食材,纪柏煊开车,在赫惟第n次坐到后排时,终于忍不住问她:“是只有程茗的车,你才愿意坐副驾驶吗?”
赫惟冷冷地回了句“只是习惯了”,从后座上下来,乖乖坐到前排副驾上去。
纪柏煊低头给她把安全带系上,细心帮她调了调空调出风口的方向,又帮她翻下
了遮光板。
侧身瞥见赫惟脖子上一片红,以为她哪里过敏,伸手要去查看。
赫惟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捂住衣领,“我没事。”
“是……昨晚弄的?”
纪柏煊这才注意到她今日的穿着,白天在家里穿着身家居服披着披肩,纪柏煊只当是她嫌空调温度低,这会儿出门明明两边都是地下车库电梯直达,不见太阳,还非要穿个带领子的防晒衫,却原来是为了遮这个。
昨晚太混乱了,他都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赫惟没说话,只是点头催促他:“你快点开车吧,孟昭一会儿从医院直接过来,估计比叶老师他们早到,别一会儿她人到了没人给她开门。”
她刻意避开了“家”这个字眼,熟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仿佛昨晚真实发生的一切,只是黄粱一梦。
“惟惟,你不必这样勉强自己,我说过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再给你一些时间。”纪柏煊启动车子,车子从车位里驶出,轧过一个又一个减速带。
他知道有时候感情也需要减速带,不能一上来就飚速度。
赫惟偏头冲他笑了笑,笑容浮于表面,“你可以给我时间,但是却不会给程茗,不是吗”
半个月前程茗的一篇论文被判定为抄袭,说来可笑,举报他抄袭的不是别人,正是指导他论文写作的他的导师,主张程茗期末上交的那篇论文抄袭了他十五年前的一篇论文,重合率高达31%。
程茗身后是整个纪家,辅导员、校领导心知肚明,事发的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到纪柏煊这儿,纪柏煊是当着赫惟的面接的电话。
只要他一句话,十五年前那篇论文就会消失,程茗依旧可以正常参加国考,或者选择其他他认为可行的路。但他没有,他只是耐心听着电话那边的描述,时不时从果碟里拿一颗葡萄,喂给赫惟。
“林教授那边,我会和他谈。”纪柏煊当时这样说,眼神似有若无的暗示,赫惟怎么可能不懂他的意思。
这事儿分明就是他故意挑起的,为的就是毁掉程茗的前途。
“你不是愿意等他嘛?三年四年也愿意等。”纪柏煊觉得可笑,“他程茗离了我、离了纪家什么也不是,你就是等上个十年八年,也等不来他翅膀硬的一天。”
不就是愿意等吗?那他就让她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
赫惟纠结了好久,也难受了好久,她没办法眼睁睁看着程茗的档案里多一块论文抄袭的污点,也没办法对赫远征每天的治疗费用视而不见。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无非就是顺着他。
“你想多了,我没有。”赫惟淡淡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和程茗分手了,以后我都不会再见他,论文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帮帮他。”
车子驶出停车场,纪柏煊提速,“怪不得昨晚你没有拒绝我,原来还是为了他。”
从新加坡回来的这一个月,她们吃住在一起,每天晚上躺在一张床上,好几次他翻身凑过去亲吻她,她虽然不再像订婚宴那天那样拼死抵抗,可也从来没有回应过他。
赫惟永远是一副倔强的表情,任由他的亲吻落在脸上,唇边,她看都不看他一眼。
即使他当着她的面…//…,…//…,她也只面不改色地盯着他的…//…,一下是一下,像个收了钱敬职敬业的服务人员。
只有昨晚她表现得一反常态,眼里难得有脆弱和柔软,望向他的时候表情楚楚动人,他还以为是她终于愿意和他重新开始了。
一次两次三次,其中不乏她在……,她脸上的表情明明也是舒服的是愉悦的。
原来竟然还是为了程茗。
不说看她赫惟的面子,她知道那样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所以她提程似锦,用道德和血缘去绑架他,让他不得不那么做。
她果然很了解他。
可是她又完全不了解他。
否则她就不会主动献身求他帮程茗。
因为即使她不那么做,他也不会真的眼睁睁看着程茗出事。
如果她不愿意,昨晚只要她表现出来,只要她当时说一个“不”字,他都会像订婚宴那晚一样,哪怕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拉的地步,他也不会碰她。
纪柏煊再疯,也不可能做违反妇女意志的事情,他没有那么恶劣。
他会一直等她,等她做好准备,等她心甘情愿。
订婚宴上跑掉,纪柏煊放弃了自己即将到手的股份,整个北京城的议论声他都充耳不闻,他为的难道是一个还惦记着其他男人的躯壳么?
纪柏煊莫名烦躁,等红绿灯的间隙,手掌误拍在喇叭上,吓了赫惟好大一跳。
面前的人行横道上有行人在加速通过,赫惟忍着强烈的太阳光照看过去,伸手按住纪柏煊小臂。
“你怎么了?”赫惟见他情绪不太平静,“是不是太累了?”
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了,一晚上两次半,中午醒来只喝了点水吃了两口东西,又折腾了两个小时,这会儿体力不济也是正常。
“我应该反思,是不是还没有让你满足,所以你才会有多余的精力去想程茗论文的事。”
纪柏煊踩了脚油门,反手握住赫惟的手放在胸口,“我不累,我只是嫉妒你这么担心他。”
“我是在担心你。”赫惟看向他冷峻的眉眼,“从昨晚到现在,你好像就只睡了四五个小时。”
“那家粥店平常十点就关门了,你是怎么买到的?”赫惟问他。
她早上醒来闻到粥香,他端着餐盒到床边来喂她,虽然不是店里的外卖盒包装,但那味道一尝就知道是她高中校门口的那家。
以前她生病不舒服的时候,吃不惯油腻的东西,换多少阿姨做饭都没用,她就爱吃那家的皮蛋瘦肉粥。
一方面是生病确实没胃口,另一方面是纯粹喜欢看纪柏煊大动干戈去为她买一碗粥。
好像多啦A梦的传送门打开了,一觉睡醒,她们都被传送回了那时候。
如果说昨晚上的那两次半是赫惟认清了现实,半推半就,还残存部分意志力,那么醒来之后的这两次,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都是她主动的。
当订婚宴结束,北城的名媛圈好奇、羡慕她的声音越来越多,赫惟不是没有嗤之以鼻地想过,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可是他是纪柏煊,是只做不说的纪柏煊,当他把那些冰冷的语言化作了一个又一个具体的行为,赫惟还是再一次地沦陷在了他的温柔里。
粥还是从前的味道,可是他好像不再年轻了。
还能一起享受多少个这样的日子,赫惟酸涩地想着,眼泪快要洒进粥里。
她就在这样狼狈的时候突然起身,一头扎进纪柏煊怀里,吻他的唇,吻他刺刺的刚冒出来的胡茬,她…//…大剌剌地坐在他腿上,月兑他的衣服,咬他的耳朵……
“老纪,我们以后不分开了。”赫惟拍拍他的胳膊,安抚他:“我们以后一直在一起,好吗?”
“好。”纪柏煊一颗心慢慢平静下来,后半程开得极小心,稳稳停好车,两人进超市挑选食材。
疫情期间超市里的人原本不多,但因为是周末,又赶上好几所高校开学,人竟然意外的多。
赫惟戴着口罩,手挽住纪柏煊的胳膊,时不时被货架上的商品吸引目光顿足,一件一件东西往推车里放。
没急着去果蔬肉区,她们沿着卖场为顾客设计的路线,先挑选了些零食,然后逛到家居生活区,买了新的浴巾和一打纸巾。
车里的后半程,赫惟见纪柏煊情绪好转,低头刷了会儿手机,网购了部分日用品。两个人用东西实在是快,尤其纸巾。但疫情期间快递没这么快到,一些生活必需品还是来超市买最为便利。
“家里还有牙刷,”赫惟看着纪
柏煊手里拿着的东西,提醒他。
“你那一排牙刷是五颜六色的。”他说。
同一个型号,有六把不同颜色的牙刷,而他手里拿着的是一黑一白两支情侣牙刷。
纪柏煊坚持要买这对牙刷,还要去买新的牙杯、拖鞋、他不接受在家里用一次性纸杯、穿一次性拖鞋,他不想像个客人。
“行,你付钱,你随便买。”赫惟觉得好笑,这分明是个愣头青才会做出来的行为。
到了食材区,纪柏煊也是目光所及之处拿了一路,合着火锅底料、能放不能放的肉类、青菜,满满装了一车。
这样简单而平凡的日子,赫惟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是因为从来没有和他一起经历过,熟悉的是,这场景她以前就想到过。
和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像老夫老妻,”赫惟说:“我这样挽着你,特别像那时候去你公司宣示主权,路过的每一个人看着我们,都知道你是我的。”
“应该说你是我的。”纪柏煊纠正她,蹲在一堆计生用品前细心挑选。
“我可不可以每一种都拿一盒?我不知道它们有什么区别。”纪柏煊实话实说。
“没这么多,你是想出测评报告吗?”
“这种便宜的不好用,”赫惟从推车里挑出几盒放回货架上,“下次你出差的时候挑些欧洲的,或者泰国有一款巧克力口味的,我觉得很好用。”
听到这个,纪柏煊蓦地脸色一沉。
他想起之前在程茗车里看到的那盒。
“抱歉……我不该提。”赫惟伸手去拉他。
“我没事。”他站起来,推车走向结账的队伍。
“惟惟,我们以后都不分开了。”纪柏煊忽然重复她之前的那句。
赫惟点点头,“等你被全世界骂的时候,你也要记住哦,再敢逃跑一次,我可就不要你了。”
两人推着推车去停车场,回到家的时候孟昭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直发牢骚说她们动作慢,还以为到家就能吃上。
“叶老师和他弟还没来呢,你这就饿了?”赫惟拿钥匙开门,开冰箱给孟昭拿喝的。
说曹操曹操到,不过两分钟,叶雪扬带着叶松青敲响了房门。
“我怎么发现你这儿比我之前来的时候空了好多?”孟昭指着厨房和卧室中间的小厅。
“嗯,少了你的Lucas。”叶雪扬秒接话,说:“要是想人家了,可以现在就回美国去,我听说那边疫情有所好转,好多留学生都已经回去上课了。”
“呃……”赫惟看着一脸懵逼的叶松青,朝他吐吐舌头,“习惯就好,你哥这几个月过得也不容易,咱们多理解理解他吧。”
叶松青“切”一声,“就是作呗,还是之前没分老实,忘了自己以前哭的多狼狈了。”
赫惟顿时来了兴趣,也不去厨房帮忙了,问他:“你哥之前分手还哭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那可就不止一次两次了,v我50,我告诉你。”叶松青眼珠一转,就是捞钱。
“今天这顿可是我请你吃的,一桌子好几百块呢,你好意思收我这五十?”
两人叽叽喳喳,等纪柏煊把食材洗净都盛在盘子里,鸳鸯锅里的汤汁开始沸腾冒泡,五个人开始为谁坐沙发谁坐地板争论起来。
公寓房小,有餐桌没足够的椅子,不如在茶几上吃。
“女孩儿坐沙发,男孩儿坐地上,至于叔叔你……”叶松青指着纪柏煊道:“你拿个垫子垫着坐吧,地上凉,我怕您着凉回头拉肚子。”
纪柏煊愣了愣,眼看着赫惟已经在沙发上坐下,往辣锅里下了几片嫩牛肉。
“饿死了!”赫惟脱口而出。
“不是请我吃饭么?第一块肉应该给我。”叶松青人小鬼大,伸筷子进锅里去抢肉。
纪柏煊坐在赫惟对面,听着她们几个你一言我一语,缓缓夹菜往番茄锅里放。
“你这个年纪不吃辣是对的。”叶松青开玩笑道:“保养好身体才能留得青山在,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叶雪扬瞪他一眼,“吃东西能不能把嘴闭上,你是用嘴考的清华?”
“人家考的可是清华!”叶松青沾沾自喜。
“嫂子你说,清华是不是牛?”
“是是是,那肯定比北理工强。”
叶雪扬眼神一冷,“是,我没资格说你,以后你嫂子是你亲姐,我是外人。”
说完憋不住笑了一下,为这一个“嫂子”。
“够了,在座的我学历最差,我多吃点肉补补脑。”赫惟往嘴里塞肉,大快朵颐。
她自己调了油碟和酱料,还倒了麻油,筷子夹着肉在调料里拌一拌,再放进嘴里,又香又辣。
赫惟微微张嘴哈气,“好吃,就是有点辣,但是辣得过瘾!”
纪柏煊伸手递了张纸巾给她,赫惟摆摆手,“说吃火锅嘴上没油啊,吃完再擦。”
纪柏煊拉她胳膊,“咱们家的湿巾放哪了,你跟我一起去找一下。”
说着就把赫惟往卫生间拉。
“咱们家?”孟昭和叶雪扬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什么情况?”
“纪叔叔现在住这儿?”孟昭不太相信。
“我不知道啊,最近他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叶雪扬一副单纯小白花表情,去开饮料。
“你别说,还就得是辣锅爽。”叶雪扬也被辣的不行,嘴还是硬。
叶松青望着洗手间门上的两道影子,“啧啧”两声,“你说她俩真是去找湿巾了吗?谁家会把湿巾放卫生间里啊?”
“我就会啊,湿巾不是上厕所用的么,你们家不用?”孟昭没过脑子就接话,一下子把气氛搞得沉默下来。
“我们家没这个条件,就用卫生纸。”叶松青说。
三人齐刷刷望向赫惟家的卫生间。
“你干嘛呀,外面都是人看着呢?”赫惟被纪柏煊突然的拥抱吓了一跳。
纪柏煊抱住她脖子撒娇,“能不能陪我吃番茄锅?”
“?”赫惟不理解。
“你自己对着镜子看看你现在的脸。”纪柏煊帮她扭过去脖子。
红彤彤的,像在热蒸汽上面蒸过一样。
“没办法,吃火锅就是这样的,火锅是烫的嘛。”赫惟不以为意,打开洗脸台旁的柜子找湿巾。
“我记得好像还有两包呀,难道用完了?”赫惟自顾自说:“你先出去吧,咱俩都在里面算怎么回事儿啊,一个湿巾我自己一个人就能找。”
纪柏煊摇摇头,“找不到就算了。”
“你知道你刚才吃辣锅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他望着镜子里的她的脸,表情耐人寻味。
赫惟疑惑:“什么表情?就……很爽啊。”
“嗯……像我在你里面。”
他低下头,从后面环抱住她,吻在她耳边。
第75章 月亮与六便士02一起蜷缩,一起颤抖……
除却刚开始和程茗在一起,还有偶尔吵架闹分手后和好的前两天,赫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高频率的身体沟通。
比起次数,她其实更在乎的是质量。
从前x到过程,再到事后一支烟,赫惟喜欢每一次都有始有终。
但这种事情,往往因男女身体构造的不同而有所差异,厉害的男人可以多次成就女人,遇上只顾自己快活的男人,女人就只有始没有终,或者误以为半山腰就是终点,实际一辈子都没上过山顶。
从昨晚到今天下午出门前,垃圾桶里一共五枚小雨衣,和十八岁的赫惟想象当中的一样,他那里就是为她而生的,她们的结合无缝无隙,单单只是放进去,无需取悦和讨好,他就能给她带来欢愉和满足。
所以即便是对现在的他感到害怕,理智依旧被身体的吸引打败,缴械得如此之快,连她自己都惊讶。
订婚宴当晚,纪柏煊从纪家和梁家眼皮子底下消失,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这行为过分激进,赫惟以为他疯了,
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种疯非但没好反而有日益加重的趋势,将他袭卷,把他变成一个易怒的疯子。
就像他说的,他现在就是要抢,如果她做不到和程茗划清界限,他就帮她。
她说过的永远爱他,她做不到,他就逼她做到。
赫惟知道他有的是手段,比如程茗的论文,也许是他早就埋好的炸弹,或者他用赫远征来威胁她,她没有任何还手的能力。
是纪柏煊自己将自己逼到道德的宽门。
赫惟悲哀地发现,原来,吝啬爱的人一旦死心塌地爱起一个人来,竟然是毁灭性的。
他宁愿毁灭自己也要将她留在身边,这样确切而深刻的爱,没有哪一个人有幸遇到双向。
但她遇到了。
只可惜时间上错开了。
但如果不去想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不去恐慌未来世俗看她们的眼光,也许接纳他只是时间问题。
赫惟知道自己的心软,面对纪柏煊,年少时的爱是有滤镜的。
有时候他用那种失望和痛苦的眼神望着她,赫惟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叛徒,在知晓了秦雨当年的事情以后,她知道他当初的离开是为她好,而她却不甘寂寞移情别恋,如此一来更显得像是她对他始乱终弃。
纪柏煊即将年满36岁,他已经不是一个年轻的爱人了,赫惟知道,如果这一次她再推开他,他一定会孤独到死。
他不会有自己的婚姻家庭和孩子了,他放弃了一个很可能和他相敬如宾半生的伴侣,和一个大概率会可爱聪明善良的孩子,偏执地在订婚宴上就把她带走,他分明没有给自己留任何一条后路。
尤其当赫惟得知梁媛的那个孩子……没了,就在上周,她顺利抵达美国纽约之后。
赫惟夜里听见手机铃声响,纪柏煊站到窗边去听电话,声音断续,拼凑出这个噩耗。
只知道不是主动选择的流产手术,像是意外,纪柏煊语气里多有遗憾,让梁媛暂时不要声张。
赫惟当下再难入眠,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既为了那个孩子,也为了纪柏煊。
赫惟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心里奇异的感觉,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暗面,明明自责是她的存在毁了一桩好姻缘,可又莫名庆幸这世上没有多一个原生家庭没爱的孩子。
原来抛下道德选择爱情,是这样不负责任遭人唾弃的事情,如此想来,她当初逼着纪柏煊爱她,何尝不是一种混蛋行为。
区别是当初如果他那么做了,是对她混蛋。而现在他真的做了,是对那个已经不存在的孩子混蛋。
总之都是个混蛋。
为了她,纪柏煊不惜毁掉了自己本可以六十分的后半生,选择了在零分和满分之间的这场豪赌。
赫惟不知道他能不能赌赢,但她至少可以做到,让他别一直那么悲观。
孩子已经没了,生活还在继续。
他已经是一个混蛋了,也许还会越来越混蛋。
他做局让程茗学业受影响,也许也为她、为她的家人布了局,还有叶雪扬的公务员面试也需要他的帮助……
她一个人惹他不高兴,多的是人跟着不好受,何必呢。
胳膊拗不过大腿,不如顺从。
以后就做他的笼中鸟,菟丝花。
她陪着他一起,走向未来或者走向毁灭。
她不需要重新爱上纪柏煊,她只需要和他做,如果那是唯一可以安抚他的方式。
就这样屈服于生理需求,屈服于他,堕落就堕落。反正他也堕落过,这没什么可耻的。
但不要指望她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像电影一键拉回到四五年前。
他离开过,然后回来,他和别人有过孩子,后来孩子没了,虽然现在的结果和从前并无太大区别,但一切早已经悄然改变。
这每一个阶段的他都是不一样的,赫惟对此感到无比陌生。
她怎么可能爱他呢?
爱一个她从来就没有认识过的人。
清醒地和一个人做//爱,像把一个人重新认识一遍,由内到外。
赫惟想要认识真正的纪柏煊,就是在这样一个寻常的日子。
从新加坡接赫远征回来以后,纪柏煊帮赫惟搬家,陆陆续续夹带了些自己的衣服进来,占据她本就不宽敞的衣柜一方。
公寓房的衣柜只有两扇门,推上或者拉开都直截了当,衣柜被塞得满满当当,无法容纳任何一个高大的或者瘦小的人藏在里面,即使能藏,里面也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赫惟对纪柏煊都不请自来早已习以为常,甚至下班后会第一时间就回家,心安理得地吃他做的饭,喝他喂的水。
她们在秦雨面前是各自退一步,前一晚她还叫他纪叔叔,敬酒的时候故意膈应他叫他一声舅舅,碍于秦雨在跟前,他当时硬着头皮答应,晚上到她那里就开始报复教育。
嘴不硬了,他开始变得聒噪,不断在她耳边说过去的种种,说她在房间里看的小视频内容,说她失踪的那一套白色碎花内衣,说每一次他明明知道她是假装梦游却还是自我洗脑和她躺在一起……
嘴越说越软,亲吻越来越湿漉漉,她叫他一次舅舅,他就暴怒两分,最后在她手心里炸开。
赫惟几个月没有过,实在受不了他接二连三的挑拨,脆弱无比。
挑起一片褶皱,指腹轻轻拍打,就有雨打芭蕉之声。
他的手指遇见故友。
是湿答答和羞答答。
唯一的枕头被纪柏煊垫在她腰下。
空调温度被不断下调,开到十九度,室内空气反而愈发接近沸点。
赫惟茫然地闭眼,被他抓着手去接待另外的朋友。
是雄赳赳和气昂昂。
赫惟被拉起来,与他面对面叠坐着。
睡衣被推高,被卷着边夹在腋下,激素命令她挺胸仰头不要吝啬给予。
无数次她们只到这扇门边,两边的朋友友好会面,用最绅士的贴面礼表达问候。
这一次却意外地出了意外。
起因是他贪心,想一口吃双杯,将两边都往中间推。
担心捧在手里凉了,又恐含在嘴里化了,这边咬一下,那边吸一口,企图雨露均沾,实际徒增了许多空虚。
纪柏煊齿尖微微刮过雪糕上的红豆,细嚼慢咽,嘴巴微微鼓起,如同婴儿吸吮奶嘴。
她低头蹭上他短硬的头发,捧起他的脸一下下亲吻。
纪柏煊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
可她的手腕已经软成一滩水,无形无状地垂落,连一根针都拿不住,更遑论……
赫惟歉疚地望着他。
她就不如他愿,看他自己怎么办。
她为什么要什么都听他的,她才不要。
赫惟就是不如他所愿,静看他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哪知纪柏煊自有妙招,没有感受到她的抗拒,他终于大胆前往,之前多少次过家门而不入,让他闭着眼睛都能摸到锁眼,钥匙准确无误开锁,里面早已经水满陂塘。
纪柏煊倚东风,豪兴徜徉。
小园几许,收尽春光。
有桃花红,李花白。
远远围墙,隐隐茅堂。
飏紫旗,流水桥旁。
终于乘兴,步过东冈。
正莺儿啼,燕儿舞,蜂儿忙。(1)
……
一时间,夜莺高歌婉转
悠扬,燕窝和蜂蜜泛滥成灾。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抱着,一起蜷缩、一起颤抖。
哪里都是汗涔涔的,赫惟的皮肤像烧红的铁块,温度烫人,待缓冲期过,她急急地要去空调底下吹冷风,被纪柏煊拦住,箍在怀里。
她“呃”了一声。
低头查看情况。
不料还是原样。
“你怎么……”她不解。明明刚才那一袋子盛的满满的,再骁勇善战的将军也该休息了。
纪柏煊耳朵不可察觉地红到后颈,眼睛和她对视,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碍事的眼镜。
他的上衣还完整穿在身上,上衣足够长,看不出裤子往下拉了两寸,除却皱乱不堪的衬衣下摆被丁页起的形状,其他都很体面。
他的声音却难得紧张,轻吞咽了一口自尊,小声问她:“我刚才……表现得还可以么?”
赫惟反应了两秒,回忆起自己刚才的失控,伸手擦过他腰间热烘烘的肌肤,还有多余的黏腻。
她理了理胸前的睡衣,移坐到床边,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烟盒。
纪柏煊一脚下地,快一步递给她。
帮她滑动火机,点燃。
空气一点就着,赫惟望着他,捉弄似的把烟往他嘴里喂。
纪柏煊淡淡瞥她一眼,张嘴衔住。
别说是一支烟,这时候她就是往他嘴里塞毒药,他也会眼都不眨地咽下去。
“现在你还要说女孩子不能抽烟吗?”赫惟旧事重提。
“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赫惟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新的,没用打火机点,凑过去将烟对准他的,取了火种。
轻吐一口,缭绕烟雾喷在他面上,两片眼镜片立即被一层雾气蒙住,使得他短暂闭上了双眼。
“就……比想象中的好。”她照实说。
原本以为三十岁以上的男人,就像菜市场晚上五点钟还在售卖的小青菜,营养和口感都大打折扣,只剩便宜这唯一的优点。
可是纪柏煊不是青菜,他是甲鱼,越老越补。
赫惟夹烟的手移开,对着垃圾桶弹了截烟灰,“我以为书里写的三十多岁还猛如虎的霸总都是骗人的,原来真的有。”
纪柏煊配着她抽这一支烟,不是第一次尝试,已经没有了那种苦涩呛鼻的感觉。
反而有些飘飘然,不知是因为肺腔适应了这独特的烟味,还是因为她的这句褒奖。
他自负地往后退了退,人靠上床头的木板,“……比程茗厉害吗?”
话刚出口,他就想撤回。
憋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没忍住。
赫惟淡淡瞥了他一眼,隔着烟雾,浅浅笑了一下。
“如果你问的是规格尺寸,想必你自己心里有数;如果你问的是时长石更度,那是送命题,我不回答。”
“ok.”他知道他这样有点扫兴,但她没有不假思索地给予肯定,那就说明他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纪柏煊将这归结于自己d生,毕竟初次见面,互相不熟悉,拿捏不好对方的喜好。
他以为她应该会喜欢温柔一点,保守起见,没有一开始就太激进,怕吓到她,也怕她受伤。
“那你以后想要我怎么表现,你可以说,或者你来下命令。”
纪柏煊掐灭烟,去冰箱里拿来瓶矿泉水,先递给赫惟,等她喝够了他才往自己嘴里送。
冰冷液体注入,身体的燥热得到缓解,纪柏煊抱她去浴室冲洗。
小公寓,浴室的空间也小,更不用说浴缸这种奢侈的东西。两个人挤在里面,随便转个身,就有一方的肌肤贴上冰冷玻璃。
赫惟喜欢每天洗澡,无论春夏秋冬,晴天下雨。
也不管出没出汗,脏不脏。
洗澡可以帮助她放松心情,缓解一天的疲惫。
但澡洗多了也累。
赫惟趴在玻璃上给皮肤降温,由着纪柏煊拿花洒帮她冲淋,沐浴露绵密的泡沫掩盖他手的触碰,却洗不掉他对未知环境的好奇和向往。
于是半推半就,在浴室里进行了前半部分,迫于空间限制和赫惟双腿打颤站不住的缘由,后半程又回了房间,路上两三米的距离,他走了十几二十分钟。
为了不让她脚沾地,他就那样抱着她,抓着她两月退弯,不断把人往上提。
没几分钟,澡白洗了。
后来浑浑噩噩的,天就亮了,她转了个身跌进男人浑厚的怀抱里,闷声说了句什么。
纪柏煊没听清,凑过去,后知后觉发现那是一句夸赞。
她说了一个成语。
宝刀未老。
只是刀工好不好,还需勤学苦练。
纪柏煊陡然间踏入新世界,神经亢奋,他醒的格外早。
早起的鸟儿没饭吃,赫惟躺在他怀里,随便蹭一下,他就要爆炸。
他换到床尾去躺着,闭上眼睛睡不着的时候就开始复盘,复着复着又开始订正。
补上前两次没到位的前x,他用小时候吹口琴的技巧,在她的花园奏响一支晨起交响曲。
这一次他没顾自己到没到山顶,只为托举她。
她到了,他就快乐。
收获是,他发现她抽搐之前,脚趾会无意识寻找攀附,如果被他握住,涵进嘴里,海水很快会淹没她,然后也打湿他。
中午那两次实在意外。
是赫惟起的头。
不好好吃一碗粥,倒对别的东西感兴趣。
纪柏煊不想让她觉得自己年纪大了不顶用,喝蛋白粉的时候偷偷吃了半粒西地那非。
现实不是霸总小说,没有人真的一夜七次还能保证时长和浓度。
好在他天生体质对药物敏感,只半粒,就足够让这小丫头连连求饶。
最后一次洗完澡,赫惟护肤,拿着手机向秦雨解释今天没回去是因为家里要来客人,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
纪柏煊整理完床铺去收拾垃圾,给垃圾桶套上新的垃圾袋,将赫惟剩下的半碗冷粥胡乱吃了几口。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两个人出门买菜。
她们终于大大方方同进同出,像老夫老妻一样逛超市,也试图带他融入她的朋友圈。
结果她刚吃两口火锅,他就语出惊人。
什么……像在她里面。
啊啊啊啊啊纪柏煊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啊?
这像一个三十多岁高龄的男人嘴说出来的话吗?
这像话吗?
赫惟被他的话烫到,抿唇,“你先出去……”
纪柏煊右手托住赫惟的下巴,“我现在不在里面。”
“……我说的是从卫生间里出去。”
纪柏煊闻言,粗粝薄茧摩擦过她脖颈,两指掀开衣领看了看。
其实不算明显,都没有她的脸红。
“所以下午的表情是很爽的意思,是吗?”他抽一张洗脸巾沾上水,轻轻帮她擦拭嘴角的油渍,语气平淡,就像问她某道菜好不好吃一样自然。
赫惟找到湿巾的平替后果断要开门出去,随手抓起头发,拿起洗脸台上的抓夹夹住。
纪柏煊走在身后,帮她调整了一下抓夹旁边散落的两缕头发,听见她轻声说了句“爽是爽,就是……”
“就是什么?”
赫惟伸手在他头发上抓了一下,“这种事情上,真的没必要太怜香惜玉,你还能看清我的表情,说明你还没有尽全力。”
她将之前车上的揶揄还给他。
离开了空调,赫惟热的脖子都开始出汗,推他一把,“都怪你,刚才去超市的时候不知道买湿巾。”
那神态落在有心之人眼里,仿佛她说的是:都怪你,害我又shi了。
两人心怀鬼胎走回客厅。
赫惟言语间似有些撒娇意味,客厅里几个人听在耳朵里,奋力装作若无其事,一顿火锅只吃到酸味。
轮到洗碗的时候,孟昭推开叶雪扬,主动上阵去系围裙。
赫惟凑过去帮忙,特意关了厨房那道推拉门,悄咪咪和她报信。
“叶松青说,当初你跟叶老师提分手以后,他哭了好几次呢,每次都是酒喝多了,抱着店门口的那根柱子嗷嗷哭,怪可怜的。”
赫惟说:“你和Lucas不是都分干净了么,为什么不告诉他,让他一个劲儿地吃飞醋。”
“啧啧,大男人这么爱哭,怎么不在我面前哭?”
孟昭放下手里的盘子,转身瞥了眼门外面的三个男人。
兄弟两个坐在沙发两边,喝着啤酒,纪柏煊倾斜一定角度面对着叶雪扬,坐在他们中间,三个人不知聊着什么,气氛倒也融洽。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孟昭摇摇头,“那你为什么还不干脆告诉你们家老纪,你和程茗早分手了,几个月前你们就分手了。”
“你怎么知道的?”
赫惟觉得诧异。
“我问程茗哥的呗,他说你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等他自己闯出来了,他在想办法重新把你追回来。”孟昭叹口气,“他还不知道纪叔叔订婚宴上带走的女孩儿就是你吧?我今天看你和纪叔叔对视的眼神,啧啧,大事不妙。你最好早做准备,后面程茗知道这事儿了以后,你怎么面对他。”
“我不用面对他,那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
赫惟不以为意,“他们两个何尝又问过我的意见?”
“算了,”过早的未雨绸缪只会徒增烦恼,孟昭笑笑,重回刚才的话题。
“有个嫉妒的人没什么不好,你不知道,每次我一提
到Lucas,晚上叶雪扬发起疯来有多带劲。”
“听我的,别主动告诉纪叔叔你和程茗分手的事,你就让他醋着,尤其在床上,多提提别的男人,接下来你就只管躺好,等着他带你上天。”
第76章 月亮与六便士03“好可爱…”……
“晚了。”赫惟说。
“什么晚了?”孟昭走错了频道,“才刚过六点呢,这么早你就要赶客?等不及想多来两发啊?”
赫惟瞪她一眼,“美国人都像你一样把这种字眼挂嘴边的吗?”
“嗯……”孟昭目不转睛盯着她,伸手去拨开她的衣领,“你不挂嘴边,你挂脖。”
“谁家好人这么热的天在家里还穿这么严实,你也不怕捂出痱子,欲、盖、弥、彰!”
“再说了,美国人又不说中文,她们只会说更粗鄙的话,你该庆幸我这还算是优雅的说法。”
赫惟看了眼外面,“这不是叶松青在么,小孩子……”
“stop!人家现在可是大学生了,还小孩子呢,你是不是被纪叔叔传染上老古板病了?”
两个人扯着扯着,话题直奔十八禁就去了。
像极了高三那会儿。
孟昭口无遮拦,“纪叔叔这个年纪一周几次啊,能满足你嘛?”
孟昭用一周作参考,应当是以为她自从搬到这儿开始就和纪柏煊同居,实际上她一个月过去了,她们这才刚开始呢。
“和年纪有什么关系,想满足自然有办法满足。”
赫惟那会儿开冰箱的时候看到她面膜底下的那盒药了,大概是他出门买粥的时候一起买的,其中有一颗被掰成两半,赫惟心里的疑虑总算得以被证实。
还以为这人是什么金刚不坏体质呢,原来是开了外挂。
幸好,否则周末还能缓一缓,要是工作日,她都不敢让他在这儿过夜了。
赫惟喜欢规律高质的x生活,但也不是个重//欲的人,现生事情多起来,她有时候能寡半个月,要不是上一次时隔太久,中午的时候纪柏煊冲完澡又不穿上衣勾引她,她才不会跟他没完没了呢。
搞得臀大肌臀中肌臀小肌全部阵亡,到处都酸疼。
性头上的时候不觉得,等穿上衣服回归现实,就知道纵欲为什么死的早了。
别说担心纪柏煊精尽人亡了,她都担心自己明天的身体状况,万一让妈妈察觉出什么异常,她都不知道怎么坦白。
且得缓个几天。
话题重新被赫惟拉回来。
“我说我和程茗分手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赫惟拿过孟昭放下的盘子,伸手进水池里,拿起吸满洗洁精泡沫的海绵清洗。
“程茗之前有一篇论文现在疑似抄袭,学校那边等着老纪的电话才敢往下走流程,我如果不说,这事儿就来不及了。”
孟昭往身后冰箱上一靠,不信。
“亲外甥,不至于哈,以前你没来他们家的时候,纪叔叔对程茗哥老好了,虽然说犯了错也凶,但是只要他乖,要啥买啥,所以程阿姨管不住他的时候就喜欢找你们家老家告状。”
自古外甥怕舅舅,虽然论及身材、长相,程茗那一身腱子肉实在没有理由害怕纪柏煊,但气场上的弱势似乎是天生的。
程茗对纪柏煊的忌惮赫惟再了解不过,那是一种无形的震慑,大概归功于纪柏煊手里的权利。
她不了解的是纪柏煊,明明答应了要放手,最后关头又反悔。
闹那么一出,将他和程茗逼上这样一个死胡同。
好在论文的事情已经解决,就在几分钟之前,纪柏煊去卫生间接了个电话,来电显示上的备注就是“公大教务处”五个大字,他没有刻意要瞒赫惟,接电话之前还拍了拍她的手背,意思是叫她放宽心。
如今做都做了,他的目的既已达到,自然没必要再难为程茗。
赫惟皮笑肉不笑,洗完碗,清水冲干净指缝,去卫生间用洗手液洗手。
她不喜欢手上留有洗洁精的味道,总觉得像油污没洗干净。
可惜气味是可以被覆盖的,记忆却不能。
存在了就是存在了,涂抹不掉-
周三上班,赫惟难得化了妆。
实习那几个月,对于一个大学还没毕业、对工作尚有新鲜感的女孩子来说,仪容仪表还是放在首位的。
尽管疫情之下人人都戴着口罩,只有在办公室里才能实现脱口罩自由,赫惟一周里总有两三天是带妆的,美其名曰不化妆化妆品会过期,本着不浪费的原则。
后来实习期过,转正审批通过,赫惟顺利拿到毕业证交上社保,实习协议变劳动合同,一切都板上钉钉以后,她好像就没再化过妆了。
穿着也越看越日常舒适化,上下班地铁出行,人低调起来,就连之前传她是林彦小三的那拨人也都消停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纪柏娅把林彦从公司直接开掉了。
屁事不做,白拿薪水,原本关系户这样的待遇大家也不说什么,但自从朱芳语进了看守所以后,纪念家居的财物问题终于不容忽视,纪氏集团大会上讨论起这事儿,纪柏娅为了纠正错误直接就下了人事决定。
不仅开了林彦,还开了两个上班时间陪林彦开黑的前台,离职补偿金都没给一毛。
赫惟未受殃及,就说明了她和林彦没有那一层关系。
如今少了一个朱芳语,财务部四个人工作刚好饱和,赫惟比从前忙了许多,已经到了有时间化妆也没时间找镜子自我欣赏的地步。
月初月尾,多得是事情等着她做。
“上午我去银行领发票,你猜我碰见谁了?”午饭时间,周笠、赫惟、小宋三个人捧着三杯咖啡去吃酸菜鱼。
“谁?”赫惟接话。
“前男友。”她抿抿嘴,“人家比我早出来两年,现在还和我一样在做打杂的事情。分手之前他就跟我说快升职了,结果这都一年多了吧也没升,外地人在北京想混出头可真难。”
周笠过来人,“分手了还这么关心人家,旧情难忘啊?”
“分手了也还是微信好友啊,我俩又没仇。”小宋笑笑,“分手是因为他们家没看上我,他妈觉得以他的长相完全可以找个北京人,我就让他去找了,看这样子估计也是没找到。”
很现实的故事。
赫惟咽了口咖啡,“妈宝男,分了也好。”
小宋伸手挽住赫惟,“你呢,我记得之前有一天下班有个很帅的男孩子来接你,怎么最近都没看到了?不会也分手了吧?”
这事儿憋在她心里好久了,之前七夕节那天她没化妆也没
发朋友圈,小宋就怀疑了。
“嗯,分了。”赫惟大方承认。
社会上有很多谣言是当事人不坦诚引起的,说话含含糊糊遮遮掩掩,旁人听不完全就添油加醋拼了个真假难辨的故事。
“为什么分呀?”小宋八卦道。
赫惟耸耸肩,“巧了,他们家也没看上我。”
“你不是北京人嘛?而且长这么好看,人家有什么理由看不上你?”
“我们家之前出过点事,过不了政审。”赫惟点到即止。
三个人到了地方,点两份双人锅,加了四个辅菜,找了个位子坐下。
小宋嫌贵,“北京的物价、房价真的留不住外地人,我今年再不涨薪就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反观周笠和赫惟,两个都是本地人,吃饭从来不纠结价格,楼下贵的轻食店也常光顾,要不是迁就她,两个人很少穿过一条街来吃这种“平民店”。
赫惟安慰她,“朱朱现在进去了,她的工作现在大部分都是你在做,涨工资应该不难,你申请了吗?”
“这个月走审批,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呢。”小宋心里没底,“朱朱的工作大部分都是张总自己在做,分到我这里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杂事,没什么技术含量,你也能做……所以他要是真不给我涨,我也没话说。”
赫惟陪小宋发了会儿牢骚,周笠静默不语,吃完饭捧着咖啡回写字楼,走到前台时看到有外卖员抱着一束花东张西望。
小宋热心,“是送到我们这一层的么?收件人是谁?”
“赫-惟。”外卖员第一次见这个姓,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一旁的赫惟握着咖啡的手一顿,看向那一大束紫色洋桔梗。
“给我吧,”
赫惟伸手去接。
“麻烦您签个字。”
赫惟没数,但看个头猜测是99朵。
再看手机屏幕上的日期,九月九日。
不过年不过节,送什么花。
赫惟翻出手机,正要给纪柏煊打电话,收到一条微信添加好友的验证消息。
【姐,我是叶松青。】
短短一行字,赫惟顺着读了两遍,点了通过。
小宋看着赫惟搁在办公桌上的花,羡慕得不行。
“我就说你分手怎么也不难过呢,原来是找好下家了,我就说嘛,你这种条件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
“我什么条件?”赫惟找到她们几个人的小群,不忘发起群收款。
“我妈现在还没到退休年龄,待业在家,我爸植物人,在床上躺了快三年了,以前我靠好心人资助才能读书,现在好不容易出来工作了,我还得报恩,哪里有时间难过?”
赫惟去小宋那儿拿了两摞发票,好心道:“我知道你今天来例假不舒服,中午吃饭也没吃多少,今天张总没在,要不你去隔壁屋睡一会儿吧,我帮你盯着点儿,他要是来了我就说你去厕所了。”
小宋脸上的阴翳立即烟消云散,拍着赫惟的肩膀冲她竖大拇指,然后用眼神问了下周笠的意见,偷得浮生半日闲。
周笠有午休的习惯,尽管离下午上班只剩下不到半时间时间,她从身后的椅背上拿来小毯子披上,闭目休息。
赫惟怕打搅她,没回工位,就坐在朱芳语原来的位子上打盹儿。
一会儿翻一下抽屉找个订书机,一会儿开文件袋找票据,在下午上班之前,她几乎将朱芳语之前经手的东西都过了一遍。
但是都没什么线索。
赫惟知道人走茶凉的道理,就算之前有把柄,肯定也都被张腾处理了干净,今天中午听小宋那话的意思,重要的事情现在都是张腾在做,她最后还是决定把手伸向张腾的办公室。
财务部办公室并不小,外面四张办公桌,周围是档案柜和打印机,里面一间小办公室,一半是档案柜一半是张腾的办公区,门是双向可视的,方便他随时叫人进去。
以前很多时候,朱芳语都在他那间办公室里,两人窃窃私语,蛇鼠一窝。
可惜他的办公室有钥匙,平时赫惟想进都进不去,今天上午难得,小宋找一个文件,找张腾要了办公室的密码,赫惟看着小宋手指移动的位置大概猜出了密码。
张腾不在,小宋也不在,整间办公室只剩她和周笠两个人。
赫惟知道周笠这人死板,不合规矩的事情让她知道了肯定要说。
正愁不知道怎么把周笠也支走呢,周笠就接了个电话拎着包要出去,临走时嘱咐赫惟,“张总如果来了你就说我肚子不舒服请假了,他要是问为什么没收到审批你就说我忘记了,晚点补。”
赫惟乐见其成,一下午的时间,她都泡在张腾的办公室里。
等小宋回来了问起,她随口道:“周姐请假了,张总让我给他找一个表格,就上个月林城家具城的那笔单子,他们一直在催开发票,张总说发票早开了,可人家那边愣是说没收到发票,让我看看是不是登记错了。”
小宋头一抬,“林城家具城的发票?上个月的吗?”
“嗯。”
“还没开呢,”小宋说:“发票金额太大了,张总说分三张三个月开掉,不从咱们公司走……你是不是弄错了?”
赫惟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叫金额太大不行她们这边走?
“咱们这分公司,一下子开这么大的发票,其他公司的发票就开不出来了,所以有的发票从其他公司走账,这不是很正常么?”
小宋嫌赫惟大惊小怪,“咱们这是集团旗下的子公司,纪氏集团底下多少个公司呀,随便找一家开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无非就是时间上慢点,一般和我们合作时间久的那几家,人家财务部门都是理解的。”
赫惟听懂了。
隐瞒重大收入情况。
她当即改口,“那我好像是弄错了,好像不是林城的,就是咱们新合作的一家小公司,签的量不多事情一大堆,张总说今天不处理掉他们电话打个没完,烦都要烦死了。”
小宋笑笑,“是这样的,越小的公司事情越多,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家了,没多少钱,发票我早开好了,就是故意想晾他们几天。这事儿你别和张总说,我一会儿就把发票寄出去,等有了单号,他们就没话可说了。”
赫惟见好就收,从张腾办公室出来,好半天都没缓过神来。
一直到下班,手机铃声响起,赫惟被小宋拍了下肩膀,“你不下班啊?”
赫惟站起身来收拾东西,浅浅笑了下,“这就走了。”
纪柏煊的车没开进来,他的车牌太过招摇,一旦出现在这儿,明天全公司都要议论起来,万一有人看见赫惟上了他的车,卧底身份直接暴露。
赫惟踩着高跟鞋,穿过一整条街,去纪氏集团地下停车场和他汇合。
手里捧着那一大束洋桔梗,赫惟走在路上回头率十足,加上她本来就长相出众,戴着口罩也遮挡不住她的美貌。
纪柏煊早上了车,远远就看见她手里捧着的花,手掌搭在方向盘上似有若无地打着拍子,猜测这花的来历。
“花是……”赫惟打开后座车门,放下花,往副驾走的时候听见纪柏煊开口。
她瞥他一眼,“花我很喜欢,但下次别送了,不过年不过节的,我不想在公司里太惹人注目。”
其实心里是喜欢的,她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美丽废物,也享受为它们修枝换水的过程。
“你以为是我送的?”纪柏煊帮她系安全带,冷冷望了她一眼。
“呃……”自作多情了。
赫惟尴尬地看了眼后座的花,翻开手机去看消息。
工作时间她的私人消息并不多,比起发微信,纪柏煊往往更喜欢直接给她打电话。
这会儿才发现下午收到几条微信消息,都来自同一个人——叶松青。
其中有一条就是:【花收到了吗?喜不喜欢?】
赫惟微微愣神,犹豫了好半天,还是回了个问号过去。
“我们宿舍有个同学的姐姐是开花店的,最近疫情生意不好,天天发朋友圈,我这不刚开学想和室友关系搞好一点嘛,就照顾照顾人家生意,刚好看见那花店离你公司挺近的,就给你订了束花。”
那边发来一长串语音,赫惟忘了调低音量,被纪柏煊听了个全。
“追你的小男生?”纪柏煊试探着问。
“叶雪扬他弟。”
赫惟无语,“我还以为是你送的花呢……”
“他弟在追你?”纪柏煊抓住重点,看向她脸上刚补过的红妆。
“别脑补好吗?他弟今年才十八!”
“十八岁怎么了……赫惟,你十八岁的时候就追我了不是嘛?”他突然在半路上停了车,目光严肃地看向她。
赫惟抿唇,心里隐隐生出些许不安。
“别胡思乱想,你没听他说嘛,室友姐姐开的花店,刚好离我们公司近,他就想照顾照顾人家的生意……”
“他为什么会知道你公司位置?还有……你喜欢什么花,他也知道。”
“可能是问了叶老师吧。”
赫惟心虚,手指抠着安全带的锁。
纪柏煊看了眼后视镜,片刻,在大路上直接掉头。
“你干嘛呀,不去吃饭了?”赫惟紧张,她从没见过有人敢在这样的路中间直接掉头。
“不吃了。”
他几分钟将车开到赫惟家楼下,冷脸下车。
“还不下?”他给她开了车门,伸手去帮
她解安全带。
“下啊……这么凶干嘛?”
赫惟转身要去开后座车门,去拿她的花。
被纪柏煊一把拉住,困在怀里。
“照顾生意买的花,管它干什么?”他低头在她鼻尖亲了一下,红红的,上面还扫了一层珠光细闪,只能用可爱来形容。
赫惟不悦,“说好的去吃那家餐厅,现在又不去,自己不准备花还不准别人送我花,你这个人真是不讲理。”
“我让跑腿送过来,差不多一个小时,等会儿我们在家里吃。”
说完又补充一句,“现在堂食还是不太安全,在家里吃也是一样的,乖……”
乖你个头,赫惟眼神想刀人。
j人最讨厌计划改变!早知如此她画个屁的妆,穿毛的高跟鞋啊,不就是为了等会儿吃饭拍几张美美的照片发朋友圈嘛?难不成还是为了他啊?
纪柏煊自带防弹衣,完全不受赫惟影响,登堂入室,还不忘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一束新花。
紫色的厄瓜多尔玫瑰,他直接订了半个月,一天一束。
该死的……好胜心。
“热啊。”空调刚开,纪柏煊就黏黏糊糊凑过来。
赫惟推一推他,反被困进他的胳膊与沙发之间。
睡了几天素的,他心里有苦说不出,原本晚上想搞个烛光晚餐撒撒娇的,结果半路杀出一束别人送的鲜花。
纪柏煊醋意大发,一下下吻在她鼻尖、耳后,带着惩罚意味地轻咬了她两下。
外卖送到差不多一个小时,刚好够他吃道前菜。
赫惟顺势躺下,知道推不开,便干脆由着他胡来。
高腰的热裤,镂空的T恤,轻易分开。
像她的两条腿一样。
赫惟伸手扯过沙发边的毯子盖住,“你洗手了没有?”
纪柏煊伸出干净修长的双手给她检查,“刚才放下手机就去洗了,特别是右手,我洗了两遍。”
“鼻子上的是什么?”他拿鼻尖去碰她的,蹭来蹭去。
“是口红吗?还是腮红?”他问。
赫惟不回答,被他弄的好痒。
“好可爱。”他终于忍不住说。
“什么啊……”
“你今天化的妆,很可爱。”
赫惟躲了躲,视线和他的错开,莫名心慌。
她没见过这样子的纪柏煊,也没听他说过类似的话。
“让我看看。”纪柏煊扯开她手里的毯子,掐着她下巴迫使她看向他,迎上他的吻。
“什么呀,好烦啊……”她一直推他。
纪柏煊吻上去。
一下,又一下。
只是亲吻,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手指抚弄过她的鼻尖,又摸摸她额边的碎发,“真的好可爱。”
他的小姑娘为什么这么可爱。
圆圆的额头可爱,小巧的鼻头可爱,生气的嘴巴也可爱,哪里都可爱。
赫惟下意识挡住脸,说一句就算了,一直说一直说!你是复读机吗?
纪柏煊冷不丁笑了一下,扯开她的手,附身低下头亲吻她。
下巴相抵,舌尖探路。
一时间,吮吻声此起彼伏。
像是小狗喝水,一口是一口。
赫惟也渴,抱着他的脖子,把亮晶晶和红彤彤都蹭给他。
纪柏煊的脸和脖子一样红,好半天才转移阵地,笑道:“这里也好可爱,怎么哪里都是香香的、滑滑的。”
赫惟踢他一脚,仰头哼唧哼唧。
第77章 月亮与六便士04提一次程茗,就多一……
纪柏煊不过是逗逗她,赫惟已经抬脚踹到他脸上。
“别闹了……我有正事儿和你说。”
纪柏煊耳朵听着,却没停。
缓缓地,为了不使她说话困难,只是磨她。
赫惟脖子枕着沙发扶手,硌得慌,微微皱眉,纪柏煊抱起她,一手扶着她后颈,一手给她当坐垫,缓慢抽查做液。
赫惟说起白天在公司的收获,“纪柏娅除了在纪念家居,还有在其他公司任职么?”
“新加坡分公司,她负责一部分外贸业务,但权利不大,怎么了?”
他平静地望着她,尽管硌在她腰上是石更石更的一条。
“如果说……有部分合作商的发票,发票抬头不是纪念家居而是纪氏集团旗下另外的子公司,你这边看得到吗?”
“子公司太多了,这些年二叔三叔为了分散业务,注册了少说也有一二百个,更不用说之前的那些,要是它们的每一笔资金往来我都盯着,那我恐怕一天240个小时都不够用的。”
噗叽噗叽声断续。
纪柏煊特意修剪了指甲,赫惟看着他原本在她后颈的手,不知何时捏上她右边胳膊,指甲短了些,边缘像是刻意抛光过,怪不得没有之前那么强烈的刮感。
他的手实在太好看,每次他在书房里,手里攥着笔写东西,她就觉得那画面实在赏心悦目。
这样一双手,本该在商界呼风唤雨,却总是为她做一些无端小事。
“那这么说,张腾背后的人不是纪柏娅。”赫惟现在也觉得她的可能性不大,看得出来她对公司的经营很有自己的想法,对盈收和管理都很重视,像是好好做一番事业的当代独立女性。
“呃……会不会是你三叔?”赫惟猜测这个可能性很大。
她去抓他的手,只抓到三根手指,另外两根呢?
他给她了。
“喜欢我的手?”他让她自己看。
赫惟目光随他指尖望过去,在她的注视之下,他展示给她看。
赫惟脑中轰的一声,害羞地不敢再看。
“这都吃的这么欢,还没换我自己上呢。”
赫惟推开他,逃也一般。
“你和我说说你家里的情况吧,你爸爸,你妈妈,你二叔、三叔、爷爷,她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提这些扫兴的人干什么…”纪柏煊拍拍她,突然问道:“程茗的事情解决了,你就不要我了?”
纪柏煊扳正她的脸,手指拍在她脸上,完好的底妆立即被印上他指腹的形状。
亏他刚才还说她的妆可爱,毁的时候没见他半分爱惜。
“怎么这么甜,还是香香的,你自己闻。”他将指尖再次摩挲上她鼻尖,轻轻地,又拿另一根手指去触碰她的唇。
“脏的呀…不能吃……”她打掉他的手。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讲究。”
他笑了声。前菜她不喜欢,也吃不饱,那不如就直接上主食。
赫惟以为他说的是那天。
算是她们两个的第一天吧。
浑浑噩噩没怎么睡的第一天。
赫惟不认为她们现在在恋爱,绝对不是。
她摇头,“那天早上你趁我睡着……我意识不清……”
她说的是周六那天早上,她想起那天混乱的场景,脸更红了。
“我说的是第一次,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你抓着我的手让我c你的那一次。”
他去新加坡之前的那个早晨,在他醒过来之前,那时候她才十八岁,她溜门撬锁进他房间一心只想和他发生点什么,不知者无畏地撩拨他,鼓励他放进去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么多讲究?
“又翻旧账。”她捏住他。
“我现在给你一次机会,你自己做。”他两手摊开,伸手扯开领带,把主动权交给她。
“喜欢我的手指还是嘴巴,又或者……”
“纪柏……”
“别叫我名字,这样我总觉得你是在审判我。”
“以前不是挺能耐嘛,遛门撬锁进我房间引//诱我,现在你自己掰开坐给我看看。”
他捏了捏她,一把将她抱坐到自己腿上。
“不是喜欢坐我大腿上么?不是喜欢摘我的眼镜么?”他握着她的手去帮他摘眼镜,微微闭上眼睛,忽略掉她眼里抵触的情绪。
赫惟感到十分不安。
她害怕纪柏煊频繁提起过去,像在骂她负心薄幸,又叫她不断想起当年那个不够自爱的自己。
难道现在她就自
爱了么?
赫惟悲哀地发现,自爱、被爱、爱人,她一个都没做到。
他到底要她怎么样?
要做就做,哪那么多要求!
他以为这是什么情趣嘛?
她又不在乎他的心情。
就不带感情地做下去不行么?就像他之前不带感情和梁媛那样,她们也在床上说这么多废话吗?梁媛会把他当成别的男人嘛?
“你和梁媛……”也这样?
赫惟好奇。
他可以问程茗,她怎么就不能问梁媛?
她先前一直没想过问那个孩子,一是担心她问了,他会不会将其解决掉?二是如果他就此逼问她要她接受那个孩子,她如何能违心地骗他?
只要那个孩子存在,她问或者不问都是错。
她只想平静地过完这一年,等把纪念家居的事情处理好,等她想好办法怎么牵制纪柏煊,她就离开。
至于程茗,她也不想再管了。
“我和梁媛?”纪柏煊反应了两秒,忽然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惟惟。”
“我一直在等你主动问我。”
她不问,他就一直以为她不在乎。
他起身,作势要和她细细聊一聊当初订婚的原因。
却在此时。
恰逢手机铃声响起。
是赫惟的手机。
客厅里灯亮着,手机上的备注清晰可见。
是妈妈。
赫惟伸手,纪柏煊长臂捞过沙发边沿的手机,双手递上去。
这事儿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清的,他不急于一时。
赫惟接通电话,不过片刻,手机从她手里滑落,纪柏煊再看过去,小姑娘眼里已全是泪花。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他抱住她,紧紧的。
赫惟在他怀里抬起头,眼泪啪嗒掉下来,落在他手臂上。
“我爸爸他……醒了。”-
夏末初秋,北京总是阴雨连绵。
一天到晚刮风,沙尘迷眼,口罩戴一天到晚上摘下来就变成了灰色。
又是一个周末,赫惟在拿到赫远征全部的体检报告之后,终于开朗起来。
生活也不全是压力和负担,原来也有好事。
虽然赫远征现在记忆有些错乱,一条腿也有残疾,但他至少还活着,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
唯一遗憾,是他记不清那个人的名字,那个被他怀疑有卖国嫌疑的政法大学教职工到底是谁,他回答不出来。
他的记忆停留在失踪的那一年,他记得赫惟,记得秦雨,也还认识纪柏煊。
他一开口,好像这些年他从未离开,他叫她赫惟,连名带姓,话一出口赫惟就泪流不止。
医生判断,他在中枪之前的几年,长期被施暴者虐待,被挖掉的右腿膝盖骨就是证明,时间久远早已无法治疗。
挖掉膝盖,在古代叫做膑刑,孙膑当年就是受此刑法再不能行走。
施暴者担心赫远征逃跑,对他做出这样的恶行,实在惨无人道!
那该是一段多么痛苦又绝望的日子,赫惟不敢想象。
或许,忘了也好。
医生说失忆的人,常常会选择性忘记那些令她们痛苦的、难以承受的过去,赫惟望着赫远征那双永远睿智的眼睛,有时候,她竟然还有些羡慕。
尤其,当秦雨和赫远征同时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
赫惟心里的暖意,总像是随时会满溢。
她们像一对老朋友,或者……一对分开多年的恋人。
虽然暂时还没有熟悉到睡在一起,但是她早上推他出门散心,他手里捧着书给她念文章听,她会蹲下身帮他戴口罩,他也会弯下腰帮她系鞋带。
客厅那台纪柏煊从新加坡回国时新买的电视机,终于第一次被人打开使用。
家有了家的样子,爸爸妈妈越来越像她的爸爸妈妈。
赫惟问纪柏煊:“是不是全天下的爸爸妈妈都这样?”
“哪样?”
“不好意思在孩子面前表现得太亲昵。”
赫惟回忆,“昨晚吃完饭我去洗碗,爸爸妈妈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我回头看的时候,妈妈的头枕在爸爸的肩膀上,但是等我洗好碗出去,她们俩又坐的很开。”
赫惟把手机搁在耳边,和纪柏煊说话的时候刚进房间。
护工走了以后,前几天每天带赫远征去医院检查,为图便利,赫惟暂时搬回家里住几天,计划是一直住到中秋节后。
纪柏煊每晚一通电话,除了问她赫远征的身体情况,就是催她回家。
“早点搬回来吧,别做电灯泡了,你在家她们肯定放不开。”纪柏煊说。
赫惟“喔”一声,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继续追问:“你们家也是这样的吗?你以前不爱回家,跑来我们家住,也是这个原因吗?”
电话那边难得沉默,赫惟凑过去贴耳听,感应到一声隐隐的叹息。
他说:“别人家我不知道,但在我小时候那个家里,我爸妈就连相敬如宾都很难做到,虽然也会刻意在我面前收着点,但我知道,其实那些年她们最厌恶的人就是彼此。”
“和你不一样,我是经常不小心瞥见她们吵架……甚至动手,但只要我走出来,走到她们跟前,她们就会开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赫惟心口陡然缩了一下,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她竟然莫名有些心疼他。
也有点理解他。
她大概可以想象,在那样窒息的家庭里长大,会是一件多考验忍耐力的事情。
难怪他什么都能忍。
“我以前觉得,她们之所以憎恶彼此,是因为我的存在。”
因为方琼深爱纪远忠,所以对她来说,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是感情的延续。
但在纪远忠眼里,纪柏煊只不过是个交差的工具,是堵住纪家和方家嘴的一块抹布。
从小到大,纪柏煊从未感受过一点父爱。
所谓的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纪家长孙,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样子罢了。
他和程似锦,有爸没爸,实际上从来都没有分别。
或许有。
程似锦起码是爱的产物,不像他,试管婴儿长大。
“你不要这样想。”赫惟安慰他:“以前我也想过,是不是如果没有那样一条律法,我根本就不可能来到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她们其实根本不爱我,只是刚好需要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爱我。”
“不是的……”纪柏煊制止她。
“我知道不是的。”赫惟顿了顿,很平静地说:“你知道那时候的我怎么想开的吗?”
“因为你,因为你让我觉得有人爱我。”
“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你爱我。”
赫惟突然哽咽,“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有ta存在的意义,我有,你也有。如果你觉得你的存在是多余的,那么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我了,或许有,但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长得这么好,这么发自内心的快乐。”
那时候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是他的存在,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她有家,她有依靠。
她可真坏呀,明明被他拯救过,现在却不愿拯救他,连一句虚假的安慰,都吝啬开口。
“惟惟……”纪柏煊站在窗台前,感受到雨飘了进来,他打开纱窗,将窗户彻底关上。
这时候为什么又不说爱我了。
他深深呼吸一口,疑问卡在胸口-
2020年的中秋节,刚好和国庆节撞上。
举家团圆,国家兴盛,赫远征心情颇为兴奋,一大早开着电视机,自己扶着门框练习站立。
他一只腿无法行走,但另一只腿可以,只要不互相影响,他拄着拐杖,总有一天也可以走得很轻松。
他不想成为秦雨和赫惟的累赘。
如果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岂非一点希望都没有?
除此之外,他还希望将来有一天,他可以站着将赫惟的手送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中。
纪柏煊来的时候,一家三口都坐在客
厅里包饺子。
赫惟知道纪柏煊要来,提前备足了馅。
“柏煊来了。”赫远征推着轮椅去给他开的门。
在家里,她们习惯让他做力所能及的小事,以此来表达对他的需要。
因为被需要,是生活中顶顶重要的一件事。
纪柏煊将带来的月饼礼盒放下,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手,他不会包饺子,但想学,凑到赫惟跟前看着。
“柏煊是一个人住吗?”赫远征突然问。
时隔多年,他还记得他这个学生和家里关系淡漠,中秋节不在家里陪家人,来他这个老师家里,大约这么多年都没和家里和解。
纪柏煊点点头,不经意地看了赫惟一眼。
这些天他都是一个人住在她那间公寓里,所以应该也不算欺骗长辈。
“那正好,一会儿多的饺子我分成两袋,你和赫惟一人一半,拿回去放冰箱,平时饿了的话煮着吃,比外卖什么的干净好吃些。”
秦雨开口,也不拿纪柏煊当外人。
那些年赫惟跟在他身边长大,千言万语道不尽她的谢意,她打从心底里把他当成家人,近似……弟弟?
她常听赫惟叫纪柏煊舅舅,按照辈分来说是该如此。
“妈,”赫惟无奈,心道,分一份还是两份,带回去都是要被合放在一起的。
她已经在家里赖了太久,再不回去,某人该发疯了。
果然,纪柏煊眼里酝酿一场腥风血雨,尤其在饭桌上聊起那个危险的话题以后。
是赫远征哪壶不开提哪壶,正吃着饺子,突然想起来纪柏煊以前说过他有个姐姐。
姐姐比他大几岁,有个儿子比赫惟略大。
“今天中秋节,怎么不去你姐姐家过节?”他问。
纪柏煊想了想,“姐姐、姐夫今天都在单位值班,哪有时间做饭?越是像这种节假日,她们肩上的任务越重,作为家属我们应该理解。”
不这么说还好,一说,赫远征更来劲了。
“我记得你姐姐、姐夫都是国家//公职人员,那你外甥可是实实在在的根正苗红,现在在哪个机关单位上班啊?”
赫惟嘴快,接话:“就是程茗哥,现在在读研,明年就出来工作了。他之前来我们家里吃过饭的,我妈见过的。”
“还在上学啊,”赫远征微微失望,又问:“那……现在对象找好了吗?”
纪柏煊筷子一顿,瞥了眼赫惟。
“没呢……”
秦雨立即接话:“那他爸妈没时间做饭,不如喊他来我们家里吃一点儿?反正饺子还有多的,随吃随下。”
“呃……”赫惟明显意识到身边的男人眸子一沉。
在纪柏煊放下筷子之前,赫惟连忙捂住。
“疫情期间学校不放假的,爸爸你是不知道这个疫情闹的,大学生们天天在寝室上网课……”
回去的路上,纪柏煊再没有过笑脸。
还不容易人醒过来了,他正愁要怎么向赫惟父母开口,本以为凭他和赫远征那几年的师生情谊,只要赫远征了解了他对赫惟的心意,赫远征一定站自己这边,结果可好,人家第一个问的就是程茗。
“刚才你怎么不顺水推舟去打电话让程茗来家里吃饺子?”
地下车库里,纪柏煊捏着赫惟的下巴,吻如同撕咬。
“什么啊,又不是我主动提的程茗……”
她被动承受风暴,修长脖颈仰起,在空中拉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还提——”他堵住她的嘴,伸手按下副驾驶椅背按钮,一手护住她的背,缓缓放她躺下。
“再提一次,你就多受一次,不是叫我不要怜香惜玉么,好,如你所愿!”
他双手找到攀附,抓牢。
“这么喜欢提他,干脆打电话把他叫来啊,让他看,看你现在和谁在一起,让他看看你现在正在被谁茶。”
第78章 月亮与六便士05“喜欢我的还是喜欢……
“好热……”
车里没开空调,两个人额角都沁出了汗。
他低头望去。
她的皮肤那样白,那样细,那样纤薄的一层,仿佛一张脆弱易碎的纸张,他只是轻轻一揉,她就皱了。
她为什么这样瘦,瘦到他感觉风一吹她就跑了。
可她离他好远好远,和风又没有关系。
而他正在使劲儿将她拉回来,企图拉回他身边。
“惟惟……”他总是情不自禁叫她的名字,似叹息,拿她没有办法一样。
他现在真的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以前他常常躲着她,说些口是心非的话,他从来不敢看她的眼睛。
现在他敢看她的眼睛了,她却好像不愿意看他了。
为什么她总是不愿意看着他,是在把他想象成别人吗?
是程茗吗?
他忍不住捏住她下巴,“你还在想他吗?”
“告诉我,是喜欢我的还是喜欢他的?”他逼问她。
赫惟眼角泪珠滚落,“不是要打电话吗?你现在打电话呀,有本事你就打呀,如果程茗知道你我和他分手是因为你,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需要他放过我?”纪柏煊冷静一瞬,动作骤停。
“天塌下来我都是他舅舅,他抢我的女人,我没有处理他已经是我仁慈,他有什么脸指责我?倒反天罡。”
“倒是你,不该再对他抱有幻想了,明白吗?”
他捉起赫惟的手臂,狠狠在她胳膊上咬了一口。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在意他?”
纪柏煊眸光冷缩了一下,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那天我在你房间亲眼看到你们……我的心有多疼?”
那种疼是心理上的,不似现在。
只是回想起那个画面,那种疼痛就会再次发作,不致命,像永远无法根治的风湿病症,会在每一个她提起程茗的阴雨天里,隐隐作痛。
纪柏煊额前不知何时渗出汗来,他终于停下来怔怔地看着她,缓缓开口:
“其实,我是有想过算了的,如果那天他没有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地说你愿意等他,我想我这一辈子就那样算了。当年是我自己选择的离开,所以你爱上别人无可厚非,我没有资格也没有理由让你一直等我……可是,为什么你会愿意等他,我不明白。”
“他哪一点比过我?惟惟……”他抬起赫惟下巴,再一次质问。
赫惟咬着唇,摇头,使劲摇头。
她不知道他亲眼看见过,那太荒谬了不是吗?明明那几个月,她们三个人住在同一屋檐下,她已经刻意减少了和程茗腻歪的举动,就是怕他撞破尴尬,结果居然还是被他看见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
他又看到了什么程度?
“为什么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么享受,现在的表情却那么痛苦,如果我没有比不上他,那是他的技巧让你更爽吗?说啊,说我哪一点比不上他!你说了我才能去学啊,我不学,怎么让你快乐呢?”
他的情绪愈发激动,暴戾使得他更加肆无忌惮,赫惟深感危险,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超载,容易造成交通事故。
她怕他搞出人命。
“没有,你没有比不过他,没有……真的没有。”
赫惟伸手扶上他的小臂,轻轻抓着,眼里泪花闪烁,她讨好道:“你很好,真的 ,我不恨你,我早就不恨你了。”
“你也没资格恨我,惟惟。”他低头口允掉她眼角的泪,命令她:“你只能爱我,像以前那样爱我,我不要很多很多爱,就像以前一样就好……”
从订婚宴上将她带走的时候他就想清楚了,既然他努力掌控一切可以成全她和程茗,为什么不干脆成全他自己?
既然他有能力守护她余生的幸福,为什么不可以是他给她幸福?
分开的这四年,他的确没给她什么承诺,可是她也背叛了自己的誓言不是吗?
她们都犯过错,为什么不可以互相抵过,就当作一切从未发生,就当作现在是四年前那个清晨的延续……
“你答应过我的,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感受到赫惟不再抵抗,而是温柔地抓着他的手臂,主动迎合,他终于满意地笑了。
理智回笼,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过分,轻轻吻着她,暂缓动作。
“好,我们像以前一样,我们不分开……”
她语无伦次,主动吻他,小声哄着:“我们回家吧,回家好不好?停车场人来人往的,车子这样晃,会被别人发现的。”
“发现又怎么样?我的车窗玻璃,外面看不到的。”
纪柏煊伸手去扯了纸巾稍微擦拭。
嘴上虽然这样说,心里也知道在车里太不舒服,打开中央扶手盒翻找湿巾,细细替她清理,手里动作之轻柔,与刚才的狠言重语形成鲜明对比。
抱她上楼的那段路,大概是后知后觉了自己的过分,他走两步便低头在她额头啄一下。
赫惟在电梯间外推他,“我可以自己走。”
“我不可以,”他碰她一下,危险指数依旧居高不下,“是你说要换地方的,所以你得给我打掩护。”
……
三小时后。
“糟糕……”赫惟推他。
“怎么了?”
“饺子……还在……车上。”-
中秋节后,开工之前,赫惟和纪柏煊两个人过了几天荒唐日子。
夜晚累极,躺在不算宽敞的双人床上,赫惟手指描绘着他胸前的那道伤疤,也曾产生过想要和他重新开始的念头。
他好孤单,即使是抱在一起,即使严丝合缝地紧紧贴着,她仍然觉得他的灵魂遥远。
像是被困在那一年的大雪里,被爱判处终身孤寂。
赫惟总是会莫名心疼他。
但很快,她就想起了梁媛的那个孩子。
那是他人格唯一的裂缝,他道德以外的意外。
赫惟从来没有想过那可能并不是他的孩子,因为他那样完美的人,需要有一点普通男人的糟粕。
有了这一点糟粕,她才可以做到对他真正祛魅。
她不恨他了,真的,一点都不恨他了。
她只是怕他。
怕他擅作主张让程茗知道她们的关系,怕他哪天心情不好就跑去赫远征和秦雨面前胡言乱语,怕他为了留住她强迫她怀孕……
她害怕他变成第二个王贵平。
所以她不敢问他。
不敢问他那个孩子的事。
她怕戳中他的伤疤。
也怕一个孩子没有了,他会想再要一个。
她知道他每次刻意去走廊接电话,聊的都是孩子和股权的事,他需要一个孩子来应付纪国强,可他现在变不出一个孩子来。
梁媛怀孕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而她流产的事情被纪柏煊暂时瞒着外界,他有自己隐秘的计划,也许在那个计划里可以没有这个孩子。
而她如果不合时宜地去提,会不会让他意识到他其实可以有另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赫惟算过,这些年纪柏煊花在她身上的钱,赫远征出事这几年的治疗费用,还有那套他私人买下又过户给她的房子。
那些费用,是她不吃不喝一辈子也还不起的。
那些数字有千斤重,像一根铁链,牢牢把她拴在他身边。
尽管他从来没有提过让她偿还,可是他说:“惟惟,你只能爱我。”-
陆世康出警受伤,和一起医闹事故有关。
涉事医生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曾经给纪柏煊看过病的呼吸科主任,林主任。
他的女儿林舒,曾经被护士长做媒介绍给了程茗,陆世康因此对这个大医院的科室主任有所耳闻。
不到五十岁的科室一把手,走到哪里都是香饽饽,可尽管如此,遇上医闹也是一样被无差别伤害。
林之栋被死者家属当胸杀了一刀,多亏抢救及时,保住了命。
当时要不是陆世康眼尖手快,挡住了犯罪嫌疑人的第二刀,任那一刀补在林之栋身上,估计神仙也难救。
事故发生在上午,夜班护士换班之际,医院顿时乱作一团。
纪柏煊听闻此事,已经是下午警情通告发出以后,他根据受伤刑警的身份信息判断出事的是陆世康,再三追问之下才从程似锦嘴里知道病房号。
“只是伤了胳膊,不算严重。”程似锦说:“嫌疑人当场就给控制住了,涉事的医生也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姐夫说不用过来看他,现在疫情之下医院这种地方还是少来的好,就连警局的同时要来慰问都被他拦下了。”
“姐夫伤的是左臂还是右臂?”
如果是左臂还好,要是右臂,对于一个经常要参加抓捕行动的老刑警来说,实在是不小的影响。
“右手大臂,”程似锦照实说:“不过医生说了,恢复好了以后基本对生活没有影响,你也别太担心了。”
“刑警的大脑和手,警队的正副//参谋。”纪柏煊说:“一会儿我去下医院,外科的主任我们之前好像打过交道,我问问他姐夫这种情况,能不能尽量将影响降到最小。”
纪柏煊在办公室里打了通电话给赫惟报备,下班后没直接回去,先去了一趟医院。
赫惟难得自由,约了孟昭一块儿,终于做了之前一直没时间去做的头发。
发尾修了修,没听孟昭的染颜色,花了九百八烫了个不太明显的摩根烫。
孟昭说那是智商税,不如烫个渣女大波浪,回去像变了一个人,晚上两个人做的时候像换//妻,那才带劲呢。
赫惟哑然,她想说,她这辈子说过最后悔的一句话,就是挑衅地对纪柏煊他太过怜香惜玉。
他这人听得进去劝,后来,再没哪一次温柔体恤过她。
尽管大部分时候纪柏煊都有认真做措施,可赫惟心里还是隐隐害怕,怕他会在tt上面做手脚,怕他的蝌蚪生命力太过顽强,她在咨询过医生之后开始服用一种长效避孕药,算是双重保险。
好在她对这种药物没有明显的不良反应,相反,在缓解了内心的恐惧之后,她的睡眠质量和饮食胃口都有所改善,又或者是每晚都有事做,身体累了脑子就比较容易放空,少了些胡思乱想,长此以往赫惟竟然胖了几斤,恢复了纪柏煊回国之前的体重状态。
赫惟打算参加12月初的GMRT考试,在此之前,她已经顺利考过了托福。
她想要申请明年春季去美国读MBA,学校和导师那边已经托Lucas在帮忙联系,如果顺利通过考试,她会和孟昭一起去美国。
孟昭不需要在美国待太久,参加完毕业答辩,等赫惟在美国适应了,她想回国还是回国,赫惟相信自己一个人也可以适应国外的学习和生活节奏。
要是实在觉得孤单,她还可以去找梁媛,她相信她们依旧可以做朋友,她欣赏梁媛也喜欢她,男人不该成为她们两个人之间的隔阂。
烫头发的间隙,赫惟想了很多。
回到家的时候,小客厅里落地灯亮着,星星点点的光照亮天花板,茶几上有纪柏煊给她热好的饭菜。
“你不吃一点吗?”赫惟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牛肉鲜嫩,不是回锅热过的,是刚翻炒出锅的。
显然,他没有自己先吃。
可是他只给她盛了一碗饭,自己坐在沙发外侧的地毯上,幽黯的眸子如深谷,看得赫惟心口无端一颤。
“我不饿。”他说。
又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提醒她:“慢点吃,别噎着。””
陆叔叔情况还好吗?“赫惟随口问起来。
纪柏煊抿抿唇,伸手抓起茶几上一枚金属打火机,轻启盖子,又合上,如此反复,最终也没有点燃。
“没什么大事,就是以后右手拿刀会不稳。”
他还有心情开玩笑。
赫惟几口扒完饭,还想再添米饭,纪柏煊拿过她的碗,帮着去吃饭又加了一勺。
“今天胃口不错。”他夸奖她,像哄着挑食的孩子吃饭的操心家长。
赫惟摇头看她,“现在十点多了,我坐在理发店几个小时一动不动,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
“那怎么不和孟昭在外面吃了回来?”
赫惟吃饭吃的正香,来不及思考,下意识道:“这不是怕你等着急了,女孩子太晚了在外面不安全,不是你说的吗?”
纪柏煊膝盖放松下来,轻搭在镜架上的手指收回,若有似无地轻叩在茶几上。
嘴角微不可查地渐渐弯起。
“你和程茗早在几个月之前就分手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终于问出了口。
如果不是今天在医院碰到程茗和林舒说话,他还不知道,原来赫惟和程茗提出分手的时间,远比他以为的要早。
或许,不需要他逼她做决定,她其实早有选择。
第79章 月亮与六便士06选主战场
赫惟知道她这时候最应该说几句好听的话哄他,虽然显而易见,他自己已经提前自我攻略过,嘴角压都压不住。
赫惟夹了片牛肉,挑的是一眼望去最嫩的那一块,另一只手接着,喂到他嘴边。
“是在外面吃过了么,还是说不饿?”
“在医院门口随便吃了点。”
他说。
医院门口陪着程茗简单吃了点东西,旁敲侧击地,探了探他的口风。
才发觉所谓的三年四年,原来都只是程茗的愿景,就像当初他去新加坡时一样,期待赫惟等他,也是他的愿景。
但是往往事与愿违,当初是他的胆怯错过她,现在风水轮流转,是该让程茗尝一尝那样的滋味了。
纪柏煊看着赫惟,只觉幸运,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比一开始就得到还要来的幸福。
没有失去过,是不知道自己原来也会这样爱一个人的。
是真的爱,爱到一想到她选择程茗,他就嫉妒得快要发疯,心痛得快要死掉。
可是赫惟就这样任由他嫉妒,任由他痛苦,她什么都不和他说,不说她和程茗已经分手的事实,也不说分手是她主动提的。
是否是因为……他当年离开,她就是这样痛过来的。
所以想让他也尝一尝?
如此一想,只觉自己活该痛着。
那两年,也不知她是怎么一个人度过的,好像还真得感谢感谢程茗,如果不是他……她该有多难过啊。
纪柏煊忍住汹涌的情绪,张嘴,任由她喂食。
看向赫惟的目光深沉又复杂。
肉咽下去,怕他咸,赫惟又拨了一块米饭给他。
两人距离隔得稍远,米饭在空中散开,掉了一部分落到她手上,赫惟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捡回来打算往自己嘴里塞。
哪成想,纪柏煊拉住她的手,将她一把带到自己身旁。
男女力量本就悬殊,更何况纪柏煊一米九的个子,就算最近清瘦了几分,可仍然是轻飘飘一只手就能把她举起起来。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柔软。
就着赫惟的手,舌忝干净她手心的几粒米。
一语双关道:“一粒米也不能浪费。不论白玫瑰还是白米饭,都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东西,就像月亮与六便士,一个代表精神需要,一个是生存需求。”
赫惟听懂了,他在说他是她的生存需求。
离开他,她就生存不下去了,是这个意思吗?
原本旖旎的夜晚被这一句话打破,赫惟吃饭的动作停住。
她反复咀嚼过这番话,默默在心里记下笔记。
其实纪柏煊说的没错,没有他,就没有现在的赫惟。
她的确是依附于他生活的,这么多年都是如此。
但人的成长需要时间,她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了。
赫惟自我开解的时候,纪柏煊往后退了退,不打扰她吃饭,伸手去拿了本书抱在手里。
是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她的书。
怪不得刚才用月亮和六便士做比喻。
纪柏煊几乎从来不看小说题材的书,不论是文学作品还是普通的长篇故事。
今天怎么想着去翻她的书,赫惟疑惑。
猜测他心情不错,到家了也没有给她打电话催她回家,除了工作,他学会了给自己的生活找其他的点缀。
赫惟深感欣慰,重新做回去,脱了鞋子将腿翘到他腿上。
“我这个头烫的怎么样?”赫惟开了罐茶几下的可乐,边吃边喝。
纪柏煊认真看了几秒,“头顶蓬松了,是烫的?”
“不然你以为呢?”
“风……吹的。”
“什么风值九百八啊!”赫惟想大喊救命,“早知道就听孟昭说的烫个渣女大波浪了。”
果然男人这种生物,不值得期待。
“别,”纪柏煊不知道什么是渣女大波浪,但还是条件反射阻止她,“别做渣女,我害怕。”
“怕什么,怕我不要你啊?”赫惟冲他做了个鬼脸,放下筷子,将手里的可乐递给他:“吃撑了,喝不下了,你来帮我解决。”
“别浪费嘛。”赫惟撒娇,抢过他手里的书。
看什么书,她回来了他还能看得进去书么?
假正经。
“可乐对牙齿不好。”纪柏煊眉头皱起,不太情愿地接过。
“抽烟你也说对身体不好,不是照样陪我抽?”
赫惟低下头去茶几下方找打火机,不知从哪摸出一盒烟,倒出来一支。
“可乐和烟,你今天必须选一个。”
赫惟不打算放过他,指了指卧室和卫生间,“就当是选主战场。”
赫惟前天例假结束,昨晚太困,拒绝他的时候一巴掌挥在他脖子上,把人都给打懵了,原本就想着今天补偿他。
三十多岁的人,还和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一样,骤然来到新大陆接触到自己从前没体验过的项目,总是性致盎然。
话一出口,果然,纪柏煊捏过可乐罐,想都没想就往嘴里倒。
“你还没问我,可乐和烟分别代表什么?”
赫惟拍拍他腿。
纪柏煊却是伸手,从她手里抢过刚点燃的香烟。
“小孩子才做选择,我,两个都要。”
“你洗澡了么你就两个都要?”赫惟给他一拳,“明天要上班的,我最迟一点钟要睡觉,你别吃药。”
“惟惟……”他指尖的烟灰无声落下,“我后来没有再吃过了。”
赫惟没忍住,笑了。
“我知道,另外半粒现在还在冰箱里呢。”
“那天是因为……我担心表现不好,我不希望……不希望你心里有落差。”
纪柏煊实话说:“我知道我没有那么年轻了,三十多岁,可能对一些人来说还有点儿老,但是惟惟,我希望你在这种事情上不用顾及我的自尊心,有什么想法你说出来,我可以根据你的喜好去学,如果实在不能让你满意……”
“我可以背着你偷偷找别人吗?”
赫惟大眼睛望着他。
“你敢——”他一手夹住烟,一手捞过她的脸,吻上。
新鲜的烟,他渡给她。
“这烟……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抽的?”
他终于问她,手指无意拨弄着赫惟的头发,仔细感受九百八带来的变化。
“忘了。”她很随意地屈腿跪坐在地毯上,以抵冲他吻下来的力量。
“程茗教你的?”他手指摩擦在她耳后,轻轻地,时而拨弄一下她的头发,时而撑住她后脑。
“我不敢再提他了。”赫惟认怂。
上次都不是她主动提起程茗,他就狠成那样。
刚才他质问她为
什么不说分手的事情,她都不敢说话。
她不说,他会自己钻到牛角尖里面。
可她说了,他就会钻到她最最最里面。
嘴上说着喜欢激烈的,真激烈起来,偶尔一两次还行,每次都……她再年轻也受不了。
没有这么玩的,太频繁会亏空的,女人也会。
纪柏煊心满意足,狠狠咬住她的唇,抱着她就在茶几边亲吻。
她学乖了,连程茗的名字也没有提,那他也不提。
就当作……她们之间,从来没有程茗。
烟早燃尽了,可乐也没气了,纪柏煊喝了两口,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想了半天才意识到是缺冰。
虽然他极少喝可乐,但他认为,任何东西都是冰的更好喝一些。
而她们又那么热。
“惟惟。”意识逐渐迷离,纪柏煊唤她名字。
“可乐不好喝,”他说。
然后吻转移去了别处。
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他已经从沙发下来到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抱她坐在腿上,面对着面亲吻。
“这个烟的名字,是你和我。”
他忽然说,手里捏着那只淡蓝色烟盒,轻轻扣在那三个字上。
“嗯,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认错字……”赫惟感觉到他温热的另一只手掌,紧紧贴着她,已经开始不安分。
“我后来才知道,某某门,通常是形容那些具有强烈的娱乐性和炒作性的事件,而且一般都是负面新闻。”比如2008年香港的艳//照门,还有网络上动不动就爆出来的什么出轨门。
赫惟那时候天真,殊不知一切早就在她命里写好了。
纪柏煊订婚宴失踪,纪国强当天在梁宇斌面前丢了好大的面子,勒令纪远兵想办法去找人,哪里知道这酒店是简家的,简胤淮刻意帮纪柏煊隐瞒去向,单凭服务生的记忆,三言两语,说他带了个女人离开,急匆匆的。
“弟妹,柏煊什么时候有的相好?”纪家二叔问方琼,那样严肃的场合,他甚至幸灾乐祸。
那些有关纪柏煊订婚宴带女伴私奔的传闻,十有八九就是他传出去的。
纪柏煊知道他这位二叔,从来不显山不显水,却惯会做鹬蚌相争故事里获利的渔翁。
纪柏煊在集团里偏向纪柏娅,也就意味着他心里更看重他那位三叔,纪远军心里积怨不少,怪只怪生不出儿子,女儿又无心争这些权财。
纪柏煊心里了然,面上随便外界怎么传,传的越离谱越好,私底下却将赫惟的个人信息隐藏得严严实实。
疫情期间出门本来就少,再加上戴上口罩,就算被人拍到赫惟上了他的车,也查无此人。
他不想因为他的事情牵扯出赫惟的家庭关系被扒,虽然早一点晚一点,秦雨的事情都会被有心之人拿出来当武器,但只要晚一点,再晚一点,他保证他可以将这一切都扼杀在襁褓里。
赫惟也听说了订婚宴那天的传闻,堂堂纪家掌权人,为了个女人竟然公然对抗家庭,说出来绝不是一句称赞。
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听着好听,仔细想想分明是在骂人。
亏她以前还觉得这烟的名字很浪漫。
分明是暗指她们之间是龌龊的、畸形的、不正当的关系。
纪柏煊猜出她心中所想,摇摇头,“也不尽然。”
“煊赫本身是一个词语,意思是气势盛大。而煊赫门,也可以解释为,一份汹涌澎湃、气势磅礴的感情。”
“恰如你我。”
她笑笑,接话:“最开始想抽烟,就是因为觉得这种烟很漂亮,那时候很喜欢你,看到一切和你有关的东西都很开心,当时在贴吧看见一句话——抽烟只抽煊赫门,一生只爱一个人。现在听起来确实有点非主流,但我当时真的想的就是……不会再有别人了。”
赫惟抬头,与他对视。
以前太年少,爱一个人爱不到,竟然会难过到想要流泪。
她一直不明白纪柏煊当初为什么要走,他不是那种会和人推心置腹沟通的性格,赫惟也猜不透他。
明明那么喜欢她,却还要逃跑。
赫惟想了很久都没有想通。
现在她想通了,因为她妈妈的事情,因为他的道德和修养,因为太多太多。
唯独不是因为懦弱。
他一点也不懦弱。
他可以为了她,去那么危险的公海域找赫远征,那可是东南亚的公海,如果他有个什么闪失……
“其实像这种对身体不好的东西,照你说的,我应该戒掉。”赫惟说。
“如果它能让你快乐的话,不用刻意戒掉,以前是我过于独断专行了,我没有站在你的立场考虑问题。”
那时候他只在乎外界,只考虑影响,独独没有想过被丢下的她会有多难过。
他明明答应过她不会离开她的。
永远不会。
所以,食言的从来不止她一个。
以后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纪柏煊在心里说。
他缓缓扯掉那些阻隔,贴近她,填满她。
看她皱眉皱起来,又舒展开来,他闭眼任由她的气息吞噬他。
地毯是赫惟在网上买的,物美价廉,铺在茶几和沙发时间。
狭窄的缝隙,她们只能上下颠簸,赫惟光脚踩在地上,在他的注视下自食其力。
而他只需坐享马奇乘。
中间他嫌她太慢,推开茶几上的瓶瓶罐罐想要放她上去,无奈出租房的茶几质量太一般,他担心坐坏,只好又将她搁到沙发上。
他最喜欢跪着,膝盖抵在地毯上太硌,他捡起她的衣服垫在下面,最后承载他的全部精锐。
洗漱的时候,赫惟在洗手间打理九百八做的二百五的头发,纪柏煊数次按着她的脑袋,她都生怕那摩根烫被压扁了。
纪柏煊穿着睡衣,看着自己脖子上的甜蜜勋章,眉眼难得弯起来。
他给自己下巴涂上剃须泡泡,拉着赫惟的手让她帮她刮胡子。
赫惟嘴里还含着牙刷,垫脚看了眼镜子里面的她们。
她长大了许多,不再青涩犹如孩童,眸色里余韵犹在,看上去像是浸泡在爱里的俗人。
而他,这些年好像一直没变,只有情//欲迷眼的时候他的呼吸微促,再难自持。
赫惟心里知道,他变了,他变得脆弱又敏感。
赫惟握着那把剃须刀,轻轻刮过他面部的皮肤。她并不专业,以前虽然也给程茗刮过,但人和人不一样,她总觉得纪柏煊的,更加粗//硬一些。
“在想什么?”镜子里的她嘴里还插着牙刷,白色牙膏沫沿着嘴角淌下,纪柏煊抬手帮她擦去。
他不敢说,这一刻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禽兽的画面,挥都挥不散。
赫惟放下剃须刀,吐掉嘴里的牙膏,漱口。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用这把剃须刀。”
赫惟放在化妆包里的那一把,还是之前程茗放在她这儿的。
“不要提他,”纪柏煊说:“你人都是我的了,你的东西……都要慢慢习惯我的存在。”
赫惟重新拿起剃须刀,垫着脚去够他。
纪柏煊一把将她抱起,搁在洗脸台上。
“惟惟,以后你可以一直这样俯视我。”
就像刚才她在沙发上,他跪在地上。
他喜欢被她居高临下地审视,像在赎罪,他心里并不光明磊落,即便他现在知道赫惟和程茗分手与他无关。
要是与他有关就好了。
他荒谬地想。
“嘶——”他轻哼一声,透过镜子,看见白色泡沫里晕出血丝。
赫惟缩回手,“我……”
“没事,不疼。”他捉着她的手继续。
他自己偶尔分神也会刮破口子,没有那么娇气。
而且,他喜欢她手生,足以证明这种体验在程茗那儿不是家常便饭。
“刚才的可乐你喝完了吗?”赫惟突然问他。
“嗯?”纪柏煊仰头,拿鼻尖去蹭她的。
“你明天不是要去出差么。”
赫惟突然说。
纪柏煊要去一趟香港,纪柏娅随行,这一趟洽谈如果顺利拿下订单,将会给疫情之下的纪念家居乃至整个纪氏集团带来一笔巨大的收益。
起码能保证疫情五年八年,纪氏集团依旧稳固不倒。
这也是纪柏煊卸任董事长之后,再一次代表集团出席这样的大型活动。
名义上纪柏煊是以副董事长的职务出席,但实际上决策权还是在他,纪国强年纪大了真要董事长这个名头,也不过就是他们纪家关起门来教训晚辈罢了。
纪柏煊背水一战,就是想让董事会上那几个人都看看,看他能做到如今的成绩,究竟是因为他姓纪,还是因为他自身的能力。
虽然他也不想在这时候出差。
现下的他还没有足够的自信,他不知道他离开几天,她会不会想他。
赫惟看出他眼里的不舍,嬉笑着把剃须泡泡涂抹到他鼻尖上,“等你回来,我有件事情和你说。”
“什么事情……不能现在说嘛?”
这还没走呢,他就开始想念她了。
想念她的小表情和断断续续那动听的声音。
想得他浑身都热。
他要去一周,六个晚上,他要自己一个人度过。
说来可笑,当年在新加坡,那么多个夜晚都一样过来了,现在只是分开几天,他就觉得难以承受。
“等你回来再说。”赫惟嘟嘟嘴,“让你这几天有点事情琢磨。”
纪柏煊:“你在考验我的耐心。”
“你不是一向最有耐心。”
“没有……对着惟惟我没有。”他勾勾手,纵享施滑。
让她兑现刚才的话,他抽了烟也喝了可乐,按照他说的,是可以有第二次奖励的。
“我不想琢磨那些未知的事情,惟惟。”
他说:“我现在只想啄摸你。”
第80章 月亮与六便士07“我爱你。”他轻声……
纪柏煊去香港一周,对于赫惟而言,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她从两个月之前就开始着手准备GMAT考试,预备十二月初考试,万一分数不够,她还有在明年二月重考一次的机会。
赫惟读书时不算特别用功,对这种考试没有完全的信心,加之最近和纪柏煊生活在一处,不敢也没有时间把复习资料拿回家里看,只敢在公司趁着休息时间或者摸鱼学一学,效率极低。
赫惟打算这一礼拜把学习资料拿回家看,遇到不懂的还可以问人,趁着孟昭还在国内,两个人还能将计划丰富起来。
赫惟之前向孟昭提出过她的出国计划,但她没说她打算瞒着纪柏煊,只说成绩出来之前不想告诉别人,包括叶雪扬。
连叶雪扬都瞒着,她自然不会透露给纪柏煊。
只是事与愿违,哪知道纪柏煊这个大忙人,远在香港,夜晚不去交际应酬,竟然早早地回酒店和她打视频。
屏幕上赫惟的笑容恬静,纪柏煊靠着酒店柔软的枕头,专注地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扬。
他轻声问她:“今天累不累呀?我这边今天没见到陆总,估计出差时间还要延长,怎么办,早知道就晚一天过来了。”
赫惟轻轻摇头,“别太累,时间充足你可以和纪总一起在香港转一转呀,你也好久没去香港了?”
纪柏煊微微一笑,仿佛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她的关心,只是一句“别太累”,他就比什么都受用。
赫惟眼睛还看着复习资料,手机搁在一边,以一个看不清她手里的书却,只能看清她面部表情的视角,静静听他分享今日出差心得。
“今天在酒店外面吃饭,结束以后陪着小四在附近逛了会儿,看到一个小男孩儿在玩具区哭得特别伤心,因为他妈妈不肯给他买一个很大的变形金刚。小四在那边挑东西,我偷偷地在旁边看了好久,最后还是忍不住买了送给他,他一下子就不哭了,还冲我笑呢。”
赫惟忍不住笑出声来,从书里抬头去看他,“你呀,总是这么容易心软。”
她歪着头,眼神灵动,“说不定人家家长不给孩子买的原因,是人家家里已经有了很多差不多的玩具呢,你这样一个陌生人随随便便送孩子礼物,没准儿被别人当成图谋不轨呢。”
纪柏煊这才发现在这之前她都是低着头的,偶尔看他一眼,却总不十分专心。
这会儿四目相对,才发觉她好像一直都是这个姿势,没躺着,好像是坐在桌子前面。
“男孩儿妈妈让他跟我说了谢谢,没觉得她们把我当成坏叔叔呀。”纪柏煊说。
伸手调整了一下枕头的高度,纪柏煊问她:“刚才在做什么,看书?”
赫惟随意回道:“公司的东西,我带回家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你继续说。”
“别太辛苦,”纪柏煊想起来他不在家,担心她晚饭没有着落,问她晚上吃了什么。
“水饺,我吃了十五个!”赫惟得意道:“自己包的饺子就是好吃,点外卖我都吃不到十个。”
“那等这些吃完了,我们再回家去,再包一些拿回来。”
不知为何,纪柏煊脑海中浮现那日她们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的画面,着实美好。
再反观自己,从小到大,只见过阿姨包饺子,从未见过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的温馨画面。
偶尔应纪国强的要求,一大家子人坐一起吃顿饭,不是挨训就是二叔三叔互呛,方琼又是个不喜欢在纪家多说话的性格,团圆饭总能吃得像是散伙饭。
纪柏煊沉默了一会儿,眼神变得有些深沉:“今天那个小男孩儿,长得和她妈妈很像,都是双眼皮高鼻梁,一点都不像大湾区这边的人。”
“没准儿也是去旅游的。”赫惟合上书,不大学的进去了。
思绪被其他事物吸引,她就很难专注,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她意识到,纪柏煊在主动和她聊起孩子这一话题。
要是搁在四年前,赫惟的心情一定和现在不同。
她在意识到自己喜欢上纪柏煊的第一天,就做好了以后要和他结婚生子的准备,那时候爱情至高无上,她喜欢他就想和他一起过一辈子。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一辈子太远,她不想被他或者被孩子这种东西困住。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已经不期待和他有一个孩子了。
“今天小四买的东西,我让她买了double,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她的眼光一向不错,等我回去的时候,再去看看之前你喜欢的那家糕点铺子还在不在。”
“多少年前的店了,还能在吗?”赫惟叹口气,“你出差那么累,别专门跑去买那种东西了。”
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只是因为那时候太喜欢他,他出差她旅行,她们一起吃过的东西看过的风景,都是无与伦比的回忆。
她说喜欢吃那家的糕点,为的不是下一次还能吃到,而是希望她们以后还可以再去。
“那下次我出差,你陪我一起。”
纪柏煊撒起娇来,“那样我就不用着急回去,我们可以在这边多待几天,你想吃什么想买什么,我都可以带你去。”
“等假期吧,我们公司现在事情很多,请假也没那么方便。”
赫惟拿了手机凑近些,给他看她脸上新生出的一颗颗痘痘,“难得你不在,我今天要早点睡了,熬夜长痘痘以后不能总那么熬了。”
纪柏煊却不想这么早放她睡觉,像第一次离开人似的,又像离不开人。
“你呢,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给我讲讲。”
赫惟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疲惫,“有趣的事情没有,有气的事情一堆。”
赫微不知道怎么和纪柏煊说,就这两天,她明显感觉到周笠对她的态度有所转变,那种变化一般人看不出来,但同在一间办公室的小宋觉察到了。
上午两人一起下楼拿咖啡,小宋还问她是不是工作出了什么差错惹师傅不高兴了,周笠这两天对她总是冷冰冰的,连饭也不和她们一块儿吃了。
“不和我吃饭,不也没和你吃么?”赫惟觉得奇怪,本来她还没觉得周笠在刻意疏远她。
结果小宋说:“你来公司之前,周姐对朱朱就是这种冷冷的态度,我站在中间,和她关系本来就一般。后来是你来了,朱朱又进去了,大家才一起吃饭什么的,你以为她是看在谁的面子?”
赫惟这才后知后觉,陷入沉思。
人际交往不是赫惟的薄弱环节,但也绝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测试上说,赫惟属于i人,不会主动交朋友,也不喜欢过于热闹的场合。
但赫惟并不是完全不与人交流。她
只是更倾向于深度而非广度的交往。她身边有孟昭这个知心朋友,或者再加上程茗和叶雪扬,虽然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她用心经营的。
最近又多了一个叶松青。
只是同事归同事,赫惟从没想过她会在公司里结交到多么要好的朋友,就和她当初在学校里一样,一开始就给这种同事关系预设了天花板,她以为像周笠这样忽冷忽热也算正常。
最终还是没说,赫惟几句话搪塞过去,又被拉着说了会儿别的,好在是没再提那个小男孩儿的后续。
她一颗心紧紧揪着,就担心他下一句话就是问她喜不喜欢孩子。
她不是不喜欢,只是确实没有他那么喜欢。
视频通话的背景音里,偶尔传来酒店走廊的轻微声响,但两人都没有在意。
他们就这样聊着天,分享着彼此的日常,直到纪柏煊的窗外有烟花绽放,他拿着手机带她看维多利亚港湾的烟花。
赫惟不禁感叹:“言情小说里的高能情节出现了,这是哪家的少爷一掷千金在哄小姑娘了。”
“你如果喜欢,我想想办法,下次我们一起来香港,我也给你放。”
“别了,转瞬即逝的东西,寓意不好。”
直到窗外的烟火消散,对岸的灯光渐渐稀疏,纪柏煊才舍得说晚安。
挂断视频后,纪柏煊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屏幕上逐渐变黑的画面,心中满是温暖。
虽然身处异地,但他的心里第一次有了牵挂,他知道有个人在北城等他回去,那也许不是他的房子,但却比任何地方都更像是他的家。
夜里翻来覆去,纪柏煊睡不着,点进赫惟的头像,惊觉她上一次发朋友圈还是很早以前。
他点点她的头像,不小心变成了拍一拍她。
哪知赫惟夜里也醒了,竟然秒回了一个拍拍过来。
像是她也刚好在想他,没由来的形成默契。
纪柏煊觉得有趣,这个微信新出的功能,他从前还没尝试过,除了功能刚推出时简胤淮小孩子一样连着拍了他好几天,此后他再不记得有这个功能。
这会儿倒是新鲜,仿佛拍一拍即是在表达他的想念。
好像每一个“拍一拍”,都是一句“我想你”。
他又接连拍了她几下,才发觉思念这东西没有察觉还好,一旦察觉,只会如同杂草疯长,叫嚣着想要表达更多。
“惟惟。”他突然点开语音录制键,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后面紧跟着的那几个字卡在喉咙里,转了好几个圈也说不出。
“我爱你。”他轻声说。
手指松开时,他竟然莫名有些脸热。
这样肉麻的几个字,若不是隔着屏幕,要让他面对面和她说,难比登天。
不像她,曾经那么多次,她的爱都表达到了极致-
周五上午,张腾破天荒地把赫惟叫进了办公室。
赫惟搓着手,一脸无措。
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又或者是她的哪一行为被他发现了端倪……他难道怀疑起她的身份了吗?
否则他没有什么理由单独找她。
赫惟平时一直很努力工作,自认为小心谨慎,工作上也从没有犯过什么明显的错误,这样突然把她叫进办公室,还是让她感到紧张不已。
走进办公室,赫惟看到张腾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眉头微微皱着,似乎在思考什么。
赫惟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轻声问道:“张总,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张腾抬起头,看到赫惟紧张的样子,油腻的大胖脸微微一笑,示意她坐下。
赫惟有些不安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不自觉地四处打量,试图从办公室的环境里找到一些线索。
“赫惟,最近工作感觉怎么样?”张腾开口问道,语气很平和,但赫惟还是能感受到一丝严肃。
“挺好的,谢谢张总关心。”赫惟回答得有些机械,她对张腾这个人了解不多,平时也不怎么接触,印象反正是不好的。
张腾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眼神里带着一些审视,“来公司几个月了?”
“半年多了,”赫惟诚实回答:“之前三个月是实习,现在毕业了继续留在纪念家居,我很珍惜现在的这份工作。”
“但我听说你是林总…就是咱们老板的丈夫,推荐进来的公司,是这样吗?”
赫惟点点头,“私底下是和林总有些交情,我们是游戏好友,他以前撩过我,但自从知道他有家室,我们之间就没再频繁联系了。”
其实是因为程茗去学校了,没人帮着代打游戏了,就算她不担心自己的游戏水平露馅儿自己上,也没那个空闲时间了。
张腾点点头,“那现在朱副总监因为职务侵占的事情进看守所了,后面案子判下来她可能还要蹲监狱,这副总监的位子……”
“我个人觉得周笠完全可以胜任。”论资历还是论工作能力,都该是她了。
哪知张腾摇摇头,“我觉得你比她更合适。”
赫惟有些惊讶,她知道周笠在公司里一直表现得很出色,只是上一次她就错失了副总监的职位,原因不详。
而反她自己,虽然工作能力不差,但性格比较内向,不太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最重要的是,她才来公司半年,毕业证都还没捂热乎,很多工作都是周笠带着她在学在学,现在让她一下子骑到人家头上去……
怪不得周笠这些天对她这样冷漠,应当是早就预感到了张腾今日的这番想法。
可是财务部副总监,这个位子也意味着,她离掌握这些人的犯罪证据又更近了一步。
想到这里,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赫惟不大放心地问:“可是,周姐……”
张腾打断了她的话,“周笠的能力确实很强,但她有时候过于追求完美,可能会在一些细节上花费太多时间。而你,赫惟,你的工作态度一直很认真,而且你有很强的执行力。更重要的是,你在团队中一直很低调,但关键时刻总能顶上去。这些都是之前的朱副总监身上所欠缺的。”
赫惟沉默了,她没想到张腾会这么看重自己。她知道朱副总监因为职务侵占进了看守所,这在公司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职务侵占罪的法律后果很严重,她一定是拿了很多的好处或者承诺,才会心甘情愿替人顶罪。
可她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呢?
赫惟实难确定。
张腾看着赫惟,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自己不够完美,但没有人是完美的。你需要的只是更多的机会去锻炼自己。这个副总监的位置,就是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能够更好地发挥自己的能力,同时也提升自己的综合素质。”
赫惟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也是一个挑战。她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张腾,“谢谢张总的信任,我会努力的。”
张腾微微一笑,“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晚点儿下班你没有其他事情吧?我们换个地方,我有些其他的事情想和你聊聊。”
赫惟心里一惊,第一反应是,这人不会是想潜她吧?【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