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黑手管教他们暗亏吃尽。
车夫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他的怀里,还揣着之前他给出去的银子。
一百两银子,除去添置任家人穿的行头,剩下的也不过只有二三十两了。
虽然只有二三十两,他也不能留给这一家子没用的蠢货!
还指着他们能闹得那个劳什子报社灰头土脸,至少要关门几日呢。
没想到也不过就是吵嚷了不足半日而已!
若不是他们身上穿过的衣衫,便扯了来也不值钱,他都不会给他们剩下!
车夫扭头又进了栖云城。
他为怕有人跟着,露了行藏,还特意在城里绕了另一条没走过的路,这才来到了百味茶馆门口。
他进去报上包厢名,由着伙计将马车赶到了停车的院子里,便提起袍子,蹬蹬蹬地上了二楼一间包厢内。
这间可容纳十几号人的包厢里,却是只有一个客人。
这客人年约四十,脸型孤瘦,眉头紧锁,衣着不过是寻常的锦缎,打扮也是寻常的游商。
可此时此地,却是一个人独享诺大的包厢,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戏台上紧张刺激的剧情……正是所有新戏里最为悬疑的有福之子。
而他面前的桌面上,又摆着一沓子栖云城里最时新的报纸。
“陆爷!”
车夫进了包厢,便弯腰行礼,大气不敢多出。
百味茶馆后厨里,一个伙计端着喝空的茶壶来添水。
添罢了水,他便去寻了管事。
“丙字三号包厢里,那位客人,似乎是有些怪。”
他们这包厢所费不少,有城里独一份的新戏能看,一般都是全家或者几位好友包了来看稀奇,或者是商家之间的文雅应酬。
很少有一个人包了来坐着,似乎对新戏的兴趣不大,而且那神情,就仿佛死了爹一样,没有半分的笑影。
跟他们这里常见的那些戏迷书迷的表现,实在是太不一样了。
就像是羊群里头,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头狼!
管事的听了,自然不敢大意。
赶紧让人偷偷请了茶楼里的几位武师过来。
“这个人的口音,听起来倒像是京城的,不像是戏迷,也不像书迷,阴沉着脸……请几位在二楼多留心,免得万一是来找碴的,闹起来,惊了客人们。”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楼里请的这几位武师,拿的是这一行头一份的月银,平时就是镇场子,又不需要做别的,在本城里敢到百味茶楼里挑事的,那是少之又少,只偶尔有几个喝醉了撒酒疯的,也不过是用点巧劲扶起给弄到安静之处,待他醒了便好。
如今真的有可能会有不长眼的来闹事,那他们自然是
义不容辞的。
刘师傅就在此列。
毕竟,丙字三号包厢离乙字号包厢不远,而乙字号房又都是订给女眷的,这一片,就是刘师傅负责的。
刘师傅跟同僚们上了二楼,各自来到负责的区域,但还要时不时地往丙字片看上几眼,免得真发生了什么,也好及时过去援手。
刘师傅从乙字一号包厢巡视到第十号包厢。
乙字号总共就十个包厢,到了第十号包厢,也就到头了。
却挨着丙字第三号,就很近了。
刘师傅与从另一头巡视过来的同僚对视一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她就站到了走廊的窗前。
这扇窗打开,就正对着外头的街巷,刘师傅装着观察街景,就站住不动了。
实则是将内力凝于耳中,留神倾听那第三号房里的动静。
这个本事,其实也是老赵家的绝学。
伏地听声,隔墙传音,这对于走镖千里的赵家镖师来说,那可是看家本领。
只是学这绝学也要看天分,有些人虽然天资高,却怎么都学不会。反倒是外孙女刘师傅,倒学了几分皮毛。
她就听到那房里,传来了两个人隐隐绰绰的声音。
“……蠢货!无能!”
“夜里……一把火……”
“银子……无赖……”
可惜她离得有些远,只能听到几个词。
以她行走江湖的经验来说,这主仆二人,大概是在琢磨着要去整哪家人,之前就已经试过一次,已然失败,如今大概是想要雇个城里的无赖,在那家里放一把火啥的。
既然是这种盘算,那大概是跟百味茶楼没有多大关系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京城来的怪人,在栖云城里的仇家是谁?
不过既然是要放火,只要留心这几日,城里有哪家的房子失火了,便知道是谁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眼看着半日新戏已演罢,那包厢里的怪客,也跟其他客人一般,出了包厢,坐上自家带来的马车去了。
可以说就是一场虚惊。
虽然是一场虚惊,但也是几位武师上了心,管事的也不忘记道声辛苦,给几人都包了一包楼里的精致点心带回去。
刘师傅拎着手里的点心包,晃晃悠悠地回到长明坊楼家。
才进了小院里,她就觉得院子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难道是哪个跟哪个吵嘴了?
刘师傅不动声色,笑眯眯地将点心给了杨婆子,让配上热茶,给大伙分上一分。
杨婆子拆开点心包,就看到里头圆粉可爱的糯米团子,老脸笑开了花。
“如今天气热,吃这个配上乌梅汤,酸酸甜甜的,正适口咧!”
说罢便将这些点心分做几份,又倒出几杯乌梅汤来配上。
当先便将一份捧给刘师傅。
刘师傅行走江湖十几年了,向来不拘小节。
这会儿正好口渴,便端起来喝了。
又随口问了句,“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她不问还好,一问杨婆子便打开了话匣子。
“唉呀,刘先生,您是不知道啊!”
“那个任家,就是贺先生从前的夫家,寻上门来闹事了!”
她如此这般地一说,刘师傅放下杯子,恨声道,“可惜我不在,我若在时,便好好地教训那无脸无皮的人家一顿!”
楼家姐妹和贺先生都是拿笔杆子的文人,不好同那般的无赖动粗,换成她就不一样了。
她最知道打哪里又疼又看不出伤口来了!
管教他们暗亏吃尽,还没处嚷嚷!
第202章 推断会是青溪吗?
杨婆子也捧场,恭维道,“那可不,姑娘们和贺先生,倒底还是太斯文了,换成刘先生在,怕是那家人也不敢造次了。”
先时他们一家三口,能蒙主家不弃买回来做下人,自然是心存感激的,但见楼家只有两姐妹,又不免替她们发愁,这势单力薄的,还是外来的,怕是不好立足。
又怕大姑娘出嫁了,她们一家子,也不知道是该跟大姑娘呢,还是二姑娘……
哪想到,这原本只有两个未嫁姑娘的楼家,竟然人越来越多了。
先是买好几个丫头回来,接了贺先生来家,跟城中本地人合伙做买卖,一做就是两个,还都是城里头赫赫有名的!
前两个月又买了年轻夫妻回来,上个月又请来了老镖师刘师傅!
就这些个人手,要钱有钱,要文有文,要武有武。
别说一般人家了,就是在长明坊里,能有这么多有本事人的人家,都很少能找出几家来啊!
刘师傅听了哈哈一笑。
“我可不怕他们敢不敢,反正有这双拳头呢!”
她出了灶房,回去洗漱一番,换了身衣裳,这才见到几人从报社那边回来了。
贺先生眼圈儿微红,不过看上去精神还好,面上也是带着笑意的。
刘师傅关切地问,“贺家妹子,白日里遇见那无良任家,可没吃了亏去吧?”
自她来了楼家,跟贺先生年纪相仿,虽然一个是写话本的,一个是卖拳脚的,倒是格外的相投,有好些她们这个年纪的话,跟楼家姐妹不好说,她们俩互相攀谈,却是自然自在地很。
贺先生笑着摇头,“有赛郎护着呢,哪里会吃了亏去。”
想想也是后怕。
得亏楼家姐妹俩把她救出了任家,不然她真的死在了任家后院,这一辈子都是个憋屈死鬼了。
而且像今日这般情形,若是换个人家,但凡不是楼欣月那般义正辞严,楼赛郎那般功夫在身,遇上任家一家子撒泼打滚,没准害怕麻烦,就让她跟任家回去了。
若她在看明白了任家人的狼心狗肺之后,再回任家,那跟送入大牢有什么区别?
此时再看这楼家小院,竟是分外的安稳宁和,似能庇她几十年余生。
楼赛郎挠了挠脸,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就那一家子,都不够她一个人打的。
不过是如大姐说的那般,她们是开书铺和报社的,自然不好打打杀杀了。
刘师傅却又问,“那任家人,又是从哪里知道贺先生在这里?”
楼欣月想到的问题,刘师傅略一琢磨,也想到了。
“总不会是百味茶馆里的伙计给泄露的吧?”
不然,栖云城这么大,任家人就是一个坊一个坊的去打听,想要打听到这里,少说也得一两个月了。
百味茶馆是原家的产业,掌柜和伙计们的月银又比同行高出两三倍。
就算是个打杂的,也不会冒着丢了差事的风险,去得任家的好处啊!
而且任家也没银子啊!
但凡有银子,也不至于来打贺先生的主意。
楼欣月心里,其实也是琢磨这件事。
“应该不是,毕竟原小姐已经跟掌柜的和管事们都打过了招呼了……也许是另外有人,看不惯咱们的报社?”
搞娱乐事业的,赚钱容易,可惹麻烦也更容易。
她
这还是把新戏这一项目推给了原小姐了呢。
就算亲自办报纸,她也是严守着几条红线。
黄、赌、政、骗,都是报社一点也不敢碰的。
搞点黄和擦边,降低报纸格调,把原本的广大读者硬是细分成了成年色胚。
搞涉赌宣传,伤天害理,跟那些给赌博网站提供空间的站点有什么区别?
涉及朝政……她一个身上连功名都没有的小虾米,可不想因为哪一篇稿子,突然就丢了命。
至于骗……虽然报纸会接软文和短广,但也不是来者不拒的。
总要实地考察,亲自体验过,确认不是虚假宣传了,这才会接下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惹来的对头,那又会是什么呢?
“之前我也同曹先生说起,请他托行内中人,打听打听,可是因为报社,扎了谁的眼?”
如果说是同行相争吧,目前城里就只有一家报社。
城中的几大书坊,应该也不会来给贺先生找麻烦……啊!
听到楼欣月轻声惊呼,众人都看向她,“怎么了?”
楼欣月摇摇头,“没有,只是一时想岔了。”
难道,会是青溪书坊吗?
毕竟,之前贺先生的笔名东华小生,都是在青溪书坊出的话本来着。
之所以贺先生换了新马甲采莲客,就没去找青溪书坊,而是换了另一家,也是因为楼欣月的提议。
东华小生在青溪书坊写了不少的话本,在它家的作者里头,也算是很有特色的一位了,但这人病了以后,它家却是没有伸出过援手。
而且之前给东华小生的稿酬,在普通老百姓看来,那是相当的丰厚,可在码字人看来,就相当于枪稿的价钱了。
但采莲客的新话本,不管在栖云城,还是在全朝来说,那都是独一份的。势必会吸引大批的情感丰富细腻的读者,尤其是女读者。
所以稿酬提升及原来的七八倍甚至十倍,都是合理的。
如果还去跟青溪谈,不免会受到压价,而且对方知道贺先生的底细,万一给泄露出去,就会跟今日这样,引来任家那家子无赖。
所以,才没再跟青溪合作的。
报纸已经发行了四五个月,报社的底细应该是会被各种打听,总不会是青溪知道了采莲客的来历,所以出的阴招吧?
但这也只是她私下里的猜测而已。
若是说了出来,难免会让贺先生不自在,还是等曹先生那边的消息吧!
众人吃过晚饭,议论一番,这才各自去歇息。
平时这会儿,楼欣月也就睡了,但白日里经了事,有些睡不着。
楼欣月就索性点了灯,取了纸笔,开始构思真假公子的大结局。
那假公子狄三郎,易容来到京城,惊觉狄府里居然还有个狄三郎,这位狄三郎,与他同名同姓,已经继承了狄府的伯爵之位。
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算是得知了当初之事。
原来他那个“母亲”,当年听说伯爵府将要大祸临头,担心自己只有三个月大的儿子会跟着遭殃,便让人从城中的育婴堂里,抱来了个差不多大的婴儿,顶替了狄家儿子的身份,却把自己的儿子和三千两银子,一并托付给忠仆带去她的娘家,在她娘家以外室子的身份养大。
一等到狄家平反翻身,能继承爵位的,就只有狄三郎,假的虽然能干,但再能干也比不上亲生的儿子啊!
这不就把亲生儿子给找了回来,至于假儿子,反正伤得重,再把养病的银子拿走大半,还有好几笔的债,想必,就再也不可能进京城来歪缠了吧?
得知真相的狄三郎,心灰意冷,在暗中给狄府制造了些小麻烦后,看到原本的那些亲人手忙脚乱,也并不觉得快意……思虑之下,便回了边城。
但边城那里,他立功升迁,用的都是狄三郎的名字,从前他只觉得要恢复祖先的荣光,如今却一听那个狄字,就忍不住的恶心。
一番运作后,边城的狄三郎,就在一次边境争战中光荣殉国了。
而前哨营里,又多了一位身手厉害,能征善战的精兵。
第203章 后悔后悔莫及。
这位在军中武力勇猛的精兵,名字却是一点也不起眼,姓丁名山堂。
一年之内,历经大大小小的战事,已是立下大小战功无数,又成了一名百户。
而在京城里,那位真公子,不但袭了爵,还娶了他母亲娘家的表妹,倒是新婚燕尔,春风得意。
这期间,狄家为了给五皇子效力,努力挤身官场。给真公子谋了个武职。
为什么是武职呢?
因为真公子虽然在外祖父家里长大,还自带三千两银子的生活费,但其实外祖父家并没有对他多好,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家的外室子来养了……若是狄家的家仆有异议,他们也是振振有词,偷偷养着犯官之子,本就是大罪,对外总得做个样子啊!
如果对外室子格外的好,那岂不是惹人怀疑?
当然,这家人对真公子虽然不多在乎,但花狄家的银子,可是一点也没含糊。
他家把女儿嫁到狄家,原本也是高攀,就指着女儿帮扶娘家呢,谁知道还没帮扶呢,这狄家就不行了呢?
所以真公子也就是有吃有喝,有人照顾而已,至于那些高门贵公子该受的教育,他是一点也没有啊!
这样的真公子,能上几年童生教的私塾,勉强算是肚子里略有了点墨水了。
让他参加科考取得功名,那实在是为难他了。
所以让他走文职之路,那更是赶鸭子上架啊,可不是只能走武职了么?
虽然他武职也是稀松之极,但毕竟是伯爵,狄家翻身以后,又找回了一些旧人老仆,做事倒也不需要他亲自上阵,又有五皇子这层关系,因此倒也想办法升到了从五品。
又过半年,离京城二百里的一个小县城里,闹出了民乱,据说有匪首杀官造反,聚众三千,占了县城,自立为王。
朝廷自然要派兵去剿灭这帮泥腿子了。
因知道这帮人不过是流民,为首的就是个村里的猎户,跟着他造反的,也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而已。
便有好些个纨绔子弟,想要借着这些泥腿子的人头,给自己立一份军功好升迁。
狄家人就想到,当初他们家脱去罪籍,可不正是靠着那个抱来的“狄三郎”?
当初那小子还不到十四岁,就上了战场,每回都能带来战利品,还得了上峰的赏识呢。
不过如今的三郎,却是身娇肉贵,不容有所闪失啊。
这时候,三夫人就起了对那个养子的思念之情了。
若是把养子接回来,跟在三郎身边,帮着鞍前马后,护卫帮扶,那这番平灭流民,岂不是万无一失?
三夫人就派了人去边城寻那个养子。
当然了,三夫人也还是写了一封亲笔信,上头写了当初迫不得已换子的
内情,但也还是尽量地粉饰自己抱来养子替亲子流放的事实。
把那京城里的育婴堂说得跟魔窟一般,婴儿在里头十不存一,活下来的极少,完全不提在她派人去抱婴儿时,养子已经在育婴堂里待了一个多月了。
可惜三夫人派去的人,灰溜溜地又回来了。
得知养子的死讯,三夫人心中暗恨,不过也抹了几滴眼泪,假惺惺地叹了几声,只道今生母子缘浅了。
真公子带着数十个挑出来的家丁,还有从五皇子府里借来的一班侍卫,还有八千禁卫军,浩浩荡荡地就去平乱了。
两个月后,传来了真公子兵败被俘的消息!
狄家顿时便如塌了天一般。
狄家人如何混乱不提,朝廷无奈,又派了得力的将领过去收拾残局。
这次吸取了狄三郎的教训,那些想混军功的纨绔们再也不敢瞎掺和了。
据说这次的贼首虽然肚子里没墨水,大字都不识几个,却是狡猾异常,手段百出,那狄三郎才到了当地,都还没安好营呢,就先给对方给探得了行踪,趁夜偷袭,大败官军,还把狄三郎给俘虏了。
老将出马,自然顶用。
不但将民乱平定,还将贼首诛杀,救回了真公子。
真公子回到京城,是武职和脸面一样,都丢了。
不但狄府面上无光,就是他的靠山五皇子,都受了牵连,被皇上给骂了。
可以说,这狄家唯一的继承人,以后在京城里,怕是什么前程都没了。
到了这会儿,就连他亲娘三夫人,也不由得怀疑自己当初换回儿子的决定了。
早知道这亲生儿子这般没用,还不如把边城的儿子给带回来,一直这么将错就错呢!
可养子已死,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如此又过了三年。
狄家虽然失势,但好歹爵位还在,家产也有一些,也能勉强过日子。
谁能想得到,邻国北荒冬日连场大雪,冻死牛羊无数,北荒便集合大军,南下犯边。
这一次,几乎是倾国而来,竟然有十万大军!
没过三月,竟一路势如破竹,直扑京师而来。
原本京城附近驻扎着禁军十万,再加上守城军五万,再不济也能据城以战,可惜此时朝廷中内斗已久,文恬武嬉,偏偏出了各种昏了头的逆天操作……竟是两战两败,折损了八万兵马!
余下的兵马,还被老皇帝带着,苍皇往南逃去。
京师里的士绅百姓,也都惊惶失措,收拾了金银细软跟着南逃。
从此京师陷落,生灵涂炭,兵祸连年。
直到五年后,才有位天降将星,百战百胜,连创辉煌战绩,最后会同其他忠勇老将,将北荒兵从全国境内赶了回去,所有国土,尽皆收复。
之前逃走的老皇帝,这会儿已经成了太上皇。
一向被挑三捡四的太子,总算是在混乱中接下了皇权大任。
只可惜,经过这一场险些灭国的兵灾,他注定只能是一个大权旁乱的君主。
此后,不光文臣不能压武将们一头,就是皇帝本人,也得对这些功臣们大加笼络。
比如那位天降将星丁山堂,就得了新皇最宠爱的公主下嫁。
虽然是公主下嫁,兵权倒并未收回,丁山堂本人,也被封为了镇国公。
年仅二十五六岁的国公爷,身着锦袍玉带,骑在高头大马上,带着全副仪仗前去迎亲,几乎半个京师的人,都来瞧这位威名赫赫的国之上将,只有一个坐在墙角的老乞婆,望着那马上熟悉的面孔,骇然地打碎了她唯一的破碗……
第204章 放火月黑风高夜。
楼欣月一口气写到了大结局,这才放下笔,在桌前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再看窗外,已是夜色如墨了。
楼欣月起身吹了烛火,再一次在心里怀念现代的电灯,这才摸着黑爬上了床。
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写得有点过于兴奋了,楼欣月一时半会儿还是睡不着,翻了好几回身,这才眼皮子有点了困意。
忽然喀喇一声,从院外传来了什么东西的坠落声。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刘师傅的暴喝,“小贼哪逃!”
“赛郎,出来抓贼!”
楼欣月唰地就坐起了身,披上外袍,下了床也顾不得许多,左右瞧瞧,摸着黑在床边抓起了一根竹棍,推开门进了院。
果然就见院子里几个身影,正打成了一团。
而地上,还有几团燃着的火堆。
瞬间楼欣月出了一身冷汗。
这些人,是来放火的。
“其他人都不要出来,我们两个就够了!”
刘师傅大喝了句,一脚踢出去,已是制服一个黑衣人。
这才腾出手来,同楼赛郎两个,将另外一个黑衣也给打倒在地。
楼欣月这才反应过来,奔回去取了两条麻绳,交给师徒两个。
等把这两个不速之客绑了个结实,听到动静的院中众人,这才都打着灯笼凑了过来。
“啊,这是进了贼?”
“不是,看这地上,都泼了油,这是要放火啊!”
“当真是歹毒啊!”
几个小丫环拿着灯笼照到地上的黑衣人,只见鼻青脸肿的猪头脸,眼睛里还露着凶光,不由吓得直往后退。
“刘师傅,赛郎,你们可有受伤?”
听到楼欣月的问话,二人都摇摇头表示没事。
刘师傅是老江湖了,虽然一开始以一敌二,但她占了个先手,后头很快楼赛郎就听到动静出来,因此制服这两个毛贼,对她一点难度都没有。
楼赛郎刚刚用力过猛,打落了一个黑衣人几颗大牙,也让她的指节微肿渗血,可她一点也没觉得疼,反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小兴奋:能真刀真拳地跟人打一场的机会,也实在不多啊。
楼欣月挥了挥手,“大家伙都回去睡吧!贺表姑你身子不好,快回吧,看着这血呼拉碴的,别再给吓着。”
看着众人都回了屋,楼欣月才跟二人一道,将两个黑衣人关进了柴房。
一进柴房,楼赛郎就把房门给关了。
上来就动作利落地开始搜身。
什么火折子,碎银子,银票,短刀,绳子之类的,零零碎碎地摊了一小堆。
但这些东西,都是寻常之物,看不出来什么线索。
楼赛郎把玩着短刀,见这把刀是开了刃的,十分锋利。
这两个人深更半夜的,携带凶器,翻墙进院,还带着火折子和油料,这就是来杀人放火的。
楼赛郎的脸黑了。
她们一家人就是开个书铺,办办报纸,是得罪了谁的,居然要下这样的黑手?
今天夜里,是得亏师父她早早地发现了端倪,不然若是碰上哪个人起夜,正好跟这歹人撞上,岂不是要有生命危险?
再一个就算没人起夜,遇不上这两个家伙,让他们放了火再一跑,她院里的人可就危险了,就算所有的人都能逃出来,可这院子怎么办?
这可是她们姐妹俩好不容易才买着的产业啊!
她一把揪住一个黑衣人的衣领,把人给提溜了起来,用那把刀子抵着黑衣人的肚子,审问道,“你们是受谁的指使?”
黑衣人鼻青脸肿,满嘴是血,被揪起来更是表情扭曲,那一双小眼睛里满是恶毒。
“谁叫你们,青萍客,写那个烂话本!”
旁边另一个黑衣人也跟着大声嚷嚷,“对,谁叫你们写那个什么劳什子话本,让大伙见了我们抚幼堂里出来的人,都笑话我们!看不起我们!”
楼欣月都听傻了。
她想到过这个人,有可能是同行派来捣乱的,也有可能跟任家有关,也有可能是那个神秘幕后人。
可她再也想不到,居然是因为她,青萍客写的话本?
不是,她什么时候写过抚幼堂了?
跟她有啥关系?
自打她开始写话本以来,就很注意题材和用词,为了做好避讳,她还在长兴县城的时候,还专门向老龚先生和黄先生请教过,后来又有了贺先生,还有曹先生,这两位更是经验丰富的行内人,所以她自觉写的内容已经极为安全了呀……
楼欣月不由失声问,“我什么时候写过……哦,你是说,有福之子?”
有福之子那个故事里,主角就是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养济堂。
在养济堂里,衣食少,孩子多,管事的管不过来,也懒得管,就任这些孩子自生自灭,互相争抢。
男主说话迟缓,被叫成哑子,自然是打小受欺压的……
但男主他一开始说不利索话,自然是楼欣月这个亲妈这般设计,方便男配抢走他的信物,顶替他的身份,去替他享受换血之劫的呀!
这样就会让读者们对慈善堂里的孤儿们另眼相看?
楼
欣月心里突然一慌,飞速地回想着有福之子的情节。
哎呀,难道真是把孤儿们的勾心斗角写得太多?无意中抹黑了他们的形象?
“啪!”
刘师傅抓着另一个黑衣人,给对方一记清脆的耳光。
“尽扯淡!你这都看着二十多岁了,就算曾经是孤儿,那些善堂里的孤儿,十六就要出去做工养活自己了。你也该早就离开善堂好多年了,你在外头不说,谁能知道你曾经是善堂孤儿?难不成你还要在脑门上顶着这四个字不成?”
有福之子,她也不是没看过。
就感觉剧情曲折刺激,几乎每一章都有反转,是青萍客写得最好的了,不然为啥百味茶楼里,常备的新剧之一,就是有福之子?
要是被写成过反派的就会受歧视,继而恨上青萍客,那铁血江湖里,大反派还是巡抚呢?总不会当巡抚的,都会恨上了青萍客吧?
想到了这儿,刘师傅突然一阵子心惊肉跳。
不过又想到,这栖云城里就有巡抚大人,铁血江湖都出了一年多了,大街小巷,无人不知,听说那些富贵人家,还要专门买上一套精装版的放在家中收藏……那时候也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来嘛!
刘师傅这番话,倒是结束了楼欣月的反思。
对哦,有福之子写的又不是栖云城里的故事,这两个人的年纪都这般大了,肯定不可能受到影响……嗯,不过,还是要找个空闲,去这城里的善堂看一看,万一真的,咳咳,反正她手里有钱,也不是不能献一下爱心。
第205章 影响都想当有福之子。
楼赛郎在那边也听笑了。
扬手就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又打掉了黑衣人两颗牙齿。
“看个话本,就要杀人放火?你当我们是无知小儿呢?”
“咳咳!就是你,你们胡写乱编!着实可恨!”
可都这样了,两个黑衣人还是嘴硬的很。
楼赛郎还要再打,被楼欣月拦下了。
“罢了,反正放火是重罪,明日将他们送到衙门就是。”
不管这两个是不是本城的,又是不是真的孤儿出身,这个时代的律法,纵火是重罪,若真是烧毁了房屋,伤了人命,那定是要砍头的,如今虽然未遂,那估计也少不了流放啥的。
等出了柴房,刘师傅便把昨日在茶楼里见到的怪人之事说了。
“那人定了包厢,单人独个的,要说他是为了看新戏吧,又对新戏不大感兴趣……”
“这不,掌柜的便让我们几个护卫都在二楼附近警醒着……我正好就守在不远处,影影绰绰地倒是听到了几个字。”
刘师傅一拍大腿,“说是什么放火之类的,我还想着许是要去害城里哪一家呢,原来竟是咱们这院!”
楼欣月忙问,“那个人长得什么样?是哪里人?”
等听刘师傅说起,是京城口音时,楼欣月就越发地一头雾水了。
她一个从长兴城出来没两年的小写手,怎么会得罪到京城的人?
难道说,之前她猜的,幕后指挥任家人来报社闹事的,不是青溪书坊,而是这个京城来客?
楼赛郎挠了挠头,“不能吧?大姐写的那些话本,不是都在咱们栖云城吗?”
这怎么还招来了京城的人呢?
难道那个京城来客,是真的看了有福之子,所以记恨上了大姐?
可就师傅说的那人,出手多阔绰呀,一个人包下了包厢,都懒得看新戏的,就为了找个地方坐坐……这绝对不可能是育幼院里出来的孤儿!
刘师傅摇摇头,笑着看向楼欣月,“赛郎你这可就说错了。”
“青萍客写的话本,在长兴县都有好多的书迷呢。虽然长兴县离栖云城不近,可这边新出的话本,过上十天半个月,也就到了长兴县了……”
不光有商贩们在这边买了带过去卖,甚至还有那穷书生借了来抄,再转手挣一小笔呢!当然了,这个就不必跟楼家姐妹说了。
“栖云城到京城的商队只会更多,青萍客,采莲客的话本,估计在京城里也很受欢迎呢。”
京城的人也是人啊。
再说京城里识文断字,手里又有闲钱的,只会更多啊。
但如果说是因为那个话本,就引来了仇家,这就有点过于牵强了。
这让她这个老江湖,也是摸不着头脑啊。
三人商量了一番,虽然不知道那个京城来客的动机,但如今柴房里关着那两个黑衣人,最要紧的,还是得把他们送去官衙。
这一夜,便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清晨早起,刘师傅让小丫环去茶楼那边替她告了假,便用了报社的马车,同楼赛郎,楼欣月两姐妹一道,把两个贼给扭送到官衙。
不是她爱操心,爱管闲事,而是这两姐妹虽然都有能耐,可都没有跟官府打过交道,又还是未婚女子,有许多不便之处。
她这当师傅的,自然是要替徒弟出头了。
这一遭楼家姐妹俩跟在刘师傅身边,看她同衙门里上下人等打交道,说话办事,都是游刃有余,熟练得紧……这案子就报得很是顺利。
楼欣月瞧得暗自庆幸。
得亏有个经验老道的长辈在这儿,不然换成她和赛郎两个小年轻,不懂衙门里的规矩,怕不是还得费多少工夫呢。
几个人将黑衣贼送进去,又录了简单的供词,至于什么时候开审,那还得先排着,等排到了自然会传她们这些苦主,据那录口供的师爷说了,估计得等上三五天吧。
等着传唤的这几天里,楼欣月就有点无心码字了。
看着面前空白的纸页,楼欣月索性把笔一扔,站起了身,去寻了楼赛郎,“赛郎,跟我去瞧瞧栖云城里的善堂去。”
楼家姐妹虽然来了栖云城快两年了,但刚来的时候,就都在努力拼事业买产业,还真没留意过栖云城里哪里有善堂。
不过这事儿也好打听,楼欣月问过了曹九爷,就打听到了两家离得不远的善堂。
长明坊里就有一家。
楼欣月就在坊里采购了些米面粮油,买了些量大管饱的点心,还去当铺里赎了些少年们能穿的旧衣服,林林总总地凑够了一车,这才直奔了长明坊的养济堂。
从养济堂出来,楼欣月的心情好多了。
楼赛郎也笑着说,“大姐这下可放心了吧?”
养济堂里的孩子们,过得是不怎么样,也没像大姐话本里那般的阴暗争斗,但也没有因为话本里有勾心斗角的孤儿,就受到了格外的鄙视或者冷遇啊!
正相反,有那大一点的孩子识了字,从管事那儿借来了有福之子,每天给孩子们讲上一段,孩子们都听得极是着迷呢!
甚至还有孩子做起了梦,觉得没准自己的身世也极为离奇,亲娘是奸人所害,遇人不淑的大家贵女,只是因为受伤失忆,所以才忘记了自己。而自己的亲爹,虽然有可能不是个好东西,但人品再坏,也是个称霸一地的武林高手,他们得不到父亲的慈爱,可总能继承到一点上佳的
武学根骨吧……
这就勾得十个孩子里头,就有九个想学武,唯一没想学武的那个还是个瘸腿的。
也导致了养济堂里的那个管做饭的婆子,身边时不常地就有孩子争失来讨好,勤快地做这做那的……
一开始婆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等后来知道了是有福之子里的故事,人家那里头有个做饭婆子,是隐姓埋名的武林高手,一边摊大饼一边能杀人的那种,婆子那是又好气又好笑。
而孩子们里头,原本确实有小恶霸,就喜欢欺压别人。
如今反倒都收敛了些了,都怕跟有福之子里那个倒霉鬼一样,不但没把别的人福气给抢走,当了富贵少爷,反而还把自己给送进了魔窟!
第206章 严惩必须严惩!
二人又采购一马车的物资,去了不远处的第二家善堂。
这家善堂位于长和坊的土地庙侧院内,是由长和坊里的善信们出资建起的。
不过长安、长福、长和与长明四坊,都是栖云城里平民聚集之地。
这四坊里,就属长安与长和坊更为贫穷一些。
因此虽然长和坊里善信不少,能筹到的财物却也不多。
如今这家善堂里,就收养着十来个孤儿。
善堂的管事,也正是土地庙的庙祝,这位老庙祝,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他收下善信们捐来的财物,拿去买些陈米黑面,再配上些自家种的菜,熬成稀粥,供这些十来个孤儿勉强活命而已。
这家善堂的条件,跟长明坊的那家一比,就差得多了。长明坊那家,好歹还有两个干活的婆子,一个打杂,一个做饭。
而这家呢,连干杂活的人都请不起一个。
长明坊的孤儿还能识上两个字,身上的衣裳虽旧,好歹都是整齐的。
这边的孤儿们,衣裳不但破旧,还明显不合身,不是套在身上像麻袋,就是长袖长裤不够长,变成了七分的,还露出一截胳膊腿在外头,看眼神,也都是麻木混浊的。
楼赛郎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姐妹俩在村里住的时候,虽然也穷,但也就是楼父刚没那会儿,过得十分窘迫,没多久,楼赛郎就学会了打猎挣钱了。
若不是楼欣月被郑小白脸给迷了魂,两姐妹的日子倒也能过得去,吃饱穿暖没问题。
这些孩子们,面黄饥瘦,衣衫褴褛,跟石盆村里最穷的人家孩子比起来,都看着更可怜一些。
两姐妹将物资大头交给庙祝,又给庙里的孩子们一人发了点吃的,孩子们自然是双眼放光,连声道谢。
楼欣月也不敢多留,和楼赛郎一道出来,心里不由感慨。
“以后咱们若是有余力,每年也来送点东西吧。”
她能从现代穿越到这个还算是安稳的朝代,又借着前人之力,挣了这么多的银子,每年拿出一点来回报社会,也算是应有之义吧。
不过,说起来,反是那两个黑衣贼寻的借口提醒了她……
楼欣月坐在回程的马车上,还在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琢磨。
没想到才到了家门口,就见到了两个早已守在楼家的衙差。
原来县令大人正好今日无事,听说了楼家被纵火的案子,十分重视,便打算开堂审案。
这会儿刘师傅已经去上工,而贺秀贞和曹九爷两个人早都已经收拾停当,打算跟着过去。
一问就是不放心姐妹俩小年轻的去见官。
楼欣月费了番工夫,才把贺先生给劝住了。
曹九爷虽然在衙门那边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好歹是在曹家书坊里做了这么多年的管事,对于如何同衙门中人打交道还是比楼家姐俩强的,就带上了他。
楼欣月自打来了栖云城,也就是买房产铺子的时候,来过衙门里头登记改契,这审案子的大堂和县令大人,还是头一回见。
好在这里的审案,无论是原告还是犯人,只需要行礼而不需要跪着,不然她这膝盖,可真是要遭老罪了。
行罢礼后站到一边,楼欣月暗中观察,发现这里的陈设倒是跟从前在电视剧上差不多,县太爷人到中年,官服官帽,长须清瘦,目光中精光四射,这要是换个普通老百姓来,没准就得战战兢兢,大气不敢出一口了。
而楼赛郎呢,她不光是头一回到这大堂上来,连电视剧啥的也没见过,再加上她们是原告并没什么压力,因此站到一边,还兴致勃勃地四处乱瞧。
林县令也是今日闲来无事,随口一问,便听说有个纵火案。
这纵火可不是小事啊!
如今天热,又好几日没有下过雨,若真是烧将起来,把一整条街的房子铺子都给烧光了也不是没有可能。那可就是震惊全城的大案了!
他当时就吩咐下去,传唤一干人等,即日升堂。
这一干人都在堂下到齐,他打眼一扫,看到原告两个年轻女子,心里便觉恍然。
那案子上头可是写明了,楼家上下多是女子,家主更是两姐妹。
估计这放火的两个贼,是觉得这家都是妇人好对付了。
没准还瞧中了姐妹两个中的一个,偷摸闯进院子,想要做点不法之事,却被人家给捉住了。
他估摸是这姐妹俩担心外男歹徒闯进自家,传出去对她们名声不好,所以才说这两个人是纵火吧?
他自认心中洞若观火,便先走了走过场,问了两方名姓。
这才看向两个歹人,“楼家姐妹指认你们私闯民宅,意图杀人放火,你们可认?”
林县令心中已有猜测,就想着这两名歹人说不准会大喊冤枉,满嘴胡言乱语,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之类。
可他也万没想到,两个歹人居然说,是因为楼家大娘子写了话本,有福之子,在里头把孤儿们写得自私自利,阴狠野蛮,所以他们心里气愤不过,就想放一点火,吓吓楼家的小娘们,让她再也不敢胡编乱写,影射他人!
这些逆天话一出,除了原告楼家这边的,大堂上所有的人都听傻了。
不是,这世上还会有这般奇葩的放火理由?
咦,不对,等会儿!
他们说的什么来着?有福之子?
楼家大娘子写的有福之子?
楼家大娘子,竟然就是青萍客?
青萍客,竟然是个十八岁,还未出阁的年轻小娘子?
说好的剑术高超,见识广博的青年侠客呢?
一时间,就连站在公堂门口担当守卫之职的衙役,都忍不住往楼欣月站的地方,看了又看。
县令大人忍着激动,又细细看了楼欣月几眼。
见这年轻小娘子,长相端丽,身形康健,虽是头一次上公堂,却还是不卑不亢,站姿极稳,便不由得在心里暗暗点头。
这般风仪,没准还真是青萍客呢?
其实青萍客的话本,他每本都看过,也十分欣赏的呀!
可惜这里场合不对,不然哪怕青萍客是个小娘子,他也得过去攀谈几句,聊一聊他对话本中人物的见解呀!
想到这儿,林县令咳了一声,示意衙役们让人犯闭嘴。
看向楼欣月,问道,“楼家大娘子,这两名人犯,说你写了有福之子?可属实么?”
楼欣月行了个福礼,“回大人,小女子的确有个笔名,名为青萍客,写过有福之子。”
唉,这么多人都盯着她看,简直是大型扒马甲现场了。
可怜她一个老脸薄皮的I人啊!
林县令听到这一句答,眼中登时放光。
不是他大惊小怪啊,实在是这一年多以来,青萍客话本在城中横空出世,不但成了城中最火热的话题,还随着游商和旅人的活动,渐渐往源北道之外扩散。
比如说他,在栖云城里当个小小县令,同城就有他的顶头上司知府大人,平时任职也是谨小慎微的,着实憋闷,闲来找点乐趣,也就是看看本城的话本子了。
这两年的话本子,也确实比两年前更好看了。
艮岳散人,青萍客,还有最近半年出来的采莲客,那话本子里的内容,一个比一个想像奇诡,妙趣横生,看到快活处,比喝了一大壶的稀世名酒还畅快呐!
他跟亲戚友人联络通信,互送节礼,就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把几本他看着有趣的话本给附送了进去。
这一送,甭管对方是在哪里做官,贫穷还是豪富,就没有不来信再跟他要其它话本的哈哈哈哈……
咳,这就扯远了。
还是赶紧把眼前这个纵火案子给结了才是。
林县令看向两个纵火人犯,眼中射出寒光。
好贼子,若是真让这两个人得了逞,那不光是长明坊要发生火灾,一条街的百姓都要受到连累,他这个父母官的考评怕是也要糟糕,还有……青萍客的话本,岂不是再也看不成了?
那个真假千金和真假公子在报纸上连载,可是还有两章才要大结局的呀!
严惩,必须严惩!
第207章 推理是哪个话本得罪了人?
林县令打定了主意,便断喝一声。
“大胆!话本不过是虚演故事,且那有福之子享誉全城,从未有人说过善堂里的孤儿如何……尔等定然另有幕后主使!还不老实招来!”
两个贼人大概是铁了心了,死咬着就是不松口。
林县令心头火起,便令人去这两个贼人自称的长安坊善堂调查。
又将这两个拖下去在堂前责打二十。
只听那贼人惨叫连声,响彻大堂。
打到第十下的时候,就见鲜血渐渐渗出,两个贼人的惨叫声也渐渐小了。
楼欣月在电视电影里没少看打板子,这还是头一回亲临现场。
看了几眼就把头扭到了一边。
二十大板打下来,两个贼人越发的萎靡,可嘴还是硬得很。
不但不供认背后之人,就是死咬着,青萍客笔下刻薄,害
到了他们,所以才来报复的。
林县令目光一肃,又叫衙役上夹棍。
楼欣月觉得,自己今儿也是把十八般大刑看了两样。
倒是为她以后写到相关的剧情,有了更真实的素材了。
夹棍上完,两个人犯居然还是没有改口。
林县令就觉得有些个棘手。
这要是再上刑,没准就把人给弄死了呀?
可这两人的借口,听起来又是如此荒唐……
正是犹豫的时候,之前派去长安坊里调查的差役们已经回来了。
原来,这两个家伙,还当真是长安坊里善堂长大的孤儿。
他们都是本城人氏。
一个是亲爹赌鬼,把家底输光,又把女儿卖了,媳妇跑了,这亲爹没混两年,也喝醉了冻死在路过,剩下一个十岁的儿子。
另一个是亲娘亲爹死得早,他被亲戚们养到七八岁,可这人不学好,不是偷鸡摸狗,就是惹是生非。亲戚们实在是受不了这小子,只好把他给送到了善堂。
长安坊是本城的贫民窟,那善堂的条件,只会越发的不好。
这两个小子在善堂里,也不是省油的灯,在管事的面前百般讨好,管事的一不在,就欺压其他弱小的孤儿。
好不容易等这两个十四岁了,善堂送走了这两个,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从此长安坊里,就多了两个人憎鬼厌的混混。
就前段时日,城里风行半月报,好几个人家里的小童少年,都去报社里领了报纸去卖,一天也能挣几文钱,若是省着花,都够一家人的饭食了。
这原本是大大的好事,可这两个家伙又贪又坏啊。
他也不敢去找寻常人家的事儿,就专门挑那些孤儿寡母家里都是老实人的那种欺负。
人家孩子一天挣个三五文,都得给他上交一文的保护费,不给就要挨打,或者硬抢……
长安坊里,对这两个人可谓是避之不及,厌恶得紧。
至于说因为有福之子对他们看低……就他俩这名声,也没有再低的余地啊……所以应该是无稽之谈。
林县令听了,心里又是笃定,又是狐疑。
笃定是早就猜出这两个人是胡乱编造。
狐疑是觉得以这两个人的习性,被人买通很可能,可被买通了,严刑逼供都不招,这就很不寻常。
除非背后那人,给得实在是太多了!
但楼家……青萍客姐妹两个,不过是写写话本,难道说能惹下什么厉害的仇家呢?
林县令一只手在身侧轻轻敲击。
多年为官,哪怕只是个芝麻小官,也让他政治嗅觉十分灵敏。
这两个人满嘴都是指责青萍客下笔乱写胡编,损害旁人……莫非,这几句,才是那幕后之人,想要借着这两个人说出来的?
难道,当真是青萍客的哪个话本,阴差阳错,无意中与哪位有钱有势之人巧合了?
有福之子既然被拿出来不停的说,那就肯定不是有福之子!
会是哪一个呢?
林县令这会儿是真想快点完事,好回去翻一翻,看看哪个话本里有线索了。
但眼前这两个人犯么……
林县令想了想,便当场判了两名人犯抄家流放一千里,有生之年不许回栖云城。
毕竟,纵火虽然是大罪,可纵火未遂,抄家流放,永不回乡,也算是给长安坊除了两害了。
林县令这般判决,楼欣月自然是满意的。
虽然还是不知道幕后主使吧,但这两个人被流放得远远的,也省得再来报社捣乱了。
楼欣月心里还暗暗庆幸。
不容易啊!
她穿越古代以来报官遇上的第一位官,就能公正判决,这跟中了彩票也不差什么了。
眼看着退了堂,楼家一干人等向着县令行礼称谢,告辞而去。
林县令压下心里那个想要同作者攀谈一番的念头,摇了摇头,也自己退堂回去后衙了。
他回到了内院里自己的书房,这间书房里,就不光有公文和正书,还有好些个闲书,比如游记传记文集话本之类,就是公务闲暇时用来放松消遣的了。
不过最近一年,他若有空闲,就都花在了话本上。
他有个小书箱,里头整整齐齐地摆着艮岳散人、青萍客的所有话本。
至于那些买来的采莲客的话本,他看过以后,就送给他家夫人了。
要说他自己最欣赏的话本,还是那本铁血江湖。
少年英才,含冤受屈,却能绝地逢生,再度归来,快意恩仇……这故事一波三折,果报不爽,却又并不圆满,留下怅然遗憾,反倒是让人念念不忘……正是剑寒雪山的回响。
会是这两本吗?
首先,这曾经被人害得家破人亡的年轻高手,又晋身内卫的……恕他消息不灵,没听说过!
剑寒雪山么,主要场景都在边寒异国,涉及到关内的,也就是一个和亲的软弱公主了……应该不会是哪位公主贵人因此震怒。
若是公主震怒了,没准往宫里一哭,全朝就将剑寒雪山列为禁书了。手段该不会是这样。
边塞侠影录么?
林县令又摇摇头。
他们大魏朝,若是哪位总兵有这般惊才绝艳的女儿,只怕早就名满全朝了……里头也主要是边塞征战和江湖故事,那江湖中人又不拘小节,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寻仇……何况要是依着边塞侠影录里的江湖规矩,谁会跟个动笔杆子的认真寻仇呢?没准传出去要被武林中人嘲笑几年呢!
名剑恩仇记?
这一本越发的就是纯江湖故事了。
真有哪位剑客高手,那又何必同小混混打交道,直接上门去,入夜宰了楼家拉车的马,不是更能震慑?
林县令都没注意,他这思路,已经不知不觉地跟着名剑恩仇记里的江湖规则走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总不会是真假公子吧?
啊,真假公子?
第208章 散伙手里的银子也够养老了。
上午时分,楼欣月和贺秀贞两个从楼家小
院出来,往报社走去。
刚走出门就看见一个哭丧着脸的汉子。
“楼先生!”
汉子两眼含泪,身上脸上还有伤痕,一见二人就凑上了来。
“昨日的稿子,不小心给丢了!”
楼贺二人都认出了这人,这人可不正是王家的车夫?
这车夫几乎是每隔个三五天就要来楼家铺子一趟。
不但是给楼家铺子送来新印的新书,也是从报社这边把定好的稿子给拿到王家书坊,印好了再送一部分到报社来。
昨儿傍晚时分,这车夫就从楼欣月这里,拿了最新一期排好的半月报走了。
楼欣月看了看四周,便把王家车夫给让到了报社里头。
高大郎看着车夫这狼狈样儿,赶紧给端了杯热乎的茶水来。
王家车夫是真想哭啊!
他都来回这么多趟了,可从来没出过差错呀!
“楼先生,昨儿我从这边赶着车回去,才走了一炷香的工夫,就遇上了事儿!”
什么事儿呢?
一条小街口,一辆运柴车,和一辆倒夜香的牛车给撞上了。
两个人谁也不让,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那是柴也散了,夜香也撒了……
那叫一个臭气薰天呀!
车夫说到这儿,报社里的几个人,都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
只有管打杂的高大郎,倒拖着茶盘,悄眯眯地溜走了。
他就说怎么闻到一股子怪味呢,他还当是他没洗干净抹布,抹布发臭了呢。
车夫一点也没发觉自己被嫌弃了,还在控诉着。
那街上都埋汰成那样了,车夫肯定不能再从这条路走啊!
他只能掉头。
可这一掉头,还没走出十几步,咔嚓一声,他的车轴断了。
急得他可不就得赶紧把车停到一边,拿出家伙什来修么?
可他才趴下开始修车,后脑勺就被人重重敲了下,他就不省人事了。
等到他醒了,已是半夜三更,车子还是那个车子,他也不知道被谁给抬上了车,而那份最要命的初稿排版,已经是不翼而飞了。
当时就把车夫给急得差点再晕过去。
可是那会儿已经黑天半夜,他不能把车马给留下啊。
想寻个人去王记书坊那边送个信吧,深更半夜地也找不着人。
也是得亏停马车的巷子那边没来官兵夜巡,不然没准都得被抓去蹲两天大牢。
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天亮,他总算把马车给凑合修好了,这不就赶紧来报社了么?
楼欣月听了这话,不由得心中一动。
前天她们才把两个放火的贼送到了衙门,昨天报社的底稿就被抢了。
这明显就是冲着报社来的啊!
到了这会儿,楼欣月就算是装傻也没法子骗自己了。
就是她的哪本话本得罪了幕后之人!
没用两分钟,她就得出了跟林县令一样的结论。
就是真假公子!
如果是别的话本,反正都已经问世流传了,大不了给青萍客一个教训就是了。
但只有真假公子是在连载的!
大结局她才刚刚写完。
而在报纸上,还剩下了两章未出!
比如若是前天楼家起火,把她这个青萍客给烧死了,那真假公子可不就断更了?
比如若是昨天她只有底稿,没有留下草稿和备份,那这剩下的两章,想要重写只怕还得十天半个月,那半月报岂不是就会开天窗?
幕后之人完全可以再制造些别的麻烦,让这最后的大结局变成……太监。
青萍客楼欣月想到这里,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从来没想到过,写个话本,还成了高危职业了啊!
放在现代,无非就是被不喜欢的读者们轰炸打差评罢了,在这里竟然会有生命危险!
楼欣月当机立断。
“高大郎,你去烧些水,再寻个干净衣裳,给这位大哥沐浴换衣。”
“彩枝,你去街上买份热乎的早饭回来给王家大哥。”
“曹九爷,昨天的底稿已失,今天咱们辛苦一些,赶紧再将草稿再抄写一份。”
“这次底稿再弄好,就由我和赛郎两个跟着一起去送。”
虽然真假公子怕是招了哪位的眼了,可是既然对方没有明说,而是使上了各种鬼祟手段,就说明对方只能这样藏头露尾的做小动作。
那她还怕个啥?
总不能对方才出了点暗招,就吓得她这也不敢写,那也不敢写了吧?
不然她还能写啥?
难不成要她也去抄书为生?
各人都有分工,到了中午时分,总算是将底稿又弄好了一版。
高家娘子做好了午饭,几人都吃过。
楼欣月就和楼赛郎跟着王家车夫去送底稿,又叮嘱曹九爷他们守好报社,这才整装出发。
这回王家车夫不但避开了昨天那条道,还走了一条平常绝不可能走的远道,东拐西拐,绕了个大圈儿,别说那想搞事的人不可能提前拦截,就算是王家车夫自己,让他再重走一遍都未必能走同样的路线。
总算是安安生生地来到了王家书坊。
交出了底稿,楼家姐妹两都是松了口气。
王管事却是眉头紧皱,请了楼家姐妹进小厅里细谈。
茶点都上了几轮,王管事东拉西扯地说了好些个话,却就是没说到主题。
楼欣月见他这个样儿,心里便有了计较。
“王管事,可是也遇上了什么为难之事?”
王管事长叹一声,“楼先生,我王家这边,的确也收到了警告。”
出头警告的,是栖云城里一位江湖大佬洪爷,早年那是开帮结派,为非做歹之事干了不少,后来年纪老了,倒是收敛了许多,也开始修桥铺路,捐资善堂之类。
但这位江湖大佬,却是亲自来了王家寻那几位族老。
说他也不过是给贵人带个话,说王家百年老号,何必跟一个外来的黄毛丫头合作?
若是执迷不悟,惹来了大祸,王家想想,值得么?
王家这两日,已是召集了族中说得上话的人,商议了好几轮了。
族老们上了年纪,自然是求稳为主。
觉得出了那么多的话本,办报纸王家虽然没投钱,但也是占了股子的,分得的那七八千两的银子,也算是白来的。
就算是从此金盘洗手,也都还是赚的。
更何况如果青萍客再也不办报纸了,自然是在这城里混不下去了。
混不下去,可不是就要离开栖云城?
那他们王家已经摸清了办报纸这一套的法子,完全可以找几个相熟的作者,自己办一份报纸啊!
那样岂不是十成的利,就都归了王家?
当然了,虽然大多数人是这般的想法,但还是有好些人反对的。
比如王管事就坚决反对的一个。
可惜他的份量还不够。
就有王家族老站了出来,冷笑不已,“先前咱们挑了族里最好的子弟,想要娶楼大姑娘,若是那时候,她就应了亲事,这样她也就是咱们家的媳妇,咱们家为了护着族人,把这次的事给顶下来,倒也罢了,如今不过是个双方合作的关系,凭什么让我们王家这么多的人,陪着她一起担风险!”
“是啊,她一个年轻小姑娘,虽然有才,可是也未免太过气盛……看看,这不就招来了祸事?”
那楼家小院遭人纵火,他们也都听说了。
虽然楼家二姑娘厉害,那又怎么样呢?
她们还能一天不合眼,随时提防着人来捣乱不成?
而他们王家就不一样了。
整条街都住着他们王家族人。
哪怕就是外头来了一条狗,都用不几息的工夫就能给逮着喽,那小贼可动不了王家书坊。
王管事斟酌着词句,吞吞吐吐地把意思说了。
虽然不过就是表达等最后这两期的报纸出完了,就再也不接报社的活儿了,可就这么几句,王管事的老脸都直发热,额头也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楼赛郎气呼呼地叫道,“什么洪爷!待我……”
楼欣月拦住了楼赛郎,笑道,“王家有难处,我自然也能明白的。”
“自打我们姐妹来到了栖云城,就是王家书坊照应良多,我们心里一直很是感谢。”
“就算是不再合作了,这交情也还是在的,原该相请王管事和相熟的几位来着,可既然如今是多事之秋,这顿席面就暂记下,待日后再还……”
“虽然日后不再合作了,这报纸也的确是该有始有终,三日内我想法子把最后一期弄好送来,还望王管事多加费心了。”
就剩下最后两期,那真假千金和真假公子就都大结局了。
如果这两期都不出,报纸就宣告暂停发行了,那读者们还不得把她们给骂死?
二人离了王记,回到楼家小院和报社。
曹九爷和贺先生就一直在等着二人的消息。
一看楼赛郎那黑沉的小脸,就知道这一趟怕是有什么不好。
“怎么了?莫不是路上又遇到了抢底稿的?”
楼赛郎气得一脚踢到了台阶上,疼得自己呲牙咧嘴。
“王管事说,等出了最后两期报纸,就再也不接报社的活了。”
王家是用印报纸来入股的,如今都不给报社印刷了,自然也就相当于拆伙了。
这话一出,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忙问究竟。
等听到了是有人在威胁王记,也都沉默不语了。
他们报社如今虽然在城里有名气,但也不过是虚名而已。
万一那手下有上百个混混的洪爷,天天来滋扰报社,很显然,这报纸是办不下去的。
楼欣月强自吐了一口气,感觉胸口没那般憋闷了,这才露出笑容。
“没事,大不了暂时不办这个报纸就是。反正咱们这大半年,也挣到了足够咱们每个人都能养老的钱。”
去掉给曹九爷和贺秀贞的工资这两个大头,给高大郎夫妻和两个小丫头的月钱那都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楼欣月的手里,
如今就已经有了上万两的银子。
有了这般的资本,就算是从此以后,一个字不码,那也够她们姐俩养老的了。
曹九爷和贺先生对视一眼,都露出略带苦涩的笑容。
“这倒也是!”
他们俩的工钱和分红,加上稿酬什么的,每个人的手里也有几百两银子。
楼欣月摆摆手,“甭管怎么说,咱们把最后这一期的报纸做出来,也算是善始善终。”
第209章 噩耗啊?报纸要停?
百味茶楼前,两三个小报童来回徘徊,又扯着嗓子喊着,“栖云城半月报,最新两期,最新两期了啊!”
“真假千金,真假公子,大结局,全都大结局了啊!”
有那正准备进茶楼的客人,立时住了脚,就唤了小报童过来,一边掏钱,一边问,“怎么是最新两期?”
平时不是半个月一期的吗?
难道是因为要大结局了,所以为读者们着想的
想到买了回去,他就可以把两个故事全都看完,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嗯,一会儿他进了茶楼,可要多点上一份桂花糖糕,再要个酸梅冻饮来配!
小报童已经备好了两份报纸,交到客人手上,又接了钱,这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唉!以后报纸就没有了,这是最后的两期了!”
小报童说完,正好又有客人要买,他就紧走几步,去招呼新客人去了。
只留下那个手拿两份报纸的客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怎么就是最后的两期了?”
这些小家伙们,真真的是,卖报就卖报,怎么还带唬人的呢?
而此时另一个客人也激动地发问了。
“这可当真是头一遭!居然半个月就发了两期!这可太好了!哈哈哈哈,当浮一大白!”
大概是听到动静,就连原本已经进了大堂的客人们,也都派人出来买报纸。
一时间,几个报童都忙不过来了,又是拿报纸,又是数银钱的。
然而这几个小报童的脸上,却是半点喜色都没有。
就有个客人奇道,“你这小子,这是怎么了,怎地一脸丧气相?难道大爷我给的钱不是钱不成?”
那被质问的小报童嘴一瘪,正要说话,而旁边的小报童已是忍不住,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客官,您有所不知,那栖云报社,以后就停办报纸了,我们,我们,想卖报纸,也没得卖啦!”
听到这话,几个小报童都开始哭天抹泪起来。
“正是呢,以后我们都没有营生了,哪里高兴得起来呢?”
他们出来卖个报纸,轻轻松松地一天就能挣上好几文。
好几个家里穷的叮当响的,那可是就指着这份钱活着呢!
就算家里没那么穷的,他们也少不了这份银钱啊!
这下子别说质问的客人了,就是还没走的客人们,听了这话也都站住了。
“什么?”
“栖云报社要停办?这是谁说的?”
“莫不是谣传吧?”
“哪家报纸停办了,也不可能是栖云报社!”
“你们这些小家伙们,可不是道听途说的,就在这儿瞎操心吧!”
“正是,栖云半月报,光是我家,每回出新的,就都要买不下三份,亲朋好友家里也没见少买过,我估算着这一期就要卖出去好几万份去啊!”
这都还没算那个什么广告的收成呢!
这大半年里,也不是没有其它报社开办,但跟栖云半月报不能比,东施效颦也学了个四不像。
那栖云城里人才有了看报纸的习惯没多久,再来个新的,肯定要跟栖云半月报来比较,这一比,就比出来了,啥玩意儿就要收我五文钱啊!我有那个钱不能去买俩饼子啊!
所以开了又倒,倒了又开,目前城里还是只有栖云半月报这一种报纸。
这般有名有利的报社,好端端地为啥要关门?
客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问着。
而小报童们的报纸也已经都卖光了,想到未来的生计没有了,可不是越发的哭哭叽叽。
“是真的!今日我们去报社领报纸来卖,是那里的管事说的!”
“说是有人不想让报社开门,找了无赖去闹事,又让坏人去放火!”
“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么还会有如此恶毒之人?”
“怎么不报官?”
“是什么人竟敢这般横行霸道?”
报童们哭丧着脸道,“报社的东家报了官了,县太爷还把那放火的判了流放呢!”
“可是那个人就不想让报社办下去,还去威胁王家书坊了,书坊就不敢跟报社合伙了,还是报社东家不想让两个话本没有写完,这才赶紧加急赶工,把两期报纸都印了出来……”
“什么!王记书坊竟然被人一威胁,就老实地听话了?”
“简直是荒谬之极!”
“那人究竟是谁!谁这般狂妄!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封了报纸?”
“就是,不过是个报纸,咱们普通人平时看来当消遣的,好端端地怎么就惹到他了?”
“啊啊!你们是看来当消遣的,可我还要靠着看上头的消息做买卖的呀!哎!这可怎么办啊!”
说这话的,是个给外来客商货物牵线的牙人。
自打有了报纸,他只需要买上一份,全城的大小事,几乎都尽收眼底,哪里还用得着像过去那般,东跑西颠地,一个月就得换双鞋子。
原无瑕正在二楼包厢里坐着,手里拿着账本在看。
听到外头闹闹轰轰地,就让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起来,栖云城的人都知道,她这百味茶楼,是原家的产业,自然不会来闹事的啊!
没多会儿,丫环就面色微带惊惶地跑了进来。
“娘子,不好了!”
“说是楼家的那个报社,要关了,报纸要停了!”
身为原家小姐身边的贴身丫环,她自然也是识文断字的。
小姐看过的那些话本,她也都瞧过。
楼先生又时常到茶楼里来给小演员们排戏,她常常都见得着。
她最佩服楼先生那些奇思妙想,学识渊博了。
看着年纪也跟她差不多,还是从边远小县的村子里来的,人家怎么就那般厉害呢?
如今冷不丁地听说报社要关,楼家被人欺压了,她怎能不着急呢?
原无瑕的账本不自觉地掉到了桌面上。
“要关的,确实是楼家的报社?”
不是她耳力不好使,而是楼家报社是城里独一份啊!
虽然盈利不比她这茶楼吧,但在城里的名头,可是已经超过百味茶楼了啊!
“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停?”
等听到丫环将报童们说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原无瑕已是坐不住了。
“刘师傅呢?我去寻她问问。”
刘师傅今日确实也来上工了。
听到东家原小姐问起,刘师傅叹了口气。
“确实是这样。”
只有千年作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 。
那个幕后之人恐怕还真是个有权有势的。
哪怕如今藏头露尾,不敢明面上对付楼家,但如果一直不停搞小动作的话,楼家这几个人,还真是不胜其扰。
最重要的是,楼家的主业,就是话本和报纸,原都是安安静静的斯文活计,又不是镖局或者赌场这种,不怕人来闹事的。
所以楼大姑娘,哪怕是再不情愿,还是决定把报纸停了。
不然,就算是王家怕了,不敢再跟楼家合作,那城里的大小书坊多的是,总能寻到愿意的。
尤其是那个青溪书坊,据说背后的靠山还是知府大人呢!
原无瑕急得一跺脚,“哎呀,楼先生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如果她知道了,哪怕是她无能为力,也能去求助父兄啊!
刘师傅尴尬地笑了下,“楼大姑娘怕是担心会让原娘子为难吧。”
其实当时她也问过楼欣月。
原家在本城里是豪富之一,背后靠山是京城权贵。
若是原家想要保下楼家这个小报社,那自然是容易的。
楼欣月跟原小姐也算得上有交情,原小姐开茶楼,楼欣月还用话本和自己的本事占了一点股子。
虽然只占一点股子,但这个百味茶楼能开得这般红火,多半也是靠着楼大姑娘的好点子啊。
如今遇上困难,就去试着求助也未尝不可嘛!
第210章 煮茶他升华了。
但是楼大姑娘也说了,如今还不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呢,若是贸然去求助,先不提对方应不应,就算是应了,那楼家又能给对方什么回报呢?
如果人家帮忙了这事儿,却要给报社投钱买份子,这又该怎么办呢?
别本来能当助力的,反而弄得尴尬了。
倒不如先关停一段时间,静观其变再说。
况且楼大姑娘似乎还有了点别的想法,说是正好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琢磨琢磨……
但楼大姑娘的这些话,她也不能当着原小姐的面儿说啊!
原无瑕跺足道,“楼先生也太生分了!我寻她去!”
说罢便带着人,一阵风似地走了。
在她的想法里,楼家无端端地遭了欺压,楼家姐妹俩这会儿不知道怎么生着闷气呢。
可等到了楼家,由丫环领进了院子,就听到院子里的说说笑笑了。
原无瑕又嗅了嗅鼻子,“好香!”
原来这一大家子人,就在院子当中支了个小泥炉子,炉子架着铁网,铁网上坐着小茶壶,茶壶里的茶水咕嘟咕嘟地滚着,茶壶边上,左边摆着些红桔、胡桃、瓜子、右边架着铁丝穿成的肉排……
那红桔和胡桃表皮被烤得微焦,而肉排又滋滋冒油,桔皮的香气,肉排的奇香,还有茶香,都混在了一起,热热闹闹又嚣张霸道地钻进了鼻子里,勾得人食指大动,恨不得也撸起袖子,加入进去大啖一场。
楼欣月正坐在边上的位置,一抬眼见了原无瑕,站起身来笑着冲原无瑕招手。
“原姑娘来了,快来快来!”
她把自己的小椅子让给原无瑕,身边的晓文立时跑去搬了另一个小椅子过来。
原无瑕也不客气,凑过去坐下。
好奇地看了眼面前的烤炉摊子,笑嘻嘻地看向楼欣月。
“今日才听说你家的报社要关门了,我还想着你们姐俩不定怎么在家里唉声叹气呢,却没想到反是在家里吃吃喝喝逍遥呢!”
楼赛郎笑答道,“大姐说,唉声叹气是一天,吃吃喝喝也是一天,没的为了旁人气到了自己……也正好这些日子劳累得紧,不如放松放松,原姑娘,这个鸡肉排烤起来十分美味,你快尝尝!”
那报社都关了,铺子里的话本原是王家供货的,而且来铺子里的客人,也多是来买报纸的,如今没了报纸,铺子里的客人也就少了。
索性一并关了,大家松散几日再说。
像这个鸡肉排,是取了鸡腿肉,捣得肉质松软,用调料腌上一宿,再放到铁丝架上烤……看着快烤好了,再刷点蜂蜜,那滋味,那叫一个多汁肉嫩啊!
原无瑕手里被塞了一串鸡肉排,闻着也确实香,也顾不上多说了,先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
好吃!
旁边的贺先生,也提起小壶,给原无瑕倒了一杯热茶。
轻轻地推了过去。
“再尝尝这茶。”
原无瑕自己就是开茶楼的,茶楼里什么甜咸点心和茶水没有。
更何况她原家有钱,饮食再精致不过的,每年去京城过年,那些高门府第的宴会上,也总能见识到全朝权贵们的奢侈讲究。
可就是此时此刻,手里这现烤的串和茶水,吃喝起来格外美味。
她来的时候,那股子心里直冒的邪火,也就渐渐消下去了。
只觉得有这样的人闲聊,这样的吃喝,实在是人生美事啊。
等到都快吃个半饱了,原无瑕这才问,“楼先生,那接下来,是有什么打算么?”
刘师傅不好跟她直说的,这会儿她也算是想明白过来了。
虽然她原家是很可以替楼家摆平这事,但楼家又用什么来还呢?
如果是她摆平的,她当然不求回报了,可显然,她自己肯定是摆不平的,难道她还能做得了父兄的主吗?
楼欣月手里正剥着个胡桃,听了这话便歪了歪头,笑道,“还没想好,也许会换个地方再开报纸,也说不一定呢。”
其实大魏朝里,最富庶繁华文风最盛之地,并不是栖云城。
栖云城只是源北道里最强的省府而已。
不管是去京城,还是去南边的那两三座大城,不管是她想发展的文娱事业,还是生活便利程度,都要比栖云城强多了。
不过这会儿那个幕后人还没露出点形影来,先静观其变吧。
没准,那个人,是弄巧成拙也说不定呢!
自古以来,防民之口就甚于防川。
比如写个话本里头的故事,跟现实里的人物就重合了。
那现实里的人物,是要把话本给禁了吗?
如果那话本,写得难看又小众,送出去都没啥人看的,你禁了也就禁了吧。反正也翻不出什么水花来。
但如果那话本是家喻户晓的呢?
那可就跟荒原上的野火一般,越禁越流行,而且大家伙还要不停地打听,究竟是哪个王八犊子禁的,是为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禁啊?
这话本里不就是讲了个前前朝的故事嘛?
是故事的哪里犯了忌讳啊?
哦,这报纸上如今就是真假XX啊!
难道说,是哪个有钱有势的人家里,有人雀巢鸠占,顶了不该有的身份?
没准原本只是扫一眼的剧情,这会儿就要逐字按句细细分析,再以此发散出许多离奇惊悚的传言来呢!
长安坊,火神庙。
天才蒙蒙亮,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墙上的缺口上翻了进来,脚落到实处的时候,还不小心地崴了下脚。
幸好院子里也没有旁人在,他拍了拍胸口,就轻手轻脚地朝自己住的小房间走去。
没想到他才打开了门,旁边的门就打开了。
郑书生两眼灼灼地瞪着他,“刘秀才,你这夜里,是去了哪里来了?”
他就说有情况么。
这个刘秀才,不知道是寻到了什么不才的营生,夜里总要偷摸着出去,天亮才回来,这回可是让他给抓住了吧?
刘秀才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郑书生怎么胡说八道起来,凭白地诬陷人了!我不过是起夜,出去解了个手罢了!”
“倒是你,平时日上三竿才要起,今日怎么专门等在这里?”
他说完了也不等对方接话,就把门一碰,就回去躺着了。
刘秀才衣裳也来不及脱,在简陋的床上滚了一滚,嘴角上扬,露出了得逞的微笑,这才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他夜里干嘛去了?
自然是干了件快意之事了。
那报社和报纸,不是
被恶人给欺压地开不下去了么?
坊间传闻,就是因为报纸上那两个话本,真假千金和公子。
那个恶人,就是占了不该占的身份,因此天天心惊胆战,生怕被人给拆穿了。
所以才一看着了个小小的话本,就吓得夜不能寐,后背发凉了。
以往那报纸上连载的话本,到最后一期出来以后,都会印一个合集话本子的。
但这回,这两个话本,竟然都没有印。
传说是各家的书坊都被人打了招呼,不许印那个真假千金和真假公子,所以诺大的栖云城,竟然没有敢收下这部书稿的!
何其嚣张,何其无耻啊!
满城的人,谁不骂那个藏头露尾,又蠢又坏的家伙呀!
既然是这样,他越不想让大伙看这两个话本,大伙就越要多宣扬宣扬!
不就是印个书么?
谁不会似的?
比如这长安坊里,就有人早早地嗅得了先机,弄了些土旧印机,偷偷地印了出来。
当然了,这人虽然胆大,但识字不多,还得寻一些识字的人来襄助。
那他这个秀才,自然是义不容辞了呀!
他这大半年来,靠着给报纸写小文挣钱,不但能吃穿不愁,还能给在家乡的妻儿老少捎上一点银子,活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能担起了养家的职责了。
还不是全靠着栖云报社?
他不但去帮忙校对,他还写了序呢!
在序里,他自然是把这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都写得一清二楚,当然了,还适当表达了他身为资深读者的愤慨。
大概是有感而发,这篇文,言辞流利,直舒愤懑之情,引而不发,勾人深思,倒真是他会写文以来,写得最好的一篇了!
刘秀才觉得自己升华了,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为了科考埋首穷经的酸秀才了!【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