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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风雨欲来


    沈宗野埋下头,抱住双臂,梦里的冷风仿佛仍打在身上,透骨的寒。


    这么多年了,他仍然会被当时的无助与恐惧深深困住。那种找不到亲人的害怕还是会活在他这具成年的躯体里。


    沈知培和方昭意是在他六岁那年离的婚。


    离婚原因,长期分居,感情破裂。


    那些年毒品猖獗,沈知培作为杰出的一线缉毒警,有忙不完的案子。方昭意一年有三百六十五天见不到沈知培,她需要沈知培时,沈知培一直都在缺席。


    她无数次地崩溃。


    也一次次地自愈。


    直到有一天,她在下班的路上被绑架。


    那是毒贩对沈知培的报复,他们不知道方昭意和沈知培是夫妻,只是跟踪到沈知培悄悄买花送给方昭意。


    那次沈知培收到对方的威胁,以最快的时间救下了方昭意。


    方昭意当时正被毒贩撕扯尽衣物,虽然沈知培的出现阻止了实质性的伤害,但最严重的心理创伤还是刻下了。


    她实在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段婚姻了。


    沈知培向方昭意保证三年内会换到指挥岗,不会再冲一线,不会把危险带给家庭。他知道没资格说对不起,但他还是想挽留方昭意。


    方昭意坚决要离婚,沈知培也不敢再挽留了,但他想要沈宗野的抚养权。


    方昭意不同意。


    他们打起了官司,争夺沈宗野的抚养权。


    他们每个人都来问沈宗野想跟着谁。


    沈宗野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天性好学,顽皮,但又很听爸爸妈妈的话,他说他要爸爸妈妈在一起。


    方昭意就逼着他选,他并没有见过方昭意那么咆哮的样子。他去抱方昭意,说妈妈你别哭,我要妈妈不哭。


    方昭意打赢了抚养权官司,但是沈宗野失去了完整的家庭。


    他那时候很讨厌沈知培,他哭着问沈知培:“为什么妈妈说你辞掉工作就不分开,你还是不去辞职?你就不能为了我和妈妈不上班吗?我也可以赚钱养我们家。”


    沈知培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


    沈知培只是背过身去擦眼泪,然后,沈知培转回身,蹲下来看他:“我只想多抓一些坏人,让你和妈妈生活的世界光明更多一点。也许我现在把坏人抓完了,以后你们长大就不用再像我们这样去抓坏人了。”


    沈宗野被方昭意带到了纽约。


    方昭意断了国内所有后路,带着全部的钱来投奔同学,和同学做生意。


    他们住的房子也算宽敞,方昭意给了他能力以内最好的条件。


    可沈宗野不适应陌生的环境,总是反复生病,美国的医疗太贵了,他费钱的程度几乎让方昭意崩溃。


    那天,沈宗野肺炎退烧醒过来,方昭意长期很晚才回家,她花钱聘请的钟点工也已经离开了。


    空荡的屋子,沈宗野找不到妈妈,刚睡醒的失觉感让一个六岁的孩子如同被这个世界遗弃。


    他在异国陌生的街道哭着找妈妈,被送到警局。他扰乱了方昭意的节奏,害方昭意爽约,毁了方昭意努力一个月的工作成果。


    方昭意狠狠打了他两个耳光。


    “你哭什么哭?该哭的人是我,你为什么整天都要我陪你?你为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好好听话!”


    “我什么都没有了,我把所有钱都花在你身上了,是你毁了我啊!!”


    六岁的沈宗野蜷缩在门后,飞机积木被方昭意打散在地板上,那是沈知培托人漂洋过海送给他的中秋礼物。


    后来,沈宗野总是会怪自己记忆力太好了。


    总是会记得那晚方昭意扭曲的脸,不停涌出的眼泪,蹲在门外地板上嚎啕的哭。会记得地板窜起的凉,让他整个身体不停地发抖,记得他还是爬到方昭意身前,用身体去抱她,想给她擦眼泪,却被她狠狠推开,小小的身体撞到门上……


    记住那段不被妈妈在意的回忆,心脏神经会很痛。


    6岁到11岁,他在美国生活了五年,好像那五年都是如此,妈妈总是这一刻在意他,下一刻又指责他,因为方昭意生病了。


    失败的婚姻加上事业的惨败,方昭意患上了双相抑郁。她会凶他骂他,可是又很爱他,会为她失控的行为对他说对不起,抱着他哭。


    沈宗野一直很聪明,聪明的孩子总是会格外心疼父母。


    他也很乖巧,收起了所有小孩子的童趣,学着从前沈知培照顾方昭意时的样子。妈妈哭了,他就去安慰;妈妈不爱吃饭,他就搬来椅子站上厨房,学着怎么开火做吃的,把食物摆成可爱的形状;他用最快的速度学习英文,和那些白皮肤的孩子争抢班级第一,每次方昭意看他拿奖都会很开心。


    可方昭意的病情还是好不了。


    沈宗野总是在自责,为什么他治不好妈妈,他哪里做错了吗?


    他是被方昭意送回沈知培身边的。


    方昭意对他说她怕她的病情会影响他成长,要将他送回爸爸身边。


    11岁的沈宗野比同龄的小孩子多了一份责任,他看着方昭意那么好看又憔悴的脸,在她的目光下点头。


    方昭意并不知道,他听到了她和好友在房间里的谈话。


    “从楼顶下来时我彻底清醒了,我不会再为了孩子活着,我这个样子没法照顾他,我也不想让他活在我的阴影里面,他们父子俩耗了我十几年……我想放弃抚养权了,把他送回国,从今以后只为我自己活,像我未婚、没有生过小孩那样去过生活。我想和俞邵试试,我觉得他可以,至少他愿意接手我们的公司。”


    沈宗野知道方昭意是爱他的。


    她并不欠他。


    他的妈妈首先应该是她自己,而后才应该是他的妈妈。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他竟还是会做这个梦。


    而11岁那年明明有未曾开口道出的不舍,还是随风散在了那一万六千公里的漫漫航线中。


    窗外是一轮满月,月光澄澈清明,沈宗野感到冷,弓起背抱了抱双臂。


    他就这样看着月影西沉,不想被这广袤的夜放大心脏深处一团隐约的黑洞,找出手机再次拨给云肖,想查轻松一号。


    云肖睡意惺忪接着电话:“哥?我和浩子找了家酒店住下了,明早回来。”


    “还有钱住酒店?”沈宗野冷冰冰说。


    将网店亏了二十多万,云肖很怵沈宗野:“我俩喝多了,就干脆找了个便宜酒店睡下了,叫代驾多浪费。”


    沈宗野的网店在郊区,云肖他们平时很喜欢去「云上人间」休闲放松,最近因为董自新的事,沈宗野没让他们再去,他们憋不住便去了市区酒吧里玩。


    沈宗野语气很差:“明早早点回来,回不来就别他妈跟我了。”


    云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连忙说着好话。


    沈宗野懒得听,挂了电话这才准备重新入睡。


    他却在睡梦里被王局的电话叫醒。


    “姜义动工了,随时准备抓捕老万。”


    沈宗野坐起身,快速穿好衣物,找出配枪。


    月光从他深沉的眸底一晃而过,修长的身影隐入暗夜。


    ……


    姜义落脚在云南一个寨子。


    队里跟了他这么多天,终于蹲守到他今夜带人钻进一处山林里头。


    案子是联合行动,医院这边早就埋伏好警力,只等姜义那边拿到证据,宁城这头可以直接把老万按下再慢慢审。


    机会来之不易,沈宗野前去是想确保万无一失。


    谢天明留在公司确保意外的状况,沈宗野一人开车来到了医院。


    凌晨一点,医院四处都格外寂静,沈宗野戴着口罩站在楼下,住院部的房间几乎都已经熄灯,老万那间病房窗户也是黑的。


    沈宗野四下环视,幽深的眼眸在暗夜里格外犀利。这条岔路是王局特意给他留的,没警方的人蹲守,他刚找了处隐蔽的墙角就接到王局的电话。


    “行动开始了,姜义挖出来的还真是尸体!”王局冷笑感慨,“钓上老万这条大鱼,真晚真他妈带劲啊。”


    王局说那边在姜义挖出第五具尸体,正要打算往下面再挖时把人给围了。


    这也就发生在一分钟前。


    王局的话刚说完,沈宗野就听到一声枪声,熟悉的枪响是警局的配枪声音,老万使用的是一把消音枪。


    沈宗野迅速挂了电话,后背紧贴着墙,紧盯对面老万的楼。


    砰!


    第二声枪响。


    沈宗野眸光犀利。


    楼里应该是老万在还击。


    不到万不得已,沈宗野不会轻易现身。


    随着第二声枪响,住院部原本漆黑的房间陆续亮起灯来,沈宗野紧贴墙角藏起身躯。


    对面三楼一扇漆黑的窗户里忽然探出一道身影,踩着窗台直接朝一棵树跳下,抱住树干往下落。


    沈宗野紧眯眼眸,路灯太暗,几棵树遮挡起来,将那棵树在他眼前隐去,但那个身影绝对是老万。


    沈宗野心一沉,手摸向贴身藏的枪。


    可忽然有人冲来了!


    从他刚才过来的那个方向跑向这边。


    沈宗野猛地停下轻挪的脚步,盯着不远处冲来的纤细身影。


    月光落在她脸上,是梁然。


    ……


    整座医院都是寂静的,只有这两道枪声格外突兀。


    梁然出现在这里全凭她身为女性敏感的直觉。


    今晚和沈宗野在酒店里的事让她实在睡不着,才来医院想蹲蹲姜义。


    这家医院她来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没蹲到过姜义,她知道今晚意义也不大。


    但是她刚坐下半个小时,原本正常值班的护士接了个电话就离开了,紧接着来了八名身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


    两名女护士,六名男医生。


    女护士气质倒是温和,但男医生的那几张面孔实在不像常坐办公室的医生。他们的皮肤有些粗糙,唇部没有保养过的痕迹,有很深的唇纹。


    女护士朝她走来,温和地询问她需要什么服务,如果是探望病人,那现在可以离开了,他们需要保证病人有一个安静的休养环境。


    护士的语气实在和蔼,但是她说话太过流利,眼神黑亮而坚定,跟长期坐在护士台的值班护士比,似乎少了一种一复一日机械化的疲惫感。


    梁然起身下楼。


    她又发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缴费窗口里面比她来时多了两名男性。


    门外站着四个闲谈的高大青年,梁然经过时,他们聊的确实是家属的病情,但是他们在梁然走出大门时多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没什么不同,就像陌生人会对路人瞥一眼的好奇。


    可怪就怪在他们看起来跟梁然是同龄,但却对她完全没有异性间那种生理性的吸引,他们个个眼神干脆,扫她一眼便挪开继续讲话。


    不能怪梁然自恋,她确实有吸引路人的资本,她一贯在哪里都能引来打量的视线。


    今晚实在很微妙,梁然总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心。


    四周实在太过安静,似乎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梁然这趟是打车来的,凌晨一点的车子不好叫,梁然在手机上的订单一直没司机接,她索性取消了订单。


    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在附近再呆一会儿。


    她走到了一扇没上锁的铁门旁,门能推开,她才又钻进了医院里。


    从这儿拐几个弯直通医院的住院部。


    直到梁然突然听到了一声枪响,紧接着又是一声。


    大二那年她接受了林甄,每次约会的机会本来就已经很难得,但林甄却把他们约会的时间都拿来聊警校里的趣事,教官讲的各种警局惊心动魄的故事。


    今晚这种异常,跟林甄以前说的那些很像,跟她在电影里看到的便衣警察抓坏人的剧情也很像。


    这枪声一定是在抓坏人。


    梁然只能想到这里的坏人是姜义和大鱼口中的万哥。


    随着这声枪响,住院部的窗户陆续有灯光亮起。


    梁然抬起头,竟看到三楼跳下来一个黑影。


    她竟然下意识地直冲过来,就像在宁城的那个雨夜里第一次遇见沈宗野时,她不顾一切冲向街对面。


    黑影朝她这头奔跑。


    梁然想将他截住。


    那人看到她时一瞬间愣住,凶狠的光一下子划过眼底。


    梁然看清是个中年男人,泪沟深深凹陷在眼眶下,他身体枯瘦,腹部有些鼓起。


    梁然几乎就要大喊坏人在这里。


    但是男人却顾不得她,倏地扭头看向墙角。


    “沈宗野?小沈,快——”


    他话没说完,沈宗野手上的打火机狠狠朝他扔来,正中他眉心。


    梁然愣在原地。


    高大的树木遮掩了路灯的光,漏下斑驳的碎影,照亮沈宗野漆黑的眼睛。


    他戴着黑色口罩,身形高大,脚步矫健,几乎是直接冲向中年男人。


    梁然来不及想他竟也敢出现在这里。


    沈宗野的身手实在太矫健了,她完全没看到他是怎么从漆黑的墙角一瞬间闪现出来的。


    而捂着额头扭曲着脸的老万也太狡猾,枯瘦的手臂一瞬间朝梁然伸过来。


    第42章 第42章他有多么见不得光


    梁然没经历过这种危险。


    甚至也不知道躲。


    下意识的自我防御让她将紧抓在手上的防狼喷雾对向来人,埋着头一通乱喷。


    老万痛叫一声,捂起脸疯狂地骂她,抬脚就要来踹她。


    沈宗野在这瞬间摁住老万。


    梁然还愣在原地。


    来蹲姜义她自然得带点防身的东西,尤其还是晚上出门,为了安全,她准备了很多用品。她的包里有美工刀、甩棍、手套,甚至还有安全小雨伞,防狼喷雾是刚才跑过来时下意识的第一选择。


    她只是没想到一个防狼喷雾威力就能这么大!


    她,她也太厉害了吧!


    沈宗野和老万扭打起来。


    老万:“老子对你这么好,沈宗野,原来你——”


    话没说尽,老万的双颊已经被沈宗野狠狠抠住,余下的话都堵在口腔里模糊不清。


    昏暗的斑驳光影中忽然折射出一道寒光。


    梁然听到了沈宗野的一声闷哼,才看到是他手臂正被老万用匕首刺中。


    老万又狠狠捅下一刀,沈宗野迅速扭避,但还是被刺到肩膀。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滚在地上。


    水泥地面有斑驳的血迹。


    梁然心跳剧烈,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沈宗野也来不及夺下老万的匕首。


    终于,沈宗野扭到老万一只胳膊,要抢夺匕首。他双眼犀利,额角的青筋突起,眼神淬着寒冰。


    老万满目猩红,像有浓烈的仇恨一样,恶狠狠喊出沈宗野的名字,但想说的话又都被沈宗野的拳头打回,沈宗野一拳打中老万的口鼻。


    而沈宗野钳制老万胳膊的那只左手却被老万迅速挣脱。


    沈宗野的拇指残疾,梁然了解过失去大拇指的那只手掌根本没有正常人的抓握能力,对沈宗野来说他的力量虽然已经胜过正常人了,但现在是老万要搏命,手里还有刀,一个将死的人几乎用到了全部力量来逃命。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三秒之间,血溅到梁然脚边,分不清是沈宗野还是老万的。


    她终于反应过来,冲到老万身后用包包链条套住老万脖子。


    沈宗野来不及去看她,但和她算默契,他迅速按住老万,想将包链绕到老万胳膊上。


    他的动作利落又粗暴,将链条从包包上扯断,用力缠上老万两条胳膊。


    老万忽然曲起双腿,夹起掉落的匕首刺向沈宗野。


    锋利的寒光折过,落在梁然眼中,她张唇想提醒沈宗野有危险,他已经在这瞬间扭身躲避。


    锋利的刀刃从他腰腹擦过,在两个人的扭打里刺中老万大腿,老万痛哼着,依旧想挣开沈宗野的链条。


    有血喷溅,不知道是沈宗野的还是老万的。


    热热的液体溅到了梁然眼睛里。


    她猛地闭上眼,黏腻的难受让她不停眨眼。


    “走!”沈宗野沉喝。


    梁然睁开眼,才发现脚裸一阵剧痛,不知道什么时候扭伤了,正是上次刚痊愈的那只脚。


    沈宗野将那个没了链条的羊皮包包塞进她手里,直接将她扛到了肩膀上。


    天旋地转,他迅速地奔跑在树影下,穿过光线昏暗的绿化林,冲出那扇无人的铁门。


    梁然被迫以头朝下的姿势,在沈宗野肩膀上被颠得一路头晕恶心。


    青年的腰在奔跑中灵活有力,笔直长腿强健又迅猛,宽肩跟不要命似的扛着她跑。


    梁然视线一片模糊,只看到这些,还有地上溅落的几滴鲜血。


    “上车!”


    沈宗野将她塞进车厢后座。


    脑袋嗡嗡充血,梁然回神看清四周时,沈宗野已经发动汽车,一阵急转弯后掉头冲进夜色。


    今晚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


    梁然大脑还没有做出应对的反应。


    她缓了好久,才想起来去看沈宗野的伤势。


    皮质座椅上是鲜红的血。


    沈宗野正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缠纱布,牙齿咬着纱布的另一头,腾出握方向盘的那只手来打结扯断。他在做止血处理。


    扶手收纳箱敞开着,里面都是各种消毒和止血药、纱布。


    梁然不知道说什么,她的眼神忽然这样冰冷,望着沈宗野手臂上的白色纱布被不断透出的血染红,心里只有浓烈的恨,最先那股紧张和担心全都被这股憎恨取代。


    他还不是毒贩?


    今晚的一切足够证明他有多么见不得光,多么黑暗罪恶。


    眼前是梁幸均温和的脸,如果没有他们这群毒贩,她的爸爸就不会死,她的家庭还可以继续幸福下去。


    城市与灯光在车窗外急速倒退,梁然恢复了理智。


    她必须要解释今晚出现在这里的一切,不知道沈宗野会不会信她。刚才他那么扛走她根本不是救她,只是不想她落入警局,揭发他也是个毒贩。


    可惜了,明明刚才那么难得的机会,如果她手上有沈宗野贩毒的证据,她就可以开口引来警察。


    “沈宗野,你还在流血!”梁然已经伪装起来,声音带着哭腔,“你停车,让我来开车!”


    沈宗野没有回答她,后视镜里,他的双眼无比幽深,眉骨压下这片漆黑的暗夜。


    梁然想开口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喊出沈宗野的名字,他的手机就震动起来。


    沈宗野掏出手机,用那只受伤很严重的胳膊,血一瞬间又染红了白色纱布。


    他挂掉了电话,没有接听。


    “今晚怎么会这样?”梁然的声音仍带着哭腔,“我好担心你,沈宗野,你流了好多血……”


    沈宗野的手机又传出震动,这次他接听起来。


    “宵夜我没时间吃,你自己去吃,给我带一包烟,还要一个蓝色打火机。”沈宗野低沉的嗓音如常讲着这个电话,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梁然:“都什么时候了,是天明吗?叫他来医院,我们找家医院!你的手臂又……”


    “闭嘴!”沈宗野沉喝一声。


    梁然被这声冷喝吓了一跳,她看着后视镜,玻璃光面映着沈宗野紧绷的薄唇,寂静的周遭一瞬间跌入冰窖。


    她忽然有些惧怕,今晚见到沈宗野这一面,他会不会杀了她灭口?


    梁然紧绷着心弦,找到乔思嘉的微信,发送了一段文字:「我每隔10分钟给你发一条信息,如果超时没发,你帮我报警。」


    乔思嘉直接给她拨来电话,梁然挂了电话,打字回复:「我在车上,我打到一台黑车,不方便接电话,等下吧。」


    乔思嘉连忙回复她消息。


    “在和谁联系?”


    寂静的车厢里响起沈宗野的询问,他声线低沉,戒备状态不带任何温度。


    梁然:“天明。”


    梁然的确在给谢天明发消息,好有一个掩饰的理由。她告诉谢天明沈宗野受了伤,流了很多血。


    她马上接着说:“我们去家医院好不好,你的伤口还在渗血,呜呜,我很担心你!”


    她声音已经哽咽起来,隐忍着情绪不敢打扰他开车。


    “死不了。”沈宗野说,“回公寓处理。”


    沈宗野短暂地沉下心来。


    刚才给他打来第一通电话的是王局,梁然在车上,他才挂断。


    第二通电话是谢天明的,这么晚吃什么宵夜带什么打火机,他说的只是他和谢天明的暗语,让谢天明去转告王局他不方便接电话,但是他现在没有危险。


    伤口的痛觉已经有些麻痹,沈宗野暂时还能忍受,只是抬手有些缺力气,大脑有点失血的昏沉。但他很清楚他的体质,这点失血不算什么。


    梁然这也才看到车窗外的确是去往公寓的路。


    “今晚到底怎么回事?!你到现在还不告诉我吗?”


    “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沈宗野冷静地问她。


    梁然说:“我听说姜义在那里,我想去给你报仇。”


    “听谁说?”


    “……大鱼嘛,我问的他。”


    “报什么仇?”


    “就是上次,我们在小铁路上散步,他气势汹汹来找你,云肖他们说他不是好人。今晚你走后我就接到个客户的电话,约我谈个小项目,本来客户要送我回酒店,但我看到你车停在附近,大鱼之前说姜义在医院里照顾病人,我就想着你可能是来医院见姜义了,我想来给你撑腰嘛。”


    梁然编造着这个解释,她担心地望着沈宗野手臂,紧勒的纱布这会儿终于止住血了,没再往外渗血,她很紧张地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你伤得这么重,那里是有枪吗?今晚是怎么回事?”


    沈宗野没有说话。


    寂静的车厢里只有梁然望着他伤势发出的细微哽咽。


    车厢里又传来震动声,是沈宗野的手机。


    这次他接起电话:“没什么,擦破点皮,我马上到公寓了。”


    梁然:“是天明吗?我刚刚已经跟他说你流血了……”


    沈宗野没再理他,直接开回公寓。


    ……


    回到公寓,他打开灯:“帮我拿药箱。”


    梁然冲进客厅,扭伤的脚裸很痛,但她还是轻车熟路找出了沈宗野的医药箱。


    她回过头,沈宗野还靠在房间门口。


    以往他每次来去都是干脆利落,但这一次他靠着门,眼皮微微下沉,紧绷的薄唇有些苍白,手扶着门要关上,但那只残疾的拇指丑陋又短小,像够不着似的,扶了几次才将门关好。


    他高大的身体挪进客厅,短短一段路走了一会儿才坐到沙发上。


    “沈宗野,你没事吧?你别吓我。”梁然嘴上这么担心,心里却只有一种仇恨得报的快意。


    看一个毒贩伤成这样,不应该拍手称快吗。


    沈宗野抬起眼皮,从她手上打开药箱。


    他自己剪下纱布,单手竟也可以操作得这么熟练。


    “我来!”


    梁然从他手上抢过剪刀,将沾血的纱布剪下。


    他的外套都被割破,匕首捅进了手臂血肉里,伤口很深,梁然剪破外套后,入眼便是那些模糊的血迹。幸好沈宗野有止住血,否则最深那几条伤口皮肉都得翻出来。


    她第一次见这么严重的伤,有生理性的抵触和发抖。


    沈宗野从她手上拿过了生理盐水,直接倒在手臂和被划到的腹部。


    他又用这只手去处理另一只手臂的伤口,右手没有那么重的伤,他拇指残疾的这只左臂伤口最多。


    大拇指不是那么容易握紧药瓶,他的手发出抖动。


    “要不还是我来吧,我应该可以。”梁然拿过了他手上的碘伏。


    梁然的动作生疏,虽然慢却对伤口处理得仔细,沈宗野便探手去拿酒精湿巾。


    梁然刚想叫他别动,一抬头正撞上他视线。


    沈宗野就这么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像深不见底的海,要把人吞噬。


    晚风破窗而入,森冷的风吹在梁然身上,她想起了梁幸均的相机里,沈宗野那双满是阴狠戾气的眼睛,和此刻极似。


    他薄唇紧抿,一点一点低下头靠近她。


    梁然心底全是恐惧。


    他?要刀她灭口吗?


    她几乎下意识握紧了没完全放下的剪刀,直到沈宗野手上的酒精湿巾落在她脸颊上。


    沈宗野擦着她眼睛,轻轻带走她眼皮上的血迹。


    第43章 第43章“我说过,我愿意。”……


    挤进窗口的风声被呼啸着撕碎,变成不见硝烟的呜鸣。


    梁然紧绷的脊背终于有些放松,睁开眼看着沈宗野。


    “今晚很巧啊。”


    沈宗野望着她,眼眸依旧深不可测。


    梁然哪知道有这么巧。


    她已经去那家医院蹲过姜义好几次了,只是不知道姜义他们今晚会被抓。


    她小心翼翼问:“我听到的是枪声吗?那是警察吗,他们要抓姜义他们?”


    “应该是。”沈宗野扔掉沾血的湿巾,朝她抿起薄唇,“今晚多亏有你。”


    “哪有,我没帮到你什么,还害你拉着我跑,拖你后腿了。”


    沈宗野抿了抿唇轻笑。


    今晚这么巧,他又被梁然跟踪了?


    不过他可以肯定他去的路上周围没有跟踪,梁然是真的去医院堵姜义?他没法信这个理由,除非是向邬道派她来找老万。


    他记得老万上次说过,向邬道派严伟去求过老万一些事,只是当时老万和严伟谈崩了。


    这次是向邬道给老万使美人计?


    沈宗野暂且猜不到今晚梁然出现在那里的目的,但绝对不是巧合。今晚她能帮他,可见跟老万也不对付。


    她虽然不会打斗的技巧,但临危不乱,从她短短两秒内喷中老万,又在短时间内用包包链条精准勒住老万脖子,便可以看出她并不是表面上这么温柔无害。


    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梁然在问:“你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啊,我好担心你。”


    沈宗野浮起笑,神情感动:“刚才那么乱你没有丢下我,梁然,谢谢你。”


    他眼神黯然,却豁出去了,望着她说:“我做了点灰色买卖,老万算是我的介绍人,不过我和他利益上没有交集。今晚他被警察抓了,希望不会牵扯到我吧。”


    梁然紧张起来:“什么灰色买卖?”


    沈宗野望着她单纯无辜的桃花眼,淡笑说:“以后有机会告诉你。今晚怕么?”


    梁然点头,又摇头,她的睫毛有些湿润,眼眶开始泛红。


    沈宗野伤口太痛,腹部被划伤的地方虽然不深,但痛觉也牵扯起来。


    他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回答梁然:“老万对我有误会,但我如今没法解释。”


    “他今晚应该逃不掉吧?”


    “我也不清楚。”


    “你最近是不是别出门最好?”梁然问,“我会不会也被牵连进去啊?”


    “你去病房见过老万么?”


    梁然说没有。


    沈宗野望着她认真的样子,安慰她:“那应该没事,别担心。”


    他让梁然去清洗一下眼睛。


    梁然这才想起来,连忙去了卫生间里。


    沈宗野视线冷下来,继续清理起伤口,剪下纱布包扎。


    他手臂上有三处刺中伤,五道划伤,腹部一道划伤比预想中深,但这些伤他平时工作中受惯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并发症。


    梁然清洗完回来,桃花眼红彤彤的,素颜的脸上皮肤白净,沾着没擦干净的水珠。


    她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沈宗野:“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梁然摇摇头,检查着身上,还真发现她手指擦破了皮,刚才洗脸时都没觉得疼痛,这会儿发现后倒有些隐隐作痛起来。


    “过来。”沈宗野让她坐过去,帮她处理了伤口,消毒后贴上创口贴。


    他身上的伤全部处理完了,梁然把心疼继续演下去:“你平时都是自己处理伤口吗,你经常受伤?”


    “是啊,我看不惯谁就揍谁。”沈宗野眉梢微挑,即便伤成这样,他眸底依旧是那种漫不经心的肆意。


    呵呵。


    梁然觉得他一身伤是自找的。


    她才想起来刚才洗脸时担心的正事:“我眼睛里不知道溅到了谁的血,还有我手指这里肯定也碰到血了,我好担心我们……”


    沈宗野将一粒药丢进了嘴里,仰头喝水吞下,喉结跟着吞咽滚动。


    他倒出另一粒丢给梁然。


    梁然看清楚了药名,是HIV阻断药。


    她之前进入沈宗野的房间,决心豁出去时就准备过这种药。


    她只是有些意外沈宗野服用这个药,所以他其实是没有什么传染病的?


    原来他们这些毒贩也怕这个。


    梁然更紧张了:“那个人有、有艾滋?”


    “嗯。”


    梁然脸色煞白。


    连忙吞下药,仔细看起说明书。


    她的睫毛眨动着,紧张的瞳孔不错漏说明书上每一个黑字。


    沈宗野不动声色留心她的状态,看来她也还没坏透到他预想的那一步。


    这些阻断药是工作中他们必备的,队里就有同事因为缉拿犯人感染了传播疾病。他备这药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梁然,他并不想跟她这种女人有亲密接触,但也怕有万不得已的地步。


    不过老万有没有艾滋病,沈宗野还没弄清楚,他只是有一次见过老万服用的药物里头有一种像是针对艾滋病人的胶囊。


    梁然脸色很不好,丢下说明书抬头看着他,红唇微张着。


    门外的过道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谢天明推开。


    他冲到沈宗野面前,喘着气上下打量沈宗野,眼神十分紧张:“怎么伤成了这样?哥,去医院!”


    “我都处理干净了,不严重。”


    沈宗野掀起眼皮,扫向梁然:“去楼下帮我买包烟。”


    梁然微怔,看了看谢天明,知道沈宗野是想和谢天明单独说话,起身问他要什么烟。她扶着沙发,脚裸仍有些疼。


    沈宗野:“走得动么?”


    “还可以。”梁然慢吞吞挪着那只脚出了客厅。


    她当然很想留下,可知道她只能在沈宗野面前扮演好温柔听话。


    她也在网上收集过怎么可以人不在场又能知道对方的谈话。除了监听设备,网上说可以把手机留下,打开录音功能。但用这种手段对付沈宗野简直是小儿科,被他发现,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梁然无比遗憾偷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也遗憾至今都还没有找到能在沈宗野公寓里安装监控的办法。


    她拿了手机下楼,已经凌晨两点多,晚风实在太冷,宁城秋季的尾巴比南城的冬天还要寒冷。


    她抱紧手臂穿过灯光,走去沈宗野说的24小时便利店。


    沈宗野在房间里和谢天明说起今晚的事。


    谢天明说:“老万已经落网了,就在宁城审。放心吧,你的痕迹都处理干净了,知道的都是自己人。我来的时候公司那边也没事。”他们是担心今晚老万的事会让董自新察觉,疑心到沈宗野身上,索性工厂那边一切正常。


    沈宗野点点头:“你处理得很好。我要打个电话。”


    谢天明守到了客厅,眼神仍是担忧。


    沈宗野打给了王局。


    王局说完了今晚的抓捕,语气凝重:“让姜义跑了。”


    沈宗野眼眸一沉。


    “云南那边增援了我们警力搜捕姜义,他应该跑不远。”


    可王局这话自己都说得凝重。


    姜义身处一处寨子里头,那里山林茂密,藏个人短时间想找出来不容易。


    王局说老万没受什么严重外伤,腿部匕首的刺伤已经做过处理。


    今晚能让老万逃下楼,完全是老万作为毒贩的多疑。


    病房里躺着的那个明明是老万,护士配合得很好,查房时没惊动老万,但应该是毒贩的疑心使然,老万知道姜义在那边冒的是什么风险,所以在姜义动工前悄悄去了别的病房。他和姜义一直保持着通话,直到警方实施抓捕后他才惊慌逃串,把子弹给打没了才跳下楼。


    王局说完案子,问沈宗野哪里受了伤,严不严重。


    沈宗野说:“我伤到一点皮肉,可能有职业暴露的风险,让老万做个血检。”


    电话里,王局听后十分凝重,马上去安排。


    沈宗野走出房间。


    谢天明忙过来检查他伤势:“都包这么厚了!去医院啊!”


    “家里什么药都有,我先挺一挺,不能让董自新知道我受伤。”


    两人都明白,董自新如果知道沈宗野在老万被捕的当天晚上受了伤,必定会有疑心。


    谢天明又问起梁然是怎么回事。


    沈宗野把今晚遇到梁然的事说完。


    谢天明说:“真是小瞧她了,能替乌鱼干这么多事。”


    门外过道上传来梁然一瘸一拐的脚步声。


    谢天明轻声问:“我先送梁然离开?”


    沈宗野:“算了,让她留下。”


    谢天明和他倒是默契,知道沈宗野是因为董自新。


    董自新要是查起来,沈宗野至少有个流连温柔乡的理由。


    沈宗野:“车上有血迹,你去处理一下吧。”


    谢天明点点头,去给梁然开门。


    梁然正准备敲门,手臂里抱着一条烟。


    谢天明接过烟,将梁然扶进门。


    “嫂子,你又伤到脚了?”


    “嗯,上次扭伤的地方又扭到了。”


    “那得好好养,这才好多久。”谢天明说,“今晚你睡我房间,我睡沙发。”


    梁然没拒绝,担忧的视线穿过灯光望向沈宗野。


    沈宗野靠在沙发上,不再像从前那样慵懒闲恣,他的薄唇有些苍白,微沉的眼皮盖不住瞳孔的疲惫。


    见到她回来,他问她:“外面冷不冷?”


    “有一点。”


    他用眼神示意她过去。


    梁然坐到沈宗野身边,沈宗野摘下她头发上的皮筋,手指梳开她头发。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出门时特意扎的高马尾,这会儿已经松松垮垮地耷拉在后颈。沈宗野就这样替她理顺头发,安静地看着她。


    梁然很少见到他这种安静的样子,他也从未对她这样亲密过。


    这一刻他身上没了那些戾气,高大的身影略带疲惫地安静端坐,莫名有股少年的失意。


    他说:“今晚很晚了,你别走了,是我连累了你。”


    “没有。我说过,我愿意。”梁然望着他的眼睛。


    沈宗野略显苍白的薄唇浮起笑:“我想睡一觉,你也去睡吧。”


    他回了房间,背影都有一股无畏的孤孓。


    梁然忽然醒过来,他这是装的啊。


    他是一个毒贩,就算一时落寞也是因为今晚受了伤,他今晚和老万厮打在一起时多么粗暴凶狠。他不过只是一时流露的疲惫,她却差点当做他是真心因为她而感动。


    不过今晚她应该没有拖他后腿,还帮了他忙才对。


    梁然不知道沈宗野跟老万之间有什么矛盾,今晚听老万被沈宗野堵住的话,沈宗野应该是个白眼狼,辜负了老万?


    梁然没再去想,回到谢天明那间房去换床单被套。


    她实在太疲倦了,倒头就能睡着。不过闭上眼睛前,她还是很担心今晚眼睛里溅到了血。


    虽然她了解过阻断药的成功率,但到底还是会恐惧。


    屋子里很安静,谢天明轻轻打开房间,从车库收拾好回来,手上拿着梁然那个没了链条的包包。


    他进了沈宗野的房间。


    沈宗野还没完全睡着,坐起身等谢天明开口。


    “车都收拾干净了,这是梁然的包。”谢天明将包里的东西掏出几样给沈宗野看。


    有美工刀、甩棍、迷你锤……一包安全小雨伞也滑落出来。沈宗野眼神淡淡的,梁然本来就不简单。


    谢天明:“她虽然不会格斗,但很懂这些小武器,挺适合她。”谢天明冷笑。


    沈宗野说:“收好,去休息吧。”


    第44章 第44章在黑处披荆斩棘


    这一夜过得惊心动魄。


    梁然在这种不安的情绪里睡过去,她睡得不安稳,总觉得自己没睡着,还能听到谢天明穿着拖鞋进出卫生间的轻微脚步声,以为才过去一两个小时,醒来却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九点了。


    谢天明和大鱼在客厅里。


    梁然披着睡袍出来,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在双肩。


    两人见到她,叫她洗漱完来吃早餐。


    谢天明将一杯温水递给梁然,避开大鱼说:“昨晚的事就我们三个知道。”


    梁然点点头。


    大鱼见到梁然又瘸着腿,忙问她怎么了。


    梁然说是穿高跟鞋不小心扭到的,走向卫生间。


    沈宗野正推门出来,短短一个晚上,他脸色有一些惨白,眼下也有些没休息好的疲倦。


    梁然:“你还好吗?”


    “嗯,你怎么样?”


    “我没事。”


    沈宗野说:“收拾好来吃早餐。”


    他坐到了餐桌上。


    梁然洗漱好也在他身边坐下。


    谢天明接到了云肖的电话,云肖在问他们怎么了,怎么三个人都没有去公司。


    谢天明看了眼沈宗野,说:“嫂子把脚扭了,哥在陪嫂子。”


    梁然笑了笑,给沈宗野添了碗粥。


    大鱼离开后,沈宗野让谢天明也先去忙。


    谢天明担心他身体:“要不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你吧。”


    沈宗野说:“我今天就在家休息,别担心。我不在你管好公司,轻松一号的事没来得及问云肖,你好好查一查。”


    说这些沈宗野没再避讳梁然。


    谢天明只好点头。


    梁然虽然神态自然,却在暗中记着他们的话。她对谢天明说:“天明,家里有我呢,你去公司吧。”


    “拜托嫂子了。”


    梁然轻轻“嗯”一声。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沈宗野走去有健身器材那间房,在划船机上坐下,他并没有启动机器,只是安静地望着落地窗外。


    不算高的三楼被楼下大树遮挡住许多阳光,窗外是光秃秃的树枝。


    房间有些干燥,屋子里有了暖气,宁城的冬季悄无声息来临了。


    沈宗野就这样坐着,腹部伤口有些疼,他靠在了机器上。


    梁然在一旁坐下,也像沈宗野这样望着窗外。


    受过伤的他总有一股脆弱的倔强,梁然不知道这种气场是他装的,还是他下意识流露的。


    她说:“伤口是不是要再消毒一下,重新上药啊?”


    “早上天明帮我换了。”


    “不好意思啊,你应该把我叫醒的。”


    “这算什么,我想让你多睡会儿。”沈宗野嗓音温和。受过伤的身体似乎连声线都有股苍白的病倦,听来格外低懒悦耳。


    梁然睁着眼睛,想着那些痛苦的事,让眼眶逐渐发红。


    她说:“沈宗野,可以还像昨晚那样吗?”


    沈宗野眉梢微挑,不解地看她。


    “像昨晚那样,不要放弃我。”


    “任何时候,都别放弃我,可以吗?”梁然蹲在他身前,将头轻轻伏在他膝盖上。


    沈宗野说:“还记得我说的那句话吗。”


    “我是个糙人,跟着我没什么好下场。”


    “可我愿意。”梁然仍说出了这一句,是她最开始的回答。


    沈宗野笑了笑,手掌抚过她头发,但牵扯到手臂伤口,他“嘶”一声抽口气。


    梁然忙让他别乱动。


    她看着他的眼睛,缓缓俯下身,唇刚要落在他薄唇上。


    沈宗野忽然起身推开她,直接奔进卫生间。


    他吐了。


    胃里翻江倒海,甚至胃也在绞痛,牵扯得身上伤口都在痛。


    沈宗野脸色惨白。


    梁然忙去倒水,又拿来纸巾。


    她干这些也不太顺利,脚裸实在疼得难受。


    “怎么会吐了,是阻断药的副作用吗?”。


    沈宗野撑着墙,眼眶里有生理性泪液涌出,他紧紧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用冷水拍在脸上让自己清醒。


    他似乎对这个药有很明显的抵抗反应。


    梁然扶着他走出房门。


    沈宗野甩开她的手。


    他也许真的有些虚弱了,竟然忘记去顾及梁然的情绪。他本来是想借此机会把戏演真一点,让梁然相信他已经完全信任她,完全愿意接纳她。


    可惜,生理下意识的抵触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沈宗野索性借口说:“别拽了,老子胳膊要痛死了。”


    “啊,对不起。”梁然刚才着急扶的确实是他伤得最重的左臂。


    沈宗野问:“你没什么副作用反应?”


    “我还没。”


    “别忘记吃药。”


    “我早上吃过了。”梁然说。


    沈宗野:“我回房间睡会儿,你别进来吵我,行吗?”


    他摸了摸她脸颊,低下头来亲了亲她额头。


    梁然没有见过这样的沈宗野,轻轻点头。


    沈宗野关上了房门。


    梁然在想,她是不是可以借这个机会走进他内心深处啊?至少他们的关系会比从前再近一点吧。


    正午的阳光慢慢炙热起来,被日光照耀的客厅里,温度也在攀升。


    梁然就在沙发上眯着晒太阳。


    沈宗野睡了三个小时。


    他的房间里没有声音传出,梁然觉得应该叫一叫他了,起身去敲他房门。


    “沈宗野?”


    屋子里没有回应,梁然又轻轻喊他名字。


    沈宗野依旧没有回答,梁然心头一紧,拧动门把手时才发现他是反锁上的。


    她大声喊沈宗野的名字,屋子里还是没有回应。


    梁然找了最近的开锁师傅,加急上门。


    沈宗野的房门终于撬开,梁然冲进去,不见天光的房间拉着厚厚的遮光窗帘,沈宗野蜷缩在床上,抱着空调薄被。


    他背对着她,宽阔脊背有隐隐的发抖。


    “沈宗野?”梁然想将他扶正,但他没有一点反应。她摸到他额头,很烫很烫。


    他发烧了。


    梁然打开床头的灯,昏黄的灯光瞬间照亮房间。沈宗野嘴唇泛白,挺拔的鼻梁上有细微的汗液,他紧紧抱着被子,薄唇颤动。


    梁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开锁师傅离开时带上了客厅的房门,关门的声音让沈宗野一个激灵地抱紧被子,唇边喃喃说着话。


    梁然应该心疼的,如果继续演下去的话。


    他多么挺拔健康的一个人,一米八几的高大身躯,搏斗时那么粗暴凶狠,他现在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床上,生着病,的确应该勾起一个正常人的可怜。


    可梁然只觉得这是他应得的。


    做尽坏事的人,这种下场已经很轻了啊。


    但理智还在,梁然俯下身去抱沈宗野,放低的嗓音无比温柔:“沈宗野,你发烧了?你在说什么?”


    细密的汗从沈宗野额头生起,蔓延到高挺的鼻梁,他仍旧毫无意识地在发抖,紧紧抱着被子。


    梁然靠在他唇边,终于听清楚他的声音。


    他说:“妈妈,我今天有听话……”


    梁然有些意外,没想到他说的会是这句话。


    沈宗野的原生家庭不幸福吗?


    她说:“我知道,沈宗野,你很听话……”


    “你在做什么?”


    屋外响起谢天明的声音。


    他人还没出现,质疑声已经闯进房间里。


    梁然回过头,谢天明正大步奔进房间。


    “他发烧了。”梁然焦急地说,擦拭着沈宗野额头。


    谢天明来得很急,有些喘气。梁然的表情太过自然,让他好像才反应过来是他太表露情绪了。谢天明冷静下来,探了下沈宗野额头。


    “我就是担心哥发烧。嫂子,你去药箱看看有没有退烧药。”


    梁然瘸着腿出去找药箱。


    谢天明没再去公司,这趟是特意回来照顾沈宗野的。


    沈宗野吃过药后又睡了三个小时才醒。


    屋子里光线很暗,谢天明一直呆在房间里,沈宗野让他拉开窗帘。


    窗外已经是下午了,阳光拖着橘红色的尾巴。


    房间门关着,谢天明说梁然在次卧睡觉,并且把沈宗野的监控给他看。


    这次沈宗野睡觉前打开了他这间卧室的监控,受伤之下独处一室,他并不放心梁然。


    监控画面里,梁然打开了床头台灯,灯光照亮她的脸,她眼神镇静又冷漠,靠近问他在说什么,温柔的嗓音全是关心,但脸上无动于衷。


    沈宗野看完很平静,表情淡淡的。


    谢天明却红了眼眶,狠狠踹了下桌脚。


    沈宗野:“干什么,脚不疼啊?”


    谢天明眼里涌上雾气,他是心疼沈宗野。


    沈宗野睡前把隐藏的监控打开,谢天明在手机上也能同步看到,才着急地赶回来。他是见到沈宗野蜷缩在被子里,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那表情很可怜。


    谢天明有些想哭。


    沈宗野笑了笑,安慰他:“我说什么梦话了?”


    “监控里听不到,不知道梁然听到没有,你还有印象吗?”


    “我梦到了我妈妈。”沈宗野说,“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谢天明沉默着。


    沈宗野撑着腰坐起来,腹部伤口真他妈疼,他勉强笑:“你这个表情做什么?”


    谢天明眼睛红红的,黑亮的眼珠子蒙着泪,跟他平时抓捕犯人的勇猛完全不一样。


    他说:“我们去抓毒贩也比干这个强!董自新完全不信我们,连他手底下一个司机都靠近不了,呆在这儿有什么意思!”他狠狠踹桌脚。


    沈宗野撑起身下了床,走过来拍了拍谢天明肩膀:“慢慢来,我们不着急。现在已经很好了。”


    受过伤的沈宗野实在比以往虚弱,他薄唇上起了干燥的纹路,但是眼神依旧坚定,朝谢天明笑。


    谢天明没忍住,背过身去看窗外,不敢让沈宗野看见他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流眼泪。


    沈宗野失笑,走出客厅。


    谢天明以为沈宗野是把空间留给他消化情绪,但沈宗野很快又回来,递给他一瓶插着吸管的AD钙奶。


    谢天明终于忍不住了,死死昂起脖子把眼泪吞回去。


    太阳落下了。


    夜晚又来了。


    这是属于隐蔽线上的黑夜,他们只能装着光,在黑处披荆斩棘。


    第45章 第45章“梁然,挺过来就好了。……


    公寓里又剩下沈宗野和梁然。


    谢天明被沈宗野叫回去盯着公司运转,不能让董自新对他们起疑。


    王局给沈宗野回复了电话,老万的血检结果显示他是一名艾滋病患者。


    沈宗野虽然做过准备了,还是会有些沉重。


    王局安慰他:“你吃药的时间在2个小时内,先不要担心,阻断率很高。”


    沈宗野问起了案子。


    队里从那些尸体中检出了冰du样本,其中一具婴儿骨骼检验的DNA证实与老万存在99.9%的亲子关系。王局说被逮捕的小弟里头有两人已经招供是老万杀的人,十几年前埋的尸体。


    老万最开始拒不承认,但王局从其中一具年轻女尸腐烂的衣物中拿出老万的照片,老万才怔了好久,承认是他杀的又怎么样。警方开始审问冰du,老万又开始装傻不认。但幸好老万的手下有两人尿检呈阳性,毒瘾发作时招供了一些走毒线索。


    有些奇怪的是老万明明发现沈宗野背叛他了,但竟在审讯中没有透露过沈宗野的名字,也拒不交代姜义是谁,他只是看着那份亲子鉴定报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沈宗野听完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这次卧底也算是有收获。


    王局说目前正扩大范围搜捕姜义,让他安心养好身体。


    药物在沈宗野身上的副作用很明显,沈宗野又昏睡了一天,醒来几乎都在呕吐和头晕中度过。


    反观梁然倒没有什么反应,只有在看见沈宗野吐了时,才会感到一点恶心。


    吃过午饭,梁然窝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剧。


    她播的是一部韩剧爱情片,搁平时她完全没时间看剧,这种恋爱脑剧情也看得少。


    把工作看得很重要的她实在理解不了为爱可以奉献自我的那种精神,不过如今在沈宗野身边,她只能扮演好这个傻白甜的恋爱脑人设。


    沈宗野从卧室出来。


    梁然坐起身:“我吵到你了?那我再小声点。”


    沈宗野慵懒地系着睡袍,他脸上依旧没什么精神,整个人懒洋洋的,往沙发上一坐,有些百无聊赖。


    他看了眼梁然,又扫了眼电视机:“这是你平时的爱好?”


    梁然心上一动,他开始关心她爱好了?


    “是啊,我羡慕这种至死不渝的爱情。”


    沈宗野轻飘飘一笑:“我不信。”


    梁然靠在他肩头,绕开话题:“沈宗野,阻断药的成功率只有95%,如果,如果我们没有成功阻断病毒……”梁然有些彷徨地望着他。


    沈宗野说:“那我们至少有伴了。”他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真没阻断成功,你就跟着我锁死啊。”


    梁然眼眶有些红了,靠在沈宗野肩膀上。


    她没有再开口,反正已经到这一步,她必须要让所有付出有价值。


    “你让天明去查轻松一号的事,有后续了吗?”


    “云肖买过这药,还在查。”


    “怎么不直接问你「云上人间」那个朋友?”


    沈宗野说:“他没有主动说,我不好直接问,董叔是我的贵人,我在等机会。”


    梁然安慰他会有机会的。


    如今沈宗野竟也愿意这样坐下来,像和她聊家常一样说起他的秘密。


    梁然轻轻抿了抿唇,掰着沈宗野的手指把玩。他的指骨修长,指甲干净,修得很短,光看他的手部就知道这是一个身材比例完美的男性。


    梁然说:“我想画画了,你上次送我的颜料我还没拆开用,你当我的模特吧。”


    “你想画我?”


    “嗯。”


    “没兴趣。”


    梁然:“你随便做什么都好,不用一动不动,我画我的。”


    “我说了,我没兴趣。”沈宗野懒洋洋抽出被梁然把玩的手指,换成揽住她肩膀,他说,“乏得很,我只想赶紧把身体养好。”


    梁然没再坚持,拿出手机:“那我们拍张合照?”


    她弯起唇笑,打开原相机,靠在沈宗野胸膛。


    沈宗野没有兴致,他眉眼疏离,病中少了往日冷戾的锐气,颓懒地掀起眼皮瞥了眼摄像头。


    “我不爱拍照。”他侧过脸去。


    “就是因为你不爱做这些,我才觉得我被你特许了待遇,让我开心一下嘛。”


    梁然说话时已经狂按拍摄,存下来好几张照片。


    原相机不加修饰,明明屋子里阳光充足,却没有把他们皮肤照得那么平整光滑,但是照片这种不加修饰的质感更让他们的脸生出高级的立体感,尤其是沈宗野。他轮廓分明,五官在照片里也极具英正,偏头躲开时侧脸更显得硬挺。


    梁然不喜欢一个反派拥有这种颜值。


    但她滑着照片笑:“很配。”


    只是她忽然倒抽口气,摁灭手机扶住头顶。


    她莫名其妙又偏头痛了。


    “嘶……我头疼。”


    “那你去睡一觉。”


    才刚吃过午饭,梁然没什么困意,但也没反对,撑着沙发起身,这会儿觉得连脚裸扭伤的关节都剧痛起来。


    她在床上也睡不着,翻来覆去到了下午,头痛反而加剧。


    “沈宗野……”梁然抱紧被子喊。


    沈宗野来到她房间:“还是不舒服?”


    梁然很难受,以往的偏头痛都还能忍受,这一回像被人扯着颅内神经弹吉他,整个脑袋都痛炸。不知道为什么,她身上骨骼也开始痛起来,尤其是脚踝扭伤那里。


    “我嗓子里干干的。”梁然抱着被子坐起来,睡裙吊带从肩头滑落,这会儿早就没功夫像从前那样凹造型勾引沈宗野了。她说,“我骨头也好痛,身上到处都疼……”


    沈宗野为她倒来一杯温水。


    梁然捧着水喝。


    又有药递到她面前。


    “看看吃哪个。”


    沈宗野给她的有头痛粉剂,咽喉糖,退烧药。


    “你没发烧吧?”他手掌覆上她额头,“还好。”


    “我有点头晕。”


    沈宗野说:“那不放心就测个体温,能熬过去就先别吃退烧药,阻断药很伤肝肾。”


    梁然点点头。


    沈宗野将体温计递给她,梁然夹在腋下,抬起头看他。


    她的目光很柔软,病中的脸不像往常美得那么有攻击性,有些病态的白。


    她目光散散的:“你让我靠一下。”


    沈宗野坐到了床头。


    梁然在他胸膛靠着,她闭上眼睛。


    这是她最脆弱的一刻,但她想利用一切机会走进沈宗野的心。


    她本来就是为他来的。


    梁然蹙着眉,把沈宗野的怀抱当做可以休憩的港湾,侧着脸枕在他颈窝里。


    “这么靠着你,你伤口会疼吗?”


    “还好。”


    时间到了,沈宗野要她取出温度计。


    梁然看了眼,38.2度。


    “看来我也要到你的地步了,真痛苦。”


    沈宗野拍了拍她脸:“挺过来就好了,还是先睡一会儿,嗯?”


    他替她掖好被子,带上房门出去了。


    梁然吃的头痛药慢慢起了作用,身体没再觉得那么疼,但胃又开始抽搐起来,嗓子依旧很干。


    她忽然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


    太难受了。


    阻断药副作用这么强吗,真的好灾难!


    梁然吐得涌起生理性泪液,眼眶都是红的。


    沈宗野听到声音从卧室出来,梁然蹲在马桶边上,光着脚的脚趾因为痛苦而紧紧蜷缩着。


    沈宗野递给她水和纸巾。


    梁然完全是闭着眼睛在漱口,白皙的脸越发惨白,眼尾挂着一点湿红。


    沈宗野站在一旁。


    他虽然反感梁然,但不管处于何时,警察的职责都会让他照应一个弱者。


    他整理梁然凌乱的头发,搀扶起她。但梁然站不稳,眼睛半睁着,瞳孔都有些涣散。


    沈宗野薄唇微抿,手臂从她膝下穿过,将她横抱回床上。


    被压到伤口的疼痛让他也闷哼了声。


    梁然听到了这一声粗喘。


    她在他要起身时抓住了他手腕,睁开眼。


    “珠子裂了。”


    梁然在看他腕骨戴的沉香手串。


    上面有几颗冰种蓝色翡翠,是她特意选的,花了六位数,这串别具一心的手串也是珠宝商按她的要求搭配出来的独一款。如今其中最好看的一颗珠子有了裂痕,应该是那天晚上打斗时碰裂的。


    可惜了。


    但是她在可惜什么呢。


    这一切本来都是假的。


    沉香的薄荷凉飘在鼻端,浅淡的木香余韵在这么一刹那安抚了身体的疼。


    她说:“可惜了,等我好了再给你重新挑一颗换进来。”


    “没必要换。”沈宗野说,“是我们共同的记忆。”


    梁然微怔,狐疑闪过心头。


    沈宗野摸了摸她额头,嗓音低沉:“梁然,挺过来就好了。”


    梁然笑了,眼眶红红的。


    有他这句话,她这一切至少没有白费。


    ……


    梁然睡到凌晨时醒了。


    口干舌燥,被子里都是湿的,她浑身都是汗,坐起身又觉得肚子很饿。


    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梁然下床去客厅找吃的。


    谢天明睡在客厅,马上就醒了,问她:“嫂子,你饿了啊?”


    “好饿。”梁然在翻冰箱,但没找出什么能吃的东西。


    谢天明说去帮她热饭,他们给她留了晚饭。


    梁然看着碗里的鱼和肉,胃里又翻滚起来。


    “我不想吃肉,我想吃清淡的。”


    谢天明有些犯难:“这个点也不能叫大鱼了,那我给你点个外卖?”


    梁然和他坐到餐桌前看着手机上的外卖。


    这么晚了,还在营业的店铺几乎都是烧烤店,梁然光是看那些图片都有些难受恶心,如今的口味实在是跟健康的时候不一样。


    她让谢天明别点了,索性吃几个冰箱里的圣女果算了。


    谢天明把沈宗野给他买的麻辣土豆片和AD钙奶贡献出来:“你先吃点零食,我再给你找找看。”


    “要吃面吗?”


    沈宗野打开房门出来。


    光影镀着他挺立的脸,英隽的青年陷入阴影里面,眼眸有些看不真切。


    梁然看着他点了点头。


    第46章 第46章沈宗野说:“抱抱再走。……


    深夜醒来,沈宗野身上是件短袖,宽松的家居长裤,手腕上的表摘了,但右手还是戴着梁然送的沉香手串。


    他穿过客厅走向厨房,打开灯开始忙碌。


    梁然回头时正好看见谢天明似乎有些不爽的表情,但谢天明又很快热情地把小零食推到她身前。


    “嫂子先吃点这个垫垫。”


    梁然胃里还是难受,吃不了那么辣的,插上吸管喝了一口谢天明递过来的AD钙奶。这种东西她也只有小时候爱喝,但林悦至今也还喜欢喝。


    梁然很想林悦,偏头望着落地窗外,小区的路灯仍亮着,但对面楼里已经没有灯火,那些人都睡得很安稳,只有他们一家支离破碎,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安稳了。


    沈宗野在厨房里忙碌,他应该是手臂上的伤还没好,被谢天明着急地说了一句:“放着我来!你怎么不小心点,伤口没扯开吧?”


    沈宗野说没事。


    谢天明还在心疼。


    梁然看着落地窗,无动于衷。


    她对沈宗野这点伤毫不在意,甚至他可以半死,或者半残,然后等着法律来审判他这种罪人。


    梁然有时候实在很怪自己怎么会有这么阴暗的一面。


    沈茹救下那个跳水轻生的女生时,沈茹死了。那段时间,她没有一天不恨那个女生,怎么死的不是那个女生,而要拖她妈妈下水,害她和梁悦没有了妈妈。


    梁幸均被推进火化房,出来时变成了一个小盒子。梁然捧在怀里,手臂在颤抖,心脏也在颤抖。她心脏里全是仇恨,恨那些制毒的人为什么不去死。


    沈宗野说:“你要吃拌面还是汤面?”


    “我想吃汤面。”梁然回过头,冲沈宗野弯起唇角。


    沈宗野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梁然的笑淡下来,眼神无比冷漠。


    三碗面做好了,谢天明那碗面最多,沈宗野的最少。


    公寓这边没备食材,面汤只是一点海鲜酱油加橄榄油,冰箱里也没有蔬菜,沈宗野就将圣女果切成片煮进了面汤里,梁然这碗的圣女果最多。


    “这个小番茄煮面原来这么好吃。”梁然笑着,问沈宗野,“有勺子吗,我想喝汤。”


    沈宗野起身要去拿勺,谢天明说他来。


    谢天明将勺给梁然,梁然喝了几口汤,清淡的酸甜,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她实在是饿了,认认真真地吃起面。


    谢天明捧着碗直接喝汤。


    沈宗野也吃着他那碗,他不是很饿,梁然吃得很专注,他说:“再捞点过去。”


    梁然喝着勺子里的汤:“我够了。”


    她忽然拿起手边的AD钙奶,举到中间说要干杯。


    沈宗野没什么表情,薄唇边噙着一点淡笑,配合着梁然也取出一瓶。


    谢天明懒得配合。


    梁然:“天明,一起啊。”


    谢天明这才堆起敷衍式的假笑举起他手边这杯。


    梁然说:“祝我们一家人一直都这么整整齐齐,祝我们永远幸福快乐,健康平安,达成所愿!Cheers!”


    三瓶AD钙奶碰撞在一起。


    ……


    沈宗野在清晨拉开窗帘时发现了对面五楼的异常。


    那间屋子的窗帘一直都是拉上的。


    他眼眸暗沉,如果没判定错,对面应该有人在盯他。


    他很自然地站在窗前撑展双臂,像往常一样穿进客厅。


    之前选定这个小区时,沈宗野和谢天明特意对周围环境摸排清楚了。每个早起时站在窗前也不光是单纯地拉窗帘伸懒腰,而是注意周遭环境有没有变动。


    对面五楼之前从来没有拉过窗帘,没怎么亮灯,应该还没人住过。


    沈宗野找出之前物业给大鱼的房屋出租表。


    表单的更新日期在昨天晚上,显示房子是出租状态。


    谢天明已经早起去了公司。


    大鱼来送早餐时,沈宗野便对他说:“打这个电话说你想租房。”


    大鱼照做,问完后回沈宗野:“房子已经租出去了,昨天刚租的。宗哥,是有人盯着咱们吗?”大鱼紧张时又开始结巴,“不、不会是警、警察吧?”


    “不清楚,昨天天明去医院想看老万,听说老万被抓了。”


    大鱼一个激灵,表情更加恐怖了。


    沈宗野恨铁不成钢地睨了他一眼,淡淡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干你的。”


    他转身打开梁然的房门。


    如果沈宗野没有料错,想盯他的人应该是董自新。


    姜义虽然如今还没被警方找到,但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宁城。


    最大的可能是董自新知道老万被抓了,想证明跟他有没有关系。


    卧室里很安静,梁然仍在睡觉,拉着窗帘的屋子很是昏暗。


    沈宗野平时也没见过梁然有在屋子里喷香水,但这间卧室在她住进来后空气里都绕着淡淡的甜香。


    他拉开了窗帘。


    梁然被声音和光吵醒了。


    她勉强睁开眼睛,见到沈宗野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宗野:“……”


    醒醒,该演戏了啊。


    发烧烧过头了吗。


    “身体好一点了吗?”沈宗野弯腰整理梁然的头发,“睡出这么多汗。还好,没发烧。”


    “沈宗野……”梁然想坐起身,但他离她太近,她挣扎了两下又只能躺下。


    沈宗野亲了亲梁然脸颊:“感觉怎么样?”


    “还行。”梁然浑身没力气,而且什么也想做,只想躺平。她以往都是精力充沛,和乔思嘉忙起来时一天能飞三座城市,哪有这样过。


    她忽然觉得今天的沈宗野有一些不一样。


    他似乎开始对她感兴趣了。


    男女之间那种兴趣。


    沈宗野手指绕着她头发,薄唇边噙着淡笑。


    他这样光深情款款地笑,却不讲话,梁然虽然盼这一天,但也没什么精神。


    她勾住他脖子:“你今天身体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


    沈宗野拿下她的手,吻着她手指。


    滚烫的呼吸拍打在皮肤上,梁然有些微微的痒。


    沈宗野吻着她的手背,手腕,又吻她的唇。


    梁然偏头躲开,他的吻落在她唇角。


    他眉梢微挑,眼眸有些不悦,那眼神好像在说“你怎么能拒绝”。


    梁然下意识垂下视线去看,这也看不出什么啊?


    他早上有这爱好?


    沈宗野薄唇微抿:“我亲你不舒服?”


    “不是,我都没刷牙。”


    “那不亲你嘴。”沈宗野低沉的话音刚落,微凉的唇已经落在梁然脖颈上。


    他的发梢扫得梁然皮肤痒痒的,她弓起身体,忽然才看见窗帘还没拉。对面那栋楼这么近。


    “小心有人看到了。”


    沈宗野没理她,他呼吸炙热,手掌也像滚烫的铁。


    梁然的嗓音都有些颤抖:“拉窗帘,哎呀对面能看到……”


    她尽量在控制她的不耐烦和厌恶。


    沈宗野呼吸粗重,恋恋不舍埋起头:“你自己去拉。”


    梁然对他翻了个白眼,只能不情不愿去拉好窗帘。


    沈宗野脱着居家服裤子,梁然拉好窗帘转身。


    他忽然接起电话,转身又把裤子穿上,就坐在梁然的房间里对着手机说:“嗯,嗯。”


    梁然对他有些看不懂,说:“你接电话吧,我出去洗漱。”


    沈宗野拽住了她。


    梁然一个趔趄被他拽回胸膛。


    他正靠在她床头,梁然便只能倒在他怀里。


    沈宗野说:“抱抱再走。”


    梁然怔住了。


    好像从向邬道告诉她轻松一号那件事后,沈宗野就对她好转了很多。


    她就这样靠在沈宗野怀里,忽然想起来乔思嘉问她摸没摸过胸肌腹肌。梁然那时说还没这福气。


    沈宗野的胸膛是柔软的,但他呼吸起伏的时候肌肉紧实,她能感受到。


    梁然翻过身,撑着胳膊看他:“今天怎么了,你吃药了?”


    “老子吃什么药?”


    “我以为你吃轻松一号。”


    沈宗野笑着眯眼:“只是觉得心疼你。”


    梁然也冲他露出专业假笑。


    沈宗野拍了拍她脸颊:“你再躺一会儿吧,大鱼在卫生间拉屎,你待会儿再出去。”


    梁然:“……”


    十几分钟后,沈宗野从梁然的房间出去,穿过客厅时提了提裤腰。(′з(′ω‘*)轻(灬ε灬)吻(ω)最(* ̄3 ̄)╭甜(ε)∫羽(-_-)ε`*)毛(*≧з)(ε≦*)整(* ̄3)(ε ̄*)理(ˊˋ*)


    他去房间换了身衣服,和梁然打招呼说他出去一趟。


    梁然一直没听到大鱼从卫生间出来,忍得难受了走出房门打算去催大鱼,但卫生间的门开着,大鱼早就走了。


    ……


    沈宗野今早是演戏。


    没办法,他受伤养病的事不能让董自新知道。


    他下楼在常光顾的便利店买了包烟,打通大鱼的电话,安排大鱼打一辆私家车从小区车库上车,再停在小区旁的药房。


    大鱼做好后,沈宗野则走去那家药房,进去买药。


    这一路他没察觉有人跟踪,但是他知道对面五楼的人肯定会找机会跟着他。


    路上行人来往经过,沈宗野拎着买好的药,停下打了个火。他手掌拢着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拨动打火机时没看到金属外壳上有什么异常的投影。


    他走进小区,耳机里终于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不同于药房里其余人问药买药的声音。


    “你好,刚刚我兄弟买的药不知道怎么吃,麻烦你再说一遍。”


    沈宗野刚才将一部手机特意落在了药房靠近门口的架子上,用药盒掩盖。


    他勾起薄唇,塞紧耳机继续听。


    店员说:“按说明书啊,刚刚也叮嘱他了,避孕药要72小时之内吃。但是吃多了毕竟伤女孩子的身体……”


    “是,知道了知道了。”男人问,“那他拿的另一盒药,你给我再拿一盒那个。”


    耳机里一阵嘈杂声,店员应该是去找药了,十几秒后又响起了声音:“进口的,按说明书吃。”


    男人问多少钱。


    店员说:“二百九十九元。”


    男人:“先不要了。”


    沈宗野把通话挂断,眼底有些懒恣的笑意。


    他买的是避孕药和延时药,刻意制造他最近沉溺温柔乡的状态。


    电梯打开后,门后的步梯间传来一声咳嗽。


    沈宗野推门进去,这里没有摄像头。


    大鱼等在楼梯间,按沈宗野刚才在电话里的交代,坐在私家车里拍下了那个进入药房的男人。


    沈宗野放大画面。


    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米八的身高,魁梧,看起来很能打。


    沈宗野没见过,但他猜到是董自新在调查他。


    沈宗野记性很好,已经记下这人的样子,删掉视频,交代大鱼:“做顿药膳给老万送去。”


    大鱼先是一愣,然后才明白他的意思。


    沈宗野在三个小时后给董自新打去电话,铃声响到将要结束时董自新才终于接起。


    “董叔?”沈宗野语气很急,“我让弟兄刚才给老万送点药膳过去,医院竟然说老万被抓了!”


    “三天前的事!你知道吗?”沈宗野压低急迫的嗓音,“怎么办,警察会不会查到我这儿?我上次可是进过一次公安局,我不能再被盯上!”


    “你在哪儿?”董自新声音平静。


    “我在我家啊,我住南华府,小区名字之前跟您提过。我现在该怎么做?董叔,您帮帮我。”


    “老万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急什么。”


    董自新依旧是淡淡的:“还有,我也不认识老万是谁,问我做什么。”


    沈宗野忙说对不起,语气依旧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能感觉到董自新能接这个电话,证明对他是存着一点信任的心思。


    董自新嗓音如常问他:“这几天在做什么?”


    “也没做什么,我女朋友身体不好,陪她来着。”


    董自新一声哂笑:“你还挺痴情。”


    沈宗野也笑。


    董自新说:“我要挂了,我这里不需要你的人来消费,管好你的手下。”


    沈宗野有些疑惑,想开口时电话已经挂断。


    董自新这句话不像是叮嘱,倒像是警告。


    沈宗野回到公寓。


    梁然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屏幕上又是讲着韩语的高颜值男女。


    有暖气的屋子里穿一件单衣足够了,但梁然还有些低烧,觉得冷,薄肩上裹着一层羊绒披肩。


    她望着他:“你去哪了?”


    “下楼买烟。”


    “买烟要去这么久。”梁然没追问,朝餐桌呶呶嘴,“早餐我吃完了,可是碗我不会洗。”


    沈宗野说:“我等下洗。”


    梁然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睫毛不曾眨动,眼神有些意味不明,她笑了笑,继续看起电视。


    沈宗野打给谢天明,让他把云肖和李浩带过来。


    第47章 第47章他嗓音格外温柔,像一种……


    董自新最后那句话不是凭空讲的。


    云肖和李浩过来后,沈宗野问他们三天前的晚上去了哪里。


    沈宗野没有回避梁然。


    梁然坐在沙发上,一边看韩剧一边听着他们谈话。


    云肖说:“和浩子喝了点酒,就开了个便宜酒店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八点就开车回公司了。”


    “记得还挺清楚。”沈宗野在笑,可他的笑声没什么温度。


    梁然掀起眼皮看他,青年端坐在对面沙发上,长腿舒展,拨动着手上的沉香珠串,眼神实在太冷漠。


    云肖干笑。


    沈宗野又问那一整天他们都做了什么。


    云肖想了想,把白天到晚上的经过毫无保留说完,几点干了什么,几点吃的饭,又花了多少钱,见到了什么人……按沈宗野的要求全都事无巨细。


    “哦,再说一遍,倒着说。”沈宗野嗓音淡淡的。


    云肖一愣,又是一阵尬笑:“哥,倒着说就不必了吧,我记性也不好……”


    沈宗野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眼眸漆黑。


    云肖笑容僵硬,开始倒着说刚才那些话。


    有意思。


    梁然弯起红唇来。


    云肖有三次把时间和事件说重复了,梁然都能听清楚,沈宗野不可能听不出。


    但云肖显然没意识到,还在继续编着,这么艰难的事让他眉头越拧越紧,又不得不保持一种尬笑。直到李浩缩着脑袋,胳膊撞了撞云肖。


    “八点在酒吧,不是九点……”李浩小声提醒,眼神很怵沈宗野。


    云肖意识到不对劲,忙堆起干笑:“哥,我记错了,我重新编,不不,重新说!”可话到最后,云肖自己也编不下去了,脸一横,眉一拧,直接梗着脖子摊牌,“算了,那天我和浩子犯了点错……”


    云肖说那天晚上他们喝了点酒,去了「云上人间」想泡个澡,结果被经理徐川赶了出来,但李浩醉醺醺的,对徐川破口大骂。


    沈宗野眼神越来越沉,明明有着暖气的屋子也像开着冷空调一样,有冷气直扑。


    沈宗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这样看着云肖,他眼里失望极了,但他一句责怪都没有。可梁然不动声色看着,只觉得沈宗野这人足够掌控人心。


    这人即使懒洋洋地坐着拨动沉香珠子,周身也尽是一股子邪气。


    直到云肖自己在这份眼神下愧疚,狠了狠心,抡起李浩就是一拳打过去。


    “我叫你喝酒,我叫你睡女人!我叫你他妈的不听话……”云肖的拳头没有停下。


    沈宗野听到这句话只是极淡地掀起眼皮:“什么睡女人?”


    李浩哭着交代是他花了钱的,是正经睡的,没给沈宗野闯祸。


    沈宗野轮廓分明的脸直接沉下来。


    云肖一边对沈宗野说对不起,没看好他这个兄弟,一边又狠狠扇李浩,又扇他自己。


    客厅地板上有血迹,是李浩和云肖的鼻血。


    梁然有生理性的作呕,但在强忍着。


    她看着沈宗野,这个男人无动于衷,只是很淡然地站起身,黑漆漆的眼盯着李浩,揉了揉那根残疾的断指,又背过身站到落地窗前,继续数着他手上的沉香珠串,英隽的背影像足了一个拨动佛珠的虔诚教徒。


    可梁然知道,他是个暴徒。


    李浩明显被云肖揍得不轻,弓着背,额头触到地板上。


    谢天明也没开口,在一旁静站着。


    大鱼结结巴巴说:“浩子,你也太、太不该去嫖c了,宗哥都说了现在在关键时期,咱不能惹恼了董、董叔。你好好给宗哥道个歉吧。”


    云肖这才累及地停下来。


    李浩从云肖拳头下爬到沈宗野身后,地板上蜿蜒出他鼻子和口腔里流出的血迹。


    梁然现在见血就很抵触,会害怕各种传染病毒。


    她浑身汗毛直立,后背都打了个冷颤,但是依旧看着电视机,抱紧了膝盖上的抱枕。


    “哥,我错了,我不该去嫖,不该喝醉酒,不该去董叔那里闹事……”


    李浩不停跟沈宗野道歉。


    沈宗野头也没回,修长背影依旧面朝落地窗外。


    气氛有一些压抑,李浩的痛哭声和电视机里的韩语交织在一起,实在够诡异。


    云肖又过来拎起李浩就揍,那一拳拳十足的全力,让梁然这个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人觉得恐怖。


    一声声拳头完全盖过了电视机的声音,梁然终于忍不住说:“沈宗野……”


    “有你说话的份么?”


    沈宗野低沉的嗓音打断她,他的语气寡淡,转过身面无波澜睨她一眼。


    梁然在他瞳孔里看到一场黑暗的暴风雪。


    像十五岁那年她在长白山的那个晚上,听完电话就不顾一切冲出去。漫天的冰雪,她在漆黑的夜里失去了沈茹,视野里暗无天光,雪落了满身。


    梁然终于在这一刻再次感到惧怕。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世界吗。


    沈宗野从她脸上移开视线,穿过客厅,去收餐桌上的盘子。


    那是梁然吃过早饭时一直搁桌上没洗的。


    他竟然端着盘子和碗进了厨房,水流声哗啦响,他在厨房里洗完碗才慢斯条理擦着手,长腿舒展坐到沙发上。


    云肖完全揍累了,手背上也都抡出了乌青,坐在地板上喘气。李浩则跪在地板上捂着鼻子,指缝里也渐渐渗出血来。


    谢天明看了眼沈宗野,找出医药箱给李浩止住鼻血。


    沈宗野揉着那根断掉半截的拇指:“当初救下你们兄弟两个,我说过你们想走就可以走,是你们要留下来和我出生入死。现在我在这里装乖,你们俩在外面喝酒嫖。娼耍酒疯,对得起老子吗?”


    云肖说他错了。


    李浩哽咽,不敢吱声。


    梁然用余光在看沈宗野,把电视声音调小。


    她不动声色找出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打开了录像,借用抱枕悄悄地遮掩,想录下沈宗野的罪行。


    沈宗野嗓音极淡:“我奔着什么来宁城,你们两个不清楚?这是唯一一次,谁阻拦我事业就是断我命根子,我就断谁命根子。”


    李浩吓没吓坏梁然不知道,但梁然手机差点没拿稳。


    沈宗野轻飘飘说:“滚吧。”


    李浩哽咽地说着保证的话,走的时候和云肖两个人将地板上的血迹擦干净了才轻轻出去。


    沈宗野看向梁然。


    梁然飞快摁灭手机。


    他起身走过来。


    她心跳很快。


    沈宗野来到她身前,高大的青年弯下腰,手臂撑在她背后沙发上,抬起手。


    梁然几乎以为他是要抢夺她手机,她极力在控制恐惧滋生的那种抑制不住的颤抖,但沈宗野只是捋了捋她耳边的头发。


    “我教训手底下的人呢,你插什么嘴。”他嗓音格外温柔,像一种低哄。


    梁然抬起眼睛看她,睫毛有细微的颤动,她极力让这双桃花眼里只有温柔的娇嗔,没有恐惧。


    沈宗野亲了亲她红唇。


    梁然眼里的娇嗔更浓。


    心里的恶寒更深。


    “吓到你了?”


    “嗯。”


    沈宗野低懒地笑了声:“哦,那我下次需要提前跟你打个招呼,还是让你回避?”


    “不需要,我会慢慢习惯你的世界。”


    梁然迎着他的眼神,望进这双漆黑无边的眼眸。


    她抿起唇,勾住他脖子说:“你欢迎吗?”


    沈宗野唇边勾起极淡的笑。


    他横抱起她朝卧室走去。


    梁然急忙抓紧了手机。


    沈宗野又吻了她。


    从她耳朵到脖子,他的亲吻没有那么急不可耐,很浅很慢,滚烫的呼吸却打乱了梁然的心智,让她更恐惧更厌恶。


    可这明明是她终于等到的一天。


    他手掌掐着她细腰,将她耳垂亲吻得潮湿。明明该有下一步,可他却一直持续这样的亲吻。


    梁然勾住他脖子,去吻他薄唇,却被他手指捏住下巴偏过这个亲吻,他好像格外喜欢上吻她的耳朵。耳周的燥痒一直蔓延到周身,梁然忍不住在他胸膛下不安地扭动,气息变得越来越喘。


    直到谢天明回来了。


    “哥,都办好了。”


    沈宗野这才停下。


    他漆黑的眼眸似笑非笑,梁然看着他,眼睫仍在喘息里颤动。


    他拍了拍她脸颊起身出门。


    梁然深深呼吸,望着窗外夕阳拖着的橘黄色尾巴。


    她没有照镜子,没有看见她白皙的脸颊已经潮红一片,颤动的眼睛仿佛春日绽放的粉樱。


    沈宗野和谢天明在另一间房间谈话。


    谢天明说:“已经跟云肖和李浩都说了,对面五楼有董叔的人盯着。云肖很后悔,李浩也知道错了。”


    今天的确是想做给对面五楼盯梢的人看。但沈宗野也确实恼了李浩,也恼云肖隐瞒。


    沈宗野说:“让所有人都盯着点李浩,再他妈嫖。娼试试。”


    他又交代:“我有部手机落在楼下药店了,你晚上帮我取回来。”


    谢天明点点头,有意多看了沈宗野一眼。


    他们之间很默契,沈宗野知道谢天明想问什么,他无所谓地笑了下:“我没事。”


    谢天明有些心疼沈宗野,食指弯曲,比出他和沈宗野才懂的那个手势为他打气:“加油啊。”


    和一个女毒贩扮演虚情假意的亲密,对一个缉毒警察来说怎么不恶心呢。


    谢天明去了公司。


    沈宗野走去卫生间,梁然在卧室里叫他,他假装没有听到,关上门。


    梁然身上很香,是一股掺着绿意的兰香,又像冰雪清冷的味道。沈宗野这几天和她接触,身上不知不觉沾了这股香气,有董自新的人盯着,他不应该洗掉这股香味才是。可他无比厌恶,在水龙头下擦洗,但这股香气还是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他鼻端。


    沈宗野冷冷望着镜子,手臂上的伤发炎了,肿胀又痛痒,但他没法去医院,不能让董自新知道他身上有伤。


    他用消过毒的刀片划开那一段肿胀的伤口,挤出脓血,重新处理包扎。


    疼痛让他手臂青筋遍布,鼻梁也渗出一层薄汗。


    “沈宗野?我想进来。”梁然在门外。


    沈宗野一声不吭,紧咬牙关把伤口处理干净,做完一切,他后背衣服都被汗水浇透了。


    他打开门,冷笑十分嚣张:“老子拉屎你也要进来看吗?”


    梁然微愣了下,也许是他前一秒还深情款款地掐着她腰吻她,下一秒又这么肆意张狂。


    她瞪了他一眼,这才看到架子上的药箱。


    “你怎么了?”


    梁然握住沈宗野手臂,想掀起他的衬衫衣袖。


    沈宗野抽出手:“重新包了下伤口。”


    “是发炎了吗?那去医院吧,怎么能在卫生间处理。”


    “去不了,外面有董叔的人盯着。”


    梁然愣住。


    沈宗野撑着门框,梁然的表情倒有些丰富,他弯下腰,嗓音蛊惑:“怕了?老万被抓,董叔疑心怕跟我有关系,估计每个和老万有接触的人他都在盯着,你最好也乖一点,否则被董叔误会就不好了。”


    梁然点点头:“我明白了,虽然跟我们俩没关系,但被人误会向来是解释不清楚的,我会听你的话。”


    沈宗野收起撑在门框上的手臂,走出了卫生间。


    梁然将架子上的药箱收起来,看了下垃圾桶里沾血的纱布,找出手套和打火机给烧掉了。


    沈宗野诧异于她的镇静和处理。


    那些纱布本来是等谢天明回来帮他处理。


    梁然走到沙发前,坐到他身边,偏头靠在他肩膀上。


    她在笑,红唇微抿,眼神温柔,等着他夸她。


    沈宗野弯了弯薄唇,像撸猫咪一样摸了摸她脑袋。


    他笑容越深,越觉得梁然这个女人不简单。


    第48章 第48章没钱了


    这几天里,他们之间好像格外亲密。


    沈宗野会睡在梁然的房间,虽然依旧什么都不做。


    梁然知道,他也许只是在演戏,想做给盯梢的人看。


    她这几天把附近留意了个遍,也实在没发现哪里有盯梢。


    这样持续了五天后,沈宗野在一个早晨从她卧室里起床,拉开窗帘伸伸双臂。


    阳光落在床上,梁然在这束光里慢悠悠睁开眼。沈宗野正转过身,他在笑:“盯梢的人走了。”


    “啊,是吗?”梁然起身光着脚去抱他。


    “可是这样你是不是就不来我房间睡了?”


    沈宗野并不解释,只是说:“我得去公司看看。”他推开这个拥抱去换衣服。


    梁然也不失落,反正这人的世界实在难以闯入。有现在这么一点浅薄的信任,对她来说也够用了。


    沈宗野离开后,梁然在房间里给梁悦打起视频电话。


    她有好多天没再联系过梁悦,昨天晚上梁悦拨来视频时她正和沈宗野呆在一起,急忙挂断了。


    周末梁悦还在睡懒觉,她从被子里冒出小脑袋,迷迷糊糊喊姐姐。


    梁然笑起来,想起了小时候的梁悦,她的妹妹就是最可爱的。


    梁悦瞌睡醒了大半,翻身抱着抱枕和梁然叽叽喳喳聊天。她的眼睛和梁然长得不像,是一双又圆又亮的小鹿眼,干净可爱。她问梁然怎么穿着睡裙,不冷吗。梁然说室内的暖气不冷。梁悦眼睛一亮,问她地板暖和吗。


    从前他们一家人也去过更北边的城市旅游,梁悦喜欢光着脚跑在酒店的地板上,看落地窗外呼呼地刮大雪。


    梁悦又问起梁然很多话,很关心她,小鹿眼睁得大大的,又有些黯然地说:“姐,我好想你啊,昨晚我梦到你了,梦里我抱着你睡,还像小时候那样,可你昨晚都没有接我电话。”


    梁然安慰起梁悦。


    沈茹走的时候梁然15岁,梁悦六岁。


    六岁的小朋友对死亡没有大人那么敏感,可梁悦知道她们的妈妈再也不会醒过来了,趴在沈茹身上死死不松手。


    那段时间梁幸均要照顾她们姐妹俩,但却在失去灵魂伴侣的痛苦里一蹶不振。


    梁然照顾着爸爸,又照顾着妹妹。


    可以说她除了学习以外的全部时间都给了梁悦。


    她很爱梁悦,梁悦是她唯一的亲人。


    梁悦说:“姐,把你地址给我,我有礼物给你!”


    “又想送我什么礼物啊?”


    “班上有手工赛嘛,DIY一个礼物给爸爸妈妈,爸爸妈妈都不在我身边了,我就想着做给你,结果还给我评成一等奖了,老师也真是的,这么煽情干什么嘛。”


    梁然一笑:“是你煽情吧。”


    “哪有啊,我就正常念灵感来源,创意初衷啊,非把我选成了一等奖。”


    梁悦的声音有些颤抖,继续问梁然要地址,又带着一点小鼻音。


    梁然知道她应该在哭。


    也许是因为面对同学老师说出自己的灵感来源与创意初衷时,梁悦提到了她失去了爸爸和妈妈,从小被姐姐保护着长大。


    梁然目光很安静,望着这间只存在她痕迹的房间,即便沈宗野在这里睡过很多天,也没有留下过一点他的痕迹。


    这个男人很爱干净,衣服鞋子绝不乱扔,烟蒂会丢进烟灰缸,随手用过的东西都会放回原处,梁然实在在这间房里看不到他一点生活痕迹。


    可他冷戾的样子刻在了梁然脑海里,也许只有等到他落网那天,这张冷戾的脸才会被抹去。


    梁然说:“那肯定是你太优秀了,老师才给你评了奖。寄给我吧,我倒是很期待。”


    结束通话后梁然也打开电脑处理一些线上的工作。


    许久没再联系过的陈沥周又给她发来一条微信。


    clz:「梁小姐,打扰你了,有时间的话想麻烦您再帮我看看这份作品怎么样。」


    他发来一个链接。


    梁然点进去,是一个私家园林的设计,她浏览完才回复。


    梁然:「好像不是上次您问的那位设计师?」


    clz:「不是,那位设计师帮我出方案了,和我预想中的还是有些差距,挺遗憾。」


    梁然继续分析这份设计作品,给了陈沥周一些建议。


    两人并没有过多深聊,以互相的客气结束了聊天。


    这几天里,梁然没有再发烧,但吃东西时没什么胃口,不时还是会吐出去,阻断药的副作用实在太明显,她小腿肌肉依旧会觉得酸痛。


    沈宗野回来的次数变少了。梁然会问他身体还好不好,他只回她还好,倒是大鱼说他在公司吃过午饭也吐了两回。


    初冬的宁城以一种猛烈的方式降温,梁然在南方能穿的风衣完全抵抗不住宁城的冷风,下楼时本来想走去她住的那家酒店,只能掉头回车库去开车了。


    她之前订的酒店离沈宗野的公寓很近,梁然回来是来拆梁悦的快递。


    梁悦寄来的礼物在今天到了,是用彩色铜版纸组装的别墅模型,模型的设计不亚于专业建筑师,所有铜版纸也都是由梁悦亲手剪裁后计算出的卡位,再动手组装,过程不啻于一场专业建筑。


    梁悦很有天赋,梁然看着这个礼物笑了起来。


    别墅模型有沈茹喜欢的花园,龙沙宝石爬满院子。有梁幸均喜欢的中式阁楼,有梁然喜欢的能从卧室滑到楼下大门的滑滑梯,当然也有梁悦自己钟爱的滑冰场。


    梁然笑意温柔,用手机拍下照片记录下来,小心将模型收好。


    她买了些水果和零食回到公寓。


    沈宗野也刚回来,他站在玄关脱下大衣,为了不暴露手臂的伤,他这些天的穿衣风格都变得很板正,衬衫是偏小的码,穿在他身上格外显得宽肩窄腰,身材紧实。


    他解着不太舒服的衬衫纽扣,往屋子里扫了一眼,皱起眉:“你买榴莲了?”


    “嗯呐。”梁然轻笑,“你不吃榴莲啊?”


    收到梁悦的礼物,梁然的心情很好,格外有食欲,所以决定即便今天沈宗野作死了她也可以给他面子,可以笑脸相迎去忍耐。


    沈宗野表情很淡:“那你赶紧吃完,天明不喜欢榴莲。”


    梁然微愣,还以为是他不喜欢呢。


    虽然对他的一切都是假的,但他这么说的确让她觉得扫兴。


    “所以我没天明重要是吧。”


    沈宗野看她一眼,薄唇边依旧是放肆惯了的哂笑,他似乎懒得跟她解释,进了他那间房。


    梁然说:“你看对面是不是有人在监视我们?”


    沈宗野背影一顿,转身顺着她的话朝窗外望去。


    他并不迟钝,视线搜寻的几秒后就知道梁然是什么意思。


    沈宗野不耐烦地解着衬衫纽扣,嗓音懒洋洋的:“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但我没这意思。”


    梁然原本想着等他们回来了一起开榴莲。


    她直接徒手掰开,套上大衣去阳台上吃。


    谢天明刚推开门就被扑面而来的榴莲熏得直接作呕。


    “呕……”


    气味实在上头,谢天明他直接退了出去,狠狠拉上房门。


    梁然很想笑,实在憋不住了才哈哈笑出声。


    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


    沈宗野已经换了慵懒的家居服出来,见到只有梁然一个人,又听到谢天明在门外“卧槽卧槽”的痛呼。


    阳台推拉门被梁然关着,落地窗也被她敞开一扇通风,她裹着大衣戴着手套,在那里边吃边笑。


    风吹起她的头发。


    沈宗野走到阳台,冷气直扑,完全没有室内暖和的温度。


    榴莲肉很饱满,颜色是熟得刚好的金黄,他拿起一个吃。


    梁然:“你能吃啊,哈哈哈为什么天明不能吃,不会是你吃的时候从来没叫他吧。”


    沈宗野没什么表情,只是吃完了手上的一小块,又拿起一块稍微大一点的。


    梁然:“我第一次也不能吃,但是后面越吃越觉得好吃,而且最近例假快来了,我得吃点补补气血。”


    沈宗野:“第一次吃是什么时候?”


    “五六岁吧。”


    “哦,这么小,爸爸妈妈买的?”


    梁然差一点说漏嘴,她笑:“不是,我家小时候很穷,能吃饭就不错了,哪有钱买水果。在别人家蹭的。”


    “是么,看不出来,像你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一看就应该被宠着长大。”沈宗野视线没看她,只顾着吃东西,好像这些话都是随口一提。


    梁然也随口一编:“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我也想体验一把家境优渥,被宠着长大。不过我虽然家境不好,但我还是蛮幸运的,遇到很多贵人,成就了现在的我,我很感谢他们。”


    沈宗野说:“那真幸运,那你改天拜访贵人的时候告诉我,我准备一份礼物。”


    梁然笑着,很会接话:“你都没送我礼物呢。”


    沈宗野挑眉:“才买的包。”


    “那天晚上在医院你不是弄坏我一个包嘛。”梁然说,“再赔我一个。”


    沈宗野有这么一刹那,是实在没套梁然话的心情了。


    他刚刚问那些是想套梁然底细,想多了然她,不知道向邬道是不是她口中这个贵人。


    赔包确实赔不起。


    梁然一个包就要五万,沈宗野那天刷卡时别看表面那么淡定,实际透支了信用卡才刷出来。说实话,他那时有一瞬间的肉痛,他没在商场消费过这么贵的单品,这些钱花给队里多好。


    这次案子卧底的经费早就耗得差不多了,云肖还亏了他几十万。这几天网店没什么进账,退款订单比新增订单都多。索性能算勉强维持下去,沈宗野才一直拖着没向上级申请经费。


    他这细微的表情被梁然看出来。


    “你不会是没钱了吧?公司那些订单没有入账吗?”


    “你别管了,喜欢包过几天给你买。”


    沈宗野这几天让谢天明和云肖查在查轻松一号,这药在宁城的确卖得很好。


    但队里也在查,南方这药卖得更好。


    轻松一号含有微量的甲基。安非。他明和一种兴奋神经中枢的化学剂,还含有其他几种微量的化学成分,已被列为新型毒。品。


    王局又翻出几个旧案,调查后发现案件中的几个死者对此类毒。品至少都有三年的服食史,其中包括一个被封杀的演员,一名死在演唱会舞台上的流行歌手,A市一名高考状元。


    死亡原因有心梗、心室颤动诱发的呼吸衰竭,和精神兴奋诱发的失控行为。看似剂量减轻的新型毒。品,可其危害程度不亚于一代。


    能把这几人的案子跟轻松一号联系在一起实在不容易,毕竟偷偷购买此类违禁药严重触犯法律,他们自己也不敢追责自爆,队里费了功夫才把轻松一号从这些案件中挖出来。之前沈宗野让王局辐射到境外范围,队里向上反映了,暂时还没有关于轻松一号境外的线索。


    沈宗野掏了笔钱给云肖,让他去找出宁城贩卖轻松一号的货主,这又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沈宗野没心思把钱浪费在其他事上。


    梁然没有生气,好像真是看出他没有钱了,笑了笑安慰他:“你不会现在是低谷期吧?很多人做事业都会遇到点难关,低谷期也不要紧,会触底反弹的。别担心,我会陪在你身边。”


    她说:“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你啊,沈宗野。”


    沈宗野抿起薄唇。


    谢天明用衣袖捂着鼻子开门进来:“卧槽,还在吃!”


    “你也吃上了!”


    谢天明看见的就是梁然和沈宗野在一堆榴莲里相视微笑,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眼神都他妈演得很深情。


    “你们俩口味真重!”


    这一幕,谢天明后来记了很久。


    第49章 第49章“我舍不得你难过啊。”……


    梁然在第二天给沈宗野转了二十万过去。


    沈宗野早起正要出门,从他的卧室里出来,身上依旧是稍微紧身的衬衫,面料勾勒出腹部壁垒起伏的肌肉线条,他正将大衣挽到手腕,拿出手机才看到梁然这笔转账。


    梁然不在客厅,她房间的门紧闭。


    沈宗野敲响房门。


    梁然:“怎么,现在倒这么绅士了,还要敲门才进来。”


    沈宗野便直接打开房门。


    梁然还没起床,有些刚醒的样子。她似乎有意凹出造型,侧身单手支着下巴,细长白皙的双腿交叠,脚趾上的甲油像一颗颗熟透的车厘子,笑吟吟地看沈宗野。


    宁城总是晴天,洒进房间的阳光穿透软薄的睡裙,朦胧地勾勒出她起伏的身体曲线。


    客观来说,这种透光勾勒出的身体线条更具有魅力。可惜沈宗野只当眼前一幕都是在办案。


    办案的时候,警官怎么可能会对罪犯产生兴趣。


    但沈宗野微微笑着,眉梢轻挑:“怎么给我转这么多钱?”


    “我舍不得你难过啊。”梁然说,“看你低谷期,我很担心你。世界上谁都可以伤心,可是你不能。”


    沈宗野勾起唇。


    梁然继续说着。


    “我不知道你以前的女朋友是怎么和你相处的,对我来说,我只想看到你开心的样子。你这么好,她们居然舍得骗你,真的很为你难过。”


    “沈宗野,我永远都会陪在你身边。”


    话说到这里,梁然深深看着他。


    而沈宗野不表示什么也说不过去。阳光渡着的女人这么美,还是他名义上的女朋友,他再敷衍那就是不专业了。


    沈宗野走到床边,俯身捏住梁然的下巴,她被迫仰起脸。


    沈宗野吻她的嘴唇,梁然保养得很好,她的唇是绵软的,可惜沈宗野每次都觉得像在亲一条蛇。


    他笑:“不知道说什么,还从没女人对我这样。”


    “那等你事业上升了可以帮我多买几只包包吗?”


    沈宗野点头。


    梁然很聪明,该深情的时候深情,该退的时候也懂得及时退,她让沈宗野去公司忙,多注意身体。


    两个人在这场虚情假意里各自忙起自己的事。


    公寓里只剩梁然了。


    她将上次拍到的视频保存在云端,又登陆起企业微信,处理起工作室的几个项目。虽然远程能做的不多,但也不算是把全部压力都给了乔思嘉。


    陈沥周今天又给梁然发来消息,这次倒不是请她帮忙分析建筑作品了,而是询问她有没有认识的有创意的年轻设计师。


    陈沥周说他最近找的那些古典建筑师设计的东西实在太像古城景区了,虽然经典但是板正规矩,没有人能住的气息。


    梁然看着他的文字笑了起来,这人明明已经很急了,但话里却带着几分幽默。


    Zahe:「你妈妈以前有说过她喜欢的建筑类别吗?我帮你找找。」


    clz:「她没有具体说过,已经很多年了,我那时候很小,印象不多,她只说过秋天坐在院子里能看到池水被风吹皱,水里映着落日,有树叶落下来,猫在亭子里抓蝴蝶。」


    这段文字似乎没什么具体的建筑概括。


    梁然接触各种各样的甲方,大概知道陈沥周要表达的思想,可能在陈沥周心里是想还原当时听妈妈讲故事的那种温馨的感觉。


    她问:「方便问一下你妈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clz:「有很多年了,那时我七岁。」


    梁然明白了,他想要的应该就是记忆中的感觉。


    难怪这么多设计师他都不满意,是没有找到这种感觉。想把感觉还原成实体建筑,这太难为乙方了。


    clz:「我妈妈以前提到的应该是苏州的园林建筑,我很喜欢苏州这个地方,找过一个设计师,可惜他的作品有些经不起推敲,我有些犹豫。」


    梁然:「不是很明白?」


    陈沥周说这个设计师作品有抄袭的嫌疑,所以他犹豫用不用。梁然便去认真看了这人的作品,的确有很多能和国内大师撞到的地方。


    梁然和陈沥周聊着,两人已经不像最开始那样互相称呼“您”,说话变得随和很多,没那么多礼貌客气。


    陈沥周:「梁小姐,你最近还是很忙吗?」


    梁然:「还好,工作室有几个项目。」


    陈沥周:「那你要回南城了?那走之前我请你吃个饭吧。」


    梁然:「不用,我暂时远程处理一些工作。」


    陈沥周:「线上处理吗?」


    他很快又发来一条消息问她方不方便接听电话。


    梁然回复方便。


    陈沥周拨通了她号码。


    “梁小姐,如果你方便线上处理工作,那能不能再次考虑一下我?”


    青年语气很诚恳:“我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也不会催促你,你可以忙完你们工作室的项目再做我的,反正我只是个私人单子,而且如果你担心工作室忙不过来,直接给我图纸就行,我可以自己找建筑团队……”


    他说了很多,连设计费都承诺多付三倍,一个私家园林已经快赶上顾儒海给的丰厚了。


    听着青年诚恳的嗓音,梁然有些心动了。


    一方面这个设计委托是为已故亲人,意义与传统商业不一样。


    另一方面是陈沥周之后都没有来打扰过她,是实在找不到了才再次提出来。


    短短几秒钟的无声里,陈沥周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她答复。


    梁然说:“你确定远程就好?不是我不负责任,而是我确实没有那么多面对面沟通的时间。”


    陈沥周很爽快地答:“当然,有图纸我可以自己去找建筑团队。你这是答应了,谢谢你梁小姐!”他笑起来。


    梁然弯起唇:“那我既然都是这个项目的设计师了,怎么也得把工程揽到我们自己的团队。”


    “没问题。”陈沥周嗓音愉悦,“我会按刚才的承诺来付这笔设计费,你那边出合同吧。”


    “稍后我让我助理联系你。三倍倒是不必了,显得我多黑心……”


    陈沥周低笑:“没关系,为你的履历上多添一笔,我觉得是我荣幸的事情。”


    梁然微笑起来。


    她喜欢对方的情商。


    乔思嘉本来还对梁然这么久不回南城有些疑惑,现在又有了一个新项目,倒是不再奇怪梁然怎么还在宁城呆着了。


    梁然这几天专心扑在陈沥周的项目上,白天等沈宗野出门后她便也换到她之前在附近订的酒店,她在这里包月了。酒店里无人打扰,她根据陈沥周的想法在画草图。


    这几天她都没和陈沥周见面,谢绝了他想请她吃饭的邀请,两人都在线上保持联络。


    梁然把整体的框架画好,给陈沥周拨了视频电话。


    屏幕里,陈沥周依旧穿着最简单的衬衫,内搭依旧是干净的白色T恤,有一种朝气的青年感。梁然将镜头对准平板屏幕,放大草图。


    “你先看一下有哪些要修改的地方。”


    陈沥周仔细浏览,问起她专业性的问题,梁然认真作出解答。


    陈沥周:“拱桥上的小阁楼是50厘米?高度是不是标错了?”


    “没标错,这是个猫窝。”梁然用电容笔随手勾勒出一只圆滚滚的猫咪,“你不是说阿姨提过有猫咪嘛,这里,这里,还有墙头,我都预留了猫咪玩耍的地方。你不满意?”


    “没有,我很满意。”陈沥周有些意外的惊喜,继续浏览设计图询问梁然他不懂的地方。


    他们聊着聊着,敲定完整体,梁然开始画出室内的轮廓。


    陈沥周有些想笑。


    梁然看见,手上的笔没停,淡淡问他:“你笑什么?”


    “我觉得你很敬业。”


    梁然微微挑眉:“我敬业,你作为甲方还不高兴啊。”


    陈沥周莞尔。


    这几天的沟通过去,他们好像没有最初那样客气,关系比正常的甲乙方要再熟络一点,但又一直没见过面,算是熟络中又有原始的陌生。


    陈沥周看了下电脑上的时间:“梁小姐,不如先吃晚饭吧,四点了,你方便的话我开车来接你吃个饭。”


    “不用了,那今天先到这里吧。”梁然把视频切换到前置,对陈沥周说,“你先忙。”


    陈沥周敛了笑,在她将要挂断时说:“那我给你订个餐,辛苦了。”


    梁然婉拒了,打完招呼结束了视频电话。


    她灵感来了,想把图画好,继续低头忙碌,直到房间的门铃响起。


    梁然有点被打扰的挫燥,起身去开门,是酒店服务生推着送餐车,客气地说她订的餐机器人肚子里装不下,由他们送上来。


    服务生身后跟着穿燕尾服、戴白色手套的侍者,朝梁然恭敬地说:“梁女士,餐已送达,祝您用餐愉快。”


    不用问梁然便知道是陈沥周。


    餐具上的LOGO是家会员制餐厅,沈宗野没这个品味,也订不起这么昂贵的餐。


    但梁然没觉得被尊重到,相反,她有一种隐私被窥探的生气。


    服务生将餐送进房间里,轻轻为她带上房门。


    梁然拨通陈沥周的电话:“你怎么知道我住的酒店?”


    “那会儿我们视频沟通的时候,你的镜头照到了窗外,我看见了对面的大厦。”陈沥周很坦然,有些不好意思地请她见谅,他眼神有些紧张,似乎没感受到她的惊喜,反而是质疑。


    “梁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唐突到你了我向你说声抱歉。”


    梁然抬头看了眼落地窗,对面大厦的字体的确在这个方向,她虽然无意防备陈沥周,但介意肯定是有的。


    她选择远程完成这个项目,是不希望把陈沥周卷进这个泥潭里,怕被沈宗野这个大坏人盯上。


    梁然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但作为女性我确实觉得有被冒犯到,希望我们今后的合作里不会再发生这种不愉快。”


    陈沥周镜片后的眼睛充满歉疚。


    他说:“不好意思,今后不会了。我也感谢你能直言,实在抱歉。”


    “餐不错,闻着很香。”毕竟是她的甲方,梁然表达完自己的立场,也知道该说什么圆场。


    陈沥周这才如释重负露出一点笑意。


    梁然说:“谢谢你的餐,再联系。”


    梁然吃过饭才离开酒店。


    公寓里黑漆漆的,客厅里透着窗外照进来的一点微光。


    梁然打开灯,沈宗野竟还没有回来。


    梁然给他拨去电话,沈宗野还在公司里。


    今夜的风很大,树枝被风吹得像在跳舞。


    梁然问:“要我来接你吗?”


    沈宗野淡淡说:“用不着,你脚好了?”


    “还是好疼呢。”


    沈宗野说:“好好休息。”


    梁然:“嗯,记得早点回来,阻断药要按时吃,我在家等你。”


    沈宗野淡淡应下她,挂了电话。


    第50章 第50章“我遇见你,就像注定一……


    郊区的夜格外宁静。


    远处铁轨上传来火车长长的呜鸣。


    工厂里亮着灯,云肖他们在加班打包订单。


    沈宗野坐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听着王局的电话。


    老万死了。


    被捕后宁城警方与南城警方联合办案,将老万送进定点医院进行看守与审讯。


    老万两次想逃,都被24小时看守的警员按住,第三次策划逃跑时,他用了自残行为,谁知因为身体的疼痛喘不上气,抢救无效,死于呼吸骤停。


    毒贩的嘴向来是最严的,以往被捕的毒贩几乎百分之九十都是零口供。


    老万这次也一样,他只有在临终前呼吸困难时,才对看守的警员说“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什么都说”。


    队里从他几个手下的供词里起获出一批藏匿的毒。品,因为数量严重超过死刑的标准,几人下场可想而知。


    在逃的姜义还是没有落网。


    王局问沈宗野董自新这边有没有线索,沈宗野说:“暂时没有,但他对我没再监视。”


    王局沉吟:“你们俩保护好自己吧。”


    王局话里的意思是担心姜义会找沈宗野和谢天明麻烦。


    毕竟最开始姜义就怀疑过是沈宗野在怂恿老万,而姜义的行踪那么隐蔽,竟然与老万在两地同时被捕,毒贩本就多疑,姜义必定想查到底是谁泄密。


    王局问沈宗野还有什么需要汇报。


    沈宗野说没有了。


    他本来是想汇报一下经费已经不够用。


    索性梁然的二十万加上公司账上的钱,尚还可以支撑一段时间。


    时间流逝得很快。


    半个月过去,沈宗野这笔钱也花得差不多了,但云肖还是没接触到宁城贩卖轻松一号的货主,花出去的一笔笔钱只是买到一颗颗彩虹色小药丸。


    沈宗野回到公寓,晴朗的午后,梁然在阳台画画。


    画板前的人穿着长到脚裸的薄纱睡裙,裙摆绕在地板上,垂散的长发有逆着太阳的金色眩光,这一幕很像误闯入公主的城堡。


    沈宗野一直都觉得,如果不是发觉梁然动机不纯,她的伪装真的算是很高级的伪装。


    沈宗野走到梁然身后,画板上是蓝布缎一样的天空和金色太阳,但是画风有些抽象,水彩晕染得像梦核。


    沈宗野叼着烟:“小区的景色也能让你有画画的心情?”


    “有啊。”梁然没回头,只是笑着说,“画画需要的是心境。我心态坦然,心情愉快,所以想动笔。”


    天空之下的高楼还没有勾勒,梁然回头看沈宗野:“忘了问过你,你的微信名字为什么叫绿野?”


    “你问输入法。”沈宗野神情慵懒。


    梁然抿唇笑了笑,她显然不信沈宗野。


    但是她微微偏着头,有些少女的凝思,语气愉快:“我想一想,嗯……是一片绿色的草地吗?”


    “那我画一片草地吧!”


    她开始把高楼勾勒成了草地。


    沈宗野转身坐到沙发上,并不在意梁然画什么,只是说:“明天去医院做检查,你一起吗?”


    阻断药在今晚过后就能停药了,可以去医院做血检了。


    梁然:“我明天得去甲方那里一趟,我忙完工作自己去医院吧。”


    梁然也一直牵挂着这件事,只是不想跟沈宗野一起去,因为她怕他记下她的身份信息。为了接近他,她连身份证都不敢随身带在包里。


    沈宗野没说什么,懒洋洋把烟杵灭。


    梁然在第二天去了顾儒海那里后便直奔医院。


    一路上的担心肯定是有的,尤其是等待结果的过程,漫长的几个小时过去,索性她的结果是阴性。


    梁然整个人松了口气,将结果拍照发给沈宗野,给他打去电话。


    “你的结果怎么样?”


    沈宗野说:“跟你一样。”


    梁然:“谢天谢地。”


    她心情愉快,但是忽然又想,沈宗野是什么结果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犯不着为他担心。


    可也不对,他如果真的没成功阻断病毒,那她和他接触也算高危人群啊?


    真是便宜他了。


    梁然开车去了沈宗野的公司。


    大鱼又做了好吃的,在拉着云肖他们试菜。


    梁然刚到,大鱼便也把她拉到厨房,请她尝尝新的手艺。


    菜是佛跳墙,做这道菜要费很多功夫。


    梁然双眼明媚,说:“味道很棒,这是我喜欢的菜。”


    大鱼得了她的夸张,比什么都高兴。


    梁然放下筷子转身时,忽然有一种被盯住的感觉。她循着这股感觉打量,只发现靠墙蹲着的李浩。


    李浩和云肖一样高挑偏瘦,但不像云肖手臂有充满力量的肌肉,他整个人更单薄阴郁,病恹恹的颓懒。尤其是望着梁然的那双眼睛,灰沉沉却又兴味昭昭,像恶犬。


    梁然以为是她的错觉时,李浩已经丢下烟头,起身朝她哈腰喊声“嫂子”,进了仓库去忙。


    梁然不确定刚才那短短一瞥的感觉,隔着烟雾,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但这个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上楼去了沈宗野的办公室。


    夕阳装点着整个房间,霞光睡在桌面,沈宗野坐在那一团逆光里,见到她来,懒洋洋抬起眼。


    他关了电脑,起身说:“工作忙完了?”


    “嗯。”


    “你脚好了吧。”


    梁然挑眉:“又想赶我走?”


    沈宗野笑吟吟的,但这种漫不经心的笑让梁然恨得牙痒痒,又只能同他含笑调情。


    “天明睡沙发脊椎要断了。”沈宗野说。


    梁然还是不高兴,但嗓音软下来:“那你总得求我一下吧。”


    沈宗野似笑非笑,他站在她身前,高大身躯挡住了窗外投来的夕阳,梁然的脸一半陷入阴影中,一半明媚娇嗔。


    沈宗野抬起她下巴,轻轻笑起,嗓音低沉:“老子不会求人。”


    梁然被迫这样仰着脸,睫毛眨着:“那你哄我一下总会吧。”


    沈宗野失笑,挑挑眉亲昵地握她的腰,鼻尖触碰到梁然耳骨,嗅着她的味道。


    “真拿你没办法,等我赚了大钱买个大别墅,把你锁在里头,床都不许下。”


    沈宗野没恋爱经历,也不想正经哄梁然,这句话他说完觉得还蛮恶心。这是沈宗野审案子时犯人交代的,当时沈宗野和谢天明觉得变态极了。


    他漆黑的眼眸肆无忌惮。


    梁然睫毛颤动,脸颊蔓延开一层薄红,给他一记白眼。


    但她还是圈着他的腰,埋在他肩膀上:“我总觉得这一切像冥冥之中注定一样。”


    “什么?”


    “医院那晚,我们受伤,一起吃药,一起挨过那些恐慌的日子。”梁然闭着眼睛说,“我遇见你,就像注定一样。不管你能喜欢我多久,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会深深记在心里,不会忘记。”


    在感情上,的确是女性要细腻得多。


    沈宗野说不出这像梁然这些感人肺腑的话,他拍了拍梁然肩膀,心头的敷衍只有他自己知道:“我也是。”


    ……


    他们回到公寓后,谢天明说帮梁然把行李送去酒店,怕她一个人不方便。


    梁然在这住了28天,28天里也没去逛几次街,可衣服鞋子包包都已经塞不下了。


    沈宗野要给上级回工作电话,一直在等梁然收拾完走人。


    但他耐心很好,反正酒店也近,他说:“还有什么要带的,这个给我。”他接过梁然拎出来的那些包。


    梁然拍拍手:“没事,你们不着急,反正这么近,几趟就拿完了。”


    “还分几趟?”谢天明找出一个搬家纸箱,“我直接一趟给你搞定,我办事嫂子放心!”


    梁然弯起红唇,转身去开门,脚步愉悦。


    但她却不是往电梯间走,而是走到靠右边的对门,那户前段时间在装修的人家。


    她用指纹刷开房门。


    “放进来吧,我在这儿租了房子。”


    谢天明没绷住,笑生生定在脸上,转头看沈宗野。


    沈宗野脸上如常,只是有些意外地挑眉:“你把这儿租了?”


    “嗯啦。”


    “为了我?”他眼神深邃,有些感动。


    谢天明闭了嘴巴。


    演技真好。


    难怪年纪轻轻就是省厅一次次表彰的精英!


    这出神入化的演技,这副充满性张力的身材和一张脸,不去闯娱乐圈可惜了。


    谢天明拉住梁然刚才推出来的小推车,将一车衣服生无可恋地推向对面房门,背着梁然对沈宗野用食指比出他们默契的那个暗号。


    真行。


    梁然悠哉地靠着门等他们把东西都搬好。


    “带你们参观一下我租的房!”


    谢天明:“我记得才一两个月啊,之前过来装修的还是个男的?”


    “那是装修团队嘛。”梁然是特意全权委托了装修公司,就怕沈宗野提前知道会赶她走。


    “这屋子原先是装修好的,我就没有装别的,只是把两个房间打通,装了一个室内滑滑梯。”梁然眼神示意着客厅里的滑滑梯。


    两室一厅的房子被她改成一室,高度不够就用空间来凑,滑梯被她设计出蜿蜒的坡度,整体显得更适用了,空间也不会局促。


    滑梯尾端顺着靠玄关的墙,梁然走到尽头的步梯上,从顶端坐着往下滑,一骨碌滑到尾端。


    “很好玩的。”她从滑梯上站起来,明艳的脸上多了一点稚趣。


    有时候沈宗野会觉得梁然是一个琢磨不透的人。


    她身上的气质很矛盾,例如此刻这种带着少女的纯真。


    梁然笑着示意他:“你上去试试。”


    沈宗野浮起笑,很配合。


    他试着从高处滑下来,滑梯蜿蜒绕出一个圈,将他送到梁然脚边。


    梁然哈哈笑出声。


    谢天明看得蠢蠢欲动,也跟着跑上楼梯去坐,梁然紧跟他后面又滑了一圈。


    她喊沈宗野:“再玩两圈啊。”


    沈宗野是有些心痒,谁能拒绝在充满暖气的屋子里穿着短袖玩滑梯。


    不行,他得端着,他不能被梁然勾起任何一点真实情绪。


    沈宗野:“我不玩了,你们玩。”


    谢天明已经再次跟在梁然后面,从透明的水晶滑梯上笑哈哈地往下滑。


    梁然这次站起来后就拽起沈宗野跑向滑梯:“你不喜欢吗?那你陪我们再玩一圈吧,就一圈!”


    “真的很好玩,小时候我家太穷了,我总是只能看别人这么玩,我就发誓,我长大了一定要拥有这种快乐。”梁然编着满嘴胡话,但滑梯带给她的快乐是真的。


    她拉着沈宗野的手,先把他推上滑梯,看他在蜿蜒的滑梯上终于弯起薄唇,她才抿起笑跟着往下滑。


    怎么去打动一个人?


    当然是亦真亦假。


    拥有一个家庭版滑滑梯,是梁然从小到大的经历,早就习以为常。梁幸均知道她有个怪毛病,没灵感时喜欢一遍遍坐滑梯发呆。而且她很懒,别墅太大了,她很喜欢直接从三楼滑向一楼客厅。所以她国内和国外的房子,梁幸均都帮她安装了室内滑滑梯。


    沈宗野也喜欢玩这个。


    梁然在他眼底看出来了,这双眼睛永远深邃、恣意,但这一刻似乎带了这么一点点人的味道。


    “沈宗野,以后我们的家也装一个滑梯好不好?”


    沈宗野低懒地回她:“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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