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瓷瓮 睡袍被他压满了褶皱
奥古斯都正在死亡。
当然, 从某种程度上说,所有生物都正在死亡。
只是奥古斯都的终点正清晰地逼近着。他的死亡并不舒适,但比起他曾经施加给他虫的痛苦, 这点折磨微不足道。
喀戎的头沉沉地压在奥菲肩上, 奥菲的目光越过他, 望向趴在桌子上的奥古斯都。那只雄虫眼神涣散,但他艰难地把手探到自己的脖子上,抓住那只餐叉,用力拔了出来。
鲜血再一次以更快的速度喷射, 甚至开始从从他的口鼻汩汩外冒。
有几只军雌犹豫着试图起身, 想要施救。毕竟以虫族如今的医疗技术, 或许还有挽回一线生机的可能。
但奥古斯都颤抖着抬起手,手指轻微地摆动着,制止了他们的动作。
然后他支撑着将头从桌上抬起, 整个身体向后仰倒在椅背上,就这样凝视着天空。
奥古斯都的目光好像穿透了云层, 落在那片亘古不变的星海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自己就不再“活着”了呢?
一段寓言故事缓缓流淌在奥古斯都逐渐涣散的意识里:
很久以前,一只愤怒的魔鬼被封印在一个沉入海底的瓶子中。
无尽的黑暗中,
第一个百年过去,祂在心底发誓:如果有谁能够解救我, 我一定要给予他永世享不尽的荣华, 让星辰也为他黯淡。
第二个百年过去了, 回应它的只有死寂的海水。祂再次许诺:如果有谁能够解救我, 我就要为他开启大地最深处的宝库。
第三个百年流逝。祂的誓言变得模糊:如果有谁能够解救我,我就满足他三个愿望,只要他能说出口。
当第四个百年的绝望彻底吞噬它时, 无边的怨恨扭曲了所有诺言。祂立下毒誓:如果现在有虫来解救我,我一定要将他撕成碎片。
……
鲜血染红了椅背。
从期待到怨恨,魔鬼的故事结束了。
奥古斯都的生命也结束了。他的生命早早随着被期待又被辜负的星光,一同熄灭在深不见底的渊薮里了。
一块名为奥古斯都的肉块还在继续存在着,它来到了第六个百年。
古老的蒙特家族本应该隐于幕后,低调行事。
可他却变得越来越张扬,越来越暴戾。
他决定扶持皇室,从幕后暴露到台前;
他减少了身边的警卫;
他将利刃塞进憎恨他的虫手中,抓着他们的手抵在自己的心口。可他们连稍微用一丝力气都不敢,甚至以为这是扭曲的威胁。
……
终于,奥古斯都抓握着餐叉的手指,悄无声息地松开了。
金属落地。
曾经紧握权柄的手,徒劳地垂落下来。
魔鬼真真正正死去了。
奥菲静静地注视着血脉相连的亲虫生命在眼前流逝,与此同时,耳畔紧贴着的,是他的爱虫胸腔里传来的蓬勃有力的心跳。
咚。咚。咚。
——
拥有权力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美好。有太多繁杂的程序需要去处理,有太多错综复杂的关系网需要去记忆,有太多太多的虫要养活。
奥菲来到了奥古斯都的书房。
书房很整洁,没有一丝灰尘,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却藏着一本寓言故事,奥菲捡起那本书,翻开。
书里插着一页纸,纸上是奥古斯都的随笔,每一段的字迹都略有不同,内容令虫困惑:
‘混沌纪年271年,我好像拥有了一切,或许应该找一只虫与我共享,我会将我所能给予的所有,都毫无保留地奉上。
混沌纪年378年,我依旧拥有一切,可是……
帝国纪年021年,是谁都可以,让我的生活不再那么无趣吧。
帝国纪年137年,他终于出现了。他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呢?……迟到者不配被等待。
帝国纪年205年,我在无数副面具之间徘徊,已经分辨不清哪一张才是我。
帝国纪年429年,我好像从来没有活着过。’
奥菲把笔记本合上,又放回了被阴影笼罩的角落里。
——
喀戎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巨大的金色鸟笼中。
准确地说,是一个形似鸟笼的房间,里面放置着一张巨大的床。
喀戎躺在床上,脖颈上戴着一个金色的抑制项圈,双手被手铐锁在床头。
他身上的衣服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雄虫穿了一件睡袍,睡袍底下真空,正趴在他的身上,金发铺散,呼吸平稳,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喀戎轻轻低头打量着他,注意到他的眼底有着一片黑青,显然没有休息好。
察觉到雌虫细微的动作,奥菲的睫毛轻颤,眼睛缓缓睁开,露出一片漆黑。
喀戎呼吸一滞,他立刻感到浓郁得发腻的雄虫信息素气味,汹涌地包裹上来,霸道地侵入他的感官。
奥菲环在雌虫身上的手又紧了紧,让他跟自己贴的更加紧密。
喀戎的呼吸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和信息素的双重夹击搅得急促又灼热:“雄主……尤卡呢?”雌虫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情·欲熏染的低哑。
“送回军团了。”
喀戎顿了顿,感受着怀中身体的温度,更深的忧虑浮起:“您……没事吧?”亲手终结至亲的生命,雄虫还好吗?
回应他的是雄虫负距离的贴近,睡袍被他压满了褶皱。
如何让雌虫永远离不开自己呢?
如果他还活着,就打开他,把自己塞进去,填满他。
如果他死掉了,就剖开他的腹腔,吃掉他的内脏,再把自己像种子一样种进去。
喀戎吸了一口气,他想挣脱,但奥菲却像找到了港湾的倦鸟,一动不动了。
这种情况让喀戎觉得呼吸都有一点煎熬,但他好像有一点点舍不得推开他。
他艰难地调整着紊乱的气息:“雄主,您该不会打算一直这样关着我吧?”
“您刚刚继承爵位,孤立无援,帝国内外无数双眼睛盯着,您需要……”需要我站在您身边,为您扫清障碍,巩固权力。
“哥哥又要离开我吗?”雄虫猛的抬起头,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喀戎。
喀戎的心被那眼神狠狠揪住,斩钉截铁:“我从来没有离开您。”
奥菲没有回应,只是那漆黑的瞳孔似乎更深沉了几分。他忽然毫无预兆地翻身下床。
喀戎又是一阵吸气,这一刻他十分想把雄虫抓回来。但是手铐限制了他,金属铐链瞬间绷直。
刚刚翻身下床的雄虫突然转过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被手铐勒红的手腕。他盯了一会儿,然后走出了房间。
喀戎快被气笑了,他试图扯断手铐,但似乎这都是用顶尖防御金属制成的,再加上他被带上了抑制项圈,所以根本扯不断。
他郁闷又认命地曲起一条腿,手铐叮当响着枕在脑后。他闭着眼睛,一边平缓着自己刚刚被撩·拨的身体,一边思考着这次雄虫犯病要持续多长时间。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被打开了。一个搬着成山书籍文件的身影走了进来,书堆遮挡了他的面容。要不是喀戎对奥菲的身形和信息素无比熟悉,他一定认不出来。
雄虫慢吞吞地把书挪到房间里,然后面向喀戎。
奥菲的眼睛依然一片漆黑,叫喀戎看不清他的神情。
喀戎保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轻轻挑眉看着他,雄虫很脆弱,容易应激,这种时候,需要顺毛捋。
奥菲动作自然地爬上床,凑到雌虫因为挣扎而被手铐磨破了皮的手腕处,用舌尖轻舔伤口。
雄虫浑身都是宝,他们的唾液具有治愈效果。但这个亲密的动作让喀戎刚刚平稳下的呼吸又乱了。
然后奥菲掀开被子,将自己冰凉的身体重新塞进雌虫温热的怀里,一手紧紧环住雌虫精壮的腰身,另一手搭在雌虫的喉结上,轻轻摩挲着那处凸起。
与此同时,精神触手蔓延开,数十本厚重书籍和笔记的书页开始同时翻动。
喀戎凭借军雌卓越的视力,勉强捕捉到几页翻飞的内容:《蒙特家族**能源配给表》、《与克……特家族联姻潜在风险分析报告》、《……星域敌对势力汇总》…… 这些枯燥的文件名称,无一不昭示着新任蒙特大公肩上沉重的担子。
喀戎的心情很复杂。
雄虫为了他亲手终结了自己雄父的生命,踏着血泊登上权力之巅。这份决绝让他既感到沉重的愧疚,又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激。
可是,雄虫将他锁在牢笼里,拒绝一切有效沟通的行为,又让他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决定换一个更现实的角度切入:“雄主,您总不能一直把我锁在床上吧。”
他的目光锁着雄虫漆黑无光的眼眸,话音里带着无奈的喘·息:“我要是想放个水,可怎么办呢?”
闻言,雄虫的眼珠似乎转了转,仿若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运作,他起身,在这个布满奢靡物品的房间角落停顿,弯腰,从阴影中拖出一个沉重的器物。
一个闪烁着深蓝光晕,通体剔透的瓷瓮。
喀戎:……
他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件珍贵的藏品来着,他在拍卖会上有幸见过,价值足以买下一整颗小行星。
奥菲将瓮咚的一声放在床边地毯上,位置紧挨着床头。黑曜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俯视着被锁在床上的雌虫。
第52章 手铐 需要我教您如何使用……
喀戎看了看那个瓮, 又盯着奥菲黑漆漆的眼睛,缓缓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了一口气。
他晃了晃被拷得紧紧的手铐, 他的手被严严实实的拷在头顶, 连翻身都困难。
雄虫又睁着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朝他的方向盯了好一会儿, 才慢吞吞凑过去解开了雌虫的一只手。
一边的金属镣铐刚刚解开,另一边的金属镣铐就被扯得锁链铮然长鸣。
奥菲倏然被按进蓬松的被子。
雌虫灼热的吐息碾过雄虫的耳朵,“需要我教您……如何使用我吗?”他要教教这只雄虫,有些事情是不能半途而废的。碍事的睡袍被蜜色的膝盖撩开了。
奥菲突然仰头啃上雌虫滚动的喉结, 加重力道地研磨。
“……疯崽子。” 雌虫闷哼着掐住他后颈拉开距离, 眸色暗沉。
雌虫抓住桅杆。
摇晃的灯塔在起伏不定的天色里挣扎着照亮破碎的航道。
漆黑的船只迎风破浪, 驰向风暴的中心,撕裂的风穿透桅杆又冲撞舱体。
锚链始终响着,哗啦哗啦, 被拖拽和拉扯,抗拒下沉。
浪潮一阵紧随一阵, 船身重重拍向礁石。
甲板吱嘎作响。
然后, 船被浪拍碎在暗礁上,破碎的船体一片片散落在礁石上,几乎融为一体。
雄虫在剧烈的颠簸中仰起头。粉红色的耳坠一下一下轻拍在枕头上,漆黑的瞳孔在镣铐不断刮擦的声音中一点一点漫上水汽, 破碎的眸光里倒映着雌虫绷紧的下颌。
——
皇宫觐见厅,
距离宣告的宴会开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管弦乐手们手指在乐器上不断弹奏。
一些贵族们受邀而来, 缀满金线碎钻的礼服与绣着家族徽章的绶带交相辉映。
贵族们窃窃私语。
“新任蒙特大公怎么还没来?”
“蒙特大公不才六百多岁吗?怎么突然就……”
宴会厅的大门再一次缓缓打开, 低声议论的声音瞬间归于平静。
新的蒙特大公在侍者的带领下步入宴会厅,他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铂金色的发丝也显得过分晃眼。
雄虫的眼睛一片漆黑, 让虫猜不透里面的情绪。他遵循着古老严格的礼仪装束,黑色燕尾服,纯白内搭,漆皮皮鞋。腰间配着那条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权杖鞭。
雄虫袖口延伸出一条短短的金链,另一端牢牢铐在军雌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宾客中响起抽气声。
被铐着的喀戎却浑不在意,他那只被金链束缚的右手随意地插在裤袋里,外套松散搭在肩头,金色的手铐配在他蜜色的手臂上就好像是个华丽的装饰。
他落后奥菲半步,步伐从容,像被拽着遛弯的猛兽,琥珀色的瞳仁懒洋洋地扫过全场。
他们身后,几只军雌全副武装地跟随着。这是奥菲为了保护喀戎,防止他再次“被夺走”而特意安排的。
场中气氛微妙地一滞。
在皇宫宴会大张旗鼓地带入武装军雌,实在有些不符合规定了。一些贵族低声窃语,神情各异。
一只浅亚麻发色的雄虫从高背雕金王座上起身走下来,一双海蓝色的眼睛微不可察地凝紧了一下。
这位帝国的最高掌权者年轻俊美,浅亚麻色的短发被精心打理过,礼服华丽,色彩稳重,袖口与胸针都缀满了复杂考究的金线图纹。
虫皇扬起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仿佛刚刚的凝滞从未存在。他张开双臂,朝奥菲走去,语气热情:
“表亲!我一直都听说你,今天终于见到你了。哦对,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其实我们可以称得上是远亲呢。”
他给了奥菲一个标准的宫廷贴面礼。
奥菲简单回应了一下。
“我对你雄父的离世深感抱歉,”虫皇接着说,他腔调优雅,脸上浮现出得体的遗憾神情,“你这几日还好吗?”
这位刚刚继承皇位不到一百年的年轻君主,迫切需要缇雅玛星域的支持。他必须在表达对新任大公的热情和亲昵的同时,又要避免在众目睽睽之下失去帝王应有的威仪。
一场精心计算的政治表演开始了。
奥菲的下巴微微扬起,眉尾向下,他比虫皇稍微高一点,正好用一种下垂的眼神直勾勾对着他,眼睛漆黑,一言不发。
眼睛变成漆黑是雄虫大量动用精神力的象征。
任何雄虫都无法长时间维持这种状态,因为精神力的消耗极为巨大。
雄虫们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这是震慑吗?
虫皇的脸色在瞬间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热情洋溢的模样。
他这几天送去蒙特公爵府的各种礼物,派出的各种试探使者,以及这场精心准备的宴会,无一不是为了摸清奥菲的底细,看看这位新上任的大公是否好拿捏。
然而,奥菲的反应,让他一时拿不准他的想法。
贵族们开始交换意味深长的眼神。空气中弥漫着令虫窒息的紧张气息,连管弦乐手的演奏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个音符不对就会破坏这微妙的平衡。
虫皇身后的一个侍官察言观色,给侍者使了个眼色。侍者连忙上前,声音略带颤抖:“大公,请这边来。”
虫皇转身回到王座,坐定后整理了一下领口。
奥菲在侍者的带领下走向他的位置,手铐随着他们的脚步发出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按照皇室宴会的传统,只有雄虫拥有坐席,雌虫需要站立或者跪立在雄虫侧后方。
但奥菲把自己的手和喀戎的手铐在一起,这意味着如果喀戎站在他身后,奥菲的手就会被吊起来……所以喀戎只能选择跪着。
喀戎正准备屈膝,奥菲突然拉住他,镣铐轻响。
喀戎挑眉,顺势卸了屈膝的力道,任由奥菲拉着他——坐在了那把紧邻王座下首的奢华扶手椅中。
天鹅绒柔软地包裹住他,椅子的高度恰好让他能微微仰头,对上奥菲低垂的视线。
军雌琥珀色的眼瞳明显微微睁大,然后他收敛下那一丝讶异的神情,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被铐住的手腕搁在雕花扶手上
锁链随着他落座的动作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侍者端着银盘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没拿稳。
无数道惊愕的目光聚焦过来。
虫皇愣了愣,然后他微微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轻敲扶手的指尖上,若有所思。
侍者慌忙又搬来椅子,捧着银壶金盆跪在一旁,清水微微荡漾。
奥菲在喀戎左侧落座,接着自然地抓过喀戎被铐住的手,带着自己的手一同浸入水中。
喀戎侧头看他。
奥菲垂着眼,漆黑的眼睛倒映着水中两人交缠的手指,水流在他们指缝间穿梭。他突然有些嫉妒那些水流,能够肆无忌惮地亲吻雌虫的皮肤,他的手指擦过雌虫指节的力度蓦地加重。
接着,雄虫拿起亚麻布,就着交握的姿势,用布巾裹住军雌的手,缓缓揉搓。
细微的摩擦感和四周的目光一起钉在喀戎的身上,让他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奥菲似乎察觉了,顿了一下,动作更慢了。
被遗落的水珠沿着军雌的手腕滑落,奥菲的目光追随着那道轨迹,直到水痕消失在他麦色的皮肤里。最后,他才慢条斯理地擦干自己的手。
这个举动再次让侍者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贵族们面面相觑,交换着难以置信的眼神。
谁也没想到,新任蒙特大公竟会亲自为他的雌君净手……这只军雌就这么受宠吗?
他们回想起这位大公在星网上流传的那些片段,其中好像就包括一些极端雌权言论,难不成……
虫皇仿佛对刚才的插曲视若无睹,他微笑着宣布宴会开始。席间,他几次主动转向奥菲,语气热络地攀谈。时而问起缇雅玛星域的星港运转,时而追忆蒙特先祖的辉煌战绩。
这些话题都没什么实质内容,纯粹是为了拉近关系。
奥菲的回应标准又疏离,他将自己眼睛漆黑的原因归咎于雄父的离去使他悲伤过度难以自控。
他适当的顺着对话的节奏,将自己的态度从疏离慢慢调整到稍微熟络一些。黑沉沉的眼睛望着虫皇,却仿佛穿透了他,落在更虚无的地方。
虫皇见氛围合适,向弟弟达米安使了个眼色。达米安点头,端着放有酒杯的银托盘走向奥菲。这只雌虫柔和温婉的妆容,精心打理过的卷发,澄澈的海蓝色双眸,还有那身考究的淡金色礼服,在走动间都显得格外风姿绰约。
他在离奥菲很近的地方停下,微微倾身,递出托盘,声音温软:“尊贵的大公冕下,请允许我……”
可就在递出托盘的瞬间,他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整只虫向前扑倒,杯子里的深红酒液先一步泼洒出来,溅到奥菲雪白的衣襟上。
达米安自己也恰到好处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伴随着身体失去平衡的势头,合身就朝着奥菲怀里撞去。
喀戎突然伸手拽过奥菲的椅子,将他稳稳地拉向自己身侧。达米安扑了个空,结结实实摔在光洁的地面上。
喀戎“慌忙”站起,神情关切,他身体前倾,伸出手臂想要去搀扶。可他弯腰的幅度多少带着点敷衍。
然而不等喀戎碰到达米安,奥菲手腕一翻,金链绷直,军雌顺势被拽了回来。
虫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被他强行熨平。
混乱不定的局势下,年轻的君王就像走在刀尖上。他需要蒙特的支持,联姻是最体面的桥梁。可众目睽睽之下,皇室的尊严同样不容践踏。他只能把翻腾的情绪压下去,脸上维持着那副波澜不惊的君主仪态。
新任大公的态度难以捉摸,行事又诡谲,这让虫皇感到头疼不已。
“陛下,雄父刚刚离去,家族里还有很多事务需要处理,”奥菲垂着眼,用雪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衣服上的酒渍,眉宇间恰到好处地拧起一丝烦躁,“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的话,我就和我的雌君先告辞了。愿虫神护佑您,……表亲。”
他特意承认了“表亲”这个称呼,这实际上是在给虫皇打下定心针,表明蒙特家族无意与皇室决裂,愿意维持这层表面上的,疏远的亲缘关系作为合作基础。
虫皇听到这句话,脸色明显缓和了许多。他顺势为弟弟的“不慎失足”向奥菲浅浅致歉。为了表示弥补,他又立刻示意侍从捧上了几件早已备好的贵重礼物。
奥菲的目的达到了。
难以捉摸且不好招惹的新任大公形象已经深入虫心。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再有不长眼的虫子来打扰他了。
他伸手,冰凉的指尖滑入军雌的掌心,站起时顺势将那道高大的身影拉近。
镣铐的声音轻响,伴随着两虫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宴会厅的拱形门廊中。留下的宾客们依然沉浸在震惊中,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第53章 求您 爱意满溢而出
从皇家宴会上回来后, 喀戎就又被锁回了床上。
除了机械虫之外,他就只能接触到奥菲一只虫。
这次不管他怎么说,雄虫都没有为他解开手铐, 甚至在他说要解手的时候, 雄虫直接拿了个瓶子翻身上床……
喀戎真的要疯了。
几天的囚禁, 他确实可以当作情趣。
但他实在担心奥菲的精神状态。
已经好几天了,那双眼睛都保持着一片漆黑的模样,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将所有情绪都吞噬殆尽, 让他有种空落落的不安感。
除此之外, 焦虑也伴随而来。
被锁起来的这些天, 他有更多的时间静下心来去思考这些天发生的事情。雄虫几乎给了他想要的一切,尊重和爱,还有一颗蛋。
放在几个月以前, 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该拿什么回报这份爱呢?帝国风雨飘摇,他要怎么才能保护好他?……他该拿他怎么办?
他的脑海都被雄虫填满了, 他的身体也是。
是的, 雄虫此刻正睡在他的身边,贴得很近。他的一条腿自然地跨搭在他腰侧,手臂紧紧搂着他,尾钩也勾缠在他腰上。
喀戎侧躺着, 手腕上的金属铐链随着他细微的动作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他无法大幅度移动, 只能微微调整姿势, 他的目光掠过雄虫微失血色的唇, 停驻在他紧闭的眼睑。
那里面是什么样子?那片吞噬一切的漆黑是否褪去了?还是依旧深不见底?
他看不到。
雌虫尽量让自己的呼吸更轻,生怕惊扰了对方难得的睡眠。
然后他缓慢地低下头,距离被一点点拉近。
吻没有落下, 一缕带着体温的气息拂过那片肌肤。
奥菲似乎感受到了这微弱的暖意。他整个身体都更紧密地贴了过来,无意识地在雌虫的颈侧深深地吸了一口。
喀戎的呼吸停了停,雄虫似乎很喜欢他的信息素。
可是,明明……沈池就曾经评价他的信息素“扫兴”。
就连他的下属也曾私下议论,说他的信息素太过冷洌。
他低头凝视着雄虫的额头,目光微微出神。
雄虫在他颈侧轻轻磨蹭的动作,让他额前那片被遮住的纹路显露出来。
喀戎的目光被吸引,逐渐被遗忘的记忆悄然浮现:沈池,后颈处似乎也烙印着这样一道会流动的纹路。那独特的印记位置,曾经让许多虫误将他当成了雌虫。
思绪翻飞间,那道火焰纹似乎突然跃动了一下。紧接着,上一世的记忆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喀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雌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昏沉的梦境中无意识地低喃了沈池的名字,更无法知道身旁的雄虫早已睁开了那双漆黑的眼睛。
——
喀戎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移出了那间鸟笼样式的房间。
新的房间更为宽敞,四壁空荡。
手腕和脚踝处传来冰冷的压迫感,伴随着因自身重量而持续加深的钝痛。
他被粗大的链环吊着四肢,悬离了地面。
雄虫正坐在不远处,黑沉沉的眼睛直勾勾地对着他。
雌虫刚从不是太美好的记忆中醒来,思绪还有些混沌。四肢传来的束缚感让他更加恍惚。
他茫然地垂下视线,喉咙干涩地唤道:“雄主……”
话还没说完,他的瞳孔一缩。
他看见两条透明的管子,由一只医疗机械虫操控着,一端插在奥菲的手臂内侧,应该是连在动脉上。输血管的另一头,接在了他自己的颈侧。
他的腿根处,另一条输血管深深嵌入,同样由一只机械虫牢牢固定并操作着。带着体温的血液正被持续不断地抽出,注入下方一个巨大精致的玻璃器皿中。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颤抖,惊骇与心慌瞬间炸开。
锁链随着他的剧烈挣扎铮铮作响,手腕和脚踝的皮肤被磨得渗出血丝,但他全然不顾。
奥菲却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你不喜欢吗?”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黑沉沉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喀戎:“这样,你血管里流的每一滴血,都是我。……我们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了。”
喀戎的心猛地一沉。
雄虫本就苍白的脸现在更是毫无血色,淡青色的血管在几乎透明的皮肤下清晰可见。
喀戎感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都让导管中的血液流动加速一分,而雄虫的生命力似乎也随之流逝。
“停下!快停下!奥菲!你会死的!”喀戎的肌肉绷紧,青筋在麦色皮肤上狰狞突起,沉重的锁链被这股蛮力拽得哗啦作响。
“别白费力气了,”奥菲的声音依旧平静,“这些铁链都是专门为你打造的,你挣不断的。”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雌虫因挣扎而磨破渗血的手腕,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
“为什么……”喀戎的声音破碎不堪,“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你不是很爱沈池吗?”雄虫的声音忽然变得轻柔,“喜欢到在睡梦里都呼唤他的名字……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哥哥,陪我玩了这么久的游戏,让我一度以为,你是真的爱着我。”
喀戎如遭雷击,他短暂地失语,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懊悔与心疼。
是他没有给雄虫足够的安全感吗?他怎么会犯下如此致命的错误?
他猛然想起,雄虫似乎从不吝啬将爱意宣之于口,炽热又直白。可他的感情总是内敛又克制,情话更是少得可怜。
“我是真的爱着您!”喀戎的声音里带着濒临绝望的急切,“我没有……我从来没有爱过沈池!……我曾经……曾经是对他有过好感,可都已经过去了。我对他的感情,比起对您的爱,根本不值一提!”
他拼命挣扎着,试图让奥菲看清他眼底的赤诚:“雄主,奥菲,看着我!求您,相信我!”
“不用再勉强自己了。”奥菲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我跟军团打过招呼,你可以回去做你的上将,歇罗星的权限也转还给你了,还有那个……”他抬手,指向一边,那柄镶嵌着红色宝石的权杖鞭静静地躺在一旁的桌子上。
“我没有骗您……”喀戎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求你……停下!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会死的啊!”
奥菲的视线如同两道漆黑的枷锁,将喀戎牢牢锁住。绝望和癫狂像沸腾的岩浆,在他眸底深处流淌着:
“您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头颅要是没有滚到爱虫的脚下,那它就是肩上的负担。”
冰冷的话狠狠刺入喀戎的心脏,也袒露出了奥菲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害怕自己的爱最终会变成枷锁和痛苦。
可他又怎么舍得亲手放开他呢?
既然如此,就让他以另一种方式,彻底融入雌虫的生命吧。
这句话彻底击溃了喀戎最后一道防线。巨大的恐慌、无边的爱意、以及即将失去挚爱的绝望,海啸般将他淹没。
“求您……” 恳求的话语尚未成形,就被喉间翻涌的哽咽截断。积蓄了不知多久的泪水,第一次冲破了所有骄傲与克制的藩篱,决堤的洪水肆意流过他在此刻脆弱不堪的面容。
“求你……奥菲……”雌虫泣声呼唤着他的名字,“我爱你……以我从未想象过的,毫无保留的赤诚……全心全意地爱着您……”
雌虫哽咽得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一遍遍重复,
“我爱你……我只爱你……别离开我……求你……”折断我的翅膀也好,关进你的囚笼里也好,别把我留在没有你的深渊里。
雌虫第一次毫不掩饰的把自己的爱意赤裸裸地摊开在雄虫面前。
奥菲怔怔地看着他。
这样的喀戎,奥菲是第一次见到。雌虫往日的成熟稳重,散漫随性,在这一瞬,全然崩解,再无踪迹。他像个无助的幼崽一样恸哭。
奥菲清楚地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滚烫的爱意和刻骨的恐惧。
雌虫的悲泣声狠狠撞在奥菲的心口。
他倏地站了起来,脚步虚浮,却异常执着地走向被悬吊着的雌虫。眼眸中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开始泛起微澜。
他抬起微微发颤的手,小心翼翼地拂过雌虫脸上的泪水。
温热的液体沾湿了奥菲的指尖,他大梦初醒一般拔掉了输血管,顺势解开了束缚着雌虫双手的锁链。
雌虫从半空中跌落,重重地砸在奥菲身上,他用重获自由的双臂不顾一切地紧紧环抱住奥菲,仿佛要将他揉碎进自己的骨血里。
泪水失控,湿在奥菲的颈窝和肩头,雄虫眼底沉郁的黑暗悄然退散,一丝丝,继而一片片,愈发清晰明亮的瑰粉色取而代之。
这双眼睛澄澈如洗,爱意从中满溢而出。
第54章 给我 让喀戎的舌尖都微微发麻
或许是因为孕期激素在作祟, 这位素来“成熟散漫”的军雌陷入了无法自控的悲伤,一声声强自抑制的抽泣断断续续地从他紧咬的齿缝间逸出,压在寂静的空气里。
感受着他剧烈起伏的肩背, 奥菲的心有点闷闷的。他凝聚起柔和的精神力, 轻轻拂过雌虫紧绷的额角, 引导他坠入安稳的沉眠。
接着,他轻柔地将瘫软下来的爱虫打横抱到宽大的软榻上,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搂到自己的怀里。
睡梦中, 细细短短的触角从雌虫的发丝中一点点探出来, 伸进铂金色的发丝里卷了卷, 一条蓬松的浅金色触角被勾了出来。
两对触角在交颈的气息间,自然而然地缠绕厮磨。
汹涌的记忆突兀的被灌入奥菲的脑海。
他的视线在喀戎的精神海里重现,眼前的景象与他上次所见的迥然相异。但他确信, 这绝对不应该是雌虫现在的精神海,或许……可能属于那段他不存在的时间。
霞云褪成了大片大片沉滞的灰白, 沉重地从天幕剥落, 碎成粉末飘散。
沙海成了一块块干涸的泥块。
曾经喷涌着深绯色花朵的巨树,只剩下焦黑扭曲的枯枝。
湖泊浑浊发黑,几片腐烂的鳞片在淤泥中若隐若现。
一道道破碎的画面漂浮在这片灰败的精神废墟里,奥菲将意识沉入其中一幅。
陌生的厨房中, 一条围裙松垮地系在喀戎劲瘦的腰身上, 与他凌厉的气质格格不入。
案板上平放着一条身上带星星斑点的盲鳗。这种异星水生生物栖息在极端星际环境, 极难捕获。加工过程也十分繁琐, 每一步都需要相当高度的专注。
现在,这只盲鳗看上去已经被处理的差不多了。
玄关的门轻轻响了下,喀戎握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 刀在鱼肉上留下了一道稍微不规整的刻痕。
沈池推门而入,他径直走向沙发坐下,随即,光脑被点亮。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陌生的雌虫信息素扩散开。
喀戎的手顿了顿,然后放下刀,将处理好的鱼段小心码入深盘,淋上酱汁,放入蒸箱。
他慢步踱出厨房:“您回来了?晚饭再等一会儿就好。”
沈池眼皮都没抬,只是短促地嗯了一声。他调整了坐姿,让光脑彻底遮挡住了雌虫的身影。
蒸箱停止运转,鲜香充盈整个厨房。喀戎取出那条星斑盲鳗,挑出最肥美的一段,放入碗中,配上精致的配菜,轻轻端至餐桌。
“……雄主,晚饭好了,您尝尝。”他拉开椅子。
听到这个称呼,一直将视线凝固在雌虫身上的奥菲目光凝滞了一瞬,回头,那只黑发的雄虫还在沙发上坐着,声音带着几分心不在焉的敷衍:“嗯,你先吃吧。”
军雌沉默地拉开餐桌边最近的那把椅子,坐下,视线落在那盘色泽清亮的鱼肉上。
过了一会儿,沈池才慢悠悠地起身,手中的光屏依然亮着。他走到餐桌旁坐下,随手拿起餐具,一大块鳗鱼被他塞进嘴里,胡乱咀嚼着,眼神却一直没有从光屏上移开。
餐厅里只剩下餐具碰碗壁的轻响。
喀戎声音低低的,“您看到战报了吗,第七军团的任务刚刚收尾,‘WING’的主力被剿灭了。”
“嗯。”沈池没有抬头。
随着距离拉近,奥菲感到那股陌生的雌虫信息素味道又浓烈了一些。
喀戎身体后靠,目光在沈池脸上停了几秒,随即移向别处。
“……您今天见了谁?”
“没有啊,……你别多想。我有点累了,先去睡了,辛苦你了。”他放下还剩大半的碗,站起身,拿起光脑,走向自己的卧室。
雌虫靠着椅背,过了一会儿,拿起一旁的水杯抿了一口。
奥菲想要去触碰那只握着水杯的手,指尖穿过了雌虫骨节分明的手,也穿过了那只晶莹的玻璃杯。
——
奥菲抿了抿唇,将意识退出来,又转去下一个画面。
——雌虫正将一份精心挑选的礼物,轻轻放在沈池的桌子上。
沈池一直注视着光屏直播的目光一顿。一个未发送的弹幕还在草稿框里:「大家不要这么说喀戎,他没有霸占我……」
沈池下意识关掉了直播,对着身旁的军雌轻声嗯了一下,草草说了句谢谢,然后他遮掩似的将注意力重新投向了光屏,专注于剪辑自己的那些高光镜头。
空气有些沉闷。
终于,喀戎打破了沉默。
“是我……做了什么您不喜欢的事情吗?
“……没有啊,你总是想太多。上次的信息素只是意外沾上的,当时也有其他雄虫在场,我总不能显得太不合群吧?……你不会到现在还在为此耿耿于怀吧……
喀戎,我需要一些独处的空间。”
沈池的话带着不以为意的轻慢,仿佛雌虫只是在无理取闹。
喀戎张了张嘴,“可是,您明明说过……”后面的话被他咽了下去。
奥菲猜他应该是想说:明明你说过,只爱他一只虫的。
奥菲把剩下的记忆一个接一个尽数看完。
直到最后一幕缓缓展开:
星际战场上,已经成为帝国元帅的喀戎依旧屹立在最前线。这场战役或许本该由前线指挥官完成最后清剿,他却亲自率领一支精英小队突入敌阵。
就在他一个利落的回旋斩击后,身后一柄光刃刺穿了他的心口。
喀戎猛地转身,目光难以置信地锁定了身后的军雌。
奥菲从喀戎的神情中推测,那只军雌多半是他很熟悉的战友。
“对不起,元帅……”那只军雌的声音颤抖,
“我不想再看到沈池冕下因为遵守对你的誓言,而放弃那么多……他值得更好的,值得拥有所有雄虫都该拥有的一切……
他为了你,拒绝了那么多贵族的联姻提议,放弃了那么多扩张势力的机会……我不能……不能再看着他为你牺牲了。”
奥菲看到喀戎的身体晃了晃,然后忽然低低地笑出声,声音在炮火声中几不可闻,却清晰地回荡在奥菲的意识里,“你很爱他吗?”。
喀戎不再看那个背叛者,他的目光投向远处燃烧的星舰残骸,投向这片他曾为之浴血奋战,也曾寄托过很多虚无缥缈希望的土地,
“让给你了。”
雌虫不再抵抗了,他任由身体向后倒去,坦然迎向必然到来的死亡。
奥菲猛地抽回触角,心脏在胸腔里清晰地跳动,他闭上眼定了定神,再睁开,眸底翻涌的惊悸已经被深沉的爱怜覆盖,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一遍遍轻抚着雌虫的发丝。
雄虫的尾钩眷恋地缠绕过雌虫劲瘦的腰身,再缓缓收拢,将沉睡的爱虫更紧密更安全地圈禁起来。
雌虫在睡梦中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呓语,更深地埋进了雄虫的怀抱。
这一次,奥菲确信,雌虫喊得是他的名字——
奥菲……
——
喀戎不明白为什么那天之后他又陷入了沉睡,但当他再度醒来,奥菲就已恢复了往日的“正常”。
于是接下来的很多天,他都淹没在过分甜蜜的温存里。
雄虫不分昼夜地黏在他目光所能触及到的一切地方。
他似乎开始热衷于缠着他做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料理,每每当他系上围裙后,雄虫就会从他背后贴靠上来,铂金色的脑袋亲昵地蹭着他的颈窝,然后恶劣地替他把围裙系得更紧,挤出更加饱满的胸肌,再然后…双手绕过他的腰,轻轻握上去……
偶尔,雄虫还会忽然侧头,温热的唇有意无意擦过他敏感的虫纹,用低低的带着蛊惑的声音低唤:“雌父……”
每到这个时候,军雌的手就会不可避免的一抖,刀刃切到手上……雌虫沉默地看着刀身上留下的骨节形状的凹痕,更换新刀的动作越发熟练。
再到午后小憩,喀戎翻阅着奥菲丢给他的蒙特家的各种资料,奥菲就挨着他坐下,修长的手指卷着喀戎垂落的发丝:“昨天在星网看到一颗宝石,像你的眼睛……想要。” 快送给我。
他说着,侧过头,温软的唇瓣就印在喀戎的嘴角,甜腻的信息素铺天盖地就渡了过去,让喀戎的舌尖都微微发麻。
即使是喀戎居家远程处理军团简报时,奥菲也会占据他周边的空间,从光屏后面抬起眼,瑰色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专注的脸:“你的耳环,摘下来……给我。”
他要再送雌虫一个新的,顺便,他觉得他在星网上刷到的金色乳/链也很不错。
雄虫语气带着点霸道,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渴求。
等到雌虫无奈地解下递过去,他就好像得到了珍宝,小心地拢在掌心,然后妥帖地收进贴身的口袋里,仿佛收藏起一小片属于喀戎的星光。
雄虫还会每天缠着他说些甜腻到化不开的情话,军雌每天晕乎乎地泡在雄虫的信息素里,就连呼吸间,都是熟悉得让他微醺的香甜气息。
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雄虫居然开始催促他返回军团了。
这实在有点反常。
果然,他的脚甚至还没有在办公室的地板上踩稳,都来不及在工作终端上点开尤卡发来的堆积信息,第一军团的军团长就风风火火找了来:
“喀戎上将,请你务必帮帮我!看在我在你副官的事情上也算帮过你,让你雄主高抬贵手……放过加尔诺,我就这么一个雌子!他是无辜的,别让他因为沈池而受到牵连,
……你要什么都可以!”
第55章 角斗场 您不介意吗?
喀戎沉默地注视着塔尔森激动的脸, 片刻后,他挑起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当初那场事故也有第一军团的手笔吧?”
他的尾音轻飘飘地上扬。
塔尔森的脸色瞬间由红转白, 接着他深吸了口气, 似乎在强迫自己缓和情绪:“是……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野心作祟,这和加尔诺没有关系。他整天就知道围着沈池那只雄虫转,对我的谋划根本不知情……”
喀戎坐到自己那张宽大的皮质转椅前,靠着椅背, 手肘搭在办公桌上, 十指交叉, 凝视着塔尔森:“既然如此,我们可要好好清算清算了。”
——
财力雄厚又地位显赫的贵族们通常会圈养一些稀奇古怪的生物,蒙特家族当然不会例外。
奥菲在奥古斯都的收藏里找到了一只被记录为‘裂蹄兽’的生物。
裂蹄兽体型庞大健硕, 脾气暴烈,它们的四肢粗壮有力, 而且头部长了两支巨大骨角, 角尖锋利,向外弯曲。
即使是最强悍的雌虫,面对这种星球巨兽的凶猛角顶,也难以全身而退。
起初, 奥菲觉得这生物长得又丑又无用, 也就是食用起来味道尚可。但后来他发现, 这只裂蹄兽可真是太有用了, 尤其是在他将它,连同自己的“情敌”,一同投入角斗场的时候……
多么可爱又帅气的生物呀!
奥古斯都的品味也十分不错呢, 他的角斗场环境恶劣,模拟着最严酷的异星地貌。
处于看台中央的主位,能以居高临下的姿态,对场内残酷搏杀的一切细节一览无遗。
场地中央,裂蹄兽正烦躁地刨着地面,矿砂地面留下一个个深坑。它喷着粗重的鼻息,浑浊的巨眼死死盯着场中两个渺小的身影,眼底充满了被激怒的狂暴。
其中一个身影当然是沈池。他瘫坐在矿砂上,被撕破的衣服沾满血污,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
裂蹄兽的跺脚和低吼让他发出一声又一声短促的尖叫,他手脚并用地向后蹭,在原地徒劳地扬起更多沙尘。
加尔诺牢牢挡在他身前,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从他的肩头一直撕裂到腹部,皮肉翻卷,鲜血汩汩涌出。
他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显然已经骨折。但他依旧死死地站着,仅存的右手虫化成长矛形状,矛尖颤抖地指向不断逼近的巨兽。
“吼——!”裂蹄兽被加尔诺的挑衅激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两支骨角呼啸着狠狠撞过去。
加尔诺用尽全身力气狼狈地滚了几圈。还没等他爬起,裂蹄兽的巨蹄已经高高扬起,朝着他身后尖叫的沈池踏下。
加尔诺冲过去用身体猛地撞开吓傻的沈池,自己却被那沉重的蹄子踏中。
“噗!”他喷出一口鲜血,挣扎着想爬起来……
看台上,雄虫保护协会的工作虫冷汗涔涔:“大……大公殿下,求、求您,停手吧,沈池冕下……”
奥菲慵懒地靠在宽大舒适的座椅里,瑰粉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场下的血腥,对耳边的求情充耳不闻。
工作虫不得不再次开口,声音颤抖:“殿、殿下,您能不能……稍微、展示下您的仁慈……”
他是个经常被派来与贵族雄虫们打交道的虫,深知这些越有深厚底蕴的贵族们越讲究一些关于信誉、诺言、仁慈……等等一些古老的“美德”。
以往,只要他搬出这些,多数贵族都会给些情面。
他话音刚落,就见到那位大公的目光侧过来,轻飘飘扫了他一眼,眼神带着令他脊背发凉的无辜。
“仁慈?”
雄虫似乎很困惑:“我已经展示我最大的仁慈了呀。”他伸出苍白的手指,点了点场中已经吓破胆子的沈池,“瞧,他不是还喘着气呢吗?”
工作虫的脸色发白。
喀戎恰好在这时赶了回来。
他身上还穿着笔挺的军装,胸膛微鼓,布料紧紧贴合着,隐隐能看到透出来的深蜜色。
他把军帽随手摘下来夹在指间,一双眼半眯着,冲着奥菲轻挑眉梢。
奥菲的眸光微微动了动,罕见地没有立刻将视线投向他的雌君,而是依旧专注地盯着场内,仿佛这场单方面血腥的搏杀牵动了他的全部注意。
但喀戎敏锐地察觉到雄虫那对粉色的眼珠子总是不受控地向他这边悄悄侧目。
他勾了勾唇角,走上前,在奥菲的座椅旁停下。
军雌单膝点地,伸手拉起雄虫的手,低头轻轻吻了上去。
奥菲的指尖轻微颤了颤,眸光终于转回来落在他身上。
“雄主,”军雌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您怎么把他们‘请’到这里来了?”
奥菲的尾钩摆了摆:“我只是出于好意请他来坐坐,他突然说……要给我表演一场斗兽,”
他顿了顿,眼尾微微翘起,“盛情难却。”
说完,他侧过头,用湿漉漉地眼神望着雌虫:“雌君,快陪我一起,别浪费了‘帝国之光’的一片好意。”
喀戎的目光扫过场下奄奄一息的加尔诺和瑟瑟发抖的沈池,又落回奥菲写满“纯真”的脸上。他沉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雄主,能不能……放过加尔诺?”
奥菲轻柔地抓过喀戎修长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满足地蹭了蹭:“我只邀请了帝国之光,没有邀请那只雌虫。”他指向场下,“是他自己非要冲进来‘表演’的,我有什么办法?”
场中,裂蹄兽似乎失去了耐心,巨大的蹄子再次扬起,眼看就要冲着加尔诺再一次踏下。
喀戎眼神一凛,锐利的目光扫向伫立在奥菲座椅后方的军雌——埃文斯。
这只军雌奥古斯都留下的“资深秘书”,能够在他身边呆那么久,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是登峰造极的。
埃文斯极快地做了一个手势,几只早已待命在通道口的军雌迅速冲入场内。锁链缠住裂蹄兽粗壮的脖颈和四肢,巨蹄在距离加尔诺头顶不足半米的地方堪堪停住。
奥菲一个冰冷的眼刀扫向埃文斯。
埃文斯依旧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刚才下令的不是他。
他早就看透了,这位年轻的大公是个夫管严,听主君的准没错。
他还记得这位新老板上任第一天,把他叫到跟前:“给我打造一个最漂亮的鸟笼,我要把我的雌君关进去,两个星时内出三个方案。”
得,又是一神经病。
不过后来埃文斯发现,这只神经病老板虽然荒唐,但是意外的可靠,具体体现为:工资按时发了。
而且他不用加班,老板有很多私虫空间,每次大公跟主君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可以提前下班。
神仙老板。
……
喀戎当然注意到了奥菲的眼神,他低声叹了口气:“第一军团长许诺了我很多好处,只要我放过加尔诺。”
奥菲瞥了他一眼,然后强迫自己别开脸,眼睛缓缓变成幽深的黑色,
“继续。”他对站在一旁的埃文斯吩咐,然后专注地盯着场下,一副不想听雌虫说话的模样,但他垂下的尾钩却悄无声息地缠上来,一点一点地蹭着雌虫的大腿。
对于埃文斯来说,老板发话了,当然不能再装看不见。
巨兽又被放了出来。
沙尘飞扬中,加尔诺扑倒沈池,再次用身体挡下裂蹄兽的一记重踏。
沈池终于崩溃了,他望着看台上两只虫旁若无虫地调情,和自己这边血肉横飞的狼狈简直是鲜明对比。
他失控地朝高处怒吼:“喀戎!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恶魔!你们会下地狱的!”
听见这话,奥菲突然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呼吸一滞,随即亢奋地轻轻颤抖起来。
雌虫会陪他一起下地狱吗……那怎么会是地狱呢?那简直是——天堂呀。
喀戎瞥了他一眼,就知道这只雄虫又疯魔了,他无奈地偏过头,顿了顿,忽然抓住了那条在他腿边晃来晃去的尾钩。
他摸了摸那一截微微颤抖的鳌钳,然后低头在上面落下一个暧昧又湿热的吻。
奥菲身体一抖,猛地转头,黑漆漆的眼睛倏然变作炽烈的瑰粉,像火一样腾地燃了起来。
他眼底浮现出一层不加掩饰的情·欲和依赖。
雌君,……想要了?
在这里吗?唔……可以的。……喜欢。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
奥菲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一点点呆,然后他的手抬起来,搭上了自己上衣的扣子,一颗,两颗……白皙的胸膛逐渐暴露……
喀戎瞳孔一缩,猛地起身,一把按住奥菲解扣子的手,迅速拢起他敞开的衣襟。
在奥菲还没完全清醒之前,喀戎已经弯腰,一把将雄虫扛在了自己肩上。
他对着旁边的埃文斯使了个眼色,骨翼随即展出,猛地一扇,离开了喧嚣的角斗场……
——
奥菲闷闷不乐地窝在他新买的巨大粉色绒毛沙发里,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喀戎看着几乎要与沙发融为一体的雄虫,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问:“您之前……不都一直没有再提过沈池了吗?怎么今天突然……”
闻言,奥菲的神情有些恹恹的:“我看到了你的记忆,……他不应该那样对你。”
还有……
雄主雄主雄主雄主……奥菲的脑子里都是记忆里喀戎喊沈池的那一句‘雄主’。
……今天、姑且、先放过那只该死的虫子……,明天再抓他过来,反正奥古斯都有很多只裂蹄兽,沈池有几只加尔诺呢?
喀戎听了奥菲的话,手不自觉地攥紧,目光紧紧锁在奥菲的脸上。
所以,这些天雄虫寸步不离地缠着自己做饭,索要各种礼物,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一丝复杂而温暖的情感漫过他的心。
不可避免的自厌感也随之而来。
虫族社会对雌虫的评判向来是严苛又无情的。毕竟,雌虫的数量如此庞大,那些珍贵无比的雄虫,为什么不选择一个经历清清白白,从未有过任何感情纠葛的雌虫呢?
尽管奥菲上次已经看到了他答应成为沈池雌奴的记忆片段,但喀戎的心底仍然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忐忑。
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已经做好准备,让雄虫目睹之后漫长又复杂的共同生活经历。
……即便那些日子里并没有发生什么。
“……您不介意吗?”军雌的声音低低的。
第56章 神谕 抬起手隔着布料攥住了钩尖
奥菲瑰粉色的眼眸随着雌虫低沉又克制的嗓音微微震动, 不自觉地睁大了些,他的睫毛轻轻扇动,似乎在组织语言。
没有得到即时回应的雌虫垂下眸, 顺势贴着雄虫的腿侧, 坐到了厚绒地毯上, 一条长腿随意伸展,另一条腿屈起,手臂搭在膝盖上,姿态放松下来。
他并不是自怨自哀的虫。
一条尾钩从雌虫的衣摆探进, 冰凉的鳞片贴上雌虫后腰, 在紧实温热的皮肤上轻蹭流连。
“他不应该那样对你。……他该死。”不, 死太便宜他了。
奥菲没有直接回应雌虫,只是再次强调了之前的话,语气执拗。
缠绕的尾钩轻轻安抚着雌虫的心, 喀戎轻轻向后靠,宽阔坚实的后背倚在沙发边, 他侧过头, 抬眸望着奥菲:“雄主,”他的声音低沉,“您知道吗?对于雌虫来说,能够遇到一只像沈池这样的雄虫已经很幸运了……”
话音刚落, 那条在他身上作乱的螯钳就骤然收紧, 开开合合, 在蜜色紧实的胸膛上留下一个个或深或浅的夹痕。
雌虫的呼吸沉了沉, 随即又放松下来,抬起手隔着布料攥住了钩尖。
他接着开口,声音平稳如常:“我的雄父是歇罗星上的一只C级雄虫, 雌父是他的其中一只雌侍。
鞭打、罚跪、长时间的禁闭……几乎天天都在上演。我曾经亲眼目睹我的雄父用鞭子将他抽得皮开肉绽,又在伤口溃烂前,勒令他亲手擦干净地上的血迹……
我也亲眼见到过我的雄父用信息素强行诱导他进入假性热潮期,再将他锁进隔离室,坐在监控前,边看他痛苦挣扎边取乐。”
雌虫的叙述始终不急不缓,轻描淡写那些过往的创伤。
奥菲微微调整了坐姿。他抬起一条腿,跨过雌虫的肩膀,落在另一边的地毯上,膝盖内侧轻轻抵住了雌虫屈起的膝盖外侧,将他圈在了自己双腿之间。
随后缓缓俯下身,从后方搂住了雌虫的脖颈和胸膛,他轻轻地将自己的下巴搁在了雌虫深棕色的发顶,额前垂落的金色发丝拂过对方的脸颊。
喀戎抬手,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抚过奥菲的脸,“沈池从来没有伤害过雌虫,他甚至还公开支持过很多一些雌权倡议。”
过了一会儿,雄虫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贴着骨骼,闷闷的:“可是,你会难过。
……被忽视的心意,被轻慢的付出,……被视作理所当然的忠诚……这些,心里的痛苦,难道因为看不见流血,就不算痛苦了吗?”
尖锐的语言暴力和侮辱固然会带来伤害,却不如长久的冷漠和敷衍更让虫难捱,就像天空下起了针雨,细密、绵长、持久,让虫崩溃又绝望。
沈池从来不会举起鞭子,但是他有更加锋利的刑具——傲慢和敷衍。
他向军雌最脆弱的器官——跳动着忠诚与情感的心脏,挥下了布满倒刺的荆棘鞭子。
雌虫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随后,他缓缓开口:“可是您知道吗,或许这些过往真的很痛苦,……可是它们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我遇见了您,您是我的太阳,没有被您照耀过的地方,都是黑暗。”
雌虫将自己的一切都剖开,过往经历和爱意,统统摊开在雄虫的面前。
“我曾经与沈池在一起生活过很久,您会介意吗?”喀戎的声音带着一丝克制,他强迫着自己将那份突如其来的自厌感甩出脑海。
他心底异常清醒,即使他真的与沈池有过任何形式的亲密,他也绝不应该因此而否定自身的存在与价值。
但或许惶恐会因爱而生吧。
他仍旧停顿了一下,自嘲开口:“像我这样曾经做过其他雄虫的雌奴,还‘隐瞒’经历,‘改嫁’给您的虫,是要被雄保会列为‘不守贞洁’名单里的,……恐怕一开始,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您的雌君吧。”
奥菲掐住了雌虫的下颌,不容抗拒地扳过他的脸,轻轻吻在他的鼻侧:“我深爱着您的一切,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贞洁……吗?明明应该是代表着忠诚坚定、正直纯粹的高尚品格的意思。他才不应该下地狱,一开始将这个词汇跟雌虫的情感经历挂钩的虫才应该下地狱。
喀戎静静凝望着奥菲,目光深深沉沉。
雄虫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他无法忍受雌虫脸上那份落寞的表情。
他把他拽到自己的世界里来,当然不是为了让他继续痛苦的,而是因为这里的每一片尘埃,都刻着他的名字。
察觉到奥菲情绪的波动,喀戎忽然翻身按着他的肩膀向后倒去,粉红色绒毛沙发吞没了一切下坠的重量……
——
主星上蒙特私虫庄园的首席安保官,看着五花大绑按在地上的第一军团军团长唯一的雌子——加尔诺,内心发出了灵魂质疑。
究竟是为什么,最近总是有雌虫非要单枪匹马闯进蒙特大公的私虫庄园?他们难道丝毫不把庄园的超高规格防御体系放在眼里吗?
这位少将的脸上还有好几个叠在一起的,已经泛青的巴掌印,虫神在上,这可不是他们打的……
塔尔森上将,你教子无方啊。
没等他继续想下去,埃文斯的通讯弹在了空中:“大公殿下请这位‘客人’到角斗场,请尽快。”
——
角斗场,
“如果你能够打败这两只裂蹄兽,我就放了沈池。”
奥菲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无聊的恹恹,他正愁今天要怎么折磨沈池才好,可惜他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他可是个善良惹虫爱的好虫子,怎么会想得出那些无聊又残忍的事情呢?
但他突然想到,加尔诺好歹也是一只A级军雌,怎么会被区区一只裂蹄兽打得那样惨烈?
虽说身后有个连滚带爬的雄虫拖着后腿,但……一只军雌虫化之后,要杀死一只可以用来防御的骨骼嵌在血肉里面的哺乳类生物,应该轻而易举才对。
为什么呢?
懒得想,验证一下看看。
加尔诺狠狠地瞪着奥菲,那只雄虫高高坐在看台上,甚至都没有低头,只是瞳孔轻轻向下垂,就这样睨着他。
他身旁坐着那只神殿的神使,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半眯着眼睛,仿佛置身事外。
看台上方有高高的遮阳篷,沈池被铁链悬吊在遮阳篷的金属架上。
主星这个时段的温度很高,烈日灼烧。黑发雄虫额角的伤口不断渗出混着汗的血滴,干裂的嘴唇粘着血痂,低不可闻的呢喃声完全淹没在酷热里。
雄保会似乎已经放弃了,这次没有再派虫来劝说。
“少将,看在你雌父求情的份上,如果你死了,我就让你的雄主为你殉情,怎么样?”奥菲微微偏头,唇角勾起一个矜持又完美的弧度,他可真是太善解人意了。
殉情,多么美好的事情呀,他开始发散思维,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喀戎挑眉轻笑的模样,一股滚烫的血流猛地窜上脸颊,瞬间点燃了那片苍白的皮肤,泛起醉醺醺的潮红。
“你发誓?”加尔诺紧紧盯着奥菲。
奥菲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像突然切换了频道一样:“我们的神使为你作证,你赢了,他就是你的。”
涅法无奈,他说为什么突然邀请他,他差点就忘了这只金发雄虫对于远古时期那些野蛮习俗是如何情有独钟:“这就是你说的有好戏看?”
奥菲的频道又切了回来,他根本没看场下即将开始的生死搏斗,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涅法,落入了那个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充满血腥荣光的远古画卷里。
“雌虫为心仪的雄虫踏上角斗场……”他的声音因为过度兴奋而微微拔高,带着颤音,“难道不是最令虫激动的事情吗?!”他的皮肤过于苍白,几乎是任何一点小小的情绪波动,都会让潮红再一次蔓上他的脸。
涅法浅浅翻了个白眼,虽然在母神的教义里,一切恶意伤害雌虫的事情都应被唾弃,但这种以雄虫为战利品的搏杀,貌似触碰了微妙的分界线,让教义变得模糊起来。
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稍微圆润了些的下颌。自从……自从和洛瑟兰在一起后,他好像胖了一点……。帝国的伙食真不错,他都有点不是很着急回帕尔米隆星了。
角斗场内很快变的喧嚣,
两只巨兽被放了出来。加尔诺只能被迫半虫化抵挡着。
奥菲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被高高吊在看台旁的沈池,“放他下来,给他一个最好的位置。”
侍从立刻将沈池放下,粗暴地拧过他的头,确保他能清晰地看到加尔诺喷涌的鲜血以及被利爪撕裂后翻卷皮肉下的骨头。
尘沙飞扬。
一只裂蹄兽不出意外倒在了角斗场,另一只也伤痕累累,发出威慑的低吼暂时后退。
但加尔诺已经相当狼狈了,可以说是血肉模糊。
奥菲实在想不通,沈池这只连对上他目光都会下意识错开视线的虫子,有什么魅力能让这只雌虫跟着了魔似的保护他。
胆小又懦弱,平平无奇,除了雄虫的身份没有什么闪光点,在虫群里能瞬间被淹没。
他瞥了一眼下方沙地上那个几乎不成虫形的身影,再瞥瞥看台边那个被强迫观看,面无血色,只会痛苦流泪的沈池。
这样可不行,他答应雌君了要留他一命的。
奥菲决定添一把火,微微倾身,声音刚好传到场中:“你也不想看到你的雄主被吊在高塔上暴晒十天吧?”
加尔诺似乎对这句话反应剧烈,他背部的虫甲开始膨胀增厚,四肢关节变形扭曲,变成巨大的矛状镰爪,形状诡异。
脸上的皮肤也开始快速蠕动,厚重的甲壳遮住了整张脸。巨大的复眼暴露出来。口器从脸上撕裂,外翻出狰狞的獠牙,不断滴淌着浑浊涎水和血沫。
沈池眼睛惊恐地睁大,拼命向后缩去,想逃离看台,避开那张恐怖狰狞的脸,哪怕那个丑陋的虫体正在为了他而搏杀。
“啧。”
一声毫不掩饰的带着不耐烦的轻叹响起。
奥菲不知何时已踱步到沈池的身旁,重重踹在他的小腹上。
沈池的身体瞬间弓起,刚刚被恐惧激起的呕吐感混合着新添的疼痛,让他只能发出破碎的哀嚎。
沈池的痛苦似乎取悦到了奥菲,他俯下身揪住沈池的头发,毫不费力地拎起,粗暴地拽着他,摩擦着粗糙的地面滑行,然后掼在了主座旁的地面上。
奥菲悠然自得地落座主位,然后抬脚,靴底狠狠碾在沈池的脸上,将他的脸完全固定住,正对着角斗场,
加尔诺的虫化模样正死死咬住那只裂蹄兽的咽喉,滚烫的兽血喷泉般浇灌在那颗巨大又“丑陋”的头颅上,几十只复眼在血雾中,齐齐地眨了眨。
终于……
呕吐物从沈池被踩压得无法闭合的嘴角涌了出来。流到地面上,甚至沾湿了奥菲的靴底。
奥菲的表情瞬间扭曲了。
涅法默默把腿往旁边挪了挪,甚至把自己的长袍下摆迅速提了起来,但他终究没忍住,瞥了一眼沈池,接着瞳孔骤然紧缩。
“他的后颈!我在圣典的古卷残页上见到过,……被神明赐福过的雄虫会更容易受到身边的雌虫的青睐,他们的身上就会有这种纹路。”
这声惊叫暂时压过了奥菲的低气压和他碾磨靴子的动作,他动作一顿,眉头拧成了死结。
但涅法已经完全陷入了发现神迹的狂热中。他矮身凑近沈池,甚至伸出手,急切地拨开黏在沈池后颈的湿发。
“你看!就在这里!像水一样在流动着,你感受一下试试,说不定可以再一次听到神明的声音。”
奥菲盯着那道纹路,现实再一次突然退去,漆黑席卷了他的视野。
无法名状的噪音灌入他的意识。
“说了不要……放……近,你……的‘人’都……这里……了……”
“……做……记号……。多放……天,……新……杂交种……,这次……你……更高分。”
随着最后一个飘渺的词语落下,黑暗瞬间褪去。
嘈杂的现实声音猛地涌入奥菲的耳中,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奥菲?奥菲!” 涅法急切的声音响在耳边,带着狂热的期盼,“你看见了什么?!听到神谕了吗?母神说了什么?!” 他凑得更近了,试图从奥菲呆滞的目光中挖出答案。
奥菲的眼珠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聚焦在涅法那张因为过度兴奋而扭曲的俊美脸庞上,最终摇了摇头。
或许这个话题,还是与那只活了一千多岁的雌虫维克托姆探讨,会是更好的选择。
奥菲没有再理会陷入失望中的涅法,若有所思地把目光投回了角斗场。
搏杀已经进入了尾声,最后一只裂蹄兽也倒下了。
他依照约定放过了沈池。……暂时。
加尔诺踉跄到了沈池身边,可是那只雄虫却像对待洪水猛兽一样对待自己的救命恩虫,手脚并用,一边喊着别过来,一边疯狂地向后爬去。
奥菲对眼前的场景失去了兴趣,他招呼埃文斯招待好涅法。
他要去接他心爱的雌君下班。
第57章 都给你 狠狠嘬了一口
“老大, 我不想再为帝国效力了……”
尤卡神色复杂,但他的神情似乎随着每一个字的落下而变得愈发坚定,“我们的部署已经差不多了, 第一军团也为我们提供了很多便利。
「WING」的领袖也暗中询问我们可不可以将歇罗星作为他们新的据点。……趁着帝国因为各地起义焦头烂额的时机, ……我们反吧。”
他为帝国效力这么多年, 皇室却把他当作玩物,随手赠送给一个暴虐的雄虫,尤卡对帝国的最后一点忠诚都消散了。
他身边站着一些同样跟随喀戎多年的部下,也纷纷点头, 目光灼灼。他们的未来和身家性命, 都已经全部押在了喀戎的身上。
上一世的经历恍若重现, 喀戎的心微微一懔。
事到如今,即使他并不如上一世那样渴望去走上这条颠覆的道路,沉重的责任也已经压在他的肩头, 推着他必须前进。
可是……
思绪翻涌间,一抹铂金色无可避免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
他飞速思考着奥菲与皇室之间那层若有若无的关系。
奥菲……会为了他, 与帝国决裂吗?
——
奥菲赶到军部的时候, 被喀戎的部下告知上将在会议室。
于是铂金色的发丝在军部联合小型会议室的窗外划了一个潇洒的弧线,随后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被毫不客气地推开。
众虫失语,严肃的会议氛围也跟着凝固。
洛瑟兰、第一军团长塔尔森、以及内阁首席辅佐官埃德温·冯·克莱斯特三位重量级虫物正围坐在会议桌前,密谋着可能关乎帝国未来的要务。
奥菲在几只虫愕然的目光注视下, 绕过长桌, 迈着理所当然的傲慢步伐, 旁若无虫地走到喀戎身后, 姿态自然地俯下身,双臂环住喀戎的脖颈,在喀戎英挺的鼻梁上, 狠狠嘬了一口,
一声湿漉漉的“啵!”,响亮地回荡在整个会议室里。
雌虫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顿,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耳尖迅速染上一层绯红,随即,他抬起眸,无奈地睨了奥菲一眼,“雄主,您怎么来了?”
惊世骇俗的举动让另外三只见惯风浪的虫也足足愣了有一会儿。
最终,三虫凭借着强大的职业素养,微微躬身,异口同声地挤出问候:“冕下,日安。”
奥菲这才仿佛发现了其他虫的存在,但他毫不在意。
他随意地拉开喀戎身旁的椅子,大喇喇地坐下。手肘往会议桌上一撑,然后自然地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拉过来,十指相扣,贴在自己光滑的脸颊上蹭了蹭。
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黏在喀戎脸上,眼神炽热又专注,眷恋与缱绻满溢出来,他的整个世界只有眼前这只雌虫。
“接您回家。”
奥菲的语气理所当然,接着又像打发无关紧要的物件般,朝其他几只虫挥了挥空闲的手,
“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说完,他的视线又立刻黏回了喀戎身上,继续他肆无忌惮的观赏。
喀戎的目光在奥菲几乎要把他点燃的视线里停顿了一会儿,嘴角不易察觉地向上扬了扬,随即才转向其他几只神色各异的虫:“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会议可以继续。”
埃德温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与身旁的塔尔森交换了一个眼神。
洛瑟兰直接表示:“我没有关系。我相信奥菲冕下对我们的内部讨论不会有兴趣,更不会做出任何阻碍行为。”
于是这场或许关乎帝国未来走向的绝密会议就这么诡异的继续了,奥菲注意到他们还带了信号屏蔽器。
这么谨慎,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没兴趣听。
他解下腰间的权杖鞭,啪地一声按在了喀戎身前的桌面上。
喀戎一怔,眼睫轻颤,随即缓缓勾了下唇角。
奥菲丝毫不知道他随手的这一个举动,会让自己的雌君在这场谈判中凭空多出多少主动权。他忽略了另外几只虫那微微凝滞的呼吸,思维开始发散。
……雌君的手真好摸,这只手一定在战场上捏碎过敌人的喉骨,现在却温顺又纵容地被他扣在掌心,任由他把玩,奥菲的心愉悦地在发颤。
雌君的脸真帅,多么优越的骨相啊,他的嘴唇像上好的蜜玉染了霞光,想咬。
雌君的胸肌……隔着军装也能想象到那饱满的尺寸……
嗯?奥菲的目光忽然顿住,聚焦在喀戎被军装腰带束紧的腰腹……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
……一定是那讨厌的虫蛋!雌君会不会觉得身体不适?
它什么时候才能乖乖离开雌君的身体,
不过……没有那么块垒分明的腹肌,他也好爱。雌……
啊,好可惜那天没有在看台上……他都已经想象到他的雌君如果彻底放松下来,那身紧实流畅的肌肉会如何慵懒地舒展开,然后跟着信息素一起微微溢出座椅的扶手……唔……不过奥菲随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雌君应该不会彻底放松下来吧,因为有其他虫的注视的话,雌君会变得很可爱。
奥菲的思维在遐想里肆意奔腾,完全屏蔽了耳边那些可能颠覆帝国的惊涛骇浪。
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喀戎深蜜色的脖颈,雌虫性感的喉结正在随着偶尔的发言而上下滚动着。
……好可爱。
终于,在奥菲那犹如实质,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赤裸目光中,喀戎艰难地结束了这场漫长的会议。
他的目光带着无奈和纵容,投向身边那只从头到尾都只专注于用视线视/奸他的雄虫。
奥菲立刻回以一个灿烂无比且心满意足的笑容。
还没有离开会议室的洛瑟兰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奥菲冕下,冒昧打扰。涅法冕下今日从您那里离开后,突然返回帕尔米隆星,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这位皇子殿下冰蓝色的眼眸似乎压抑着什么,连带着周身的信息素都带上了一丝不稳的躁动。
奥菲正把玩着喀戎骨节分明的手指,目光专注:“嗯?你怎么不直接问他?”
“……通讯无法接通。”
奥菲饶有兴致地挑起一边眉毛,目光在洛瑟兰的脸上逡巡。
要是雌君也能像洛瑟兰这样就好了,愿意在——的时候把他吃掉……,而且……据空气中弥漫的微弱信息素判断,奥菲猜,现在洛瑟兰的脑子里大概正盘算着,怎么样把那只不告而别的神使抓回来,锁进只有他知道的地方,然后酱酱酿酿一番。
奥菲的目光在洛瑟兰身上停留得有些久,久到喀戎微微挑眉,不动声色地拉过他的手,然后低头吻在了他的指尖上。
奥菲瑰粉色的眼睛瞬间愉悦地弯起,将注意力彻底转回喀戎身上。他心情大好,决定大发慈悲帮一把这位皇子殿下。
他抬手拨了个通讯。
通讯很快被接通,维洛迦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他笑得灿烂:“奥菲~你可算想起给哥哥们拨通讯了!是不是想我们了?最近一切都还好吗?”
“你的手臂长好了吗?”喀戎的声音从旁边懒洋洋地飘了过来。
维洛迦的笑容瞬间消失,重新长出一条手臂,意味着之前锻炼的肌肉都、没、有、了!他好不容易才重新练出来!
这只该死的军雌,意外的强悍。
“涅法怎么突然回帕尔米隆星了?”奥菲捏了捏喀戎手上的骨节,目光专注,苍白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厄里芬的声音从通讯里传来:“涅法大人传讯说他找到了最适合作为传播母神信仰的代言虫,因此已紧急将他迎回神殿……”
“代言虫?是谁?”
“沈池冕下。”
在洛瑟兰越发低沉的压抑气场中,奥菲若有所思地挂断了通讯。
——
日暮西沉,
餐厅的长桌上摆放着适合孕雌食用的营养餐点,可喀戎却有些没什么食欲:“雄主,您……”突如其来的翻搅感猛地从胃部涌了上来,他话还没说完,捂着嘴干呕了出来。
奥菲猛地起身,蹿到喀戎身边,语气罕见地惊慌失措:“你怎么了?”
庄园内待命的医疗团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经验丰富的首席医疗虫仔细检查后,“请冕下务必放心,上将这是非常典型的孕吐反应,是虫蛋发育过程中正常的生理现象。
从体征和初步扫描来看,虫蛋发育状况极佳,恭喜冕下!”
医疗虫转向喀戎:“主君,请您放宽心,注意饮食,保证充足休息。您的体质非常优秀,相信很快就能适应。”
但奥菲的眉头还是紧紧皱着,瑰粉色的眼眸里浮出明显的焦躁和心疼:“没有缓解的办法吗?”
医疗虫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感到有些意外。在他看来,孕吐是雌虫孕育强大后代的荣耀象征,是再自然不过的过程,以军雌的强悍体质,忍忍就过去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谨慎地补充道:“孕雌在孕期可能会变得情绪更为敏感易怒,如果可以的话,适当给予安抚性信息素,能有效缓解孕雌的不适和焦虑情绪……”
话音刚落,医疗虫们就感到一大股浓郁的安抚性信息素瞬间充盈了整个房间。他们在舒适的氛围中飘飘然起来,但又立刻在他们主君不太友善的目光注视下,恋恋不舍地飞速离开。
主君好幸福啊,他们仅仅是蹭到了一点点逸散出来的信息素,就感到浮躁的精神海被抚平了些许。
不敢想象,被如此浓郁的信息素灌入,该有多爽呀。
喀戎单手轻抚额角,语气无奈:“……雄主,我真的没事。”
奥菲几步来到他跟前,将雌虫稳稳地打横抱入怀中。
雌虫的身体在空中微微一绷,但很快就松了力气,懒懒地偏了偏头,眼睛半阖,顺着奥菲的力道靠了过去。
奥菲踏上楼梯,小心翼翼地将雌虫放到了主卧的床上。
然后蹲在床边,直勾勾盯着他微白的脸,内心焦躁不安。
喀戎无奈地伸手,干脆利落地一拉,将奥菲拽上床,拢在了怀里:“我没事的。”
奥菲被拽上床后瞬间化身八爪鱼,死死缠住喀戎,脸颊紧贴在他的颈窝,蹭来蹭去不肯放开。
毒酒一样甜腻的安抚性信息素失控一样喷涌,将雌虫彻底包裹进去。
喀戎闷哼一声,高浓度的信息素差点瞬间把他泡晕过去。他眉头微蹙,抬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奥菲的腰:“雄主……太多了。”
但奥菲像没听见一样,把脸埋得更深。
粉色的眼眸在昏暗中泛起湿润的光,“我们回缇娅玛星域吧。” 奥菲的牙尖在雌虫颈侧的皮肤上轻轻磨蹭着。
他的雌虫白天要去跟那些心里藏了八百个心眼子的虫打交道,回家还要忍受着那颗讨厌的虫蛋的折腾……
心疼和妒火在奥菲胸腔里搅成一团。他抱得更紧了,他想要把雌虫整个按进身体里。
他抬起脸,粉色瞳仁直勾勾盯着喀戎被信息素冲击地勉强聚焦的眼睛:
“把歇罗星也迁过去……我会保护好你的。”
奥菲的嗓音沙哑又执拗:“星域、矿脉、私军,还有全星际最精锐的的空行兵种……统统都给你。” 苍白的手指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抚上喀戎的脸庞,胸膛随着逐渐急促的呼吸剧烈鼓动着,一下又一下抵触着雌虫胸前的皮肤。
“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捧给你。”
近似癫狂的倾诉,雌虫、雌虫大概率是没听清的,他已经被过量的信息素折磨得双眼迷蒙,信息素也止不住地不断流淌出来……
第58章 狂欢节 拉扯得微微凸起
弥漫着体温和信息素的空气里, 奥菲餍足地眯着眼,回味着雌虫刚才那副截然不同又只为他展现的情态。
明明一开始,他还在热烈地倾诉着自己的爱意呢, 结果雌虫突然就坐上来了。
不过, 他可不是那种会被美色冲昏头脑而忘了“正事”的虫。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下, 雌君终于迷迷蒙蒙地松口:半个星月后的狂欢节结束之后,就跟随他一起回缇娅玛星域。
苍白的指尖流连在雌虫被汗水浸润的深蜜色胸膛,奥菲的眸底掠过一丝满足感。
明明最初是雌虫先开始的最后低低哀求他停下来的,也还是雌虫。
这是为什么呢?
他睁大眼睛用目光细细描摹着雌虫熟睡的脸, 眼神在昏暗光线里显得诡异地专注。
雌君的各种样子都令他着迷, 但雌君蜷缩脚趾的样子好像格外令他着迷。
奥菲静静看了一会儿, 忽然轻轻地翻身下床,不知道从哪里摸索出了一根精美的金色链子,两头各附着一枚形似小型钳口的扣件。
奥菲将它们夹在了雌虫的胸前。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 对着链条轻轻扯了两下。巧克力果冻就被拉扯得微微凸起,松手后又弹了回去, 很轻很轻地晃了晃。
果然很好看。
金箔巧克力, 最漂亮的配色,就像他的头发铺散在雌虫的颈侧时一样。
他又用了点力气,扯了两下。
雌虫还是没有醒
……可能是被他爱惨了吧。
奥菲又翻身回到床上,从雌虫后面圈抱住他, 他把尾钩深深按在颜料格子里, 饱饱蘸了一尾钩的信息素液。
颜料盒子狠狠地抖了一下。
雄虫立刻凑过去吻了吻雌虫的虫纹。
然后, 尾钩又绕到了雌虫的身前, 涂涂画画,和金色的链子撞在一起,叮叮当当。
——
时间一晃, 狂欢节马上就要来临了。
狂欢节,是二十年一度的盛大节日,会持续数个星期。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全民的假面舞会节,节日的初衷是希望面具能够暂时让阶级暂时消失,平民可以嘲讽贵族,雌虫可以抱怨雄虫。
面具之下的一切言论都不会被追责。
这场盛大的节日在主星举行,各个星域的虫都会赶来参加。
自从喀戎提到这个节日后,奥菲就查阅了很多相关的资料,诸如:
「第二十届狂欢节新闻:军雌雷尼耶向‘陌生绅士’抱怨雄主暴虐,次日发现那只‘绅士’正是他雄主本虫……」
「戴着猫面具的贵族将加密信息塞进我手心,面具后飘来帝国中将熟悉的声音……我转身撞倒一只戴着羊头面具的虫,发现他竟是昨日在集市追捕我的执法军官。我们心照不宣地轻触触角,消失在狂欢节的混乱虫潮里。」
彼时,奥菲从乱七八糟的资料里抬出头,看向埃文斯:“听起来是个很不祥的节日呢。”
埃文斯语塞,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殿下,涅法大人请求您能够支援一些矿产,用于维护母神的信仰传播。”
奥菲挑眉:“听说沈池现在很有声望?”
埃文斯恭敬道:“是的,自从涅法冕下公开宣称,之前直播中的所有神迹都源于母神瓦尔米奥,并大力宣扬母神的教义后,沈池就成为了母神当世的代言者,他的亲和力很高,很受雌虫们的爱戴。”
奥菲轻轻抬颌:“分一颗矿星的一年产出给他,记得拜托他帮我格外关注沈池。”
沈池……请你尽情享受这份风光吧。
毕竟站得越高,跌下来时才越是惨烈。
——
这场狂欢节开始后,雌虫每每回家都已经深夜了,甚至有的时候直接彻夜不归,虽然每晚都会跟他报备行程。
一般这种大型节庆,军团长会亲自带队巡逻,展示军队的威仪,让民众感受到安全秩序,同时向敌对势力宣告主星统治的稳固。
奥菲只能在星网模糊的抓拍里,一遍遍注视着那身漆黑的军装包裹下的,他渴念的躯体……
那些无时无刻不环绕在他身边的精锐士兵,以及画面里不同的面具虫,逐渐让奥菲心生嫉妒和焦虑……就好像有无数爪子正从他怀里抢虫。
这天,奥菲又在新闻里看到了喀戎的身影,他终于按捺不住,决定去找他。
他披上最不起眼的斗篷,兜帽拉得很低,一头扎进了新闻里的街道。
这里的景象与他以往见到的主星大相径庭。往常出门的时候,他总能收获众虫若有若无的注目礼与讨好的笑。
但现在,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面具,那些面具有的是诡异的笑靥,有的是哀哭的悲容,又或者是一片空白。
令虫不安的气氛弥漫着。
似乎,借着假面的遮掩,主星上混进了大量其他势力的虫族。
一只戴着笑脸面具的虫突兀地拦在他面前:
“哟,这不是尊贵的雄虫阁下吗?”
笑脸面具虫摆出一个十分夸张的敬礼姿势,双手捧住胸口,深深地弯下腰,脑袋几乎要碰到膝盖。
奥菲顿了下,随即抬脚绕过他,继续跟着标记的感应向前走着。
迎面走来一只身形高大的虫,奥菲正要避开,可那只虫在擦肩而过时,却特意撞了他的肩膀。
“别挡路。”恶意的声音随之传来。
奥菲踉跄一步,稳住身形,尖锐的痛意从肩上蔓延,就在他凝聚精神力准备反击的时候,
“阁下怎么生气了?” 肇事虫带着恶意装出的困惑高声讥讽,“你们平常……不正是这样‘亲切对待’我们的吗?”
“鞭打、辱骂、酷刑………怎么轮到您自己身上,这点关怀就受不住了?”
“就因为你生来是雄虫,所以就高虫一等吗?”
奥菲顿了顿,即将凝聚的精神触手又收了回去。
他的沉默并没有平息恶意,反而成为了最好的助燃剂。
带着面具的雌虫们变本加厉,
“看啊!哑口无言的蛀虫!”
“榨干我们血汗喂饱的废物!”
“滚回你的金丝笼!”
混乱中,一只手猛地伸出,他的兜帽被狠狠掀开,
一张精致到诡谲的面容暴露出来。
苍白得像白瓷瓷器,脆弱混杂着睥睨众生的冷漠,让每一个目睹此景的虫都想要摧毁这份矛盾的完美,看他惊惶失措跌下神坛。
“霍,真是漂亮货。”
面具虫们故意围成一圈,他们指指点点,嘲笑他,肆无忌惮地宣泄着积压的怨恨:
“快想想,要是性别互换一下……”
“我看上这只雄虫了,快把他洗干净送到我的床上!”
“低贱的雄虫!”
“帝国的耗材!”
“你们的存在压榨了我们的生存空间!”
“为什么你不用带抑制项圈?”
奥菲站在原地,对谩骂充耳不闻。他的目光被一层空洞取代,他甚至没有转动眼珠,连睫毛都纹丝不动,就‘钉’在那里,浑身透着令虫毛骨悚然的寂静。
侮辱的话语得不到回应,逐渐停歇了下来,几只戴着面具的虫面面相觑,看着眼前的雄虫,纷纷感到心里毛毛的。
喀戎循着标记一路疾驰,他飞向半空,军雌卓越的视力让他一眼就锁定了奥菲。看清场景后,他瞳孔紧缩,双翼一振,急速俯冲下来。
坚硬的骨翼横扫,将围拢上来的面具虫扫得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甚至能听到骨骼断裂的闷响。
喀戎攥住奥菲的手臂,骨翼盾牌般铺开,将雄虫牢牢地护在自己身后。
喀戎扫视着一地狼狈的面具虫,目光里残留着未散的杀意,随即看向紧随而来的部下,声音低沉而紧绷:“把刚刚所有动手的,全都拿下。”
奥菲忽然抬了抬眼,恍似木偶被上了发条:“放了他们吧。”
这些虫之所以能混入主星,恐怕他的雌君,也少不了在其中推波助澜吧。
喀戎微不可察地怔了一下:“他们冒犯了您,您不生气吗?”
“他们说的没错。我的确享受到了性别和阶级的特权,我没有资格生气。”雄虫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喀戎转身凝视着奥菲,随即挥了挥手,示意部下放走那些虫。
那些雌虫愣愣的看着奥菲,似乎没想到这些话竟然有一天会从一只雄虫嘴里说出来。
但奥菲的目光丝毫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他的眼神逐渐逐渐变得痴缠,紧紧钩在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上,丝丝爱怜沁入眼底:
“身为一只雌虫,在这样的社会里,生活了那么久,你应该很辛苦吧?”
狂欢节无处不在的彩色纸屑似乎飘到了喀戎的眼睛里,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雄虫,
在这样的场景下,拥抱和亲吻好像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情感了,他就这样直直地站着,一瞬不瞬地凝望着奥菲瑰色的双瞳。
皇宫方向的夜空忽然被一道翅膀形状的烟花撕裂,「Wing」的标志划破长空,警报长鸣。
奥菲和喀戎在混乱里一动不动地彼此凝望,
喀戎忽然觉得,遇见这只雄虫,自己好像注定也要疯掉了。
不过奥菲似乎并没有理解或是感受到与雌虫相同的情感,
他只是径自沉溺在那双对他而言无比瑰丽的琥珀色眼睛中,那里中正流淌着一种,无论是什么,都令他深深着迷的情绪。
“你们怎么在这里?”洛瑟兰从空中飞落。他不久前在黑夜中看着虫皇身披金袍,头戴面具,在众虫簇拥下像个鬼魂一样钻入星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在那时看到夜空中有一条裂缝一闪而过。
当年,虫皇离开他的亲生雌父的那天,是不是也如今日这般,乘坐着奢华昂贵的星舰,不告而别?
喀戎稍稍收敛了些许翻涌的情绪,转过身,看向洛瑟兰:“你怎么从皇宫出来了?”
“虫皇跑了。”洛瑟兰言简意赅,“我原本打算追上去,不过正巧看到了你们。”
喀戎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你就这么让他跑了?”
“他已经跑了,他当然就不再是虫皇了。”洛瑟兰语气平淡。
闻言,喀戎眉梢微挑。
奥菲的目光牢牢地锁定在他喀戎身上。看到他轻挑眉梢,就自然地接话道:“逃跑的虫没有做王的资格。”
恰巧洛瑟兰也在这时补充了同一句话。
两虫异口同声,显得十分默契。
喀戎忽然感到心里一阵烦躁,他垂下眼睫,琥珀色的眼眸掠过洛瑟兰,随即又若无其事地回到奥菲身上。
奥菲抿了抿唇,立刻后退一步,手指轻颤着捂住自己的肩膀,嗓音带着一丝刻意的无助:“雌君,我的肩膀好像碎了……”
第59章 玩具 扫了一眼满床的小玩具
奥菲的肩膀真·物理意义上的碎了。
医疗舱室内, 奥菲肩上青紫的淤痕触目惊心。
打过麻药后,喀戎小心翼翼地划开那片淤痕,用治疗仪将底下的骨头一点点接好, 他小心控制力度, 手几乎比机械臂还要稳。
随后, 他开始用修复药剂小心地在那些皮肉上喷洒着。
整个过程里他的唇紧紧抿着,似乎心情极差。
明明受伤的不是他,他的表情却好像他才是承受痛苦的那一个。军雌眼眶微红,喉结不住滚动, 汗珠从额角渗出, 沿着紧绷的下颌滑落。
“没事的。”雄虫安慰道, 他看着雌虫的神情,内心升腾起一股诡异的餍足。
喀戎没立刻回应,沉默地缠好最后一圈绷带, 他直起身,垂眸看着奥菲, 阴影将雄虫完全罩住:“为什么不躲开?”
作为一只高等雄虫, 他知道奥菲完全可以避开的。
奥菲一点也没有被军团长刻意严肃起来的样子吓到,他轻轻抬头,用额角蹭过雌虫紧绷的下颌,姿态亲昵:“我喜欢你为我心疼的眼神。”
“……不要再伤害自己了。”喀戎的声线发紧, 他记得, 上次在帕尔米隆星, 雄虫就曾用自残的方式试探他的心意。
他隐约意识到, 在奥菲的观念里,疼痛或许有着与常虫全然不同,甚至扭曲的定义。
奥菲垂眸不以为意, 疼痛能让他感受到真实,撞就撞了。
喀戎似乎看出了奥菲的不以为意,他抬起雄虫尖削的下颌,迫使他的目光与自己对视,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传递过去,“我会难过的,雄主。”
雌虫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现在却透着几分难得的脆弱:“请不要再让我这样难过了,好吗?”
奥菲微怔。他的目光瞬间沉溺在那双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中,就像被无形的力量牢牢吸住,片刻后,他鬼使神差地轻轻点了点头。
——
在歇罗星最高建筑的顶层,奥菲正躺在这个奢华大平层的主卧床上,翻阅着主星传来的最新新闻:
主星动荡,一些不怀好意的虫打着「WING」的旗号在街头巷尾横行霸道。贵族宅邸层层封锁,主星驻军频繁调动。
与此同时,虫皇秘密离开主星,并计划将帝国政务中枢迁往更偏远安全的萨隆星域的消息不胫而走,整个主星虫心惶惶。
平民们开始抢购营养剂和生存用品,涌向星港的难民从早排到黑。
越来越多的不满在星网上发酵,贵族和地方势力趁机分化瓦解,甚至连军部内部也出现了动摇。
曾经辉煌一时的星球,眼下变得危险又浮躁。
奥菲兴致缺缺地关闭了光脑,扫了一眼满床的小玩具。
喀戎答应奥菲狂欢节结束后就与他一同返回缇娅玛星域的。
不过,鉴于歇罗星的迁移计划,以及「Wing」的那一老一小正好身处歇罗星的状况,奥菲决定先回到这颗漂亮的星球。
这几天喀戎一直忙着将主星那些无辜的难民,还有蒙特家滞留在主星的私军,妥善地安置到歇罗星。
和维克托姆联络约定过几日见面,奥菲只能先漫无目的地随意转转。
歇罗星是一个雌虫地位相对较高的星球,这里的超市里看不见任何公然陈列的刑具。
相反,随处可见许多为雌虫量身打造的小玩具。
销售虫热情的为他解说:这些都是由天然材料制成,不会对雌虫身体造成任何伤害,并且能够充分照顾到他们的每一项需求。
奥菲立刻扫荡下来,带回家,铺了一床。
他兴致盎然地摆弄了一会儿。
随后,奥菲像巡视领地一样在家里四处查看,翻阅着雌虫曾经的生活痕迹。没曾想,竟在电视下方发现了几张年代久远的小碟片。
他打开一看,瞬间被眼前的内容震撼了。画面里充斥着捆绑、下跪,以及各种涉及强迫与掌控的羞/辱性场面。
雌君……原来喜欢这样的吗??
原来是他一直没有get到雌君的点呀!
就在这时,喀戎恰好回来,他推开门,目光落在奥菲和电视屏幕上,老旧碟片中劲爆的画面让他动作微顿,耳垂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
沙发上的雄虫转头看向他,瑰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雄……雄主,您怎么……”喀戎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窘迫地站在玄关。
奥菲纤长的手指直指向屏幕里正播放的视频,画面中,一只雌虫被强行按跪在地上,一只雄虫正在恶意碾磨雌虫的……令虫面红耳赤的声音持续回荡着。
“雌君,原来你喜欢这样子的吗?”
喀戎简直要冒烟了,他语无伦次地否认:“不、不是的。”话音刚落,他却顿了顿,“如果您喜欢,我……”
他刚刚成年没多久的时候,其实也跟大多数雌虫一样,对雄虫充满了懵懂的憧憬。所以,他也不免会去看一些影像试图从中了解更多。
这种刻意做成复古怀旧风格的碟片,在当时非常受欢迎。
不过,这类碟片大多都充斥着残暴的内容,符合虫族社会的主流审美。
那些下跪、调/教、驯服的场景,并没有让喀戎产生共鸣或向往,可似乎所有虫都对此习以为常。
可奥菲实在和那些碟片里的雄虫截然不同,他太温柔了。
来自这只雄虫的每一次触碰,每一句言语,都让喀戎感受到一种从始至终的平等,即便他依旧习惯性地称呼奥菲为“雄主”。
奥菲的精神状态或许并非普世意义上的正常,但他的爱平等又健康。
喀戎恍惚了一下,雄虫对他来说似乎太过完美了,完美得有些不真实。
奥菲听了他的话,摇了摇头。他不喜欢。他的雌君应该骄傲,热烈,被小心翼翼地珍藏。
喀戎换上家居拖鞋,走过去,俯下身,在奥菲的额头上珍视地落下了一个吻。
奥菲突然兴致盎然起来,他一把拽着雌虫来到主卧,划拉了一下满床的小玩具:“雌君,我觉得这些你一定会喜欢。”
看清床上的场景,喀戎的眼睛倏然睁大。
雄虫拆了一副手套,研究了一下,戴在手上。
这幅造型奇特的手套戴在手上,活像章鱼的触手,长长的,触手上的吸盘不停地吸吸合合。
奥菲好奇地蜷缩再伸展手指,触肢也随之做出相应的弯曲与延展。
喀戎深深吸了口气,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但奥菲的手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腕。
看着雄虫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雌虫认命地叹了口气,奥菲大概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无法拒绝的虫。
他放松身体,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又纵容的笑意,任由奥菲将他拉回床边,甚至还把骨翼伸出来铺在床上,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雄虫一如既往地温柔,雌虫闭着眼,绷紧又放松。
奥菲也很喜欢清醒着看着这样的喀戎,雌虫眼神涣散,极少极少地还会低低地啜泣一声,声音沙哑低沉,钩子一样,好像在抱怨自己正在拉扯着他的灵魂。
多好啊,就好像他的手真的伸进了他的灵魂里一样。
雌虫偶尔难耐地偏过头,却会在雄虫凑过来亲吻他的时候顺从的张口。
雌虫明明自己都快神智不清了,还会紧紧抓着他的手。
就好像他是他唯一的锚点……嗯,没错,他就是。
喀戎缓了好久,直到奥菲从背后将他密不透风地环住。
雄虫就好像有皮肤饥渴症一样,无时无刻想与他黏在一起。
奥菲尤其钟爱这种大面积的肢体接触,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最充分地宣示着自己的占有与守护。
喀戎无法否认,奥菲是浓烈的。他充斥着他的生活,渗透他的一切。他是他的雄主,是他甘愿一生守护的虫。
他愿意,并且享受着向他臣服,被他占有,被他掌控。
可是,被守护?一只雄虫,想要守护一只雌虫?
明明他是那么脆弱。
思绪无意间回溯到狂欢节那日雄虫的话语,喀戎再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恍惚。……这只雄虫,是真实存在的吗?
回想着遇到奥菲之后发生的一切,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这一切是不是都只是一场美梦,真实的他早就死在上一世被背叛的战场里了。
无边的恐惧让他身体难以抑制地轻颤起来,雄虫收紧了手臂,小心翼翼地绕过雌虫已经隆起的小腹,将他翻转过来,让他面对着自己:“你怎么了?”
喀戎凝视着面前那张精致的不真切的脸,忽然开口:“雄主,我们不要虫蛋了吧。”
喀戎突然觉得自己好自私。
他明明知道雄虫不愿意自己把心分给其他的虫,不愿意有一颗虫蛋介入他们之间,却还是不顾雄虫的感受,只因为自己想要,就执意留下了这颗蛋。
奥菲愣了一下,浓密的睫毛几乎刷到了对方的眼皮,他轻声问:“你不是很想要一颗蛋吗?”
他见过很多次,雌虫总是会不自觉地轻抚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嘴角带着那样令他心动的漂亮弧度,好像整只虫都在发光,
喀戎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奥菲:“也许……我也和您一样,不想把我的心,再分给任何一只别的虫。”
第60章 ‘重生’ 沈池,28岁,生于…………
听到雌虫的话, 奥菲瞬间展开了联想。
自从得知喀戎怀蛋后,他就查阅了大量关于如何让虫蛋离开雌虫身体的资料。
堕蛋是违法的,虫族并没有这种手术, 连刑罚都没有。
这种情形多见于丧心病狂的雄虫在雌虫孕期施以残酷暴行, 致使虫蛋破裂……或者某些雌虫因不堪被强制怀蛋的羞辱, 用自己的爪子将蛋生生掏出来,随后因违法行为而被判刑的新闻里。
无论哪一种他都不希望喀戎去经历。
更何况,蛋……
这枚虫蛋在雌虫的身体里待了这么久,早就不只是一个独立存在了。对奥菲来说, 它更像是雌虫的一部分。
在远古时期, 虫子们往往只知道自己的雌父, 而不知雄父。
因此,幼崽与雄父之间本就没什么羁绊。
奥菲潜意识里认定,这个即将到来的虫蛋, 是来与他争夺喀戎的。
可是……
奥菲调整了下姿势,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向雌虫微凸的小腹。除了持续的水声, 他能感觉到腹肌下有块硬邦邦的圆弧状物体, 但没有任何生命的气息。
蛋会在雌虫的孕腔里呆三个月,然后经历再三个月破壳。
不出意外的话,还有一个月,他就能见到这颗蛋了。
奥菲闭上眼, 他好像看到了那团绚丽的火焰正包着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光点……
……这颗蛋里似乎流淌着喀戎的血液, 拥有着他的基因……那么, 他是不是也应该爱它呢?
幼崽会是什么样子的?会像雌虫一样吗, 有一双漂亮又深邃的琥珀色眼睛。
也将会绚烂地燃烧吗?
奥菲睁开眼,目光专注:“我是最重要的,你最爱我, 对吗?”
喀戎微微一怔,但很快,他的眼神就变得无比郑重:“是,您是我最重要的虫,我永远最爱您。”
奥菲轻声开口:“请留下他吧。”
他其实很早就清楚,自己没有权利干涉虫蛋的去留,这个决定权是属于母体的。
他会尝试去爱这颗蛋一点点,爱是不一样的,对吧。
——
“你是说你听见了那个眼睛的声音,祂还提到了‘人’?”
维克托姆猛地抬起头,那副夸张的实验护目镜后的双眼闪着狂热的光,声音都有些颤抖:
“你居然能听懂那只眼睛的声音,这简直不可思议!”
奥菲直视着他:“你知道‘人’?”
维克托姆没有立刻回答,他意味深长地凝视了奥菲好一会儿,才打破沉默:“你大概已经猜到了。其实一直以来,都有着来自更高维度的生命在默默注视着我们。
我研究了很久,尝试跟他们沟通,但始终无法接收到清晰的信号。就算偶尔捕捉到,也完全无法识别其含义。
但是,在收集这些信息过程中,我无意中听到了来自另一个文明的声音。他们似乎也在寻找那个特殊的‘眼睛’。
他们发过来的信号更加容易识别,我已经成功破解了大部分,并尝试与他们保持联络。那是一个由自称‘人类’的族群所主导的文明,他们的发展目前仅限于一个星球。”
奥菲目光一凝:“所以,沈池是‘人类’?”
维克托姆没有卖关子,直接了当地说:“在你跟我联系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他的资料和照片发给那个文明了。就在昨天,我收到了他们的回复,里面是关于沈池的全部信息。”
说完,他苍老的手指在空中划动,全息投影立刻呈环形铺满空中,将两虫围在中间。
资料十分齐全,从沈池的出生背景,到他现今的生平轨迹,甚至详尽的性格分析,都清晰无遗地罗列其上。
“可能是那些高维生物在进行某些操作时不小心把他传输过来了,”维克托姆补充道,“在传输过程中,又因为某些因素,他转化成了更适合我们这个宇宙的形态,因此才拥有了尾钩和A级精神力。”
奥菲调动精神力,瞬息之间就看完了所有资料。
大致看来,那个文明的社会结构与虫族有些许相似之处,但他们的科技发展却明显滞后,且生物个体也更为孱弱。
沈池,28岁,一名普通的上班族。他在家中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一个姐姐叫做招娣,一个姐姐叫做来娣。
姐姐是那个星球上对雌性兄长的统一称呼。
沈池学历平平,在一间夫妻档的小公司做着不起眼的小职员,工资很低,经常要靠两个姐姐接济。
他的性格温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业余爱好,是芸芸众生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
全息投影的光在奥菲的瞳孔中跳跃,他的神色因此变得晦涩不明,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能把他送回去吗?”
让他享受过常人难以想象的优渥生活,像超级巨星般尽享宠爱与追捧,再一下子将他打回那平淡无奇的旧生活;
住惯了仆虫环绕的奢华庄园,再回到那狭小逼仄又霉味熏天的出租屋;
曾经随口的话语都能被小心翼翼地谨记,现在却要退回到那个碌碌无为的日子里被默默遗忘。
难道不是对他所有那些傲慢,最恰如其分的回报吗?
维克托姆扶了扶眼镜,语气中带着兴奋:“虽然我还没有试过发送活体过去,但是可以一试。”他的声音顿了顿,那双藏在护目镜后的眼睛充满探究地盯着奥菲:“不过……”
奥菲的眼神轻飘飘地落在维克托姆身上:“你想要什么?我的翅膀?”
“当然不是!你有更重要的作用! 你能听懂那个眼睛的话,我正好收集到过很多可能是他们的声音,我需要你帮我一一识别出来!”维克托姆眼神狂热。
奥菲挑眉,这条件当然比要他的翅膀好多了。
那双翅膀是专属于他心爱的雌君的。
他很喜欢雌虫带着薄茧的手轻轻抚过他的翅脉和翅根,那种酥麻的触感能让他从头到脚都为之震颤。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
奥菲打开光脑,调出沈池最近的动态,他发布的那些照片,无论哪一张,都不是独自一人。
黑发黑眸的雄虫,不,或者说是男人,行走在铺满昂贵能源晶石的广场上,周围环绕着好几只俊美的雌虫。他们的姿态或恭谨或虔诚,目光追随着沈池的背影,仿佛他就是活的神迹。
在另一张看似私虫宴会的场景里,数位身着华丽礼服的雌虫贵族众星捧月般将他围在中间,脸上挂着毫不遮掩的倾慕与迎合。
……很好,看来已经到时机了。
奥菲又调出涅法的动态。
涅法正在各种新闻和星网上频繁露面,时而以艾什那个现存唯二的S级雄子的身份出现,公然赞同母神的教义;
时而又以涅法本人的形象,积极宣扬母神的信仰。
奥菲对他的精神状态保持怀疑。
奥菲沉思片刻后,给涅法发去了一条信息,准备派遣虫族前往帕尔米隆星,“请”帝国之光前来做客。
——
奥菲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向喀戎展示沈池的所有信息。
雌虫并不像雄虫那样拥有控制精神力的能力,他们阅读资料的速度很慢。
全息投影的光映着他线条冷硬的脸,他看得极慢,极仔细。
屏幕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张照片,都颠覆着他曾经的认知。
喀戎看得太久了。
久到连房间里的空气都似乎凝固。
久到奥菲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歪斜,最后轻轻靠在了喀戎结实的大腿上,枕着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喀戎眼神复杂。
他曾经笃定,无论如何,在虫族这个畸形的社会里,沈池不像其他雄虫那样暴虐无度,视雌虫为草芥,至少算得上是一只“好”的雄虫。
没想到……
居然……
他居然……根本就不是虫族吗?
复杂的情绪敲击着喀戎的心脏。即使他早就释然了,可现在,荒谬感和欺骗感依旧油然而生。
纷乱的思绪让他垂下了眼眸,视线落处,是枕在他腿上熟睡的身影。
喀戎喉结滚动了一下,眼中的情绪缓缓沉淀下去,变得温柔。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份记录着巨大谎言的资料,将它合上,顺手关了房间的灯。
黑暗随之落下,只剩下怀中雄虫轻浅的呼吸,默默宣示着,他才应该是这一刻他所有思绪与关切的唯一重心。
喀戎轻轻抚过雄虫的额头,那里的火焰纹正隐隐约约地透了出来。
雌虫琥珀色的眼睛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
那个所谓神明……更高维度的生命,到底是友是敌?
更重要的是,这个印记,难道不会对雄虫造成什么伤害吗?
这份忧虑很快被他深深压在眼底。
在抱着雄虫在踏入卧室前,喀戎将维克托姆发来的资料转发给了沈池的现任雌君——加尔诺。
——
不出意外,整个虫族里,没有蒙特家‘请’不来的虫。
奥菲很惊讶加尔诺这次没有发了疯似的保护沈池,他只是随沈池来到歇罗星,始终在不远处,静静地凝视着沈池。
不过他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回了喀戎的身上。
他今天特意带上喀戎来找维克托姆。毕竟能和爱虫一起看着前任情敌倒霉,是件多么令虫愉悦的事呀。
他要与雌虫共享这份迟来的清算,看着沈池亲口证伪那份虚假的光芒。
奥菲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修长的手指自然地伸过去,不由分说地插/入喀戎指间,霸道地将两虫掌心紧扣。
军雌顺应地握紧,粗糙带茧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奥菲光滑的手背。
“奥菲!你这个冷血残暴的怪物!!放我出去!我可是神明赐福的虫!放我出去!!你——”笼中的沈池黑发凌乱,眼睛赤红,歇斯底里地拍打着笼壁。
喀戎眼底闪过一丝寒光,他突然探出手,一把抓住笼子的两根金属栏杆,能够在A级雌虫全力冲击下安然无恙的防御级栏杆,就这么被硬生生捏得弯曲变形,凹陷下去。
沈池的谩骂声戛然而止。
奥菲偏过头,眼神冰冷地扫过沈池:“沈池。你可不是虫。”
沈池的动作骤然僵住,瞳孔紧缩:“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奥菲语调机械,将沈池在蓝色星球的全部资料精确无误地复述:“沈池。28岁。生于猎户座……Z国,C市。父亲沈建国,母亲王翠花。长姐沈招娣,次姐沈来娣……”
随着奥菲的话语,沈池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越来越白,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不……不是的……不可能……我是虫族!我是受到虫神赐福的A级雄虫!!!”
一旁,喀戎的视线落在这个黑发黑眸,曾经带给他困惑与一丝敬意的“雄虫”身上。他嘴角牵起一丝极浅的讽刺,眼神深不见底。
“不管你是不是,”奥菲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挣扎,随即,他空洞的表情倏然一变,一个缓慢而诡异的笑容缓缓勾起:“恭喜你,你要回家了。”
沈池脸色刷地一下惨白:“你什么意思?!我不回去!我不要回去!!放我出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了什么?!”
他不敢想象失去雄虫的特权,失去这些无条件的膜拜奉承,回到那个平庸压抑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光景,那将比死亡更让他恐惧。
维克托姆已经推来了扫描设备,毫不留情地对着沈池进行高强度扫描,强光刺得沈池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奥菲都不由得拉着喀戎退后了一些,这么高辐射的扫描,是会得癌症的。
趁着扫描的时间,维克托姆转头看向喀戎,扶了扶眼镜,那副夸张的实验护目镜上似乎流转了一些数据,他顿了顿,忽然讶异道:“诶?你、你你身上怎么会有时空流动的能量波动?”
喀戎微微一怔。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奥菲的手,他看了看奥菲,略一沉吟,随即对维克托姆释然道:“大概是我死过一次又活过来。重生的后遗症吧。”
“重……生?!!”维克托姆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护目镜后的眼睛瞬间被狂热的求知欲点燃,视线死死黏在喀戎身上,似乎想要立刻把他从里到外都解析个透彻。
笼中濒临崩溃的沈池,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反扑的稻草,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奥菲,脸上扭曲出一个癫狂又恶毒的笑:
“哈!!怪不得……怪不得你一直这么针对我!原来是嫉妒!他上一世一直是跟着我的吧?是被我艹了?你这么恨我,是不是他上一世早就被我艹烂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