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筹码 雌君好像化掉了


    绒毛刮来刮去, 滋滋啦啦的。


    雌虫浑身一颤,仿佛全身的力气都在瞬间被抽走,意识被牵着下沉, 只能无力地瘫软在座椅上。


    触角是虫最敏感的器官, 上面的绒毛, 每一根都拥有独立的感应。当它们在空气中颤动的时候,甚至可以感受到空中翻滚的尘埃的重量,远处细微的声音也能被触角接收到。


    所以奥菲清晰地感受到了每一道褶皱的纹理、温度变化和摩擦时的声音,这种超乎想象的触感体验比摄入再多的药物都更加令他兴奋和迷醉。


    一次似乎有点太短暂了, 他决定要更仔细地观摩一下。


    不可以厚此薄彼, 两只触角都要湿哒哒的才公平。


    而且要一起湿哒哒的。


    ……


    悬浮车在家门口静静停泊了一天一夜, 也不见一道身影从中走出。


    奥菲率先睁开了眼睛,他用力扯着自己那对湿漉漉,甚至尖端有些卷曲的触角, 目光带着迟来的茫然,缓缓垂落在身下的雌虫之上。


    雌虫软若无骨地陷落在被放平的过于宽大的座椅里, 四肢松弛地摊开, 骨节分明的手无力地垂落。


    深色的发丝蔫蔫地贴着皮肤,透着一种被过度使用的脆弱感。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和额角颈侧凝结的细密汗珠,证明他还活着。


    雌君好像化掉了。


    奥菲小心翼翼地撤离,动作生疏地在悬浮车内置储物格里翻找着, 取出清洁用的湿巾和药膏。


    药膏点在伤口上的瞬间, 雌虫即使在昏迷中眉头也微不可察地蹙紧了一下。奥菲立刻屏住呼吸, 收回手指, 过了一会儿才敢放轻动作再次小心接近。


    这是一个缓慢又虔诚的过程。


    他还注意到自己过于亢奋时无意识抓握的地方留下的淤青,也一并涂上,心里满是懊悔。


    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 揪着触角呆滞地回忆着昨晚自己疯狂的举止,一边回忆着,瑰色眼眸中混合着愧疚与深深眷恋的光越来越亮。


    ——


    喀戎的意识从滚烫的温泉般的梦境里一点点挣脱出来,沉沉的虚脱感依旧包裹着四肢百骸。


    最先苏醒的是嗅觉。


    鼻腔中飘来的并不是预想中的汗水味,也不是昨夜最熟悉的被强行灌注到极限的,来自雄虫的浓烈又霸道的信息素味道。


    淡淡的药香透过柔软的被褥,丝丝缕缕缠上来


    喀戎缓慢地掀开眼睑,视野还有些模糊,但足以分辨出自己正被严严实实地裹在一张温软的被子里,身体干爽而温暖。


    窗外透进来的晨曦,照亮了悬浮在空气中的浮尘,它们在光束中缓缓舞动。


    他在卧室的床上。


    往常他醒来的时候,雄虫通常都满足地窝在他颈窝或臂弯里,呼吸绵长,睡颜如同餍足的幼兽,长长的眼睫覆盖住眼底所有的疯狂与占有欲。


    可是现在却不见雄虫的踪影。


    所以,雄虫替他清理过,还替他上了药?


    他能感到清凉感像一股清泉,流淌过他昨晚几乎被灼烧殆尽的部分。


    即使他从不怀疑雄虫对自己的依恋和爱意,此刻也不免感到讶异。


    身为一只军雌,他早就习惯了承担所有战斗后的伤痛处理和生活的琐碎。


    在虫族森严的等级体系里,作为伴侣中“守护者”与“照料者”的角色几乎刻在基因里。


    即使是最恩爱的伴侣,能让雄虫偶尔关怀一下伤势都算得上是恩赐,更别说让一只高贵的雄虫冕下,在事后亲自一点一滴地擦拭他沾满汗水与信息素的身体,还要小心翼翼地为每一处伤痕涂抹药膏。


    雌虫垂下眼帘,将被子拢得更紧了些。


    门忽然轻响,奥菲端着冒着热气的粥碗走了进来。袅袅的蒸汽中飘散着谷物的清香,温暖又朴实。


    晨光洒在雄虫精致的面容上,那双瑰色的眼眸在看到他时瞬间点亮,星辰坠落在他的眼睛里。


    雄虫走近床边,俯下身在他的眼角轻柔地印下一个吻。


    然后更多轻柔的吻落在他的鼻梁、嘴角,每一个都小心翼翼,喀戎在雄虫的眼中看见了一丝罕见的无措,还有几乎察觉不到的歉意。


    他似乎在用这些温柔的吻为自己昨夜失控的行为道歉。


    其实雄虫根本无需如此。面对这张过于精致完美的容颜,他又怎么可能生得起气来?


    就着雄虫温暖的手掌,喀戎缓缓喝下了粥。第一口入喉时,他就察觉到了不同。


    这显然不是机械虫制作的标准化食物,更像是用天然植物精心熬煮的,朴实温润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初到帕米尔隆星时宴席上的珍贵食材。


    米粒饱满,粥汁粘稠,每一口都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和淡淡的甜香。喀戎惊讶地抬眸看向雄虫。


    奥菲轻挑眉梢,眼中带着一丝得意和期待:“我去找涅法要来的食材。”实际上是抢来的。


    “您亲手煮的?”喀戎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掩不住其中的惊喜。


    奥菲点点头,眼中的期待更明显了。往常喀戎在身边时,都是雌虫负责照料他的起居饮食。


    不知为何,看着爱虫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模样,他突然强烈地不希望他醒来后吃到冰冷机械的食物。


    好在,除了收集食材费了些周折,煮粥本身并不复杂。


    跟着教程一步步来,以他超S级雄虫的能力,也不至于连这样简单的料理都做不好。


    他尝过味道,以自己多年养尊处优的挑剔舌头来评判,也算是完全拿得出手的成品。


    喀戎舍不得太快喝完,但在雄虫期待的目光注视下,还是一口一口地将粥全部喝完。


    他眼中盈满了亮光,静静凝视着仍站在床边的雄虫。


    让雄主站在床边伺候自己用餐,这在旁的虫看来该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啊。


    喀戎压下想要翘起的嘴角,忽然掀起被子,一把将雄虫拉入怀里,然后闭上眼,轻轻收紧了手臂,在雄虫的气味里再次沉沉睡去。


    奥菲以他雄主的名义为他强行请了假。


    今天,他们可以相拥很久很久。


    ——


    奥菲的温柔属于雌君限定版,除了喀戎之外的任何虫都别想在他这里得到一个好脸色……比如这位这位在政坛翻云覆雨的内阁首席辅佐官——埃德温·冯·克莱斯特。


    这只军雌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无可挑剔的恭敬,以及更深处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的每一个字都经过刻意的雕琢,每一个表情都恰到好处。


    “冕下,听闻您前几日不幸卷入了洛希尔家族那桩令虫遗憾的违禁药品风波,内阁上下深感忧虑。


    看到您现在安然无恙,真是帝国之幸。”


    他流畅地说着毫无营养的官方辞令,耐心等待着切入正题的时机。


    毕竟,从药管局那几个神志不清的雌虫口中,他隐约得知了一个惊雷般的猜测:


    眼前这位金发冕下,极有可能是又一只货真价实,拥有传说中的虫翼的S级雄虫!


    如果传言属实……那么他今天索要的东西,价值将无法估量。


    铺垫已经足够充分了,埃德温微微前倾身体,语气变得更加诚恳:“关于您先前慷慨许下的承诺,即为内阁提供十次珍贵的精神疏导名额……帝国对冕下的慷慨铭记于心。


    您知道的,现在局势微妙,埃利乌斯阁下因协助调查暂时‘做客’药管局,洛希尔公爵的不满已经溢于言表。


    近年有些贵族的行为颇不安静,帝国需要更强有力的支撑。您的精神疏导名额,对于我们真的很重要。”


    他试图将帝国的安危和奥菲的承诺捆绑。


    奥菲双腿交叠,修长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着。瑰色的眼睛直勾勾锁在埃德温脸上,仿佛在欣赏对方精妙的表演。


    直到埃德温最后一个字落下,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压迫感陡然增强。


    奥菲才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没有丝毫温度,甚至称得上恶劣的笑容。


    “您说的很对,可是我为什么要听您的?没记错的话,我好像也是一个贵族的继承虫。”


    埃德温扶了扶眼镜,语气多了几分急切:“蒙特大公与帝国的关系一直很好,自然不在那些贵族之列。况且……您可是亲口承诺过我们,会给予十次精神疏导的配额。”


    “我答应了又怎样?”奥菲挑起的眉梢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慢与讥诮,洛瑟兰已经是帝国“唯一”一只S级冕下的雌君了,他们还能抓他来跟自己检测匹配度吗?


    “我又不姓洛希尔,不遵从他们‘言出必行’的族语。


    我想您可能不清楚,蒙特家族飘扬了数千年的旗帜上,向来写的是:


    ‘夺来即我物,刀剑即律法。’”


    金发雄虫的身体靠回椅背,姿态更为疏懒闲适:“遵守规则的前提是,制定规则和维系规则的那只手,足够强大。


    否则,规则,就是用来践踏的。”


    奥菲停顿了下,“您觉得您现在,或者说您所代表的势力,还有什么像样的,足够分量的筹码,能让我心甘情愿地去履行那个承诺吗?”


    空气再一次凝固。


    埃德温盯着那双瑰色的眼睛,恍惚间竟生出一种正面对蒙特大公时才有的压迫感。


    这种错觉让寒意从他的脊背直窜而上,汗毛骤然竖立。


    第42章 养胃? 抚上自己的小腹


    或许是因为奥菲让埃德温回忆起了那些年被蒙特大公支配的恐惧, 内阁这段时间格外安静,不再上门催促他履行所谓的“承诺”,连雄保会催婚的频率都罕见地降到了几近于无。


    帝国确实对一只出身显赫的高等雄虫无计可施。几日后, 埃利乌斯就被释放了, 但他如今的模样已经和从前判若两虫。


    过量摄入多种精神类药剂几乎摧毁了他的神经, 他像一具空壳,在戒断反应中反复挣扎,不是昏厥就是狂乱,清醒的时刻寥寥无几。


    面对洛希尔家族愈发频繁的警告与暗示, 奥菲毫不在意。他甚至比从前更加热衷出现在各种公开场合, 姿态嚣张。


    这天, 他坐在主星最高建筑的空中餐厅,正优雅地享用当天主厨亲自配制的限定套餐。这里所有的食材都是从偏远星域当日空运来的,必须提前数月预约, 有时连贵族都排不上号。


    空中餐厅四面环绕着纯透明玻璃,星港与远山尽收眼底, 食物与风景同样奢侈。


    奥菲刚刚握起刀叉, 正要切下一片星藻刺身,一道突兀的阴影打在餐盘上。


    他缓缓抬起头,不悦地看向面前的打扰者。


    一只怒气冲冲的亚雌站在他面前,银灰色的长发明显经过特意染色, 一看就知道出自洛希尔家。


    奥菲微微偏了偏头, 在亚雌身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沈池。


    奥菲低下头不慌不忙地叉起那片刺身, 将它送入口中, 细细咀嚼,吞咽。等到柔软鲜甜的口感在味蕾上彻底褪去,他才慢悠悠地抬起眼。


    “……冕下!”亚雌压着嗓子吼出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兄长!他现在每天都昏迷着,全是因为你——你甚至一次都没去看过他!你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坐在这里?”


    “嘘——”奥菲抬手将一根指节修长的手指抵在唇前,“声音太大会影响到星兽肉排的口感。”


    一旁的沈池感受到亚雌过于失控的情绪,急忙走上前试图缓和气氛:“奥菲冕下,请您……”


    奥菲打断了他,甚至没有正眼瞧他一眼:“沈池,你可真是碍眼,上次没直接杀了你,你是不是还挺遗憾的?”


    沈池僵在原地,自从来到虫族后,几乎没有虫对他这么说话了,他寥寥几次的吃瘪都是在奥菲身上。


    亚雌看到自己的追求者被如此羞辱,又联想到兄长的痛苦,新仇旧恨彻底点燃了他残存的理智。


    他猛地挣开沈池下意识想拉住他的手,往前一步,带着被骄纵惯了的倨傲:


    “奥菲·蒙特!你别太嚣张了!你以为你算什么?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是蒙特大公唯一一个雄子吗?!没有这个身份,你什么都不是!我们洛希尔家族也不是任虫欺负的!你最好小心一点,


    万一哪天你出了什么意外,鼎鼎大名的蒙特家可就没有虫继承了!毕竟那位‘尊贵’的蒙特大公活了快七百岁,才勉强得了你这么一个雄子而已……恐怕他早就力不从心,再也生不出第二只了吧!”


    空气变得异常安静。


    就连空气中弥漫的食物香气也仿佛瞬间冻结。


    整个餐厅里所有虫,侍者、角落里的食客、甚至远处演奏台边的乐师,他们的动作定格,脸上的表情从看好戏的玩味或好奇,迅速转变成无法掩饰的惊骇。


    所有目光,聚光灯般集中在那位口无遮拦的亚雌身上。


    那只亚雌的脸在一开始还是愤怒涨红,但当他看到所有虫如同见鬼般惊恐的表情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冷汗开闸般从他的额头渗出,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找死的话。


    哪怕是他雄父,也不敢这么诋毁蒙特大公。


    “我……我……”他的嘴唇疯狂颤抖,牙齿格格碰撞,“我不是!我……”


    奥菲一时间也沉默了,他真的怔了一下,似乎有些愕然。


    随即他慢慢挑起眉,唇角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笑意从眼底一路蔓延,最后竟真的轻笑出声。


    亚雌在他毫无温度的笑声中,脸色一点点惨白下去。


    奥菲终于停下了笑声,他放下餐叉,拿起毛巾,一丝不苟地擦了擦嘴角和手指。然后把擦过的餐巾仔细地对折、再对折,叠成一个棱角分明的方块,轻轻放在手边。


    又整理了下衣服,将面前所有没动过的精致菜肴向着亚雌的方向轻轻推了推,慢悠悠地站起身:“送你了,别客气,”


    金发雄虫转身离去,“毕竟是——最后的晚餐。”


    ——


    喀戎正看着沈池递过来的那段从空中餐厅里流出来的视频,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距离这条视频发生的时间已经过了好几天。


    沈池突然气喘吁吁地闯进他的办公室,脸上夹杂着焦虑和指控,质问他,奥菲把那只洛希尔家的亚雌——克莱尔·洛希尔弄到哪里去了,为什么在空中餐厅那次之后,这只亚雌就消失了。


    消失?喀戎在心底咀嚼着这个词。上一世,这只背靠洛希尔家族,热衷于在沈池的事情上给他使绊子的亚雌,在这个时间点上还活蹦乱跳的


    ……命运的轨迹,因为他和奥菲关系的改变,正走向他无法预测的分岔。


    他确实听说前两日有段视频被帝国动用雷霆手段全网肃清,当时他只当是普通贵族的花边公关,没想到还关联到自己那位令虫头疼的雄主。


    喀戎缓缓抬眸,看向沈池,语气低沉平稳,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沈池冕下,我的雄主奥菲·蒙特冕下,这几日一直与我同处,未曾接触过克莱尔·洛希尔。”


    沈池根本不信,情绪激动地走近一步:“可是克莱尔就是在奥菲·蒙特威胁了他那句‘最后晚餐’之后,状态就变得很不对,然后就彻底失联了!这难道不是证据吗?!”


    “冕下,”喀戎的身体向后随意地靠着,手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我再说最后一次。这件事,与我和我的雄主无关。请勿再以臆测诋毁帝国上将及其雄主的名誉。”


    沈池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冷硬态度激怒了,声音拔高,带着一种被背叛似的痛心疾首:


    “喀戎!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的你……明明是那么正直、那么善良!现在的你……怎么就甘心跟在一只这么残暴恶劣、视虫命如草芥的雄虫身边?!你被他彻底腐蚀了吗?!”


    这熟悉的控诉真是似曾相识,喀戎突然想起上一世,


    同样是他办公室的门口。


    沈池脸上是同样的指责与不耐:“喀戎!是不是你对克莱尔做了什么?!我都说了我们没什么!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


    喀戎闭上眼,抬手用力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压下那来自遥远时空的阴霾。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一片冰冷的漠然:


    “沈池冕下,第七军团公务繁重。如果您没有确凿证据,恕我无法奉陪。请您立刻离开。”


    沈池张了张嘴,似乎还想争辩,门就再次从外面被打开了。


    奥菲迈进来的一瞬间,漂亮的眉头立刻嫌恶地拧紧,“你怎么在这里?”


    他轻哼一声,目光越过沈池,黏在喀戎身上。


    他是来找雌君贴贴的,不是来看垃圾的。


    喀戎立刻站起身,迈开包裹在笔挺军裤中的长腿,几步便绕过宽大的办公桌,来到奥菲身边。


    “雄主。”


    他微微垂首,醇厚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软,伸手自然地接过奥菲脱下带着室外微寒气息的外套,动作熟稔地挂在一旁的衣架上,然后说道:“沈池冕下似乎有要事与您商谈。”


    奥菲这才懒洋洋地把目光施舍给沈池。


    沈池抿了抿唇:“奥菲,你把克莱尔怎么样了?”


    喀戎身上传来的熟悉的信息素味道,让奥菲被沈池出现的坏心情稍微缓和了一丁点。他不耐烦地撩了下眼皮:“克莱尔?谁?”


    “克莱尔·洛希尔!上次在空中餐厅那个!你还威胁他说那是他最后的晚餐!”


    奥菲挑了挑眉:“噢——那个洛希尔家的蠢货。


    我想你记错了,不是我威胁他,是他在威胁我。而且……他还在全帝国最繁华的空中餐厅,在所有虫的眼睛和耳朵面前,


    污蔑我的那位雄父没有生育能力,‘养胃’几百年才勉强得了我一个‘弱精的蛋’呢。”


    沈池脸色一白:“那他……他现在……”


    奥菲看着沈池那副忧心如焚的样子,恶劣地勾起了嘴角:“哦?他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不是宣称只接受专一的感情吗?”


    沈池嘴唇嚅动:“他……他是……”


    奥菲失了兴趣,打断了他的话:“找不到他了是吗?不用担心,等你活腻了,就能跟他团聚了。”


    “你……你什么意思?!”沈池瞳孔骤缩,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奥菲仅存的最后一点耐心彻底告罄,精神触手一卷,一抛,丢垃圾一样把沈池扔出了门,厚重的办公室门狠狠摔上,震得门框嗡嗡作响。


    然后,奥菲的眼睛带着审视,缓缓聚焦在喀戎脸上。


    喀戎对几天前悬浮车里“被折叠成各种形状”的记忆还心有余悸。


    他挑了下眉立刻开口解释,求生欲拉满:


    “雄主……是他自己硬闯进来找我的,赶都赶不走。”琥珀色的眼睛努力传达着‘我绝对无辜,绝对保持距离’的讯息。


    奥菲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您最好是。”


    雄虫踱步走到喀戎宽大的办公桌前,目光扫过桌角摆放着的几个小食盒,里面是喀戎特意为他准备的饼干,帕尔米隆星树海外同款。


    他拈起一块饼干,慢条斯理地放到嘴里,嚼嚼嚼。


    喀戎看着奥菲被饼干吸引注意力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宠溺又带点无奈的笑意。


    气氛稍缓,喀戎将话题带回原点,试探性地轻声问道:


    “……雄主,克莱尔·洛希尔真的是因为他口无遮拦,冒犯了蒙特大公?所以才……?”


    奥菲停顿了一会,然后点点头。


    喀戎作为边缘星系出身的平民上将,对主星这些庞大贵族世家的内部纠葛了解不多。


    不过,仅仅是因为一句影射,就能够让帝国官方出面清理舆论,紧接着暗中处理掉一只公爵家深得宠爱的亚雌……


    这种级别的镇压和行动效率,喀戎只在最核心的,涉及帝国最高安全的密令中才感受过。


    足以见得那位从未露面的蒙特大公,行事手段有多么冷酷,绝不是星网上能够查到的资料显示的那样平和低调。


    一个“不好相处”恐怕远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不过……


    一丝隐秘的好奇钻进喀戎脑海。


    他忍不住看向身边这位正在挑剔地品尝他准备的点心,连嘴角沾上点饼干屑都显得无比优雅的金发雄虫——嗯,养胃是遗传的??


    绝不可能。


    以他亲身经历过的无数次狂风骤雨般的……咳,“实证”经验来看。这种遗传假说绝对是天大的谬误。


    思绪飘飞间,喀戎的手指抚上自己的小腹。


    那里平坦而结实。


    什么时候……这里,会孕育出一颗属于他们的蛋呢?


    第43章 《如何讨雌君的欢心》 思念如潮涌……


    第七军团的副官尤卡有个小秘密。


    两天前, 他们军团长的雄主突然走到了他们的监察指挥室,彼时只有他一只虫值班,他穿得很随意, 甚至摘下了自己遮掩鸳鸯瞳色的隐形眼镜。


    金发的雄虫先是漫不经心地环视了一圈, 随后目光定格在他脸上, 眉头轻蹙:“你的眼睛一直都长这样子吗?”


    尤卡心头一跳,慌忙捂住那只绿色的眼睛:“不、不是的,冕下。”


    雄虫似乎对他的窘迫毫无兴趣,视线移开, 随口抛下一句:“下次别这么长了。”


    ……听听, 这是虫说的话吗?


    接着, 雄虫在他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径自操作起来,将自家书房的监控画面,投射到了全息星图投影仪旁一块闲置的巴掌大的显示器上。


    “冕……冕下, 您这是?”


    “让他的目光随时追随我。”金发雄虫回答得理所应当,毫无解释的意思。


    尤卡不是很懂, 他想说他们老大平时并不经常来监察指挥室……但是雄虫的话音还没落下就已经转身离开, 只留下尤卡跟那块屏幕面面相觑,他想了想,默默将画面清晰度调到了最低档。


    这几天,他每次在食堂用餐时, 都能听到零零散散的议论声飘入耳中。


    “监察指挥室的那块屏幕是怎么回事啊?总有个模模糊糊但漂亮得不像话的雄虫身影在晃悠?”


    “大概是上头开发的福利小游戏?放置养成类?虽然糊得像打了马赛克, 可那轮廓看着就是极品建模啊!”


    “就是内容太假了!你们看那小雄虫, 居然能坐那么久看《虫族社会结构分析》《外星天体生物学》?尤其那本《如何讨雌君的欢心》和《时间悖论恋爱法:在每条世界线都娶到他》……骗鬼呢!么可能有雄虫会看这种东西?!”


    “可不是么!我家那位从来不碰书本, 偶尔看也是:《星际婚姻法漏洞》《如何合法拥有100只雌虫》、《雌虫生理弱点全解析》……”


    坐在不远处的尤卡听着这些议论,连平时最爱的香辣炒噬金虫都变得难以下咽。


    心虚加上公务繁忙,他愣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向军团长喀戎汇报这件小插曲。


    要不……等老大自己发现?尤卡暗自决定装聋作哑……


    没错, 他什么都不知道!


    ——


    这一天,军团长喀戎总算抽出时间,踏入久违的监察指挥室。


    他环视一周,目光扫过各部人员,正要开口分派新一轮任务。


    突然,他敏锐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劲。


    几个向来稳重的老部下,眼神飘忽不定。就在喀戎眉峰蹙起,准备严厉批评他们这种懈怠态度时,目光却捕捉到了副官尤卡脸上那副异乎寻常的惊恐表情。


    他下意识顺着尤卡目光的方向看了过去。


    模糊的画面中,异变陡然发生。


    一只金发雄虫的身影旁,空间骤然被撕裂开来,一张巨大的网兜从天而降,紧接着,巨大的拖拽力瞬间将雄虫拽入裂缝中,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喀戎瞳孔骤然收缩,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主星空间跃迁禁令’,双手在虚空中猛然虫化,坚韧锋利的肢爪狠狠撕开面前的空间,一道扭曲的裂缝凭空显现,他的身影随即冲入其中。


    指挥室内的所有虫大脑集体宕机。


    空间跃迁是S级雌虫才拥有的能力:徒手撕裂空间,制造一个迷你虫洞,在短时间内抵达另一个地方。


    但实施的前提是必须知道目的地的具体坐标。


    而且,任何空间跃迁都被明令禁止在主星范围内使用。


    于是满屋子的精英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自家老大当场表演了一个空间跃迁,下一秒身影就出现在了那块小小的屏幕里。


    这对吗??


    这合理吗?


    空间跃迁是可以跨越次元的吗??


    不……等等……这只雄虫,该不会是……他们军团长的雄主吧???


    但是……军团长的雄主不是据说超级残暴的那种吗?


    传说中超级残暴、酷爱虐待雌虫的雄虫会天天捧着《如何讨雌君的欢心》看吗?


    不……现在该惊讶的不是这个,该惊讶的是!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在军团驻地附近用空间跃迁劫走一只A级雄虫啊!??活腻了吗?


    就在这巨大的认知颠覆让虫脑子发懵时,嗡鸣再次响起,空气剧烈波动,喀戎的身影已带着一身杀意和被强行压抑的慌乱,重新回到了指挥室。


    他去晚了一步。


    “快追查刚刚的空间波动!”


    第七军团经验最丰富的航迹追踪员们绷紧了神经,在军团长几乎要刺穿他们的目光下全力操作,然而那股波动来去诡异,分析进度十分缓慢。


    就在这时,指挥室巨大的中央屏幕,以及主星那个标志性的,悬浮于同步轨道,由数万面屏幕组成的超级巨幕,破天荒的故障般的一闪,然后显现出一只被利刃贯穿的翅膀的图案,破碎的翅膀下,印着一个醒目的「Wing」标识。


    紧接着,画面切换,一个年轻的黑发军雌占据了大半镜头,半张面具遮住面容,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他扯出一个冰冷的笑容:“向伟大的帝国问安——”


    他侧身让开,露出了身后景象:一个巨大的金属笼子前,一只金发雄虫靠墙而坐。他颀长的脖颈上紧扣着粗粝的精神力抑制项圈,锁链尽头拴在冰冷的笼子上。


    尽管处境狼狈,雄虫的姿态依旧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倨傲,浅金色的尾钩不耐烦地甩动着,手中甚至还捧着一本摊开的书。


    喀戎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组织在上一世掀起了一场针对帝国的革命,杀死了很多只雄虫。


    帝国某处,一间奢华的房间内,


    一个身影慵懒地斜倚在足以容纳数只虫的巨大软榻上。铂金色的发丝被精心编成发辫,半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深不见底的暗红眼瞳更加妖异。


    他正饶有兴致地注视着面前的巨幕投影。


    “哦?” 一个极为华丽动听的声音响起,尾音微微上挑,带着玩味,“这只雄虫……哪家的?有点眼熟。”他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点了点屏幕里的奥菲。


    侍立身后的高大军雌立刻躬身:“领主,这是您的雄子,奥菲冕下。”


    奥古斯都·蒙特暗红色的眸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无所谓的笑意:“哦?我想起来了……他的雌君是那只蓝眼睛的皇子吧?”


    军雌沉默半秒,操作光脑,一副投影资料瞬间呈现眼前:深蜜肤色的军雌身着第七军团银灰色军团长制服,眉眼凌厉的肖像清晰无比。


    “领主,出了点意外。奥菲冕下现任雌君是第七军团军团长,喀戎·特拉蒙。”


    奥古斯都漫不经心地扫了眼肖像:“看来我这只雄子没有遗传到我的眼光呢……既然出了意外,就让皇室再送一只更漂亮的过来好了,我还挺喜欢他们那种纯净的蓝。”


    “哦对了,”奥古斯都抬手轻轻点了点画面中奥菲的金发,“去通知他一声,活着回来的话,让他抽空来见见我。”


    ——


    巨幕画面中,


    自称为佐尼斯的黑发军雌指向奥菲:“瞧瞧你们供奉的所谓珍宝,一旦剥去帝国和那些昂贵抑制装置的庇护,他们脆弱得不堪一击。” 他上前一步,粗暴地拽起奥菲的头发,强迫他将脸转向镜头。


    奥菲下意识地“嘶”了一声,被迫将目光从书页上抬起,那双粉色的眸子似乎还没彻底聚焦,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扫过镜头。


    佐尼斯情绪激昂:“他的一次约会就能标价一亿星币!而我的弟弟,” 他同步播放了一段画面:肮脏矿井下,瘦骨嶙峋的雌虫矿工被监工凶狠鞭笞,


    “死在为供养这群蛀虫而挖掘能源晶体的矿井里!连一管能救命的抑制剂都换不来!”


    “帝国说雌虫天生该被支配?那现在……”寒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刀背轻轻划在奥菲完美的侧脸上,自颧骨缓缓滑下,直至下颌,


    “那就请各位欣赏一下,所谓‘高等血脉’的惨叫是否比我们更加优雅?”话音未落,刀尖陡然翻转,锋刃割破肌肤,殷红的血珠瞬间渗出,沿着刀刃划过的轨迹,从下颌一路蔓延至锁骨。


    喀戎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几乎要将理智焚烧殆尽。他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因用力而咯咯作响。


    佐尼斯宣泄完毕,回头准备欣赏雄虫的哀嚎或求饶……然而,什么都没有。


    预期中的恐惧惨叫并未出现。


    他愣住了,回头狐疑地盯着那只雄虫。


    奥菲抬眼看他,脸上丝毫不见痛楚,只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粉色的眼眸出离的平静。


    沉默在空气中凝固了几秒。


    奥菲像是恍然大悟般,极其敷衍地挑了挑眉:“啊,” 他用一种毫无起伏的腔调说,“真是好疼啊,佐纳斯先生。” 接着,他伸出手,直接握住了锋利的刀刃。


    奥菲手上没有收力,将匕首稍微从自己颈边推开些许,利刃更深地割破了他掌心的皮肉,鲜红的血液顺着刀刃和他的手指汩汩流下,滴落在他摊开的书页上,他垂眸,用另一只手接着翻动手中那本书。


    佐尼斯僵住了,“是佐尼斯,不是佐纳斯!……你到底在看什么?!” 佐尼斯难以置信地盯着雄虫,感觉自己的革命宣言像个笑话。


    奥菲难得有耐心,或者说他的注意力全在那本书上,他甚至好心地抬起书,将封面展示给佐尼斯看了一眼。


    ——《如何让雌君离不开我(实践版)》


    屏幕外的喀戎死死咬紧了嘴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


    佐尼斯觉得自己快碎了:“???你……你到底在搞什么?!知道我为什么偏偏抓你吗?就因为像你这种公然把虐打雌虫的视频放上星网,还以此为荣的超级虫渣!就应该成为我们革命的第一份祭品!!”


    “哦,” 奥菲的目光终于从书页上抬起一点,看向佐尼斯,语气平淡,“那你最好快一点。星际标准时1800,我必须到家。”


    他的尾钩在身后烦躁地敲了一下笼壁,“我雌君要下班了。”


    四个星时没见,思念如潮涌。


    佐尼斯:“?????”


    屏幕外的虫们也在面面相觑,这只冕下平时是走这种风格的吗?


    航迹追踪员们也一边奋力破解着,一边用隐晦的,复杂的目光时不时瞟向快要急疯了的军团长。


    突兀的,一个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猛然插了进来,“佐尼斯,你个臭小子!你居然把我珍贵的机器用在黑掉帝国超级巨幕这么没品的事情上!!!真是暴殄天物!!”


    一个头发乱如鸟窝,戴着老旧实验护目镜,有些佝偻的年迈雌虫步履蹒跚地闯入画面。


    他眯着眼扶了扶滑落的镜片,凑到奥菲面前仔细端详,发出不满的抱怨:“我让你抓的是那个红毛小子!叫艾什什么的。这只崽金灿灿的,哪里红?你眼睛坏掉了?”


    佐尼斯脸上一阵青红交错:“……有消息说这家伙同样是S级,而且是公然虐杀雌虫的虫渣!抓他也一样有价值!”


    年迈雌虫狐疑地“啧”了一声:“虐待雌虫?” 他又绕着奥菲转了两圈,浑浊的眼珠透过镜片上下打量,“看着可不像。这张脸,这气度……啧,跟当年我雄主年轻时候倒是有点像。”


    佐尼斯黑着脸,飞快地把那段虐打视频调出来塞到他眼前。


    维克托姆凑近光屏眯眼看了一会儿,忽然猛地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在佐尼斯后脑勺上:“蠢货!出去别说是我维克托姆的学生!连雌雄都分不清楚?!”


    佐尼斯睁大了眼睛:“老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打得那只是雄虫?”


    帝国的虫们聚集在一个个博主直播巨幕的直播间里。


    「什么意思??那个视频里,奥菲冕下打得不是雌虫,是雄虫吗?而且!奥菲冕下居然也是S级吗?帝国有两只S级冕下了!」


    「我好像对这个老头有点印象……我记得,帝国还没成立之前,通缉榜单上有这一位,好像叫维克托姆。居然还活着吗?简直可以登上帝国长寿排行榜了」


    「冕下在看什么书?《如何让雌君离不开我(实践版)》??帝国还有卖这种书的吗?」


    佐尼斯关掉了设备,巨幕闪烁了一下,影像消失,恢复了正常画面。


    维克托姆没有搭理佐尼斯:“既然是S级,他的翅膀呢?扯出来我看看。”


    佐尼斯也没有搭理维克托姆,他强压下内心的混乱,看向奥菲:“喂!你,为什么要打那个雄虫?还有,你为什么要看这种书?”他的目光无法控制地瞟向奥菲手中的书。


    维克托姆一边不知从哪掏出个检测仪对着奥菲扫描,一边插嘴,语气带着点怀念和感慨:“呦,这书可真是老古董了……没想到现在还有雄虫看呢?啧,当年我雄主也总爱翻……”


    一直显得颇为冷淡的奥菲,听到这里,终于抬起眼帘,目光第一次认真地落在了维克托姆布满皱纹的脸上。


    维克托姆被看得微怔,随即咧开嘴:“怎么?不信?我当年跟家里那位,也是正经轰轰烈烈恩爱过的。”


    “维克托姆·戈尔,没记错的话,你应该一千一百多岁了,在帝国还没成立之前的混沌时期,因亲手摘除S级雄虫,也就是你的雄主的翅膀而被列为SSS级通缉要犯。”奥菲平静地叙述着事实,他的阅读涉猎很广,恰好知道这些历史。


    维克托姆脸上的怀念笑容微微一僵,随即苦笑了一下:“我只是在保护他。可惜他不理解我。”


    维克托姆的目光在奥菲的脸上流连:“雄虫等级越高,长得越漂亮,看到你这张脸,我一点都不怀疑你的等级,这么久以来,你一直都不展示你的翅膀,难道不是已经隐隐发现什么了吗?”


    “你一定见到那只眼睛了吧?”


    奥菲怔了怔,随即迅速垂眸,“我对你的故事和理论不感兴趣,说出你们的目的。”


    他今天真的必须要准时到家的,离开雌君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


    “目的?” 维克托姆嘿嘿笑了两声,晃了晃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特制手术剪刀,迈步逼近,“当然是拿你作诱饵,这样我就能再一次追查到那只眼睛的行踪了。”


    佐尼斯突然一个跨步挡在了奥菲身前:“如果他没虐待过雌虫……如果、如果他真的深爱着他的雌君……那他就不该是我们斗争的对象!”


    “那你要怎样?给他包扎包扎伤口,再包个快递送回家?”


    佐尼斯神色复杂地看着奥菲,又猛地扭头看向驾驶舱后视监控屏,脸色骤变:“用不着了……他的雌君,已经找上门来了。”


    屏幕上,一艘通体漆黑的巨型星舰正在突破空间乱流,像一头发怒的巨兽,以惊虫的速度直扑而来。


    佐尼斯立刻转身冲向驾驶舱。


    维克托姆耸耸肩,倒也不急,重新打量起被留在原地的奥菲:“你应该是蒙特家的吧,这头标志性的铂金发色……那个混帐东西居然还能养出个痴情种?稀奇了。”


    他毫不在意奥菲的沉默,自顾自地念叨着:“喂,小子,你这副死样子可不行,一点意思都没有。”


    维克托姆凑近了些:“你的那位雌君正为了你千军万马杀过来,结果冲进来一看,豁,你端坐在这儿,连滴眼泪都没掉,还老神在在地看书?


    那他多没劲啊?多没成就感啊!小伙子,这恋爱是有讲究的!你得学会适当地‘软弱’,得让对方感受到你的‘需要’……”


    奥菲终于抬起头,眼眸微凝,直勾勾地看向维克托姆。


    维克托姆见他有反应,更来劲了,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得这样这样……激起他的保护欲,然后再那样……!让他觉得他英勇无敌!这样感情才能升温嘛!不然再热烈的爱火,也会被你浇灭的……”


    手中的书已经被奥菲合上,随意丢到一边,雄虫全部的注意力都聚焦到维克托姆的话语上,然后,瑰色的眼睛一点一点亮了起来。


    第44章 虫化 咬住他胸前的一片鳞甲


    舰舱再一次猛烈震荡。


    维克托姆暗骂一声, 识趣地从关押奥菲的房间里退了出去,免得一会儿被半疯的军雌波及。


    奥菲扒在舷窗边,窗外到处是飞溅的星舰碎片。但他此刻的目光, 却沉静地聚焦在一只半虫化的高大身影上。


    半虫化赋予了喀戎惊虫的力量和速度。


    漆黑的鳞甲紧紧贴合着他鼓胀流畅的肌肉, 自锁骨一路下延, 覆盖住臂膀和背脊。


    身上的军装在剧烈的膨胀下瞬间被撑破,露出更多裸露的深蜜色皮肤。


    漆黑的骨翼划过舱壁,火星四溅,一艘附属小型攻击舰的合金装甲就这样干脆利落被劈开, 内部结构一览无余地暴露在真空中。


    军雌冷硬的骨相下蛰伏着沸腾的战意, 眼神深处却难掩仓皇无措。他的目光不停巡梭, 焦急地寻找着那道金发雄虫的身影。


    奥菲瑰色的眼瞳骤然缩紧,手指用力地抠住窗沿。


    这是他的雌虫,正在为他而战。


    然后他抬手舔了舔被刀刃划开的手掌, 舌尖尝到自己伤处的铁锈味。


    他用手指均匀地将下颌和锁骨的伤处渗出的尚且温热的血液抹开,晕染在略显苍白的唇上, 迅速化出一副战损破碎的模样。


    接着, 他垂下眼帘,沉默片刻,再次猛然抬头时,


    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执拗的眼神在瞬间变得温软, 他努力睁大双眼, 让瞳仁扩散得圆溜溜的, 眼底迅速蒙上一层水雾, 透着摇摇欲坠的脆弱。


    他微微侧着头,金发垂落,就好像是被项圈的重量压得微微歪斜。


    喀戎正好在这一刻撕裂了一艘小型附属防卫舰, 琥珀色的眼眸掠过火光,轰然定格。


    那是……他的雄主?


    他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吗?


    那张精致的脸沾着触目惊心的血痕,沉重的抑制项圈在苍白的的肌肤上勒出一道血迹斑斑的瘀痕……


    雄虫瑰色的眼睛盛满孤注一掷的专注,失重又绝望地钉在他的方向上。


    哪有雄虫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施舍一个目光雌虫都要感恩戴德。


    但那望过来的眼神,是那么真实,……雄虫一定受了不知道多少委屈。


    泛滥成灾的水光将喀戎淹没,他忽然感到心脏钝痛。


    他想起来奥菲平时的样子:总是裹在昂贵的家居服里,慵懒地窝在沙发里,古老书本在他指间半卷,连翻页时指尖微抬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矜贵。


    他是尊贵的冕下,生来就地位显赫,享受着由最顶尖资源堆砌而成的堡垒庄园带来的无尽安逸与富庶。


    现在,他却被羞辱地禁锢在囚笼上,像一件物品一样被粗暴地捆绑着。


    懊悔和愧疚吞噬了他的理智。


    喀戎的心里只剩下了一个想法:救出他,保护他。


    星盗船为了躲避第七军团星舰的主炮锁定与喀戎虫化后的致命扑击,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旋转倾斜。


    巨大的离心力作用下,


    拴在奥菲项圈上的链子猛地绷直,他死死拽住链条,巨大的力量将他狠狠甩离窗口,撞向舱壁。


    雄虫眉头蹙起,仿佛承受不住锁链拖拽的痛苦和身体的惯性冲击,脸色在警报灯的映照下显得惨白如纸。


    最终他在一片狼藉中微微侧身,将脆弱的脖颈和血痕斑驳的脸,挣扎着对准了那扇舷窗。


    窗外的喀戎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雄虫湿漉漉的眼睛在失重和撞击的混乱中痛苦而执拗地再次寻找着他。


    喀戎脑中轰的一声,随即,鳞片迅速蔓延,顺着肌肉的轮廓流动,在每一寸变形的皮肤下燃烧。


    顷刻间,几乎已经看不出原先的模样。


    他的手掌变得僵硬且粗大,指骨扭曲变形,最终异化为两柄巨大泛着漆光的狰狞螯钳。


    军雌的腰腹猛地向内塌陷,就好像内部的支撑结构在剧烈调整。


    随着一阵摩擦与撕裂的声音,八条覆盖着甲壳,关节尖锐的强壮节肢,破开了皮肉与破损的衣物。


    与此同时,一条粗壮的骨质巨尾从尾椎处甩出,尾巴节节盘绕,末端悬垂着锋利的毒钩……


    被暴怒点燃的军雌,笔直又蛮横地撞向舱壳。


    足以抵御小型陨石的合金壁障,在巨钳撕扯下发出悲鸣。坚固的船壳被硬生生撕开一个足以容纳他庞大虫躯的巨大创口。


    凛冽的寒风和爆炸的碎片在瞬间灌入了舱室,但喀戎的速度更快,几乎在刹那间便撞到了奥菲所在的位置。他迅速将雄虫捞进怀里,宽阔的身躯挡住了飞散的碎片和扑面而来的寒风。


    虫化的利爪凌空一抓,抑制精神力的项圈与粗重的链条被他生生捏碎扯断。


    成功了!


    维克托姆说的对,他在军雌急促的呼吸中清晰感受到了他对自己的在意。


    世界上还有什么比这更愉悦的事情呢?


    奥菲整只虫埋进雌虫带着血腥味的滚烫怀抱里,鼻尖蹭着对方被鳞片覆盖的脖颈,触感坚硬,硌得他生疼。


    雄虫紧紧搂住军雌精壮的腰,感受着鳞甲下肌肉的热度和紧绷。他深吸一口气,急切又贪婪地将这熟悉的气息吞进肺里。


    得逞的快感让他浑身颤栗,他使劲憋着笑意。肩膀微不可查地抖动,却正好完美地伪装成了惊魂未定的抽泣或剧烈喘息。


    “没事的,没事了。雄主,没事了……” 喀戎几乎将雄虫整个拢入怀中,灼热的气息刻意又似无意地拂过雄虫敏感的耳畔与颈窝。


    话语一遍遍低沉地回荡,其中掺杂着浓烈的心疼和劫后余生的余悸,将雄虫彻底笼罩。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低头,覆盖着鳞片的嘴唇重重地吻在了雄虫的唇上。


    弥漫着铁锈味道的氧气强行渡入,又因雄虫的“虚弱”而变得更深更久。


    奥菲顺从地微张着嘴,感受着这份强制性的安抚,内心愉悦地几乎要尖叫。


    喀戎抱着怀里“摇摇欲坠”的雄虫,背后的骨翼张开到极致,在纷飞的碎片和燃烧的星火中,踏过战舰的裂口,向着外面那艘属于第七军团的旗舰疾速飞去。


    在雌虫怀里,奥菲悄然抬头,狠狠咬住他胸前的一片鳞甲,尖锐的鳞甲刺破了他的舌尖,刺痛混着铁锈味在齿间弥漫,他的心里升腾起扭曲的满足感。


    ——


    军舰内,医护虫早已待命,但喀戎无视了他们急切的目光,小心翼翼地将雄虫安置在中央最为宽敞的医疗床上。


    就在他俯身准备去拿医疗工具,试图仔细查看奥菲脸上和手上的伤口时,却在奥菲那双瑰粉色的眼瞳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样。


    喀戎的动作猛地僵住。


    雄虫的眼睛像一面镜子,倒映着他异化的形态:


    黑色的鳞甲覆盖了手臂、肩胛、脖颈甚至小半张脸。甚至还有那八条锋利的节肢,以及身后那条粗壮有力的尾巴,这是他真实的虫化形态,狰狞又丑陋。


    上一世的画面忽然涌回。


    昏暗的房间里,沈池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颤抖,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紧缩成一点。


    他猛地抽回被自己虫化的手臂无意碰触到的手,整只虫向后缩去,蜷在沙发角落,身体不住地颤抖。


    那双曾经总是温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在那之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只剩下无法掩饰的惊惧和厌恶……


    喀戎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向后退了一大步,覆盖着虫化甲壳的身体紧绷,下意识地想要隐藏起这让雄虫恐惧的形态。


    “……雄主……” 他的声音异常嘶哑,“……抱歉,您……您先休息,我、我去处理一下……”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承受从这只雄虫眼中映出的任何一丝嫌恶。


    这份恐惧的重量,甚至超越了当年沈池投来厌恶眼神时所带来的打击。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逃离,将自己此刻这副可怖的模样掩藏起来。


    可是,预想中的恐惧或者嫌恶的眼神并没有到来。


    相反,


    就在喀戎后退一步的同时,一只带着血迹,微凉但有力的手,突然抓住了他即将收回去的,已经化为锋利鳌钳的前肢。


    锋利的边缘轻易地锯开了雄虫的掌心,鲜红的液体滴落……


    可是那只受伤的手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以更大得力度死死箍紧。


    喀戎惊愕地抬眸。


    医疗床上的雄虫,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脆弱”或“无助”?


    那双好像刚刚被泪水洗刷过的瑰粉湖泊已然干涸,刻意营造的湿润懵懂水光消失殆尽,湖底暴露出的,是深不见底的渴望和偏执……


    第45章 脆皮巧克力 充满暗示的缠蹭


    雄虫冰冷的目光扫过正发光发亮的医疗虫, 他们识相地退出了医疗舱,顺手关上了门。


    “雄主?”喀戎神色复杂。


    冷意从雄虫的眼底褪去,他轻轻侧头看向他:“哥哥要去哪儿?”


    他的目光异常专注, 带着难以掩饰的痴迷, 一寸寸从上到下舔舐着雌虫半虫化的身体。


    喀戎显然难以忽略这种赤裸裸的目光, 他说不上来这是否有些不合时宜,但这目光确实短暂又荒谬将他从正滑向黑暗的思绪中硬生生拽离。


    他因为逻辑断裂而诞生的空白而愣了一会儿。


    ……


    是错觉吧。


    喀戎仓皇错开视线,颈侧的鳞片因肌肉紧绷而片片竖立。


    雄虫怎么会不害怕呢?怎么不会觉得他的虫形狰狞可怖呢?


    他想起婚姻登记时签过的条款:如果雌虫在雄主面前展现出足以引起雄主不安的虫化特征,不论是主动还是被动, 即便是雌君, 雄主也可以立即无条件终止婚姻。


    不!他不能接受!光是想象雄虫决绝离开的背影, 就让他觉得自己的灵魂正被架在炼狱里炙烤。


    可是,突兀的,他感受到了一条尾钩正缠在他的腰上, 轻轻蹭着。


    这种充满暗示的缠蹭让喀戎再一次愣住了。


    他僵硬地抬起覆着骨鳞的眼睑,视线猝不及防地撞入一片被水光浸透的眼睛, 雄虫的眼睛睁得浑圆, 盛着满满的渴望,专注又直白。


    然后他的视线缓缓下移,在他腰腹的那一块三角状的鳞甲处打转,最后轻轻舔了舔嘴唇。


    雄虫在想什么, 不言而喻。


    “雄主……”喀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我们还得去追佐尼斯……”


    奥菲现在可不想管什么佐纳斯还是佐尼斯, 他只知道, 他的雌君,好帅,好美味, 好想……


    心动不如行动。


    求偶信息素毫无节制地弥漫,瞬间淹没了狭小的空间,雄虫瑰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锁住了雌虫的目光。


    事到如今,喀戎怎么会看不出雄虫这套“楚楚可怜”的戏码。


    ……是为了讨他欢心吗?他想起雄虫一直不离手的那本:《如何让雌君离不开我(实践版)》……


    怎么会有这样的虫呢?这么,令他无措。


    奥菲凑到雌虫面前,手指划过那块鳞甲,“不要管佐尼斯了,只看着我,好吗?”


    雌虫没有回答,甜蜜的圈套,他每次都跳得心甘情愿。


    鳞甲的缝隙随着雄虫的触碰微微张合,似乎是在回应。


    于是,指尖顺着边缘溜了进去。


    ……和以前吃过的巧克力蛋糕不太一样,小银叉轻轻压入脆皮巧克力泡芙,只是最轻微的触碰,脆薄的外壳就发出细微的开裂声。


    叉子继续下压,外壳彻底破开,露出里面顺滑的慕斯。浓郁的巧克力香气瞬间溢出,带着甜腻的温热,在空气中缓缓扩散。


    深棕色的内馅质地柔软得像是会在舌尖融化。轻轻一碰就会颤动,继而散发出更加浓郁的甜香。


    雌虫喉间的声音破碎不堪,八条肢节好像支撑不住自己的体重一样,高大的身躯一点点向下滑坠。


    银叉又缓缓舀起一小口,巧克力慕斯顺从地贴合着叉子的角度,丝滑得几乎要从叉齿间滑落。


    柔软的触感,让奥菲忍不住思考着它在口中融化时的温柔缱绻……


    他也这么做了。


    宽大蓬松的触角从发丝中探出来,缓缓舒展。雄虫垂眸将指尖移到唇边,轻轻含·吮了下——主厨做的这道甜品,有烧焦乌木的味道和微微冷冽的矿石味道,但是好像更比以前更加甜腻一些。


    他要打个好评。


    喀戎瞳孔缩成一点,在余韵中,他愣愣地在那片令他神魂颠倒的痴迷目光里反复确认,然后缓缓站起身,


    虫化的身体要比之前高大更多,他俯身圈拢雄虫,虔诚地在他的额上落下一个吻,然后对着他漾开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


    “雄主,我这副样子可能会伤到您……不如,您把我绑起来吧。”


    雄虫的眼睛倏得变亮。


    好在医疗室的医用绑带很多,雌虫充分满足了他的探索欲,他兴致勃勃地牵引着自己的尾钩,细致地比对着雌虫那条粗壮的尾巴,军雌的尾巴显然要巨大得多,是货真价实的武器。


    雌虫的小半张脸都被鳞片覆盖,反而显得他更加冷硬神秘,就是吻上去会硌得唇瓣微麻。


    八条寒光闪闪的腿也很锋利,他要是坐在雌虫身上,会很容易不小心被戳成筛子……好在,医用绷带晃晃荡荡,在雌虫强大的自控力下,自始至终也没有被扯碎。


    ——


    第七军团最终还是没有追到「Wing」的星盗船。


    但令虫意外的是,他们并没有受到来自军部的任何惩罚,……这要归功于老元帅的心虚。


    毕竟空间跃迁需要精确的坐标数据,而恰好有一个叫作「Wing」的组织正在秘密抓捕雄虫,他得意的学生又正被自己那残暴的雄主“折磨”着,甚至因为“痛苦”而挂断了与自己的通讯。


    他只需要不经意间降低一点某位上将的住址信息安全权限就够了……


    ——


    经过这次绑架事件,奥菲连之前在塔洛斯餐厅的那些激进言论都被重新翻了出来。他的名声从“帝国最不想嫁的雄主”摇身一变,隐隐有超越“帝国之光”的势头。


    雄虫保护协会催婚的频率也变得更加频繁,就连奥菲外出时,也经常遇到不同的雌虫投怀送抱。


    对此,喀戎只是坦然地看着那些试图接近的身影,然后不动声色地挡在奥菲面前。


    他的存在感足够强烈,不需要多说什么,那些雌虫自然就会知难而退。


    热搜榜上总是挂着诸如 #喀戎上将上辈子拯救了全星系# 这样的话题,热度居高不下。


    奥菲当然对这些都不感兴趣,真正让他头疼的是来自蒙特大公的邀请函——尽管他当着送信虫的面,将那张精美的请柬直接扔进了带碎纸功能的垃圾桶。


    但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不出意外,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密密麻麻的身影出现在主星上空,虫子们困惑地抬头仰望。


    “哪家的军团演习规模这么夸张?”


    “什么演习啊?瞧那标志,是缇雅玛星域的徽记。这是蒙特大公来主星了,那些都是他的护卫队……这么多飞行兵种,也只有缇雅玛星域的领主才养得起……”


    “这么大排场?这是在示威吧?”


    喀戎望着铺天盖地的军队,目光有些恍惚。


    推翻一个帝国的革命通常是这样的:


    先有起义军率先举起战旗,点燃各方势力的反抗之火。许多支持者纷纷响应,但是这场起义最终会因为内外压力战败,革命者或英勇或悲壮地倒下——就像上一世的星盗组织「Wing」一样……


    接着局势会陷入混乱。各方势力趁机蠢蠢欲动,瓜分政权,最后皇室沦为各方争夺的吉祥物,直到最终的胜利者出现……


    蒙特大公这一支力量格外庞大,作为皇室最后的中坚支柱,凭借一己之力将摇摇欲坠的皇室维系了十年。


    威慑的气息从皇室一路弥漫到了第七军团驻地旁那栋小巧的灰蓝色别墅。


    一只金发的亚雌出现在了门口,喀戎在见到那头熟悉的铂金发色的时候,还错愕了一下。


    “日安,喀戎上将,我是来请您的。”亚雌的面容精致,声音温和礼貌,“雄父希望您和兄长能回家一趟。”


    屋内的雄虫依然保持着窝在沙发上的姿势,连头都没抬:“滚。”


    亚雌似乎叹了口气,然后整栋房子突兀地开始颤抖,一直在窗外盘旋的几只军雌生生将房顶掀了起来。


    ……


    奥菲仰头,第一次在沙发上看到这么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天空。


    荒诞感一闪而过,他只余下一个想法,希望重建时能建得大一点,把整个装潢都装成粉色系,这样就好像雌君每天都住在他的眼睛里一样。


    ……


    最终他们还是来到了蒙特大公在主星的庄园。


    就在他们想要跨进宴客厅的大门时,侍者恭敬地阻拦道:“请喀戎上将戴上抑制项圈,从这边走。”


    奥菲立刻想起了奥古斯都那些恶心的规矩。


    在蒙特大公的府邸里,有一套专门针对雌虫的羞辱性规定:任何进入主宅的雌虫,无论是雌君、雌侍,还是来访的雌虫,都严禁使用主入口、中央大厅,以及雄虫居住区域的通道。


    他们必须从侧翼或地下的专用通道进入。


    那条通道狭窄阴冷,入口处设有所谓的“信息素净化舱”。美其名曰是为了保护尊贵的雄虫免受雌性信息素的干扰。


    雌虫进入净化舱后,必须脱掉所有衣物,然后被喷洒一种强力的信息素抑制清洁剂。


    这种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甚至带有轻微的腐蚀性,需要站立三十秒来完成这套净化程序。


    喀戎也曾经听说过一些古老的家族还保持着这样陈腐的传统,但亲眼见到时还是不免感到几分震惊。毕竟从奥菲平时的言行举止来看,完全看不出他的成长环境会有这样的规矩。


    他心知今天的拜访必定不会顺利,入口处的这番羞辱恐怕只是个开始。


    感受到军雌微微紧绷的身体,奥菲的眼神静默地冻结,杀意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光是想象那些肮脏的液体将要溅到他心爱的虫身上,就让他几乎压抑不住想要弑父的冲动……


    第46章 蒙特大公 十指相扣


    奥菲侧头, 视线落在喀戎脸上,军雌的眼中是全然的信任。


    “大公在哪?”奥菲的语气没什么情绪。


    侍者一怔,旋即意识到, 虽然雄虫的目光依旧注视着他的雌君, 但这句话是问向自己的, 连忙低头应道:“领主现在在角斗场。”


    奥菲轻轻颔首,然后自然地向前倾了一步。


    他右臂自然地探过喀戎膝弯,左手就势一带,环在了军雌宽阔的后背。借着一个贴近的契机, 手臂一收, 腰腿发力, 直接将高他许多,体格也明显壮硕很多的军雌稳稳抬离了地面。


    军雌瞪大了眼,战场上面对无数敌人也未曾动摇过的镇定土崩瓦解, 只剩下惊愕和无措。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下意识想要支撑身体的腿僵硬地悬着,他想挣脱, 一只手才扣上奥菲的肩, 却最终只是虚虚地搭着。


    军雌的耳廓悄然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薄红。


    奥菲仿佛没察觉到怀里这块雌虫的僵硬,抱着他,转身就要往里走。


    “冕……冕下!”侍者终于从震惊中回神,急急上前一步, 却又不敢真的阻拦, 只能手足无措地僵在原地。


    奥菲脚步一顿, 侧眸瞥向他, 瑰粉色的眼瞳里没什么温度:“你要拦我?”


    侍者被目光刺得沉默。


    奥菲不再理会他,他微微仰头。


    一双巨大而瑰丽的粉金色翅翼,倏然自他背后展开, 翼膜熔铸着细碎的金,敛尽了属于天穹的光泽。


    奥菲双翼用力扇动,直接带着喀戎飞上了天空。


    云层压了下来。


    喀戎当然是第一次被这么抱着,灼热感从被环抱的后背和膝弯处蔓延至全身,血液涌向双耳和脸颊。


    他的目光无处安放,最终只能死死盯着脚下飞速倒退的地面,感受着雄虫胸腔平稳有力的心跳。


    奥菲拥有一双翅膀,却从来没有用它触碰过天空。


    因为茫茫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一直在注视着他,一旦他露出翅膀,那个‘东西’就会扑上来,他分不清祂代表着风暴还是仁慈,但他知道,


    永远不要回应宇宙的轰鸣。


    可是,在他的火焰面前,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粉金色的翅翼在角斗场上空缓缓悬停,气流卷动着下方的沙尘。


    奥菲稳稳地降落在看台前方,动作轻柔地将怀中的军雌放下。


    阳光斜斜地打在奥菲的额头上,一枚繁复的火焰纹正熠熠生辉,好像有流火在其间跃动。


    奥菲毫不遮掩地舒展着自己那对硕大瑰丽的翅翼,翅翼微微收拢,形成一个半弧,恰好将喀戎的身影圈在它投下的,带着暖金色光晕的阴影里。


    雄虫的目光径直眺向正中央主位上的身影。


    喀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奥菲额头上的火焰纹吸引,心底微讶,但随即,他的视线也顺着他的目光,投向了看台中央。


    那只略年长的雄虫一头长发被编成精致的发辫,半束于脑后,俊美无俦。


    他的五官与奥菲有五分相似,却沉淀着截然不同的气质。


    如果说奥菲给他的感觉像一件游离于世界之外的瓷器,那么这位蒙特大公就更像一尊被供奉在神坛之上的雕像。


    蒙特大公的唇边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但笑意未达眼底。


    喀戎心头微微一凛。他想起自己手下防卫科里那些顶尖的信息安全专家。他们满脑子都是代码,看任何事物都像在观察一串没有温度的数据。


    现在,蒙特大公望过来的眼神,就与那种感觉十分相似。


    令喀戎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大公的神情里,没有一丝对他们不遵守规则,贸然闯入的不满。


    他们正站在私虫角斗场和看台的中间,背后是喧嚣血腥的战场,军雌们半虫化后赤身肉搏,利爪撕裂血肉,断肢残骸散落一地,鲜血溅射在沙土上,结成暗红色的泥浆。


    而前方,仅仅几十步之遥的看台主位上,蒙特大公奥古斯都只是平静地望着他们。


    很割裂。


    奥古斯都忽然抬了抬手。好像不过几息的时间,身后震耳欲聋的嘶吼与搏杀声,就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归于一片死寂。


    这位略年长的雄虫望着奥菲,在那双粉金色的翅膀上停留了片刻,目光里透着疑惑。侍立在他身旁的军雌立刻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奥古斯都这才恍然般点点头:“你来了,听说你已经度过二次觉醒了。那么,也应该为家族履行义务了。”


    他略作沉吟,抬手指了指看台另一侧,那里安静地站着几只雌虫,发色或深棕或浅金,甚至包括那只曾去别墅“请”他们的金发亚雌。


    “挑一只吧。”


    喀戎猛地抬眼看向奥古斯都。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蒙特大公或许会因他“独占”奥菲而发难,或许会强硬地塞给他几个雌侍雌奴以示惩戒……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指向的,竟是蒙特家族内的雌虫,这意味着什么?


    血脉相连的……近亲?


    ……蒙特大公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保证血脉的纯净,蒙特家族一直以来都遵循着家族内通婚的传统。”似乎是看出了喀戎的困惑,奥古斯都身旁那位军雌平静地开口解释,他的目光转向奥菲,


    “公储殿下,您只需让他们其中之一诞下雄嗣即可。不用担心他们会纠缠您。”


    喀戎下意识看向奥菲,但雄虫的目光第一次没有落在他身上,一股酸涩的恐慌这才后知后觉地漫溢上来,淹没了胸腔


    不过这恐慌没持续多久,他的手很快就被温暖坚定地握住了。


    额上的火焰纹有如实质般烧得奥菲生疼,但他直直地凝视着奥古斯都。他向来厌恶自己这个雄父,奥古斯都每次见到他,都好像一副记不起来他是谁的模样,


    明明只有他一个雄子。


    奥古斯都对一切都漠不关心,残忍又冷酷。世界对他好像只是一个游戏。


    奥菲从小就没有见过自己的雌父,仆虫们说,他的雌父是家族中一个旁枝的亚雌,与奥古斯都并没有什么感情,甚至因为他生下的雄子眼睛不是红色,而被认为玷污了尊贵的血脉而被抛弃。


    他很小的时候试图寻找过雌父,他找到了,在一颗偏远的星球。奥菲远远的看了他一眼,亚雌似乎很开心,手里还拉着一只比他年幼的小雌虫。


    奥菲就再也没有去找过他。


    时隔多年,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最憎恶的雄虫,奥菲突然有些恐惧,透过他,他好像看到了未来的自己——那个假使他没有找到喀戎,那个无波无澜活了上百年的,未来的自己。


    奥古斯都像一具俊美的躯壳,没有信仰,没有信念。


    他有漫长的生命,无上的权力。


    身边的虫从来不会拒绝他,他想要的都能得到,他从来不会失去,他就是规则。


    奥菲想,如果他在这样麻木的旅程里,与不爱的虫生下了一个蛋,他会对他们多出任何一分关心吗?


    不会,他自私,残忍,又冷漠。他和奥古斯都是同一种虫。


    于是,奥菲不再憎恶奥古斯都了。


    他看着那个‘不同世界线里未来的自己’:“我拒绝您的提议。”


    雄虫清冽的嗓音在死寂的角斗场清晰无比。


    奥古斯都的目光微凝,“哪怕你可能因此失去爵位继承权?”


    奥菲的目光落在奥古斯都身上,这只略年长的雄虫腰间悬挂着一柄造型奇特的权杖鞭,鞭柄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宝石。


    持有它的虫就拥有着可以调动蒙特家族一切力量的权力。


    缇雅玛星域拥有着令无数势力垂涎的丰饶资源。数十颗星球散布在星域深处,每一颗都蕴藏着取之不尽的稀有矿脉。无数座军事要塞横亘于星际航道,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那柄看似简单的权杖鞭掌控之下。


    但奥菲知道这些都与他无关,他拥有比这些更为珍贵的东西。


    奥菲轻轻抬了抬那只和军雌交握的手,却被握得更紧了。


    喀戎固执地攥住雄虫的手,他有信心,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给雄虫同等的财富和地位。


    奥菲没再试图抽手,反而紧紧回握与他十指相扣,然后用另一只手向奥古斯都行了个简洁的告别礼,即使用左手行礼并不符合规范。


    喀戎感受到这个举动的含义,手指不由得又紧了几分。


    奥古斯都从来没有被拒绝过。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会感到愤怒或失落。


    或许正因为他从来没有被拒绝过,所以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被拒绝了。


    对他而言,这就像世界这场为他而设计的游戏里,某个非玩家角色念出了属于他的预设台词。


    他不会认为这个角色违抗了他,因而也不会对这个角色感到生气。


    同样,他也不会觉得有必要去改写这段必然发生的程序结果。


    所以,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的视线就像是关掉了无关的角色互动面板,毫无情绪地转回了主线情节。


    奥古斯都的注意力重新落向下方的角斗场。


    风从高空滑过,角斗场中再次传来金属与吼声交缠的响声。


    奥菲拉着喀戎的手转身就走,却在转身的瞬间,隐隐约约听到空中传来一句奥古斯都的轻语。


    “你的雌君怀蛋了。”


    奥菲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瞳孔骤缩,他倏然转头,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呆滞,直直望向身旁同样瞬间僵住,脸上写满震惊的军雌。


    第47章 怀蛋 微妙又熟悉的触感


    奥菲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一路上, 那个理应更紧张的孕夫反倒显得镇定许多,甚至始终用那双熟悉的大手小心地攥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却无法驱散他心底越来越浓的不安。


    军团驻地附近的别墅还在重建, 他们只能暂时选择其他的房产, 主星市区的那套复式公寓里,落地窗外是整个帝都最繁华的夜景。


    一整支医疗队被紧急召来,还以为冕下出了什么大事的医疗虫们火急火燎地赶到现场,却看见:


    帝国一向以铁血著称的第七军团军团长正被柔软的粉色丝绸和蓬松的绒毯层层叠叠地包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茧。


    军雌只露出一颗线条硬朗的脑袋, 英俊的面孔带着几分无奈和局促, 整只虫陷在客厅那张足以容纳五只虫的巨型沙发里, 和突然闯入的医疗团队大眼瞪小眼。


    而一旁的雄虫,那个传说中的S级冕下,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铂金色的短发有些蓬乱, 瑰粉色的眼瞳睁得溜圆,看见他们, 立刻急切地指向沙发上那个巨型蚕茧:


    “快!给我的雌君检查一下!”


    有一个陌生的东西寄生在了他爱虫的身体里。


    它要吸取喀戎的营养, 霸占那个本应只属于他的温暖孕腔,把他的雌虫的身体当成自己的巢穴。


    无耻!土匪!强盗!


    医疗虫们脸上的肌肉集体抽搐了一下,但专业的素养让他们迅速围拢到沙发边,展开精密的便携式扫描仪和生命体征采集器。


    一番迅速而细致的检查后, 为首的资深医虫盯着实时生成的全息影像, 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恭喜冕下!恭喜上将!上将这是怀蛋了!生命体征极其稳定, 胚胎着床位置非常理想!”


    天大的好消息!S级冕下的血脉延续!帝国未来的希望!奖金和荣誉仿佛已经在向他们招手。


    奥菲瞪大了眼睛凑到悬浮在空中的投影前, 几乎要把脸贴上去。


    孕·腔的内壁在投影中层层展开,色泽柔润,饱满丰盈的弧面微微起伏, 温缓有序地收缩舒张。


    温暖、湿润、静谧。


    奥菲看得出神。


    医虫用手指隔空点住那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光点:“您看这里,冕下!非常健康的初期着床点!才一两周大小,真是个坚强的小生命!


    一般来说,血脉相连的雄父精神力都会有微弱感应的,您没有感受到那种……微妙的悸动吗?还有这段时间,您不觉得上将的信息素比平时更加醇厚,呃……更‘好闻’了吗?”!!


    把它拿出去!把它拿出去!


    雄虫很崩溃。


    他怎么可能感受到这个讨厌的不速之客!他的雌虫的信息素明明一直都很好闻!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很好闻!


    喀戎试图扯动裹住自己的厚重毛毯,柔软的障碍物层层叠叠,他稍稍一用力,毛毯就被扯开一个大口。


    一片紧绷饱满的深蜜色胸肌猝不及防地暴露在空气中。


    他顾不上破损的毯子,急切地倾身靠近影像。


    当他看清那个代表生命萌芽的微小光点时,素来刚毅的唇角肉眼可见地柔和下来,深邃的眼眸中漾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他好像整只虫都在发光。


    拥有一颗蛋是每一只雌虫梦寐以求的事情。


    奥菲捕捉到雌虫眼神的变化,一股强烈的恐慌缠紧了他的心脏。


    这个东西不仅霸占了他的雌虫的孕腔,现在还霸占了他的目光!那未来呢?难道还要霸占他的爱吗?不行!绝对不行!


    仿佛有一只金粉色的小蛾子在奥菲的脑子里急得团团转。


    喀戎不可以只有他一只虫吗??


    为什么!


    天塌了!


    在这个因为雄虫数量濒危而面临种族延续危机的社会里,没有任何关于计划生育的概念,每一颗蛋都是珍贵的希望,可是奥菲一点也不想要这颗蛋。


    医疗队长还在兴奋地絮絮叨叨:“太好了冕下!您和上将结合才这么短时间就迎来了血脉,这真是帝国之幸!您的虫蛋资质绝对非同凡响!建议您这段时间……”


    他说着,忽然顿了顿,觑着雄虫的脸色,小心措辞,“…多多灌溉,确保胚胎获得最充沛的雄虫信息素滋养……咳,频率建议是,嗯…每天最好维持三次以上……”


    奥菲艰难地发出声音:“它……会伤害我的雌君吗?”


    医护虫愣了下说道:“绝对不会,上将的体质万中无一,强悍无比!”……就算是怀蛋状态下被捅个对穿都完全没有事情的。


    喀戎微微一怔,雄虫担忧的落点完全出乎意料。一股暖流涌上心头,更加柔软的目光沉沉罩向奥菲。


    奥菲罕见地忽略了喀戎的注视,满心都被那个陌生入侵者占据……就好像它正在贪婪地蚕食着他爱虫的生命力。


    医护虫的话语丝毫没有安慰到他。


    喀戎再次转头专注地凝视着全息影像中那个微小的光点,眼中的光愈来愈亮。


    奥菲的世界旋转、破碎、下坠。


    喀戎温和而周到地将医护虫们送出了门。


    奥菲继续破碎。


    喀戎转身回到客厅,轻轻将那具凝固了的雄虫身体圈进怀里。


    奥菲恍恍惚惚,毫无反抗地被挪动。


    喀戎扶着雄虫毛茸茸的脑袋,让他小心地轻轻靠在自己的小腹上。这里还很平坦,只有肌肉紧实的触感。


    奥菲将一侧耳朵紧紧贴在那片温热的肌肤上。


    起初是一片寂静,然后,微妙的水流声开始传入耳膜,偶尔还有更加轻微的咕嘟声,气泡在温暖的液体中轻盈地上浮,然后破裂。


    很好听。


    如果让奥菲形容的话,就像星尘在引力的牵引下,沉入星环深处的呼吸声。


    奥菲闭着眼,世界好像更不真实了。


    喀戎垂眸凝视着雄虫,铂金色的发丝蹭在他的小腹上,异常乖巧。


    公寓的楼层很高,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毫不吝啬地倾泻在他身上,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温柔地梳理过那些柔软的金色发丝,又停留在他额头上的火焰纹上,轻轻摩挲了下。


    巨大的幸福和宁静包裹住了他。


    在确认了最重要的雄虫安全依偎在怀中后,连日来的紧绷和此刻由孕蛋带来的奇妙安稳感同时涌上。


    他就这样在温暖的阳光和爱虫的体温中,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


    奥菲依然恍恍惚惚。


    太阳西斜,金色的光线拉长了室内的影子。


    奥菲还是恍恍惚惚。


    夜色渐深,霓虹灯光开始在窗外闪烁。


    奥菲仍旧恍恍惚惚。


    喀戎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雄虫已经换了个姿势。


    雄虫跨坐在他身上,下颌搭在他的肩膀上,双臂紧紧环住他的后背,整只虫都贴在了他身上,体温通过大面积的肌肤接触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雄虫似乎感觉到他醒了,贴着他脸颊的头轻轻往后退了退,直到鼻尖刚好能蹭到他的脸颊才停下来,他们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你可以不要它吗?”雄虫的声音闷闷的,瑰色的瞳孔直勾勾对着他的眼睛,睫毛险些刷到他的眼球。


    是‘你可以不要它吗’,而不是‘我们可以不要它吗’。


    微妙的用词差别。


    大概又是雄虫那诡异的独占欲在作祟吧。喀戎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己对雄虫这种不合常理又极端的反应似乎产生了一定的抗体了。


    维持着被对方跨坐环抱的亲密姿势,他甚至调整了一下手臂的位置,让雄虫靠得更舒服些,这才用平稳的声线回应:“雄主,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只雌虫会不想要拥有一只属于自己的虫崽。”


    “……”雄虫沉默了很久,久到喀戎几乎以为这场奇特的谈判已经无疾而终。


    然后,奥菲突然开口:“……雌父。”


    如果喀戎想要一只属于自己的虫崽,那么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军雌瞬间僵住,他甚至怀疑是孕早期的激素影响导致了自己幻听。


    雄虫似乎并不满意他的停滞,又重复了一次,这次更加清晰:“雌父。”


    喀戎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雄虫似乎怕他没有理解,还尽职尽责地取出了光脑,放出了一段模糊的视频,隐隐约约看着好像是在处刑场。


    模糊的画面中传来了一句很轻的话,但军雌的听力很好,他能清晰的分辨出来那句:


    “笑你雌父呢,小崽子。”


    ……


    视频结束,雄虫再一次固执地低低地唤了一声:“雌父……”


    巨大的荒谬感在喀戎的心中不断闪过。


    ……这合适吗?


    喀戎的呼吸滞了滞。


    一块很有分量感的巧克力味马卡龙正被一柄微弯的甜品刀,隔着几层薄薄的包装纸缓缓向下施压。


    第48章 歇罗星 生一只奥菲出来


    以喀戎的年纪, 确实能生一只奥菲出来。


    这个想法让喀戎更不好了。


    尤其是在他刚做了一个美梦之后:梦里,一只金发的小雄虫,长得与奥菲有几分相似, 乖巧地蹭在他腿边, 奶声奶气地喊着“雌父”。


    是真·很小的一只, 正经小雄虫。


    不是身上这一大只。


    喀戎吸了口气,带着羞恼和一丝尴尬,有点粗暴地直接抓着奥菲的腰把他拎起来,丢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这对于他来说稍微有点超过了, 至少现在很超过。


    军雌看也没看一眼被丢开的雄虫, 转身大步走向盥洗室, “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怀蛋期间的雌虫总是如此暴躁易怒,他想。


    奥菲的想法很简单,他要进去, 那是他的领地,是他的!不是那个连个点都算不上的陌生东西的。


    现在他呆滞地看着雌虫决绝离开的背影。


    失宠了。


    喀戎以前从来不会拒绝他的。


    他默默摸摸自己的腰, 被喀戎抓过的地方隐隐作痛, 青了,绝对青了。


    连续几天奥菲都蔫蔫的,他甚至拒绝提供信息素。


    喀戎一开始并没有很在意,毕竟几天的信息素而已, 一天就能补回来了。


    刚好他又很忙, 压抑的军务和筹谋汹涌而来, 吞噬着他的时间和精力。


    「Wing」开始在各个星球积攒势力, 煽动言论。


    很多小的势力迅速响应,就像燎原之火,虽然势力微弱, 但是架不住一直在蔓延。


    帝国已经开始严肃处理了,尤其是主星。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被认为是「WING」的成员,街上巡逻的军雌增加了两倍,任何集会都可能被强行驱散,恐慌和猜疑像霉菌一样在主星的角落蔓延滋长。


    如果说「Wing」的宣言是一个序章,蒙特大公带着数量庞大如黑云压境般的空行军种抵达主星,就是一个沉重又清晰的开端。


    这意味着帝国正在聚拢自己的势力,整个主星都笼罩在一种风雨欲来的低气压中。


    皇室内部早就争斗不停,派系倾轧,内忧外患让他们自顾不暇。


    四百年的帝国根基早就松动了,一旦虫皇这最后的象征性支柱倒下,维持了四百多年的秩序就会在瞬间分崩离析,重新进入那个弱肉强食又混乱不堪的混沌时代。


    好在喀戎有着上一世的记忆,不至于让他在风暴前夜焦头烂额。


    他最近一直在暗中联系自己的旧部,利用早已铺设好的隐秘网络,将最核心的亲信力量分批隐蔽地调往遥远的歇罗星。那座军事要塞般的主星城,是他经营多年的重要据点,也是他未来棋盘上不可或缺的堡垒。


    工作间隙,他也时不时看看监控,雄虫几天没好好进食,原本就尖俏的下巴更加削薄,整只虫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脆弱感。拒绝提供信息素的行为显然也影响到了他自己。


    看着恹恹的雄虫,喀戎的心中涌起一股焦躁和担忧的情绪。


    他恰好需要亲自去歇罗星一趟,确认势力转移的进度和一些关键布置。


    他微微拧眉,随即做了一个决定。


    就带奥菲一起去吧。


    就当是散散心。


    如果这只固执又让他摸不透想法的雄虫拒绝他,就直接绑走。


    奥菲当然不会拒绝,他需要了解喀戎的一切。


    通往歇罗星的航线避开了所有常规航道和帝国监控节点。因此星舰无法依赖自动驾驶,只能由喀戎亲自掌控。


    喀戎稳坐在宽大的驾驶席上,手指在复杂的全息控制面板上沉稳地点触。眼角的余光里,一抹铂金色的身影安静地靠在巨大的舷窗边。


    奥菲维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他的额头几乎要贴上强化玻璃,瑰粉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窗外快速流动的星海。恒星拉成了一道道长长的光带,明灭不定的星尘像细碎的流沙滑过。


    过分安静和专注的身影,忽然让喀戎想起了主星上那些贵族豢养的稀有名犬……这是一种很珍贵又濒临灭绝的生物。


    他们被精心修饰得毛色光亮,姿态华美,却脆弱敏感。他们跟在主人身边乘坐悬浮车出行时,同样会把脸紧紧贴在车窗上,目光执拗地追随着飞速倒退的街景。


    现在的奥菲,真得很像一只……价值连城、闷闷不乐的毛茸茸摆件。


    星舰穿透稀薄的大气层,缓缓降落空港,奥菲透过舷窗俯瞰下去,这里与帝国资料库里描述的,被标注为废弃矿星的荒凉景象截然不同。


    无数形态各异的悬浮载具在光轨上拉出绚丽的光线,摩天大楼覆盖着郁郁葱葱的仿生森林,立面垂直流淌着无数的全息影像广告,高耸入云的直降梯在楼宇间穿梭。


    这或许是一座区别于帝国腐朽躯壳之外,悄然生长出的蓬勃又自由的未来缩影,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自由和希望的气息。


    他们很快乘坐一辆流线型悬浮车,径直驶向歇罗星最高的一座建筑。


    电梯直达顶层,门向两边滑开。


    “上将!”


    一个熟悉而略带激动的声音响起。奥菲循声望去,见到一个身着军装的年轻军雌快步迎了上来。他的眉眼透着几分英气,瞳孔中闪烁着对喀戎毫不掩饰的崇敬。


    可当他的目光触及奥菲时,原本只对着喀戎的眼神瞬间更亮了起来,甚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直接忽略了身边的喀戎,大步流星地走到奥菲面前,单膝跪地,声音颤抖而虔诚:


    “冕下!好久不见!您……您还记得我吗?!”


    奥菲微微一怔,他试图回想,却发现脑海中并没有对应的记忆。


    喀戎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奥菲身前一步,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警告:“艾利克,注意你的举止。”


    被唤作艾利克的军雌这才如梦初醒般站起来,眼神却依旧炽热地胶着在奥菲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所有激动的情绪都倾泻出来:“上将,抱歉!冕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说的话!当初在主星,塔洛斯餐厅,您跟我说过……我们所信仰的神明,一直在等待我带着满身荣光归来!”


    他的眼中闪烁着泪光。


    艾利克,他曾是一个普通的军雌,出生在一个平凡的家庭,因为不讨雄父喜欢,从小就在军校里拼命努力。


    他刻苦训练,成绩斐然,凭借着超出常虫的毅力和天赋,破格升到了上校。他以为生活会随着军功的累积而越来越好。


    后来,他靠着攒下的所有军功,终于换来了一个与一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贵族雄虫约会的机会,并顺利成为了他的雌侍。他原本以为那是幸福的开端。


    然而,表象之下,那个温文尔雅的雄虫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他背地里喜欢虐待雌虫,甚至不许艾利克再回军团上班。艾利克的世界从天堂坠入了地狱,日复一日的痛苦和绝望将他彻底吞噬。


    帝国从不缺雌虫。他们被视为战争的耗材,取之不尽,前仆后继。在“家庭”的牢笼之下,雌虫与雄虫间的矛盾被刻意放大,以此掩盖了真正腐朽的,整个社会制度本身。


    直到那天,在塔洛斯餐厅,他偶然遇见了奥菲。雄虫或许只是随口一说,一句无意的话语,却如同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彻底照亮了他濒临崩溃的世界。


    他立刻找到他的雌君喀戎上将,上将为他提供了一个隐秘的职位,他选择假死离开主星,从此一直在歇罗星为喀戎工作,等待着有一天能够带着真正的荣光,去迎接那位曾无意间点亮他生命的神明。


    现在,那位“神明”就在眼前。


    ——他的神明完全忘记了他,也并不能感受到他真挚的情感,甚至连目光都只是吝啬地在他身上点了点就移开了,但这不妨碍这只雄虫高傲又沉默地全部听完了他的话。


    艾利克十分感激。


    由于喀戎事务繁忙,艾利克立即自告奋勇接管了带领奥菲参观歇罗星的工作,他尽职尽责地扮演着导游的角色。


    喀戎在忙完一天的忙碌的视察工作,终于火急火燎地赶到他在歇罗星的居所,依旧是在那栋最高的建筑里,这里的夜景非常美。


    雄虫已经等了很久,他缓缓转过身,凝视着推门而入的他。


    霎时间,亿万璀璨的虫造星火、流淌的光河,这些所有耀眼到极致的光源,都沦为了背景。


    那双瑰粉色的眼眸,一如星河里盛放的赤槿花,盛满了浓烈的爱意与炽热。


    仅仅一眼,就让喀戎彻底沉沦。


    奥菲很喜欢喀戎带给他的这段旅程。


    他的火焰,在他的领域里,炽烈又耀眼地燃烧着。


    并且,他愿意将这一切都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他。


    军雌沉溺在这双无时无刻不在蛊惑着他的眼睛里,指节分明的手好像有了独立意志,不受控制地探向军装硬挺的衣襟。


    一件又一件衣物散落在地上,他将健硕的身躯毫无保留地袒露在雄虫面前。


    奥菲没有再回避提供信息素,那枚孕育中的虫卵对他而言,仅仅是喀戎身体里的一个器官,即使它未来有可能分走雌虫的注意力,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义无反顾地扑向自己的火焰。


    奥菲在发现雌虫被他抱起来后会略微僵硬之后,就格外喜欢这样做,不过这次他的动作会稍有不同。


    唯一不好的是,雌虫的脸会仰过去。所以他特意将喀戎抱向落地窗,这样雌虫就能透过轻微反光的玻璃,倒着看到自己那份卓越的“成就”——他亲手打造的歇罗星。


    无数的光轨如同流淌的生命脉流,川流不息,一如雄虫的信息素,也在他的身体里脉动流淌。


    雌虫在玻璃上隐隐倒映的脸庞,在光影流转中,艳色无边。


    第49章 瑰色流星 军雌在享受完之后就偷偷跑掉……


    他们在歇罗星的行程只有短暂的一天半。


    回到主星后的奥菲, 依然无法接受虫蛋的存在。


    但他强迫自己暂时忽略。


    还有另一件事情正困扰着他。他站在盥洗间,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额头上的火焰纹依旧清晰地燃烧着, 虽然感受不到生理上的疼痛, 但他依旧觉得它仿佛在炙烤着自己的灵魂。


    他抬手轻抚着那道纹路,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感到难以言喻的烦躁与厌恶。


    奥菲用指甲狠狠抓了下去,三条长长的抓痕瞬间切断了火焰的纹路,鲜红的血珠从破损的皮肤中渗出,但那血肉模糊下的印记却依然火红夺目。


    鲜血流过眉骨、鼻梁, 滴在洁白的洗手台上。他没有停下, 又补上了几道抓痕, 直到额头血肉模糊到再也看不出火焰纹的完整形状。


    雄虫静静地站着,任由血液一滴滴地流淌,直到干涸。


    镜中的自己狼狈不堪, 他却感到了一股奇异的满足感。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实在不太好看。他从柜子里取出修复剂, 动作娴熟地处理好伤口, 然后用遮瑕工具小心翼翼地遮盖住那个依然隐隐透出红光的印记。


    身为一只雄虫,他完美地履行了自己“吉祥物”的职责。他每天乖乖等着雌君下班,按时按量为那个讨厌的东西提供信息素。——当然,绝对不是因为他的雌君太美味了, 让他忍不住沉溺其中。


    他支持雌君的事业, 从不纳雌侍和雌奴, 甚至出门连别的雌虫都不多看一眼。他一定是最好的雄主了, 他想。一定比沈池那要好上千倍万倍。


    ——


    回到主星的喀戎,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副官尤卡不见了。


    没有请假条,没有告别信。那只连汇报都要提前准备三份备案的虫, 怎么可能如此不告而别?


    喀戎拨打的通讯请求石沉大海,喀戎甚至亲自前往尤卡的住所,可那套简朴的单身公寓空无一虫。


    喀戎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他不得不动用自己的权柄,直接以军团长的名义下达了调查尤卡下落的命令。


    一名部下向他汇报:几日前,曾有虫目睹皇家禁卫军和第一军团的虫出入过副官办公室。


    军令掀起的波澜很快惊动了塔兰元帅。正当喀戎准备动身前往第一军团时,元帅的通讯直接打了进来:


    “你副官的事情你就不要调查了。”塔兰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警告,“他被一位贵族雄虫看上了,之后不会再回军团了,所有手续都已经办好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喀戎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元帅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惫,“喀戎,你知道虫族的平均寿命是多久吗?九百七十年。而帝国建立至今,才不过五百年。”


    “这意味着有很多古老又庞大的的家族隐藏在阴影里,他们活得太久,看得太多,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服从过皇权,也不屑于坐上虫皇的位置,各种势力和原因纠葛,远比你看到的复杂。”


    元帅的语气变得语重心长:“这件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安心做你的军团长,你的雄主对你很好,你前途无量,要珍惜现在的生活。”


    喀戎沉默了片刻,他当然知道这些。可是,脑海中浮现出尤卡的脸。尤卡不仅是他最得力的副官,更是从战场上一路厮杀过来的生死兄弟。


    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尤卡落入那些变态贵族的魔爪?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如果连自己的部下都保护不了,”喀戎的声音低沉又坚决,“那我还做什么军团长!”


    他一把扯下肩上的徽章,重重地摔在桌上。


    “喀戎!”元帅的怒斥从通讯器里传来,回应他的却只有一阵忙音,喀戎直接挂断了通讯。


    ——


    第一军团的指挥部在这个中午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喀戎大步流星地闯进指挥室,高大的身躯带着压迫性的气势,直直走向第一军团长塔尔森:“你的虫把我的副官带到哪里去了?”


    塔尔森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又略显冲动的军雌,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


    这颗从平民阶层一路厮杀上来的耀眼新星,拥有出色的军事能力和令虫钦佩的品格,只可惜性子太烈,不够圆滑,甚至在某些方面显得有些天真。


    塔尔森甚至在心里默默举了个例子,就拿那位内阁首席辅佐官埃德温·冯·克莱斯特来说,假使这两只虫坐上一个谈判桌,恐怕不出几句话的时间,埃德温就能把这位年轻军团长的热血连同他军团半年的军费一起套得干干净净。


    也就是他运气好,遇上了那么一个愿意为他随时发疯、身份又足够显赫的雄主,否则早就被那些老狐狸们连骨头都啃得不剩了。


    “喀戎上将,你年纪还轻,还是不要这么冲动比较好。”塔尔森试图劝说,语气中带着长者的无奈。


    喀戎却没有丝毫退让,他深吸一口气,背后的骨翼瞬间展开,将整个办公室都笼罩在阴影中,翼尖几乎戳破了墙壁。“告诉我,”他的声音低沉,充满压迫力,“如果你还想要你的办公室的话。”


    两只虫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而激烈地交锋。塔尔森从那双坚定的眼中看到了誓不罢休的决心,为了自己办公室的完整性着想,他最终选择了妥协:


    “……是你雄主的雄父,奥古斯都·蒙特,他看上了你那只副官的眼睛。他有那么漂亮的眼睛,你应该叫他藏好的。”


    喀戎的瞳孔猛地收缩。


    塔尔森看着他的反应,善意提醒道:“你最好不要指望你的雄主会帮你。奥古斯都活了快七百年却只有这么一个雄子,你以为真的是因为生育困难吗?”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决定揭露那份残酷的真相,


    “是因为他把看不顺眼的子嗣都处理掉了。奥古斯都名声在外,靠的可不是宽厚仁慈。”


    塔尔森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段被深埋的噩梦。那个家族都有病,他想,估计是一直以来近亲通婚把他们的脑子都生坏了。


    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有幸见识过一次奥古斯都的发疯现场。当时,他跟着雄父一起参加蒙特的晚宴,在经过一系列繁琐又像是下马威一样的规矩后,终于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蒙特大公。


    俊美绝伦的雄虫正爱怜地抚摸着一只金发小雄虫的脑袋,那画面是多么温馨啊,但几乎就是下一瞬,那只小雄虫的脑袋就被这位蒙特大公毫不留情地拧断了。


    那一幕就像梦魇一样,多年来挥之不去,让他对蒙特家族的疯狂有着深刻的认知。


    ——


    今天的奥菲格外乖巧。他安静地等在家里,等他的雌君推开门,给他带一份新奇的小礼物。或许是一朵绽放着星光的永生花,又或许是一枚形状奇特的深海贝壳。


    然后,喀戎会凑过来亲吻他,用略显慵懒却充满磁性的声音向他讨要今日份的信息素。


    奥菲一向很慷慨,会给很多很多,直到满溢出来,他喜欢看着雌虫因为他的信息素而眼神迷离的样子,然后他会把信息素液涂抹在那具完美的躯体上,这样他最爱的虫身上就全都是属于他的味道。


    最后,他们会相拥而眠,在彼此的怀抱中安然入睡。


    但是今天,军雌似乎回来得比往常更早,甚至连那套每日都熨烫得一丝褶皱也没有的军装都没有穿,而是换了一套黑色的双排扣风衣。


    喀戎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意,却径直走过来,用力抱住了他。


    “你怎么了?”奥菲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猝不及防。


    过了好一会儿,军雌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我不再是上将了,您会不要我吗?”


    奥菲正要回答,但军雌却没有给他机会,而是用一个深吻将他所有的话语都含在了嘴里。


    今天的喀戎很奇怪,很主动,甚至有些粗暴,仿佛在宣泄着什么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不让奥菲说话,只是不断地索取,索取,再索取。


    雌君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奥菲晕晕乎乎地想。


    果然,军雌在享受完之后就偷偷跑掉了……


    奥菲闭着眼躺在床上,听着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和门关闭的轻响,缓缓从床上坐起身来,似乎有风暴在粉色的眼眸中酝酿。


    忽然,他的光脑突然亮了一下,歇罗星的权限转让通知映入眼帘。


    艾利克的通讯也紧随而至,语气焦急:“奥菲冕下!!尤卡副官被蒙特大公抓走了,上将说他去找蒙特大公了!他还把歇罗星全部的权限都转移给您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虽然上将很严肃地嘱托他不要告诉奥菲冕下他去了哪里,但艾利克实在无法保持沉默。这两位是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视若神明的虫,他绝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只出事!


    ——


    主星最繁华市区的上空,一辆粉色的悬浮车正以最高时速横冲直撞,连闯了十几个红灯,全然无视空中巡逻队发出的警告和阻拦,朝着蒙特大公的私人庄园呼啸而去。


    蒙特庄园的私虫花园里,奥古斯都正优雅地坐在长长的餐桌前享用下午茶。


    而在不远处的草地上,喀戎正被几只魁梧的军雌死死压制着,被蛮力按进粗糙的草皮里,口鼻间充斥着泥土的腥气。骨翼也被踩在脚底下。


    但他身上那件剪裁精良的风衣,完好无损。没有撕裂的破口,也没有沾染的血迹。


    也就是说,这并不是一场遭遇激烈反抗后的制服,而是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


    面对自己雄主的雄父,军团长选择了放弃抵抗,收敛爪牙,满足大公的羞辱欲望,换来自己挚友的一线生机。


    奥菲透过悬浮车的窗户看到这一幕时,瑰粉色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他的手狠狠地扣进方向盘,油门踏板几乎要被他踩穿。


    引擎的轰鸣打破了花园的‘宁静’。


    草屑纷飞中,喀戎因为难以置信而骤缩的瞳孔,倒映着那辆熟悉的粉红色悬浮车,如瑰色流星一般朝着长桌后优雅的身影俯冲而下 。


    第50章 漂亮的笼子 很紧,很紧。


    飞驰而去的悬浮车最终未能触及那位赫赫有名的蒙特大公。


    几只军雌瞬间挡在了车前, 引擎发出悲鸣,坚硬的金属外壳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数个手掌形状的深坑。


    他们甚至未曾半虫化,就轻易制服了这台狂暴的金属巨兽, 将它平稳地放置在草地上。


    悬浮车的安全气囊被迫瞬间打开, 奥菲的眼睛变得漆黑, 在巨大的撞击力下,用精神力包裹着自己才险些没被撞碎脑壳。缓了缓神,他强撑着打开车门从车里出来。


    “这是做什么?”奥古斯都挑眉,“是太过想念你的雄父了吗?你们夫夫, 一个个不请自来, 是不是太过没有礼貌了。”


    几缕鲜血从奥菲的额头上滑落。


    喀戎的心狠狠揪紧了, 他挣扎着想要抬头看清奥菲的状态,却被更强的力道狠狠按回泥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喀戎隐隐感到雄虫的目光似乎一直钉在他的身上。


    奥菲用手背随意抹去快要滑入眼睛的鲜血, 向着奥古斯都走去,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让虫不知道他到底在看哪里。


    奥古斯都挥手阻止了几只试图上前阻拦奥菲的雌虫, 示意奥菲到他身边坐下。他打量着奥菲,他最近回想起了这只精致地像个瓷偶,比所有“作品”都特别的雄子。


    如果拿帝国前一段时间的潮流去比喻一下,就是他抽盲盒抽出隐藏款了。


    他的所有子嗣在他面前都显得拘谨, 唯独奥菲, 从小就不爱与别的虫交流, 总是专注地沉浸在自己正在做的事情中。即使他走到奥菲身边, 奥菲也不会施舍给他一个目光。


    出于一点小小的恶趣味,奥古斯都曾无数次打断奥菲正在做的事情,甚至直接毁掉他正在制作的东西。然而, 奥菲对此也毫无反应,他只会默默地接着做自己的事情,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


    有一次,他的这个特殊的小雄子得到了一只漂亮的禽类动物,他喜爱到几乎天天带在身边,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还亲手为它打造了一个华丽的鸟笼。


    奥古斯都当然不希望自己的隐藏款盲盒就这么“饿死”,于是他叫虫处理了那只禽鸟。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仆虫们说他的这只小雄子病了,因为他把那只腐烂的禽类尸体一直安置在自己的床上。


    脆弱的小雄虫因为细菌感染而病重,差点因此死去。


    后来不知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或者说奥古斯都也根本不在乎过程,他的小雄子最终活了下来。但从那以后,奥菲再也不在他面前过度专注于别的事情了。


    变得稍微有点无聊了。


    但是现在好像又有趣起来了。


    奥古斯都挑眉看着奥菲:“你刚刚是想杀我?”他说这话时,语气中带着兴奋,他对奥菲的这一举动感到由衷的满意。


    奥菲漆黑的眼睛似乎在微微转动,但他依然没有说话。


    奥古斯都的目光转向喀戎,这只军雌被死死按在地上,浑身泥泞。他转头看向喀戎:“因为我绑了你的雌君?”


    他偏爱鲜艳的颜色和更纤细的躯体,这只军雌显然不符合他的审美。


    就像那只禽类牲畜一样,体型庞大、乌漆嘛黑的。这种生物看似凶猛、喂养好的话就会变得非常忠诚。


    相当无趣。


    侍虫为奥菲多上了一份餐具,奥古斯都切了一块星兽肉排放到奥菲的盘子里:“我们也好久没见面了,先陪我一起吃顿饭吧。”


    奥菲没有动。


    奥古斯都的眼神向一旁按着喀戎的几只虫扫过去。


    那几只军雌心领神会,按着喀戎的身体狠狠向下一压。


    按压的力度很大,喀戎咬着牙没有发出声音,但他的脸几乎要埋进泥土里,嘴里充斥着草屑和泥土,让他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冰冷的激光枪口接着抵在了他的脑袋上。


    奥菲猛的攥紧了餐刀,手指发白,手背上的青筋凸起,根根分明。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精神触手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外溢。


    奥古斯都伸出手,按住了奥菲捏紧餐刀的那只手。


    “你要试试是你的精神触手快,还是激光快吗?”看到漂亮又不爱理虫的虫崽生气,怎么不令虫感到一点小小的愉悦呢。


    奥古斯都接着说道:“我最近找到一只军雌,有很漂亮的鸳鸯眼,说不定能生出来更漂亮的小雄虫。”


    暗红色配绿色不一定好看,粉色配绿色说不定会好看呢。收集一些漂亮虫子是他漫长又枯燥的生命里为数不多的小爱好。


    “当初选皇室的虫给你也是看中了他们眼睛足够漂亮……”奥古斯都瞟了一眼被死死按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喀戎:“这种军雌生不出来漂亮的虫崽的。与其生下来之后厌烦,不如我现在就替你解决了。”


    喀戎肉剧烈地挣扎着,肌肉偾张。几只军雌几乎要压不住他,旁边又迅速冲过来几只军雌,才堪堪将他制服。


    就在这时,奥菲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幕久远的画面:在他很小的时候,曾被奥古斯都关进地牢里,那里漆黑幽深,几乎没有一丝光亮。


    每日,只有不同的虫从一道小小的缝隙里给他送饭。


    庆幸的是,那片黑暗里并非一无所有。他在墙壁上看到了许多记录着时间流逝的符号,角落里还有一本笔记本,上面写满了零散的低语:


    「今天他来看我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说几句话……但已经很好了。」


    「他情绪不太好。我想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下次试试别的方式,也许他就不会皱眉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他其实是喜欢我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其实他对我已经很特别了,至少,他没有把我忘记,还给了我一颗虫蛋。」


    「可能我真的爱上他了……是孕期激素的影响吗?」


    「我偶尔会想,如果能就这么待下去,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他愿意一直看我,记得我就好。」


    「不过……最近好像越来越难熬了。我连现在是哪一年都不太确定了。应该还是帝国纪年137年吧?」


    「我叫什么来着……约书亚,对,约书亚·菲尔德。我想我还记得。」


    「原来,虫蛋早就没有了呀……也许,就到这里吧。」


    回忆到这里,奥菲突然抬眸,目光直直刺向奥古斯都:“你当时就是这么对待约书亚的,是吗?”


    约书亚三个字刚刚落下,奥古斯都脸上的表情就在顷刻间变了又变。


    奥菲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间隙,不假思索地反握住奥古斯都的手,他另一只手迅疾地抓起餐叉,在所有虫猝不及防下,朝他们交握的手狠狠扎了下去。


    餐叉的尖端穿透了他们的手掌,将他们的手死死钉在了一起。


    久违的疼痛,让奥古斯都的神情出现了裂纹和茫然。


    奥菲将餐叉用力拧转了半圈。


    剧烈的疼痛让奥古斯都的表情变得扭曲,扭曲中甚至突兀的生出一丝鲜活。这份鲜活感让他显得有些迟钝,身体微微僵硬。


    奥菲捕捉到了这一丝迟钝,他一把拔出餐叉,顺势转到奥古斯都的身后,餐叉被狠狠刺进了奥古斯都的脖子里。


    餐叉本就并不合适作为武器,他奥菲依旧刺得很深,他的手隐隐发烫,还残留着刺入血肉的钝感。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奥菲感到刚刚奥古斯都甚至还还调整了下角度,让冲他而去的餐叉更好地对准他的颈动脉。


    滚烫猩红的鲜血飙射而出,喷溅了奥菲半身,染红了桌布和银器,甚至也染红了远处娇艳的花。


    奥古斯都身躯猛地一僵,瞳孔倏然放大。他抬手想去触摸颈间的叉子,手指刚刚触碰到冰凉的金属和温热的血,视野就开始迅速模糊。


    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奥古斯都的眼神难得地变得专注。他感到奇怪……漫长的生命,以如此荒诞的方式戛然而止……他似乎并不意外,也并不感到失落。


    与此同时,喀戎也趁着几只军雌惊愕的瞬间,挣脱开了他们的束缚。他迅速冲到奥菲身前,压下心底的震惊,用保护的姿态将他的身体挡得严严实实。


    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隶属于蒙特大公的私军们并没有立刻冲上来,反而停下了动作,目光直直越过他,望向他身后的雄虫。


    喀戎转身回望着奥菲,雄虫站在奥古斯都身后,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和脸,他的眼睛一片漆黑,依然看不清情绪。


    奥古斯都趴在餐桌上,餐叉还插在他的脖子上,但呼吸已经趋近于无了。


    奥菲俯身,在奥古斯都的腰间摸索了一下,取下了那柄顶端镶嵌着红宝石的权杖鞭。


    几乎是在他拿起那条鞭子的瞬间,四周的军雌们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大概是,蒙特家族,迎来了他们新的家主。年轻的,新的,蒙特大公。


    “雄主……你没事吧?”喀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压下经历这一连串变故的惊骇,定了定神,目光聚焦到奥菲那只血肉模糊的手上。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狰狞的贯穿伤,轻轻抓起雄虫的手腕。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心疼。


    雄虫没有开口回答,只是轻轻拥住了喀戎。他仰起头,抬起手,耐心细致地一点点拂过雌虫棱角分明的脸。


    从深邃的眉骨,到下颌,再滑到滚动着明显喉结的脖颈,一路向下,拂去每一粒碍眼的泥土和草屑。


    喀戎能清晰感受到雄虫冰凉的指尖在自己皮肤上划过激起的颤栗,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肌在对方突然紧贴挤压下的触感,


    ……雄虫正在颤抖。


    无视了四周跪了一地的军雌。雄虫凑近,柔软的吻,细雨一般开始落在喀戎的脸上。


    先是喉结,然后是线条紧致的下颌,接着是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的嘴角,再向上是高挺的鼻梁,最后流连在眼角……这些吻都格外温柔。


    但奥菲的眼睛依然一片漆黑,让喀戎无法看清他的神色。


    喀戎正想低头去捕获雄虫近在咫尺的唇,回应这份不分场合的温柔,但一股浓烈的信息素突如其来朝着他狠狠压下。


    军雌闷哼一声,结结实实地栽到了雄虫的身上。


    奥菲牢牢地环抱着栽倒在自己身上的宽阔身躯,很紧,很紧。


    意识模糊前,喀戎听到耳边传来轻微的呢喃:


    “哥哥,我已经很乖、很乖了,为什么你还是会被别的虫夺走呢?”


    雄虫的声音里好像蓄着快要溢出的委屈。


    “……没关系,我现在可以保护你了,


    别怕,没有虫可以再伤害你了……


    别怕,我会为你打造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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