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问答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呀!


    听到内伤两个字,楼欣月脸色就是一变,丢下手里的瓜子,就冲过去开门。


    大门突然自内开了,还带来一连串的动静,反倒是把门口说话的两个人给吓了一跳。


    “阿姐?”


    楼赛郎纳闷地叫了声,却是已经被楼欣月抓着从头看到尾。


    除了楼赛郎衣角沾了些灰尘外,楼欣月是没见着哪里有伤口。


    楼欣月大大地松了口气。


    这才又去看送楼赛郎回来的人。


    这个人倒是也不面生,正是当初和楼赛郎一道面试的女子。


    当时六个人去面试,但只留下了两个,可不就是楼赛郎和这位么?


    楼欣月同这位女护卫寒喧了两句,就从她这儿知道了原委。


    好家伙,翠光楼里居然来了刺客?


    还是专门为了原家太太和原小姐来的!


    而楼赛郎还中了毒针!


    这位女护卫看着楼欣月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顿时识趣地寻了个借口,溜之大吉了。


    只留下楼赛郎跟着大姐进了院子,大气也不敢多出。


    “嗐,大姐,我是一点事儿都没有,我身上可是穿着那银丝甲呢!”


    “要不是大姐你有先见之明,我这会儿肯定不会挡到人家前头呀!我又不傻!为那点工钱,丢了小命多不值呀!”


    楼欣月无语地白了她一眼,“你还知道危险!”


    楼赛郎摸摸鼻子,讪笑,“今日也是赶巧了……不过,大姐,管事的夸我厉害,说要奖励我这个月三倍工钱,今日不但能提前回业,还又给我放了一日的假呢!”


    楼欣月撇了撇嘴,“你今日护住了那贵客,没让他们铺子出事,给个三倍工钱算啥?”


    “还不进屋去换衣服,我看看是不是真的没伤着?”


    楼赛郎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没受伤,但胳膊肘还是青了一大片,也不知道是在冲上楼的时候在哪里磕的,还是跟那个刺客交手被打的。


    楼欣月去找了瓶跌打损伤的药油来,给楼赛郎涂抹。


    楼赛郎动手过招时,勇猛如虎,可涂起药油来,一点也不妨碍她呲牙咧嘴嗷嗷呼痛。


    “嗷……大姐,你可轻点吧!”


    大姐这手劲儿,落在她胳膊肘处,比那个侏儒打人还疼啊?


    “下回可别逞能了!那里的护卫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你才几岁呀!”


    楼赛郎赶忙点头,“知道!知道!这回不是赶巧了么?”


    其实管事都跟她说过了,像今日这般惊险的,她十来年了也没见过。


    “管事的说了,她记得最惊险的时候,还是十年前,街上有匹马惊了,一头冲进了楼里,还踏伤了两个伙计……这回的刺客,估计就是冲着原家人来的。”


    “哦,对了,大姐,这个原家,就是长兴城的那个原家,那本迷魂记就是原老爷要的诶!”


    “你是不知道啊,原家太太果然是端庄高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里出来的贵女!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惦记着行刺原家太太和她闺女!”


    听到这儿,楼欣月就拍了拍她,示意她少说两句。


    又出了屋子,打发周嫂子回去,这才又进来跟楼赛郎说话。


    周嫂子走的时候,实在是依依不舍。


    不是,什么原家,什么行刺的……


    这般大的瓜,她怎


    么就吃不全乎呢?


    “这原家,也是倒霉得紧……你以后,看到原家人在的地方,可得多小心,别一个不留心,被殃及了池鱼。”


    楼赛郎听着这话就激动起来。


    “大姐,你是猜着什么了?快说说呗?”


    “原家估计是被人盯上了……这一出又一出的,我猜还是为了那些巨额家财。”


    楼赛郎就挺不解的。


    “可是家里有钱的,也不光是原家呀!”


    “只在这栖云城,能跟原家家财比的,就至少还有五六家吧?”


    “那些人家,虽然家财比原家也不差,可都是大家族,嫡的庶的旁支的一大堆,算计了这个还有那个,比如一家子有兄弟五个,孙子二三十个,总不能个个都横死吧?哪能像原家这样,只有一儿一女,但凡成功了,那获的好处可是太大了。”


    楼赛郎嘴角一抽,“合着这富贵人家纳妾生一大堆,还挺有缘由啊。”


    楼欣月笑道,“那普通小地主或者商人,家财不过几千两,倒也用不着这般处心积虑地算计……光培养一个侏儒刺客,最少不得花掉千把两银子?”


    因原家虽然是同乡,但跟她们也没啥关系,姐妹俩议论一番也就罢了。


    第二日楼赛郎不用上工,就自告奋勇要去替大姐送书稿。


    “大姐,你那锦绣谷莠记的下册,不是要送到王记?我去送吧!”


    还是莫要让大姐去了,省得真被打出来。


    换成她的话,怎么着都能拔脚一跑,谁也追不上她!


    楼欣月就笑了。


    “不过是送个书稿而已,又不是龙谭虎穴。走,咱们姐俩一道去!”


    姐俩一路闲聊着来到王记书坊。


    可巧的是王管事一时不在。


    “二位且先坐坐,喝杯茶水,已是使人去寻他了。”


    楼欣月摸摸鼻子,略有点心虚地笑道,“可巧我们今日也有些杂事,既然王管事不在,那便不等了,这包书稿,交给他就是。”


    楼赛郎目光横移,斜瞅着她姐。


    还能这样儿?


    楼欣月心虚地一笑,可不就能这样!


    姐俩走出书坊。


    楼赛郎问,“大姐,可是这下册还没拿银子呐!”


    楼欣月嘿嘿一笑,“不急,不急。”


    虽然下册的内容让人上火,可水准却是跟上册很一致啊!


    而且她在上册里埋下的伏笔,可不就都在下册里揭开了么?


    “大姐,可是你把那个胡生写的连个亲生的孩子都没有,但凡是喜欢那本书的人,看了都要急吧?”


    当然了,不喜这本书的,比如说她,看了只会嘎嘎乐。


    楼欣月淡定老道地咳了声。


    “那胡生早年贫困,青年又屡次遇险,肾虚气亏也是应有之义啊!”


    “但他自己不能生也就算了,可你还写着他的两个小妾,都给他戴了绿帽子,让他养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


    “那他自己生不了,总不能占着茅坑不拉屎吧?”


    “可是为什么崔氏和杨氏为啥没生?”


    “因为她俩是正室,正室不生也还是正室,可小妾要是不生,那可就没用了呀。”


    为了不下岗,可不得另外发展了?


    这话听起来,好有道理呀!


    楼赛郎忍着不笑,又问,“可为啥后头河道决堤,胡生因玩忽职守,丢官流放呢?那胡生的老家不就是因为贪官被洪水淹了吗?”


    上册里主角获得的妻妾成群,高官厚,儿孙满堂,竟然全都不过是虚假幻像……


    “胡生肯为了前程让自己的妻子让位牺牲,自然也会为了前程不断地妥协,最后走上贪官之路,又有什么稀奇的?这就叫做初心已昧。”


    “话虽如此,但当初让出妻位,也是崔氏自己乐意的,而且她还说服了胡生。”


    当然了,崔氏这一套举动,楼赛郎自己是理解不能的。


    “知夫莫如妻,崔氏很聪明,知道她要是不那般贤良,迟早会落得更悲惨的下场,反而是让位之后,自己只诵经念佛,最后索性出家修道……胡府全家流放,崔氏反倒还能落个善终。”


    第102章 用意自然也有他的用意。


    王管事从外头回来,拿起包好的书稿,纳罕地问了句,“怎么不留人等到我回来?”


    这文书还没签,银子还没付呢!


    仆妇无奈道,“那两位娘子说她们还有事要先走,说是信得过咱们书坊,就把书稿留下了。”


    这……也行吧。


    王管事让仆妇给他倒了壶茶,上了碟子点心,他拎着书稿,去了自己单独的屋子,还挑了个光线好的窗边,搓了搓手,这才把书稿小心地拿了出来。


    其实先把书稿送来也好。


    之前每次对方送书稿来,他一看可不就放不下了?


    可是顾及着人家还在等着,他就算是再欲罢不能,也得放下书稿谈正事呀?


    这次可好,他可算是能无所顾忌地一睹为快了!


    他先喝了几口香茶,感觉到口鼻皆香,心情轻快。


    手指也是灵活地翻开了第一页。


    看到新纳美妾又添一子,胡生带着幕僚护卫们走马巡视河道经过五城,勤于公事,成绩斐然,受到朝廷嘉奖时,王管事不由得连连点头。


    大丈夫自当如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啊!


    二十页翻完,王管事连连点头,看到激动处,还伸手拈了块点心,又灌了半杯茶水。


    扯过桌边的帕子擦干净手,他又接着看了下去。


    这后头莫非是步步高升,儿女个个都是人中龙凤,嫁娶皆为高门皇族,从此封侯拜相,位极人臣?


    咦?等等!


    这是什么?


    那盐商赠送的美妾,体有异香,温柔可人的那个,在胡生四十多岁的时候,还给他添了一个大胖儿子的,她她她居然在外跟人有私?


    胡生居然头上戴了顶绿帽子?


    不,不是,这话本怎么还能这般写?


    哦,美妾进府之前,早就有心上有人,正是她的表哥,可惜却被家中长辈拆散,又将美妾卖给了盐商……好吧,虽然令人不爽,总算也是事出有因。


    这种事虽然有些丢人,但高门大户里,这些姬妾姨娘什么的,偶而有个把守不住的,其实也不稀奇。


    胡生将美妾和血脉混乱的小儿子一道逐出家门,一时意志消沉,又不免对自己,对姬妾们都有些个怀疑。


    甚至对他后来生的那几个儿女,也时不常地就要拿他们跟自己比较。


    若是有不像他的,他就心里犯嘀咕。


    他这一犯嘀咕,他不就得有所行动么?


    如今他位高权重,可不是当初那个穷酸的书生了,自然是只要有个想法,就有人去执行的。


    没过三个月,又一个姬妾暴雷了。


    这个姬妾的奸夫,竟然还是府里的护卫!


    而且他俩偷摸来往,不是一年两年,是七年!


    七年呀!


    几乎是姬妾才进府里没半年,就红杏出了墙了!


    如果是一个也就算了,这都再一再二了,胡生这自尊心,能不破防吗?


    看到这儿,王管事不由得放下了书稿,又倒了杯半凉的茶喝下,缓了一缓。


    不是,你说这艮岳散人老先生,骂人还不揭短呢!


    这内院里出两个红杏出墙的,有两个血统不明的孩子,咱能不能就不提了?


    你这是气主角呢,还是气看官们呢?


    就不能为主角讳,隐去其人其事么?


    不过人生在世,哪里能事事如意呢?


    想必这不过是故事里的小小波折吧,胡生这般的人物,还缺美貌姬妾么?


    王管事继续翻书……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王管事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吓得外头正扫地的仆妇都要问上一句,“王管事?怎么了?”


    “无事,无事!”


    王管事身为书坊管事,对待有字的纸,就跟所有的读书人一样,那可都是心存敬畏之心的。


    然而看到这里,他就像是那被戴了一顶又一顶绿帽子,喜当了一回又一回爹的胡生,心里满满是被背叛的恼火……他竟然想将这剩下的书稿,给撕成碎片!


    不过刚刚外头仆妇的问话,倒是让他醒过来。


    他是正在看书稿的书坊管事,而不是故事里那个绿光缠身的胡生。


    他又喝了一杯彻底凉透的茶水,背着手,在地上转了几圈儿,这才回去,尽量平心尽气地看完了全本。


    书稿的最后一幕,正是出家的崔氏,身着淄衣,手里拎着一串干饼,来到城外十八里处,送流放出京的胡生妻妾最后一程。


    胡生披头散发,麻衣麻鞋,看着正妻杨氏含泪接过那一串干饼,鼻头一酸,不由得老泪纵横。


    他为宦二十年,享尽荣华富贵,争名夺利,没想到,到头来,尽落得一场空。


    其他流放犯官,虽然同样凄惨,可好歹夫是夫,妻是妻,儿是儿,女是女。


    可他呢?


    夫不是夫,妻不是妻,儿不是儿,女不是女呀!


    七个儿女,竟无一个是他血脉!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舍弃待他最为赤诚的嫡妻?


    正是世事短,如春梦,昔日因,今日果,万般事,皆有命!


    看到这最后一句,他也仿佛历经世事,回首往昔,直如大梦初醒。


    他在室中连着走了十来圈儿,这才算是从那故事中抽身了出来。


    这本下册,若是在一柱香之前,他是看得气愤恼火,发誓绝不能将这下册印出来的!


    上册印的那五千册,借着艮岳散人的名头和上部宋青天探案的东风,已是全都售出去了。


    还连带着他王记书坊也很是出了一回风头。


    来打听下册何时出的同行和客人络绎不绝。


    大伙对下册如此期待,可不是期待一个这般刀刀戳人的下册的。


    若是换个脾气暴躁的,那不得大骂大吵着要退钱?


    难怪楼家大娘子放下书稿就跑了,没准也是知道这下册有多气人。


    但他如今冷静下来,细细想来。


    气人归气人,这何尝不是一种很新的写法?


    之前那些话本,不管中间多么凄惨,最后都要来个强行大团圆。


    这般虽然让看客们心里满意了,却也未免俗套。


    既然艮岳老先生这般写了下册,那自然也有他的用意。


    兴许他就是想用这个故事来警醒世人呢?


    比如那胡生,若是他不忘初心,富贵不易妻,那崔氏这般的贤妻自然会在他身边提澌点醒,而他也不会平步青云,节节高升,得志意满,大意收取了那些盐商土石商的好处,最后事败丢官流放了……


    这下册虽然应该不如上册般令人愉悦,但印出来以后,想看的人应是也不会少的。


    要不,就少少地印上五百……啊,不,两百册吧?


    毕竟,那看了下册的人,若是气愤难当,自然会四处宣扬出去。


    那不喜欢这个结局的,自然就不会再掏腰包了。


    那些反而心生猎奇的,他看了自然也不会暴跳如雷……


    总之,故事是艮岳散人写的,王记不过是个印书的书坊而已啊!


    想通了这一节,王管事大大地吐了口气。


    走上前去,拿起这部令他心情复杂的书稿,大步走了出去。


    第103章 发了天上掉金饼的一天呀!


    楼赛郎歇了一日,又去上工。


    刚进了大门,就有其他护卫冲她拱手恭喜。


    “楼二姐,恭喜啊,你可是要发达了!”


    其实原本楼赛郎在护卫里头,年纪是最小的。


    可偏偏她人高马大,还有一身的好工夫。


    也不知道是哪个开玩笑般地喊了她一声姐,后头护卫们就都跟着这么喊了。


    发达什么呀?


    不就是得了三倍的工钱么?而且这工钱到了月底才发,这会还有好几日呢!


    楼赛郎还在发愣,女管事已经在楼上瞧见了她,忙站在楼上冲她招手。


    楼赛郎三步并做两步,凑了上去。


    “赛郎,你那日挺身而出,护在了原家太太和小姐面前,又打倒了那刺客……”


    听到女管事这么说,楼赛郎面露谦虚微笑。


    “大娘谬赞了,这都是我该做的。”


    甭管是身为镖师,还是身为护卫,都不能让客人伤着啊!


    之前赵家镖局丢了镖,又让客人伤了,那名声可不是忽地就落下去了,以后在江湖上行走,都是灰头土脸的呢!


    “嗨,赛郎你就是实诚……这不,你护住了原家太太和小姐,那原家人昨日送了许多的礼物过来,大部分都是专门指名要给你的!”


    她拉着楼赛郎进了一间屋子,指着桌上摆着的好几个礼盒。


    “这些就都是给你的,因不晓得你们家在哪儿,原家就把东西送到咱们翠光楼里了,这些东西可都是贵重得很,收在这儿,我还怕有个什么闪失呢!”


    楼赛郎张大了嘴,“啊?这,这,原家也太客气了吧?”


    她就上去挡了那么一下,身上穿的甲厚也没破到油皮,更何况她原本就是护卫,原家就给送了这么多的礼啊?


    “你这人就是实诚,那原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咱们栖云城里数得着的有钱有势,这些东西对于你来说自然是几十年也挣不来的,可对于原家来说,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还不快打开来瞧瞧?”


    说着,又从旁边拿了一张单子递给楼赛郎,“呶,这里还有礼单。”


    楼赛郎接过礼单,心想得亏自己认得字,不然这会儿可就要抓瞎了。


    她才看了头一行,见上头写着纹银五十两,金叶子十两,整个人就有点蒙。


    一百五十两银子啊!


    好家伙,她只说她大姐的银子挣得又快又多,没想到她也有天上掉金饼的一天呀!


    “来,赛郎,快来点一点这银子和金子!”


    女管事一边催着,一边也是暗自艳羡。


    她的工钱虽然比楼赛郎高好几倍,可攒了十来年的钱,积蓄也不过一百出头而已。


    她催着楼赛郎去开第一个礼盒,楼赛郎就真的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头的真金白银。


    楼赛郎虽然手里也拿过银子,但那最多不过是二十两,哪里似这般的,十个银元宝和十枚金叶子整齐地摆在一起,那可真是金光闪闪,瑞气条条啊!


    这会儿可不就看得眼睛也不眨?


    “好了,后头还有呢!”


    楼赛郎又去看手里的礼单,“彩缎两匹、毛料两匹、绢布两匹,细布两匹……”


    这回不用管事的催,她也抬眼去瞧了。


    不过布料个头大,比较显眼,她一眼就瞧见了,这八匹布料摆在桌边,快堆成了小山了。


    女管事还体贴地说,“赛郎不必担心,待你归家时,就借楼里的车给你送回去!”


    昨儿原家的管家过来,又是道谢又是送礼的。


    之前她还担心原家会怪罪她们楼里的护卫不严,让贵客受了惊吓。


    却没想到原家倒真是通情达理,行事大气。


    楼赛郎心里倒是美滋滋。


    这些布料不过于贵重,却也都是上好的,她们姐俩正好都用得着!


    再去看礼单后头,就是一些药材补品和点心了。


    楼赛郎虽然年纪小,但好歹也是早早地就出来打工的。


    人情世故也是晓得的。


    就把点心拿出来,分给楼里的其他人。


    又请女管事挑一匹布料拿去用。


    女管事推让了一番,最后还是挑了一匹绢布。


    这布料目标虽大,但她在楼里有自己单独的屋子,趁人少时挟过去就是了。


    见着另一位女护卫莫大姐那羡慕的神色,又悄悄塞给她一锭银子……


    永乐坊,原家大宅。


    原太太


    坐在窗下,还是手拿话本看着,姿态虽然闲适,可眉头稍蹙,嘴角微垂,无意中流露出愁苦。


    “阿娘?”


    原无瑕手里拿着一枝碧桃,从院子里走进屋来,看到原太太手里的话本,就不由得叫了起来。


    “阿娘,怎么还在看这个?”


    “这个艮岳散人,真真是老糊涂油蒙了心了!我只当他比那些只会做梦的酸腐书生强十倍,没想到,才写了三本能看的话本,就也原型毕露了!”


    “那个姓胡的穷书生,实在是人品卑劣!才多了几两银子,得了个七品小官,就惦记着要换掉几次救过他小命的发妻了!”


    原太太的目光虽然落在话本上,可其实她这一日看得速度十分缓慢。


    她看向竖眉娇嗔的闺女,这孩子打小就没吃过什么苦头,被养得过于天真烂漫了,如今在自家里倒没什么,要是出嫁了该怎么办啊?


    “无瑕坐下,来,陪阿娘闲聊几句。”


    “其实阿娘刚拿到这本锦绣谷莠记,看到一半处,也恼得差点把这本扔去烧火。”


    “不过呢,这艮岳散人的话本写法,确实跟别的不一样,虽然看得恼火,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后头又怎么样了……”


    原无瑕瘪瘪嘴,“这岂不是更可恶?”


    她为啥知道后头的内容?


    自然也是把这本上册看全乎了啊!


    可这也不耽误她认为艮岳散人是个鸡贼的老家伙啊!


    “我原先也觉得这胡生人品卑劣,为攀龙附凤舍弃发妻,却还能步步高升,享受荣华富贵,这种故事,往日我是半点也不乐意瞧的。”


    “可自打那日,咱们娘俩去翠光楼,遇上那个侏儒匪人以后,我就想啊……”


    “现实自有凶险丑恶,岂能因为厌恨,就避之如蛇蝎?”


    “你看艮岳先生,将崔氏写得越聪慧贤德,这胡生岂不是就显得越发的软弱无耻?”


    “况且这只不过是上册,谁知道下册里又会有什么呢?”


    原无瑕撇撇嘴,“上册都是这般,下册又能怎么样呢?”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窗外的丫环禀报声。


    “回太太,老爷和公子来了!”


    第104章 盛会武,武者盛会?


    原老爷和原无忌两个人都穿着家常道袍,一前一后,面带微笑,聊着些闲话,走进了屋内。


    “爹,大哥!”


    原无瑕难得看到这一幕,笑嘻嘻地迎了上去。


    因为她大哥自从受伤以后,就不大乐意在家里走动,一般都是窝在自己的院子里。


    “可是那天那个贼人有了消息?”


    想想这些日子,也就是贼人那件事了。


    原老爷看了看周围,沐太太便点点头,让下人们都出去。


    “来,先坐,正要同你们说说这件事。”


    这都没过半年,他原家人先后遇袭。


    这次是得亏那翠光楼里有个勇武的女护卫,能护住了他妻女,若是真让那贼子的暗算得手,他简直不敢设想啊。


    “那个侏儒贼人,是个练家子,只是长相清秀,外形如少年一般,实际齿龄至少也有三十出头了。”


    “这般的贼子,用来刺杀突袭,是再好用不过了,那背后下手之人,应该不是寻常人。”


    其实依着他的判断,此人应该是位高权重,手里的银子又极为紧缺的。


    “啊?咱们家做买卖向来公道,遇上灾荒还会施粥散药,怎么会惹来这般仇家?”


    原无瑕忍不住开了口。


    原老爷瞥了女儿一眼,“也未必就是仇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家,就是挣的银子太多了。”


    那幕后下手之人,知道原老爷出门在外,往往会带足人手。而且原老爷自己也懂一些粗浅工夫,下手并不容易,就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妻女上了。


    也是他大意了,想到如今多事之秋,就没让老妻儿女远行,连出城都不曾,只在城中闹市逛逛铺子,赶车的是壮汉,跟着的是健妇,去的是常去的铺子……谁会想到有那般变故呢?


    原无忌黑眸幽深,开口道,“那侏儒贼子,在提审之前,就在大牢里自尽了。”


    那个人是咬破了藏在牙齿中的毒丸,毒发七窍流血死的。


    这般死士手段,却更令人心惊胆寒。


    沐太太紧张地握住了女儿的手。


    “无瑕,这段时日。咱们就不要再出门了。”


    说完了这话,又看向原无忌。


    长子脚伤后,有好几个月都不出院门一步,不过这半月倒是经常外出。


    她倒是有心想劝上一劝,然而原家男人就是原老爷和原无忌,外头还有偌大家业,又怎能缩头不出?


    就听原无忌笑了一笑。


    “阿娘,也莫要太过担心,过上几日,我就能给无瑕请上两位身手厉害的女护卫回来,到时候,无瑕想去哪儿都可以。”


    既然原家有钱,不花来护卫自家人,难道要让那有心人给霸占了去不成?


    说到请女护卫,沐太太倒是想起了那日救过她们的俊朗女护卫。


    “那日在翠光楼,挡在我们前头的那位护卫,我看就挺厉害的。”


    不能说是力大无穷吧,也能算得上力能扛鼎了。


    原老爷笑道,“那位女郎,年纪轻轻,倒确实是个练家子,之前还在长兴镖局里做过趟子手,又拜了镖局里的女镖师为师,去年跟着长姐来了栖云城了。”


    小龚先生找不着的楼家姐妹,原老爷轻轻松松地就能查到来历。


    原无瑕眼睛一亮。


    “竟然还是长兴县的同乡么?那不是正好?”


    “大哥,就请她来做我的护卫吧?咱们多给些工钱,比翠光楼的高不就成了?”


    原老爷无奈笑笑。


    “尽说傻话,我跟翠光楼的东家也算是相熟,哪里好这般大喇喇地挖他家的伙计?”


    “更何况,这位女护卫,怕是耐不住来咱们这里做护卫。”


    做护卫就得时刻跟在原无瑕身边的,就得在原宅长住。


    “这是为什么?在咱们家里吃住都好,薪俸又高,难道不比在那铺子里天天站着强么?”


    “她家里只有姐妹两人,姐俩相依为命,定然不会丢下长姐到咱家来的。”


    不然让妙龄长姐单门独户住着么?


    沐太太也插了句话。


    “不然请这位长姐也住到咱们家来就是。”


    那日过后,她对那位女护卫的印象挺不坏,况且还是乡党,知根知底的。


    原老爷仍是摇头,却是望着沐太太,唇角微勾,笑得意味深长。


    “太太可知道这位长姐是谁?”


    沐太太一头雾水。


    “老爷这话问的,我只见过妹子,又怎么知道长姐?”


    原无瑕听得越发精神,“阿爹,那位长姐,难道阿娘就该认识不成?”


    “这位长姐……正是艮岳散人。”


    原老爷若不是想查出楼赛郎的根底,也不会无意中得知楼欣月就是艮岳散人了。


    他知道了这一项,也是愕然发怔了好一会儿呢。


    沐太太和原无瑕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艮岳散人是女子?”


    “这位姐姐竟然是艮岳散人?”


    别说她们母女了,就是对艮岳散人的话本兴趣没那么大的原无忌,都愣了下。


    心里忍不住想,这两姐妹,一文一武,倒都有一技之长啊。


    沐太太简直不敢相信。


    “那四本话本,有行伍军阵,乡里世情,离奇案件,内宅隐秘,还有科举之道,竟然是个年轻女子所写?”


    不是,她四五十岁的人了,自认比一般同年纪的女子所知更加博杂了。


    可以上这些,她最多知道乡里世情和内宅隐秘了。


    就算是博览群书所知,那也绝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那位长姐,当真是奇才啊!


    原老爷点点头,叹了口气。


    “起初我也觉得惊奇,不过这世上,总是能人异士辈出的。”


    沐太太也跟着叹气。


    “虽然若真是艮岳散人,我倒是挺希望她能住到咱们府的。”


    原无瑕抢话道,“那没准艮岳散人写了新话本,阿娘就能先睹为快啦!”


    四人都听笑了。


    沐太太摇摇头,“既然是艮岳散人,想必更不喜欢寄人篱下,她不来,她妹子自然也不会来了,老爷说的是。”


    原无瑕遗憾不已。


    却又看向自家大哥,“大哥,你刚刚说要给我寻武艺高强的女护卫,这女护卫,却是打算上哪里寻呢?”


    原无忌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盏,悠悠地说,“栖云城里,有四家镖局。其中两大镖局,号称南盛福,北祥成。”


    “大哥是要往镖局里寻?”


    “七日前,这一南一北两家镖局,因为同争一镖,两位少镖头互别苗头,放出话来,都说对家的镖师们身手稀松平常,不堪一击,结果言语争执,倒是引发了一场约斗,这场约斗,又被城里闲人得知,押下丰厚赌注……而这消息越传越广,变成了源北道武者盛会,可不就引得了许多武道中人前来?”


    原无瑕都听傻了。


    “武,武者盛会?”


    第105章 女主这不是找虐呢么?


    原老爷接上话道,“对,到时候,整个源北道的武道中人若是有愿意参加比武的,都会来报名,兴许其它地方的也能来一些,到时候,就在这里头为咱们原家选一些护卫,男女都要。”


    原无瑕还是目瞪口呆,却又有隐隐的激动。


    “可,可是他们怎么会愿意的?”


    原老爷摸着下巴笑了,“护卫也是一份正经活计,有什么不愿意的?”


    做他原家的护卫,包吃包住包四季衣衫,月钱还高过一般的镖师,又不像镖师那般辛劳危险,相信只要原家放出风声,自然会有许多人乐意上门。


    只是早先他只想着自家不过是寻常商家,背后又有权贵靠山,护卫们只要忠心即可,倒也不必强求武艺多高。


    谁想到这两年居然会麻烦连连呢?


    原无瑕没想明白的事儿,沐太太却立时洞明。


    “老爷,无忌,莫非是你们在背后促成的这件事?”


    她活了一把年纪,是听说过京城的花魁比赛,厨艺大赛,贵女们的投壶赛,才子们的诗文会,还从来没听说过武者大赛的。


    而这两父子如此笃定地要在这次比武会中选护卫,显然他们俩不但知道详情,还是这次比武会的幕后之人了。


    原无瑕越发的惊讶。


    “阿爹,大哥,难道,你们促成这件事,就是为了,给咱们家挑选护卫?”


    知道她家豪富,可是这也太壕了吧?


    原无忌嘴角勾起轻笑,“除了有这个用意之外,自然也还有些旁的好处。”


    原无忌这么说,那自然就是认下了。


    饶是沐太太享受了二十年的富贵奢侈日子,也觉得此举太过疯狂。


    “所以那两家镖局的少镖头故意争执,也都是配合着演了场戏?”


    这也是得亏她爱看话本,又看了那宋青天探案实录好几遍,感觉自己的思路都开阔了许多,这才能一下子就联想起来。


    原无忌笑道,“那二位原本就跟儿子有几分交情,再说演场戏就有一笔进账,还能借着办武者大会的由头,打响自家镖局名头,又有什么不好?”


    原家的钱多的是,与其让旁人惦记,不如都用在该花的地方上了。


    原无瑕这会儿也激动起来。


    “大哥,那,那我也要去看这个武者大会!”


    这不比话本子还好看,还刺激?


    长明坊,午后的阳光照在青石板路上,楼欣月戴着个青竹笠,悠然往街口走去。


    那日她丢下书稿就跑,虽然也有怕惊到对方的意思吧,但其实也不是故意的。


    第二日她还是过去收了钱的。


    这次的钱,可就很少了,只有二十两银子。


    而且王管事的表情,就仿佛遭遇了渣男欺骗一般,又怨怪又难舍的,搞得她也是怪过意不去的。


    好在王管事并没有因为那骗进来杀的下册,就再也不跟她合作了。


    不然她还得费神去寻下一家靠得住的书坊。


    那王管事还问她下一本书稿打算写什么。


    她就说会是另一种新风格的书稿……不过那也应该在两月以后了。


    之前她就在书铺里租到过东华小生的五本话本。


    这位作者的主角都是女子,就主打一个为奇女子立传。


    有的是青楼歌女一朝从良,有的是贤德寡母教子成龙,也有的是诗画双绝女才子……


    每一本都篇幅不长,五六万字,写法也是平铺直叙,简洁干净,纯白描式的。


    当然了,白描式自然有其好处,那肯定是绝不水文了。


    但坏处就是信息量过少,仿佛大纲里多加了点对话。


    从她同书铺的伙计闲聊时得到的信息来看,这五本话本,虽然在每年印的十来本新书里算不上卖得最好的,但好歹也能排到第六第七。


    既然这种以女子为主角的小短文都能卖得出去。


    那她不如也来试一试吧?


    既然是试水,肯定不能太过违反当前的主流。


    所以这个女主角就不能过于离经叛道,就算特立独行,做了什么打破常规的惊人举动,也要有个合于时流的借口……


    这个借口是啥呢?


    最好的选项莫过于三道,孝道、妻道、娘道。


    妻道和娘道的话,楼欣月身为一个小编,还是个女频小编,看过的此类故事,那可真是种类繁多,数量庞大,多到她闭着眼睛都能扒拉出好几个不重样的来。


    比如妻道……忍辱负重,默默替不爱自己的夫君打理家业,照顾老小,甚至照管妾室和表妹义妹外室之流,最后丈夫遭遇危机,妻子挺身而出,一腔真情感化了心不在她身上的丈夫,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夫妻从此恩深情重,过上了和美的生活。


    除了这款经典的,还有款高端的,集宫斗和权谋于一体,比如前朝公主,身负国仇家恨,手下聚集着皇族最后的势力……巨万钱财,数千死士,数十座秘密坞堡,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然后苦心经营,耗力谋划,最后终于能拿下半壁江山了,这公主不知道脑子怎么就进水,哦不,就爱上了位比她更强的神秘贵公子,几番生死相依,跳跳崖,落落河啥的,就爱得海枯石烂天地绝了,然后贵公子的身份揭晓,哦呵!


    原来贵公子是当朝的X皇子,因为宫斗险恶这才流落民间……最后公主全力辅佐X皇子上位,自己总算是穿上了那件凤袍,母仪了个天下啥的。


    娘道就更不用说了。


    总之,含辛茹苦,燃尽自己和家中女眷们,成全子孙,始终当成第一要义就对了。


    而且这娘道还有诸多变种,比如说当后妈的,姐当妈养弟的,嫂当妈养小叔子的,婶子养侄子的,甚至还有与妻道合流的童养媳养老公的……那才叫一个二道合一威力加倍呢!


    楼欣月要想写这两种,那简直不要太容易了,这里拿一点,那里拿一点,都不用太动脑子,拼吧拼吧就行。


    可她不打算写。


    当小编是为了打工身不由已也就算了,现在她都穿越了,手上也有钱了,还得亲自去写她最厌恶的玩意儿,这不是找虐呢么?


    所以她只打算写孝道。


    第106章 武侠边塞侠影录,青萍客。


    楼欣月的思路在走到书铺门前的时候,暂时中断了。


    走进书铺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伙计正眉飞


    色舞地说着什么。


    “盛福客栈,祥成客栈,还有仙客来,如归客栈……这几家靠近北城门的,都住满了!”


    “虽说大会要在三日后才开始,可这些个高手们,已经两两相约,寻地方较量过了!”


    “诶,要是咱们能亲眼瞧一瞧就好了!”


    等瞧见楼欣月走近,两个伙计这才止住了话头。


    “姑娘,可是要买锦绣谷莠记下册?”


    楼欣月点点头,“正是,多少钱?”


    一名伙计就笑了。


    “这下册送来的时候,也不过五册,今儿客人得到消息,就都买走了!”


    不等楼欣月说话,这伙计就又补了话,“不过姑娘不用急,等有客人要来退书,到时候将他退的,再给姑娘就是。”


    楼欣月,“……”


    这年头,没有啥退货就是二手的意识啊。


    “可万一没有人退书呢?”


    王记书坊印下册印得少,这她是知道的。


    但这边的书坊只上了五册,她是没想到的。


    这伙计又笑了,“有的,刚刚还有位老客,就气哼哼地来退书了。不过才退了还没顾得上放回去,就又被人买走了!”


    他偷着看了几眼,那下册里头的内容,也的确是十分的一言难尽。


    那些对上册爱不释手的客人们,哪里能受得了胡生最后抄家流放,绿帽压身呢?


    楼欣月听到这儿,内心也不由得略微心虚了下。


    开始了呀!


    不过王记书坊这动作倒真是不慢,离她交书稿的那日,也不过才过去了二十来日,这书就出来了!


    要知道这书稿到付印成册,要经过校对、刻印,印刷,最后才能装订成册呢!


    就是在现代,这整套流程下来,都得好几个月呢。


    当然了,现代的大出版社和古代的小书坊运作机制也是大有不同了。


    “刚刚我进门时,听到什么大会,什么高手的,这是栖云城里又出了什么新鲜事儿?”


    楼欣月在现代,虽然有点宅,但有网络有手机,她就算整天憋在家里,也照样能知道各种大小事。


    但这不是在古代么?


    她获得信息的手段就比较单一,在屋里听周嫂讲八卦,听妹子在首饰铺子里下工回来讲见闻,逛街买东西的时候同伙计们聊上几句……


    说起来,若她是个男子,倒是能常去茶馆酒楼这些地方盘桓,但这个世界虽然民风开放,也还没有开放到单身女子去这些地方不被特别注意的地步。


    为了少生事端,楼欣月也就多数时候,都窝在屋里了。


    一说到新鲜事儿,两个伙计都兴奋了。


    “诶,就是咱栖云城里,不是两家大镖局么?号称南盛福北祥成的,一南一北,平时井水不犯河水的,也相安无事,那不是突然两家少镖主就对上了么……”


    栖云城里一共四家镖局,南盛福北祥成是两家大的,还有两家规模小一些,就没法子跟这两家比。


    如今这两家因为少镖主一时意气之争引发的约斗,竟然扩大演变成了整个源北道的武者大比拼,如此热闹,凡是知道的栖云城闲人们,谁不想去瞧瞧?


    “所以,如今的比拼,变成了各种武者报名参加的盛会?前十名还有花红奖励?”


    “那可不,听说,夺冠的头名,能得五千两的花红,第二名,能得三千两,第三名则是一千两,除此之外,进了前十都有五百两呢!”


    伙计们说得眉飞色舞,楼欣月听得也是大为惊骇。


    这手法,怎么跟现代那些要搏流量的各种综艺,有点异曲同工的意思?


    而且……楼欣月头脑中灵光一现。


    武侠!


    既然如今武者大会的风头这般高,甭管过程中发生了多少跌宕起伏的故事,最后前三都落到了谁家,栖云城从现在开始到未来五个月内,城里老百姓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必然是武者大会。


    而栖云城的风尚,很快又会幅射出去。


    所以只要她手速够快,能在两个月内写出一本武侠小说来,那个火爆程度,应该会比艮岳先生的四本加起来都强!


    只要一本火爆了,又何愁她的新马甲没有知名度呢?


    “如今各坊的赌坊,都开出了赌三前名的档口,不拘本钱多,都可以进去押上一注哩!”


    两个伙计这般说着,都是一脸跃跃欲试。


    显然,这俩也打算试试眼光和手气了。


    同样的,楼欣月也急着想回去试试她的运气,她刚告辞转身要走,就看到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男子急匆匆地进了门。


    楼欣月也不知道怎地,就心有所感,往外走的脚步就缓了下来。


    “退钱!给我退钱!”


    “你们王记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假艮岳先生,写的什么鬼下册!”


    两个伙计对视一眼,“客官息怒,这下册的的确确真是艮岳先生所写的!不过要退也是可以的,这位姑娘正想买,还没买到呢!”


    那中年男子回头瞥了楼欣月一眼。


    原本要扔下书册的手却犹豫了起来。


    “真不是找人捉刀代笔的?”


    “那是自然,上册也是我们王记印的呀,再说了,这下册里的内容虽说惨了些,可也不是没在上册里有伏笔呀!”


    “就是,若是胡生身子没毛病,为何他两位妻子都没生下孩子?若是胡生能守住初心,不贪不占,当初也不会为了娶贵女抛下发妻了嘛……这些在上册里都有提过的,若是细细看上一回,自然就能发现端倪。”


    中年男子人听到这儿,反而越发的犹豫,一跺脚,“罢了!不退了!”


    他要回去把上册再看上一遍!


    看看是不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什么草蛇灰线,伏笔处处!


    要不是楼欣月想要争分夺秒地回去构思她的第一本武侠,这会儿都想留下来等等看看读者们的反应了……


    回到住处,她拿出一个自家装订好的白纸本子,用改进的硬笔,在第一页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边塞侠影录,青萍客。


    第107章 孝女啥?竟然是这些内容?


    武侠在现代流行了最少五十年。


    楼欣月长到能看小说的年纪的时候,武侠小说已经开始没落了。


    也就是说,她刚好赶上了一波尾声。


    但她当初看的时候,那也是看得如痴如醉的来着。


    等到她当上小编的时候,武侠在她们鹤舞书城里,还是有个分类的。


    但这个分类下的新书,数量不但没到仙侠的十分之一,而且一百本里,也挑不出一个能小火的,大火更是不可能。


    这般的落寞境况,不光是鹤舞书城如此,全网各大站都是一个样。


    有好多人都分析过武侠落寞的缘由。


    楼欣月觉得,比较合乎逻辑的原因,一共有三个。


    一是武侠独占风骚五十多年,名家辈出,凡是能想到的桥段、人设、背景,已经都有前人写过了,而四五十年前的那批名家,传统文化功底和文笔,后人也几乎不可能超越,想要再想写出新意,几乎是难于登天。


    二是社会在发展,读者群已完全换血,武侠这种类型,已经开始水土不服了。


    比如一名大侠,内力强劲,最厉害的神功,也就是弹指伤人,肉掌裂石了,但这跟影视剧里常见的热武器一比,可不就完全不够看了?


    后武侠时代出生的读者们,一提起大杀器,想到的就是洲际快递、空天战机,用不着再对虚拟故事里的神奇武功念念不忘了……当然,这也何尝不是天朝的幸事?


    三是强有力的竞品不断出现。武侠前脚没落,仙侠玄幻后脚兴起,这两种类型的故事里,主角修炼到极处,都能弹指毁灭一个世界,这种程度的手段,科技暂时还达不到,可不就给读者提供了爽度?


    要不然,我天朝的文化输出,能引得异国瘾君子都戒了毒?


    武侠在楼欣月的世界已经光荣落幕,但在这个世界,却正好是一片待开拓的广阔蓝海!


    楼欣月之前就想写一个女主视角的故事。


    为了冲淡女主在这个世界的特异,还要用孝道给她披上一层可歌颂的外衣。


    她原本想的,是一个救父的主题。


    这种孝道下的大女主,自古以来那是真不老少。


    有千里进京告御状的,女扮男装替父从军的,江湖游历寻访杀父仇人并且手刃仇家的……


    总之吧,女子要是为自己告状,为自己想从军女扮男装,自己想游历江湖啥的,那肯定得遭人诟病,但套上一层孝道的理由……嗐,那就有无数的文人诗文传诵,树碑立传了。


    现在为了借武者大会的东风,那就将这大孝女的故事类型,设置成武侠吧。


    延化坊,翠光楼。


    眼看着日头下山,楼里的伙计和护卫们,也就该下工了。


    楼赛郎跟女管事道了别,和同伴莫大姐一道,从铺子后门走出去。


    “你拿着吧  。”


    “还是给你吧。”


    “你有上册,正好凑齐一套。”


    “不用了,这一套不凑也罢。”


    就看到楼里的两名男护卫,正推推让让着什么。


    莫大姐奇道,“你们两位在撕扯什么?”


    两个年轻护卫见是她们,便苦笑着说了原委。


    这两个,虽然年轻,但在楼里做事有个三五年了。


    当护卫的工钱自然比一般的伙计要高出不少,再加上他俩还认得几个字,只要是不掉书袋的话本子,他俩都能看得懂。


    这两个既然认字,可不就都有了看话本子的爱好。


    但话本子也不便宜,就算俩人有钱,也不可能本本都买,但若是租来看的话,以他俩看话本子的速度,实在是有些不合算,倒不如你买一本,我买一本,相互借着看看了。


    这回就是护卫甲,消息灵通,知道锦绣谷莠记的下册出来了,就提前到铺子门口等着,抢先买了回来,原本两人还争着抢着呢,结果中午时分吃过饭有些闲暇,二人看着看着就傻了眼,跳过一大截直接去看结尾,这下子两人就跟腊月里被浇了桶冰水一般,忍不住想跳脚了。


    这不,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工,这两个,谁也不想要这本下册了。


    护卫甲还想让护卫乙掏银子补上他的损失,护卫乙那是死死捂着钱包,就是不干。


    楼赛郎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打了个转,又悄悄地收了回去,唇角紧紧地抿起,免得露出笑意来。


    莫大姐也看过这一本,她看的时候,还是从家门口的租书铺子里租来的。


    看完了以后,她就发誓绝不再看下册了。


    什么玩意儿这是?


    还寒门学子,身世凄惨呢,一朝得势了,也没见多干人事啊?


    这会儿听到二人争执,就好奇地问,“这下册里都写的什么呀?让你们这般嫌弃?”


    护卫乙便控诉起来。


    “艮岳散人定然是老糊涂了!”


    “你道那下册里写着啥?写胡生那些儿女,竟然没一个是亲生的!都是姬妾给他戴的绿帽!”


    “还写胡生一个堂堂大男人,竟然在被山贼追杀那时,伤到了……所以就不能生!”


    “还有受收贿赂,玩忽职守……落了个抄家流放!”


    莫大姐的表情随着这些话渐渐生动起来。


    “啥?竟然是这些内容?”


    护卫甲也忿然不平,“是吧,莫大姐也觉得作者是老糊涂了吧?好好一个故事写成了这般!”


    莫大姐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不是挺好的么?”


    等她回去就去租来瞧瞧!


    “这能好?谁乐意瞧一个家破人亡戴绿帽的故事?”


    “可是这个家破人亡戴绿帽的,是个舍弃发妻的大贪官呀?你们平时里嘀咕的,不都是狗官该死吗?咋地,你们不会觉得看了个话本,你们就也成了能当官的读书人了吧?”


    两个护卫都听愣了。


    是呀,他们搁这儿共情啥?


    他们这辈子怕不最多也就是护卫头子了,那娶贵女做高官的,跟他们有一毛关系?


    咦,说起来,话本里给胡大人戴绿帽的,可不就有一个侍卫咧?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可就……


    护卫乙掏出了钱袋子,“哥,这本下册给我吧,我凑个全套。”


    护卫甲捏紧了下册,“算了吧,我好不容易才买的……你想买再去买就是了。”


    他可是听相熟的伙计说了,这次书坊那边就送来了六本,先到先得,后到的,可就没了!


    他也要回去,多看看那美貌姨娘跟侍卫那缠绵悱恻的风流韵事……


    第108章 回响干系可大着呢!


    长福坊,龚家小院。


    此时小龚先生已经说完下午这一场回来,离吃晚饭还有些工夫,便坐在窗前看手里的新话本。


    这一本下册,得亏他是书铺的常客,早就托了伙计,如果下册出了,定然要先留一本给他,不然据说这下册不知何故印得少,十分紧俏难买。


    他看完了三分之一,不由得心生疑窦。


    这这这……打死他,也想不到艮岳散人会这般的写呀!


    窗外姚氏的声音从灶房里传出来。


    “饭好啦!”


    小龚先生在这本书里夹了书签,悠悠地走了出去。


    这些时日,他跟姚氏看似和好如初,谁也不多提那件事,但他心里明白,他是再也不能如从前那样地相信姚氏了。


    比如他如今除了给姚氏家用之外,挣来的银子都是自己收着。


    甚至还担心他若是不在家里,姚氏万一搜翻出他藏的银子来,拿去给了那姚大郎,可不就全都白瞎了?


    因此只要他手里的银子超过了二十两,他就拿去存到钱庄里头,存根自然比银子更好随身携带或了。


    就算不随身携带,也可以夹在他平时常看的书页里。


    姚氏不识几个大字,自然不会去翻书,就算翻出来,也认不出来。


    晚饭是两个菜,一个白菜豆腐,一个小葱鸡蛋。


    搭配着白粥和饼子。


    这般的饭菜,若是放在普通平民家里,也算是相当不差的了。


    但在龚家,跟两个月前的龚家比起来,可就差了一等了。


    从前可是隔三岔五的,都有肉来着。


    这般的伙食,要是认真算起来,小龚先生给姚氏的家用,应是富余下不少。


    大概姚氏是手里无钱心里慌,所以在拿到家用时,总是不自觉地跟从前相公挣到的银钱全交时比,就会不自觉地在饭菜上节省。


    金哥儿早就埋怨过好几回,硬是被姚氏给压了下去。


    如今金哥儿学精了,阿娘不给做好吃的,他就找他爹要。


    有时下了学,他爹来接他,他就会闹着让爹买些街上卖的零嘴儿,十有七八都能得逞。


    小龚先生对这般的饭菜倒是无所谓。


    他心里还惦记着那本下册的内容呢!


    艮岳先生是怎么敢的?


    若是他说书说出这些来,怕不是客人们当场就要闹起来了?


    想到如今城里其他的说书人,在下册出来之前,早就已经开始说宋青天断案实录和锦绣谷莠记上册了。


    反倒是他,在城里最早说艮岳先生话本的人,反而是只说那两本了。


    也因为这个,他这会儿在客人们中,没那般受欢迎了。


    还有人催他赶紧把新作练习起来,总不能老是说老本子。


    收入自然是少了许多。


    只是他因为同楼家姐妹误会没解开,无颜再去学新的话本。


    进帐少就少些罢了,反正之前挣得多,最后还不是都落空了?


    姚氏却先开了口,“相公,我听说城里有人已经说起了那什么宋青天断案实录?”


    自家相公说书的场次少了,听人说现在爱听小龚先生书的,也没以前多了。


    而城里别的说书先生买了印出来的话本,也都开始说新本子了。


    这样下去,家里岂不是要没了生计?


    小龚先生望着她,微微一笑。


    “嗯,没错,不过这本话本,倒也不是那般好说的。”


    之前那两本,大概是因为要卖给他爹,遣词造句都很适合说书。


    但这第三本就不大一样了。


    上册倒是还好,中下两册就十分的明显。


    说书人要想改得能让客人听着舒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姚氏又问,“那相公能说么?”


    小龚先生摇摇头,“难,我有两部新书可说,何必去冒险说新的?”


    姚氏黯然低下头去,“相公这还是在怪我了?”


    小龚先生和气微笑,“不是,你想多了。那新话本,改起来,确实太难了。”


    尤其是现在这本锦绣谷莠记,简直就不给说书人活路呀!


    他都猜着,楼大娘没准就是心怀怨愤,所以才故意写了这么个话本呢?


    那几个开始讲上册的说书人,如今看到了下册,他们是讲,还是不讲呢?


    永乐坊,原家大宅。


    此时正是本城的大盐商钱老爷,带着妻女来原家做客。


    酒席上自然是山珍海味,美酒佳肴。


    酒席过后,原老爷同钱老爷到花园阁中喝茶。


    沐太太母女则在内院招待钱太太母女。


    钱太太狠夸了原无瑕一通,夸得原无瑕脸都有些红了。


    沐太太便让她带着钱小姐去院子里逛逛,“你们小姑娘家上院子里玩去……”


    因两家有买卖上的来往,沐太太与钱太太也算是熟人。


    一年到头,也会互相邀请做客一两回的。


    她就看着钱太太的神色,有种抑制不住的喜气洋洋。


    “钱太太家里可是遇着了什么喜事?倒显得比上回见的时候,越发的面嫩了!”


    钱太太唇角微勾,还忍不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么?嗨,哪里有什么喜事呀,不过是烦心的事少了些罢了?”


    沐太太倒是知道钱太太的烦心事是啥。


    钱太太娘家也是栖云城的富商,钱太太长相平平,身材还略胖些,因此在寻夫家的时候,就有些难办,高不成低不就的。


    最后不知道是怎么地,就结识了钱老爷。


    钱老爷那会儿家里只有几十亩地,两个经营不善的小铺子,爹早逝,只剩下一个妹子和寡母,却难得的浓眉大眼,有副不错的长相。


    不用说,钱老爷就娶了钱太太。


    婚后,钱老爷用钱太太的嫁妆,翻身逆袭,买卖做得越来越大。


    而钱太太呢,却在生育上头有些艰难。


    成婚好几年了,才怀上,生出来却只是个姑娘。


    此时肚皮就再没消息。


    钱家自然不肯让自家绝后,于是又纳了两个妾室。


    钱太太一开始还跟钱老爷闹一闹,不过后来她娘家买卖遇上了麻烦,得了钱老爷相助后,倒是平安过去,从此反过来要劝钱太太贤良大度,容得下妾室们生的庶子。


    于是钱家的姨娘,那是一房一房地往进抬。


    光是沐太太知道的,就有七房之多。


    这些姨娘们生了足足六个庶子庶女,天天闹哄哄的,让管着家的钱太太头疼心烦。


    心烦事少了,那就是这些姨娘们和庶子庶女们都老实了?


    沐太太心里疑惑,还没等开口,钱太太倒是自动说出了实情。


    她拿帕子掩住嘴,好不让嘴角咧得太开。


    “沐太太可看过那本锦绣谷莠记么?”


    沐太太点点头,“可这跟这话本有什么干系?”


    钱太太爽朗笑道,“干系可大着呢!”


    “我们老爷啊,大概是看那下册看走了心,如今瞅着那几个庶子庶女,倒是疑神疑鬼了起来。”


    钱老爷纳妾后,生的子女虽然不少。


    可最像他的,还是钱太太生的钱小姐。


    第109章 防嫌这是彻底想开了呀!


    是的,钱小姐有些女生男相。


    钱老爷年轻时长得算是一表人才,人到中年才发福又另当别论。


    钱小姐是众多子女里长得最像他的。


    而其他的子女呢,有丑的,有俊的,俊的像他们姨娘倒也合乎常理。


    可这丑的,和俊的又谁也不像的那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先前吧,钱老爷自家感觉良好,觉得自己有财有貌,就算年纪长了几岁,这些姨娘们哪个不是争着抢着要跟他?


    对这些子女的长相还不是很上心。


    钱老爷早先对话本这些,其实兴趣不大来着。


    但自打城里有了艮岳先生的两本,特别是那本豪商恩怨录。


    那简直是爱不释手!


    来回看了能有十几遍,喝了酒以后还说将来小妾要是再生儿女,就要起豪商恩怨录里的名字!


    后头这第四本,钱老爷自然也让人买回来看了。


    这本讲的是书生翻身得志的故事,钱老爷共鸣不多,也就是看看而已。


    可等到下册出来,钱老爷还是闲暇时拿来翻看,这一看,那老脸可就忽青忽白了。


    疑心就是这么产生的。


    这老家伙能在商场上纵横多年,心眼那可是比寻常人多了好几倍。


    既然起了这样的心思,平时再多加留意,时不常地往各房打突击……好么,还真让他发现了一起!


    一个姨娘身边的婆子,压根就是个男的扮的!


    老家伙不往那院里去的时候,都是人家两个在浓情蜜意呢!


    总之,第二日,就不见那姨娘和婆子了,说是打了板子,送到城外最偏远的庄子上做苦力了,倒是还让他们结为了夫妻,耕地打柴,过活到老。


    而那姨娘生的儿子,才不过三四岁,也一并送过去了,说是让他们一家子团聚。


    当你发现一只蟑螂……啊不,一起奸情的时候,就说明还有没发现的许多奸情。


    之前的钱老爷,豪爽大方,满怀自信,对于纳妾,并不讲究太多,什么寡妇清倌歌姬的,只要让他看中就能抬回家,如今却在那里细细计较,翻起旧帐来。


    现在姨娘们,想要出个内院都难,平时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不等发话不能随意乱走,一些被钱老爷查出来有些不规矩的下人,什么吃酒赌钱,私传东西,互相有私情之类的,全被发卖了出去。


    对待过去一味纵着的庶子庶女们,也秒变严父,说骂就骂,想罚就罚。


    现如今那些小子姑娘们,一个个地都噤若寒蝉,老实得很,反倒是要来巴结钱太太,好在有个万一被罚的时候,主母能给求上一半句情。


    “这般说来,我倒是想要谢谢这位艮岳先生了。”


    “昨夜我们老爷还同我说……”


    说到这儿,钱太太老脸一红。


    老东西都好几年夜里没在她房里歇宿了……


    “大闺女懂事稳重,人又聪明,女最肖爹,且如今家里就这么一个嫡女,不若给大闺女招个赘婿,省得嫁出门受婆家的磋磨。”


    听听,这话搁在从前,打死都不可能从老东西嘴里说出来!


    沐太太原本也只是平平,可越听越兴奋,眼睛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


    听到这里,也惊呼出声。


    “这可了不得,你家老爷,这是彻底想开了呀!”


    钱老爷靠元配发家,发达以后,为表明他不是那忘恩负义的小人,往钱太太名下放了不少铺子田产,而钱太太只有一个亲生女,若是出嫁了,这大笔的财产,肯定是要给陪嫁的,这可就要去掉钱家三分之一了。


    若是招赘,这些家产的大头,那还是姓钱的。


    而好几个庶子们还在,将来就算分出去成了庶支,也能盯着主支,防着将来有一日赘婿来个三代还宗。


    总之,听到这个法子,钱太太只觉得多少年的憋屈气,如今都吐出来了。


    “嘿嘿嘿,我家老爷非得这么着,我可不是只能夫唱妇随了,就是有些委屈了我们家大娘。依我看,倒也不必非得招赘,将来多生几个,有一两个姓钱,我也满意了。”


    说到这儿,钱太太又压低了声儿。


    “我听说,如今在城外弄得轰轰烈烈的,什么武者大会,是你家大郎筹划的?”


    武者大会越传越广,如今几乎有半个城的人,都跟着凑热闹下赌注,又把那些高手的来历,本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武者大会的擂台,就设在北城外十里处的百尺崖上。


    那百尺崖下方就是栖云湖。


    到时候比武的规矩就是落下崖者为败。


    但败者就算落下崖,而且不会水,也有早就等候在旁边的小船随时打捞治伤。


    当然了,凡是上擂者,必然要签下生死文书,无论伤残死亡,都是自家甘愿,不会追究对手责任。


    如今那擂台下的各处好位置,早都已经被组办的两方,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据说不但修起了方便观擂的凉棚,摆上了桌椅,还要给提供


    茶水点心,快嘴解说……收的费用自然也不少。


    城中平民只当这是百年难遇的武者盛会,积极踊跃地想要吃到这些新鲜热乎的瓜,不会去想这背后究竟是有谁在谋划,又有什么意图。


    但如钱老爷这样的消息灵通人士,可就不局限于单纯吃瓜了。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上门拜访。


    沐太太就笑了。


    笑完了又叹了口气。


    “钱太太也知道,我们家这半年多来,不知道是遭了谁的眼,不是出了这事,就是碰上那事,这不,我家大郎一发狠,就想着要请几位真正高手来家里做护卫么?”


    她是一点也不提,原无忌谋划武者大会,其实早在她和女儿遇到贼匪之前。


    钱太太恍然大悟。


    “原来竟是这样啊!”


    其实武者大会这样有趣的乐子,钱太太是很乐意去瞧个热闹的,早就让钱老爷花钱买下几个好位置,到时候一家子都去看。


    是钱老爷总觉得原家必有深意,这才非得上门来打听的。


    不但他自己要向原老爷打听,他还给妻女都派了活儿。


    钱太太得了答案交差,也就满意了。


    “原太太,你家大郎人中龙凤,先前只当是早就定了亲……如今不知道可有开始相看么?”


    原家大郎,可是栖凤城里好多贵妇人眼中的贵婿人选。


    先前还当原无忌要娶表妹沐家姑娘。


    但沐家姑娘去年就进宫去参选了,如今是进了八皇子府里,做了侧妃。


    之前总觉得原家比他们家更有来历,就不太敢想原无忌。


    如今原无忌身有微疾,大家伙觉得可不就能配得上了么?


    沐太太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钱太太打听武者大会不过是个由头,打听她儿子才是戏肉呀!


    若是从前,沐太太是不会考虑钱家姑娘的。


    毕竟钱家乱七八糟的,娶了钱家姑娘,可就有许多的糟心亲戚了。


    如今钱老爷改了作派,还打算把家产由嫡女继承……倒不是为了那些家产,而是这种能担得起事的姑娘,她也是喜欢的。


    怪不得钱太太说什么只要有个孙子姓钱就行,招赘倒也不必。


    第110章 趁热这就叫一个趁热打铁!


    武者大会的风头,在还有一天开幕的时候,在栖云城达到了顶点。


    不提本城的那些好事闲人了,就是附近小城镇上的,听说了这般盛事,也纷纷提前来到栖云城,就等着亲眼看看这百年难遇的武者大会了。


    楼欣月也在这一天前,写完了边塞侠影录的前六万字。


    鉴于如今书铺里出的话本子,也有那种薄薄一本五六万字的,楼欣月也就不等了,直接把这六万字书稿拿到了王记书坊。


    王管事如今看到楼欣月,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那本锦绣谷莠记下册一出,哪怕各书铺卖出去的话本子,都可以在三天之内退钱,饶是如此,他和书坊伙计们挨的骂那是真不少。


    可骂归骂,真正退回来的下册,却是一本也没有。


    不是光骂不退,就是前脚才退,后脚就被人买走了。


    还有好多没买着的人,还在不断地跟书铺伙计打听呢,这下册就那么几本,够干什么的呀?什么时候还能再上呀?


    甚至还有那等不及的客人,都直接催到了书坊这边了。


    说他们王记有银子不赚,故意吊读者的胃口!


    而在他老王家内部,就因为这本下册,他也没少挨骂。


    族中一位六十五岁的老叔公,那是指着他破口大骂呀,要不是他躲得快,老爷子丢出来的拐杖准保砸到他的后脊梁!


    可是呢,那老叔公的老妻却偷偷派人给他连着送了好几日的丰盛饭菜,夸他干得好,就该多印这样的好书,好教那些个不老实的家伙也在家里好好照照镜子!


    总之吧,老王家的男人们,好些个看着这本下册就跟看大毒草似的。


    可老王家的媳妇们,老中青三代,反倒是对这本下册挺喜欢的。


    有位三奶奶,都七十多岁了,眼睛花手抖,自己看不了字了。


    听人说了这本书以后,还专门弄来了上下两册,让丫头给她念着听……听说那位三奶奶一边听,还要喝两杯果子酒来配哩!


    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让再印上一千册呗?


    虽然男客不喜欢,这不是还有女客么?


    男客女客的银子,对他们书坊来说,有分别么?


    所以,他再见到楼欣月,这心情就相当的复杂。


    “艮岳散人老先生又有新书稿了?”


    不是,这位老先生也太高产了吧?


    尤其是他写的那些内容,包罗各行,天文地理,风土人情,内宅官场,都算是有涉及,哪怕这些内容,也不是没有个别的参差,但大体来说,都是合情合理,能说得通的。


    换成别的作者,怕不是得翻阅藏书,向懂行的人打听请教,或是想法子身临其境,这才能写出像样的故事来的。


    就比如那位东华小生吧,虽然东华小生不在他们王记印书,但都是同行,他也隐约听说过一点。


    东华小生就住在栖云城东郊的一个小镇。


    是一位年长的寡居妇人,夫家和娘家都是读书人,因此她深受影响,舞文弄墨,为奇女子立传。


    东华小生写的,就大都是女子一生的经历,这大概就跟东华小生自己亲身听过看过的许多故事有极大关联了。


    可艮岳先生写这些话本,本本的内容都大为不同。


    所以他究竟是如何在短时间内,写出这么多的话本来的,在如今栖云城书坊行内,都是一团难解的谜。


    而他这个同艮岳先生合作最多的书坊管事,知道的,也不过是比同行多了一点而已,他也不知道这谜底呀!


    但他万万没想到,楼大娘一开口,就说出了让他惊掉下巴的话来。


    “不,不是艮岳散人,是我自己写了一本,想请王管事看看,能否付印?”


    王管事认真地看了楼欣月几眼。


    没想到啊,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居然也会写话本!


    在王管事接过书稿之前,他并没觉得楼欣月能写出什么好话本来。


    但有艮岳先生的面子,但凡能过得去,他也是会考虑印出一两百本来的。


    可当第一页上的内容跃入眼中,他的目光,瞬间猛地一缩。


    啊!他看到了啥?


    边塞侠影录?


    虽然还没看后文,此时也像有一道灵光,倏忽自天外飞来,直直地击中了他。


    边塞,侠影?


    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


    游侠儿的存在,那可是自古以来的。


    就连正经的史书上,都有他们的列传。


    至于与游侠有关的笔记野史诗词歌赋,那更是数不胜数了。


    三百年前,那位盛世诗仙,他的游侠诗,可不就最是豪迈风流?


    如今市面上的那些话本里,时不常地,也会出现一两位侠客的身影。


    只不过没有哪一本,是摆明了主角就是侠客的罢了!


    再看青萍客这个笔名。


    青萍是上古名剑之名,后人常用青萍指代剑,又进一步指代军权和刀兵。


    当然了,楼大娘不过小小平民女子,自然不可能用得到那引申之意了。


    那么,这个笔名,莫


    非就表示这位年轻姑娘,从此以后,就要专写游侠和剑客了么?


    如果是在半年前,或者拿书稿来的人不是楼家大娘,他都会觉得这书稿没啥前途。


    但如今时机却是正好!


    武者大会,即将在明日召开。


    因报名者暴增到了九十来号人,都快破百了,这般下来至少要再比上半个多月,才会比出前十的战果。


    那么,但凡这本话本的内容不算太差,都能赶得上全城人这波的热情追捧。


    这可不就叫趁热打铁?


    他翻过了第一页,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可他这一看,就入了神,目光专注,连头也顾不得抬上一下……


    一直到坐在八仙桌另一头的楼欣月喊了他两声。


    他才从书中的刀光剑影,侠影豪情中抽身出来,略微茫然了几息。


    这才醒悟到,他现在不是在大漠孤烟中策马而行的男装侠女,而是栖云城里营营汲汲劳神费力过着一成不变日子的书坊管事。


    再看他手里的书稿,只剩下薄薄的一层,最多只有十几页的样子!


    依着艮岳先生书稿的惯例,一页里约有五百字,那么也就只剩下了不到一万字的后续了!


    他心里竟然升起了巨大的失落和遗憾,甚至还有些怨怪:这楼大娘,为啥不能再多写几万字?


    就这寥寥五六万字,都不够塞牙缝的好吗?


    而这位手里还拿着点心的年轻姑娘,就冲着他微笑,又问。


    “王管事,这篇可能付印么?”


    付印自然是能付印的……跳出没看到下文的焦燥读者身份,回到书坊管事的身份上,王管事这会儿的心思,已是陡然火热起来。


    这感觉,就像是赌徒,突然知道自己很有可能大赢特赢,从此身家巨万一般。


    “自然是能的……只是这字数少了点,只有这么些么?”


    “这是上册,还有中下两册呢。”


    这个世界的第一本武侠,也是她楼欣月在这个世界写的第一本。


    她就没打算写太长了。


    毕竟为了蹭热度,她写得飞快,笔尖都快磨出火星子了。


    急赶慢赶的结果是,剧情和大纲上花的时间严重不足,自然也就撑不起一个长篇了。


    一册六万多字,三册加起来二十万字,倒也算是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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