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她理解了缉毒警察背负的……
茶叶是精美的中式包装,看着便知昂贵。
梁然先是煮上泡茶山泉,再来拆茶叶包装。
沈宗野问:“特意给我买的?”
“是啊。”梁然弯起唇,语气也很愉悦,“你知道吗,手机丢的那天我在电话里听着你的声音,当时就觉得你声音给人的感觉很像在冬日雪天里煮着一壶香气沸腾的生普。”
沈宗野嗤笑,他长腿交叠,靠进椅背里,看着手上梁然取出来的一罐罐茶叶说:“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有这种感觉。”梁然抬起眼,望进沈宗野恣肆的眸子,“感觉是说不清楚的,沈宗野。”
沈宗野薄唇笑着。
水烧开了,沈宗野提过精致的水壶把手,学着梁然昨晚泡茶的方法。
他问:“水温有要求吗?”
梁然解释着水温,沈宗野按她的教法冲泡。
他的动作没有那么娴熟,手上皮肤也生着粗糙的茧,但骨节修长的手指握在精致的盖碗上,也足够的赏心悦目。
梁然真的很不想用赏心悦目去形容沈宗野,他不过只是善于这形象的伪装。
沈宗野将茶倒给梁然,换成了那只残疾的左手,缺失的大拇指太短,但索性杯口不大,他用力也能勉强扣住。
浅黄色的茶汤很干净,不再像他第一次随手泡的那样都是茶叶,升腾起来的热气里飘散着浓郁兰香,未饮便知是好茶。
沈宗野凑近闻香杯嗅着茶香。
沈宗野不爱喝茶,是为了契合卧底的身份,迎合董自新。
他蹲守犯人时干过卖鱼的摊贩,居民楼下的阿姨来问价,他叼着烟回500克一斤,阿姨称出两斤,他非要人家给一千,被人说脑壳有病,但好在没了生意也没人再来打扰。他伪装过海上货运公司老板的干儿子,穿着印满LOGO的名牌,吊儿郎当坐在毒贩派来的手下身前,头头是道与人商量帮运的条件。他还干过卖假酒假烟的走贩……每一条线索都是一次化妆侦查,或是长线的潜伏卧底,身份实在太多了。
而现在,他品完杯子里的茶,手臂揽过梁然的腰。
她跌坐进还算宽大的椅子上,沈宗野摩挲着她白皙的手指:“是好茶。”
“你喝出什么了?”
“好喝不就行了。”
梁然一笑:“嗯,也对。百年老树和新树也不过就是香气和味道的一点差别,喝茶嘛也不用讲究茶叶的好坏,只要喜欢喝的就是好茶。”
“茶叶不便宜吧。”沈宗野薄唇边挂着淡笑。
这个角度,梁然清晰看到沈宗野视角的一切。
桌上有两台电脑,一台开着网店的后台页面,一台是监控画面,包括进大门后的停车场,仓库、办公区域、员工宿舍走廊,几乎整个工厂都在监控画面里。
沈宗野左边有个保险柜,右边的抽屉也上了锁。
睫毛掩盖着快速扫过的视线,梁然笑着说:“你喜欢就不贵。”
“想要什么,送你。”沈宗野始终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闲恣。
梁然靠在沈宗野肩膀上:“那我要想想。”
沈宗野喝着杯子里的茶,梁然想了半天:“先欠着,我暂时想不到。”
沈宗野嗤笑了下,他的笑收放自如,很快就一脸冷静站起身。
他并没有提前和梁然打招呼,梁然只能随着他动作从他膝盖上离开,扶住办公桌才刚站稳。
“下去看看仓库,你自便。”
敛去笑容的沈宗野很冷淡,他的忽冷忽热收放自如。
梁然并不意外,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她有些想独自留在这里,但看着电脑上这里的监控画面,留下来也没什么作用。她跟着沈宗野下了楼,穿过楼下办公室去了仓库。
云肖和李浩坐在电脑前看后台订单,几个梁然没见过的工人在打包发货,刚才从前面办公室过来,格子间里也都是几名眼生的年轻客服。看起来沈宗野的网店除了他几个心腹外,也是有几名正常的员工。
见到沈宗野过来,云肖把后台账单数据给沈宗野看,虽然没直接说什么,但那种意有所指的眼神似乎有些可惜。
梁然看了眼,是运费的账单数据。她差不多能明白他们是在可惜从南城逃到这里,额外让运费高出了一大笔。
沈宗野没说什么,问过几句话后走出仓库去了前面办公室。
格子间的几名员工都在敲击键盘忙着各自的工作,最前面有间会议室,沈宗野走进去,长腿大开坐进椅背里,有些恣意懒漫。
四面的百叶窗都没有关上,透明的玻璃外就是办公的员工。
梁然倚着门问:“坐这儿干嘛?”
“监工。”沈宗野随手从旁边报刊架上取出本书翻,不看。
梁然笑了一声:“你知道员工最讨厌哪种老板吗?”
“我这种?”沈宗野挑挑眉。
“不给员工隐私的老板。”
沈宗野毫不在意地嗤笑了下,翻着手上那本《现代物流》,梁然也不想在这里说话打扰员工,就去了厨房找大鱼。
大鱼很有手艺,最近在学烘焙,梁然一进门就能闻到烤箱里面包的麦香。那台烤箱虽然外观很旧,许多磨损和使用的痕迹,但内里很干净。而灶台上切好的菜各种各样,却不见脏乱,可见大鱼还是个爱干净的人。
这个下午梁然都在这里度过,吃了大鱼做的晚饭后才准备离开。
夜幕已经暗下来,秋天就这样悄无声息来临,夜晚的空气多了冷清凉意,河风从岸边伴着火车行驶的声音卷进沈宗野这间办公室的窗户。
风吹起梁然的长发。
她穿上外套,拿过包,朝桌上的手机呶呶嘴:“帮我放进来。”她整理着被外**乱的头发,将包递过去。
沈宗野将手机替她丢进了包里。
晚风太大,吹落了打印机旁的A4纸。
梁然弯腰去捡,沈宗野问:“要我送你吗?”
梁然笑:“好啊。”
“那我叫云肖开你车送你。”他点着烟:“我没空。”
“那算了。”梁然说,“我自己走,那你得送我下楼吧。”
沈宗野说:“这么几步,你自己下去吧。”
梁然不说话了,漂亮的脸上是一种很明显的不高兴,可又不是生气,是她只能伪装出来的撒娇。她用这种娇嗔的眼神看沈宗野。
沈宗野很自然地吐出烟圈,他的态度这么的无所谓,不仅没有安慰的意思,还有些取笑般勾起薄唇。
“走吧。”他像逗弄一只猫咪一样露出哂笑,走出办公室。
梁然牵住了他的手。
一楼的员工已经下班了,守在电脑前值班的是云肖他们,说是值班,电脑端叮咚的声音响了他们也没理会,各自玩着手机游戏,见沈宗野和梁然出来才打着招呼。
“嫂子要走啊。”云肖说。
李浩和大鱼也和她打着招呼说时间还早,留她多坐会儿。
梁然虽然感觉不到云肖如今对她有多尊敬,但也算是给她面子。
她跟他们打过招呼,和沈宗野走到门口。
沈宗野抽出手掌,自然地插进裤兜。
梁然将脸偏向他,微微仰起一侧:“我走了哦。”
她的这种撒娇伎俩让他生起极淡的笑来,低头亲了下她偏过来的脸颊:“开车慢点。”
晦暗的天色笼罩在城市上空。
梁然感觉不到沈宗野对她的喜欢。
他对她好像并没有那种异性之间的冲动,是因为他作为毒贩的戒备太重吗?
梁然不得而知,她对他的攻略看起来还任重道远。
一路开车驶向酒店,梁悦的电话打了进来。
梁然没连车载蓝牙,甚至手机也仍在包里。她就这么望着梁悦的电话跳动到熄灭,没有接听。
一直开回酒店,梁然匆忙蹬掉鞋,靸上拖鞋快步找出透明胶带和手套。
刚才她是故意让沈宗野帮她拿手机的。
戴上手套,她从手机屏幕上小心翼翼地粘出沈宗野的指纹。
她想取证。
关于沈宗野这个人的一切她都想当做证据保存下来。
他的指纹,头发,他的身高,外貌特征,公司……梁然都记在了笔记本上。
忙完这些,她才给梁悦回电话。
“姐,你刚刚怎么不接电话呀,你在加班吗?”
手机里少女的声音有些担心。
梁然笑着说:“嗯,刚刚画图有点出神,手机调了静音。我不是说要你打我的新号码吗?”
梁然注册了一个新号,给认识她的人。
她不想把可能潜在的危险带给亲人和朋友,尤其是梁悦。
这么大胆地接近沈宗野其实最开始也是害怕的,但她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国外,国内很少有她的生活轨迹,尤其是宁城。
而且早几年为了梁悦的学习考虑,梁幸均很早就为梁悦办理了移民,沈宗野一个毒贩还没那么大的本事能调查她的户籍关系。还有她和乔思嘉合伙开的工作室之前也因为一些原因没有登记她的名字,她的设计作品都是工作室的署名,以前个人作品的署名也是她的英文名字,就算沈宗野想查也不会太容易。
梁悦有些委屈巴巴的:“你要注意身体啊,别总是拼命熬夜。”
“我知道。”
“姐,我们打视频吧!”梁悦挂了电话,换成视频拨给梁然。
手机那头的少女趴在沙发上,怀里压着抱枕,见到视频里的梁然,笑得很高兴。
梁悦和梁然长得其实并不相像,梁然像妈妈,梁悦像爸爸。她们唯一相像的是声音,乔思嘉说她们俩的声音太像了,梁悦的声音简直就是青春期的梁然。梁然自己倒是察觉不出来,还笑话乔思嘉她们青春期那会儿都还没认识好吗。
“姐,我要看你住哪儿。”
梁然举着手机将屋子照了一圈。
“还住这家酒店呀。”梁悦有些抱怨,“这份工作什么时候结束啊?”
“甲方的工程大,还不确定,你要听张姨的话,有时间了也常去钟姨家走动,她很关心我们。”
梁然让梁悦搬回了她们小时候的那栋别墅,林甄一家就住在她们隔壁,钟姨便是林母。做好接近沈宗野的准备时,梁然就已经为梁悦做了打算,梁悦住在老宅会更安全,有钟姨常去看望,林父和梁幸均的几个老朋友也会来照看些。
梁悦翻了个身,视频照到了保姆张姨,张姨在阳台做手工。
“张姨在做什么?”
“织围巾呀,钟阿姨给了几卷羊绒毛线,张姨在给我和你织围巾,我最喜欢张姨织的围巾了,专柜卖的哪有张姨织的舒服!”
梁悦笑着,远处张姨听到也朝视频这边望来一眼,笑着问梁然什么时候回来。
和梁悦聊了很久,梁然正要挂电话,梁悦忽然说:“姐,让我看看你的衣柜。”
“还有化妆台!”
“这里没有化妆台。呶,化妆品都放这儿。”梁然依着梁悦,照了下衣柜,又照着盥洗台上的化妆品。
视频里,梁悦眼睛睁得很圆,生怕错过什么一样,让梁然的手机别动,她盯圆的眼睛和微撅的嘴把梁然逗笑。
“你干嘛?”
“我看你是不是谈男朋友了。”梁悦心虚地说,“我关心你嘛。”
梁然望着手机屏幕里梁悦干净无辜的脸:“我不会谈恋爱,悦悦,姐要等你长大。”她笑,“到时候我们再一起谈恋爱,互相分享彼此的事情。”
梁然能感觉到梁悦如今极度缺失的安全感。
梁悦不想失去她,就像如今她极力想筑起安全的堡垒,不想再失去梁悦一样。
这个电话在梁悦那声“姐姐,我好想你”中结束。
窗外一片漆黑,梁然没有睡意,找出一些关于缉毒的电影观看,遇到一些片段她偶尔会有些失神,她不知道像她这样微小的人能做到哪一步。
影片最后,在毒枭内部卧底的男主身份暴露,斗智斗勇才终于负伤逃脱,把线索带回警局成功抓捕到了毒贩。
梁然好像可以理解从前林甄每次面对她时的愧疚和无奈了,她好像理解了一个缉毒警察背负的使命。
第22章 第22章“我很爱他。”
梁然居住的酒店附近往前走一公里有一条小巷,这里人来人来,背着书包上学的,晨练完顺路买菜的,拥挤的摊位拼凑出热闹的集市,很有老工业化城市褪却昔日繁华的平凡烟火气。
梁然穿行在其中,戴着白色口罩和一顶棒球帽,长发扎成低丸子头,衣服也穿得略显厚重,宽大的卡其色风衣外套裹实了身材,已经看不出她原本的体貌特征。
她停在街头的邮局信箱前,将一封信塞进了信箱里,然后转身离开。
信封里是沈宗野的指纹和她昨晚绘制的沈宗野工厂的图纸,还有向邬道、严伟,谢天明、云肖、大鱼几个人的体貌信息。信封的收件人是梁然,地址是南城,她前几天委托工作室的员工帮她新租了一套公寓,专门用来收信。
信封上的日戳会印下梁然邮寄的日期,她希望将来这些都会是指证沈宗野罪犯身份的证据。
投完信,梁然进了一家早餐店,吃完早餐再出来,她已经不再穿那件厚重的风衣外套,身上是件挺括的黑色西装,露出里面条纹衬衫的法式大领边,下面搭着一条五分西装裤,发型也不再是低丸子头,换成微卷的披肩长发。清晨的阳光从树叶间斑驳漏下,她拿着一杯咖啡穿行在这片光影里,白肤红唇,优越的身材比例,一路上总是吸引了很多回头的目光。
梁然回到停车场开车,打算去顾儒海的工地早些结束今天的工作,车子刚驶上街道,她意外地接到了宋晟助理周铭的电话。她以为上次没有赴约,已经代表成年人之间默契的拒绝了。
周铭问上次那个项目梁然考虑得怎么样了,并说宋晟今天有时间。
“宋董下午要去打高尔夫,还是上次的地方,在设计上宋董还是比较倾向梁小姐的风格与理念。”
梁然连着车载蓝牙,周铭的声音响在整个车厢里,等着红灯,梁然的思考也只是很短暂的一瞬间。她问:“生意我当然想做,可周特助,我不想拐弯抹角,我想知道宋董还是上次的意思吗?”
周铭那头明显顿住了,毕竟梁然这种打直球的方式很不附和这种百万设计费的生意谈判,几百万对梁然的工作室来说不是小生意,而且宋晟对于梁然而言也绝对可以算是她未来源源不断的资源。
周铭笑了下,说话滴水不漏:“上次宋董也是忙到那会儿才有时间,邀您来谈您没过来。”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宋董想要怎么设计我都可以根据贵司要求提供最好的服务,但我说的是设计,和我一切私人服务无关。”梁然笑说,“宋董是大人物,我也比较喜欢开门见山。”
车厢里一时静止了,周铭又突然没了声音。梁然忽然听到男性成熟的声线,是宋晟接起了电话。
“梁然。”
“宋董。”
“最近还好吗?”
梁然说:“我很好,谢谢宋董关心。”
“上次忙得太晚了,也可能周铭来回转达的言词有了误解,那天晚上回酒店才腾出时间来见你,但没等到你来谈我们的合作。”宋晟语气如常,就像上次他从没说过需要她带着诚意深夜去他的房间一样,一切只是助理传达的问题。
宋晟低笑说:“下午有时间吗?你定个地方,我们还是谈谈合作的事,我很喜欢你的设计。”
梁然不是一个听不懂话的人,宋晟晾她这么多天,很明显是在看她的态度。她不再去拜访,放弃这笔生意了,宋晟才开始主动联络她了。梁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几百万的设计费不是她和乔思嘉这么一个没名气的小团队能有的待遇。她需要付出什么,她很清楚,宋晟在想什么,她也很明白。
她只是忽然想起了沈宗野。
同样是男人,为什么她就是吸引不到沈宗野?
北方的秋季,清晨气温低,灌进阳台的风都卷裹着一股凉意。
窗帘的纱被风卷起,沈宗野站在落地窗前,阳光刺目,他眯了眯眼。他打开手机上监听梁然的软件,嘈杂卡顿的声音不连续,让他听不清楚。
看地图坐标,梁然应该是开车经过某些有雷达干扰的地方,导致监听器的信号被屏蔽,声音时断时续。
沈宗野走到卫生间,放下手机,取过牙刷洗漱。
昨晚没送梁然回去倒不是因为他有急事,而是觉得没必要对她太迁就。他在梁然面前本来就是玩弄过风月的人设,没必要再上演什么浪子收心,温柔多情。她不过是一双来监视他的眼睛,他的不合理行为在她眼里都能合理。
监听器突然有了信号,沈宗野听清楚了那头男人的声音,是上次在「云上人间」遇到的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云肖事后查过,那人的确是个生意人,还是个大集团的老板,这身份的确可以很好地帮梁然掩饰她的真实背景。
向邬道和她实在做得太细致。
电话前面的交谈已经听不清了,只听到男人说“这段时间冷静下来,我清楚我对你真的蛮有好感”,梁然说“我有男朋友,我很爱他”。
听到这儿,沈宗野忍不住被逗笑了,可这笑意一片冰冷。
他吐出嘴里的泡沫,捧水洗脸,冰冷的水和他的思维一样冷静。这个女人比他预想的还要能演。
那头的电话被梁然主动挂断,没一会儿变成了音乐声,她在车里放起了音乐,心情好像很不错,跟着哼起歌来。
沈宗野皱了皱眉,不清楚是不是车上的设备被梁然识破,还是她惯有的小心谨慎?
他没再听,给谢天明发了消息问老万那边的情况。
谢天明没回复他短信,直接打来电话。
沈宗野接起:“以为你在睡觉,还在盯?”
谢天明说:“刚打算睡两个小时,我让相机盯着了。”
谢天明这两天盯着老万那边的动静,在附近租了房,沈宗野不方便过去,谢天明就和相机轮着盯。谢天明说老万那里没什么异常,日常吃喝也都是外卖进出。
沈宗野叮嘱谢天明注意安全,他去了趟商场,下午又去了「云上人间」。
董自新不在这里,他在茶室里坐了三个小时,「云上人间」的总经理徐川也不知道董自新今天会不会过来。
对董自新,沈宗野没有别的办法,只有等待。
老单说出董自新这个人时,沈宗野并不熟悉,但老单说起05年滇省**缴获案、12年羊省特大贩毒案时,沈宗野却无比的熟悉。
老单当时说:“这两个大案听过吧,你别以为落网的大毒贩就是头儿了。”老单神秘莫测地指天,“呵,董自新才是这上面的主。”
老单说董自新人如其名,明面上已经金盆洗手改过自新了,道上很多人都以为他是真的已经不干了,老单也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直到前几年机缘巧合,老单上面的头儿在泰国的地盘被夺,才查到那伙人背后站着的是董自新。
这个人演了十多年的金盆洗手,那次终究还是在利益面前露了痕迹。知道对方是董自新,老单上面的人才吃了这个哑巴亏,让出地盘和董自新分成。其实老单原本也不够格知道这些,很多都是他的推测,后面在上头那里留心得到的证实。
沈宗野又坐了半个小时,还是没有等到董自新才起身离开。
他刚坐上车,梁然便来了电话,沈宗野发动引擎,一边按了方向盘上的接听键。
“沈宗野,在干嘛呢?”
“开车。”
“去哪呀,不在公司吗?”
“嗯。”
“那你在哪儿?”梁然低笑着,声音有些苦中作乐,“我们是不是应该约个会?你都还没主动来找过我。”
车子从地下车库驶向街道,迎面而来的太阳余晖撒满车厢。沈宗野不假思索:“好啊,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梁然嗓音很愉快,报出了地址:“你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
“听说北方的烧烤很好吃,我们去尝尝?”
“行。”
“那我在这里等你,拜拜。”梁然挂了电话。
她在一家咖啡店等沈宗野。
宁城的天暗得比夏季早,夕阳的坠落仿佛就在汽车驶过的瞬间,远处残阳已经被暗蓝色的夜幕吞噬。橱窗外的车辆来回穿过,梁然看到了沈宗野的那辆黑色汽车。
车子停在咖啡店外的路边,梁然的手机也随之响起铃声。
“没看到你人。”
“我在咖啡店里,给你点了杯咖啡,等我一会儿。”
沈宗野应了声,挂了电话。
梁然等咖啡做好,朝车子走去。
汽车车门打开,一条修长笔直的腿迈了出来。沈宗野穿着黑色长裤,裤腿宽阔而笔直,很快,他上半身也探出车门,梁然几乎愣下了脚步。
沈宗野今天的穿着很不一样。
他穿着一件新中式的黑色大衣,长到裤腿,很为气场造势,胸口处绣着一枝端直的银竹,内搭黑色的中式立领衬衫。他从汽车上下来,黑车黑衣,挺拔英隽,秋日街头的最后一缕玫瑰色霞光落在他宽肩上,他穿过这盛大的橙色浓光朝梁然走来。
梁然回过神,眼底的惊艳抹平在她浮起的笑容下。
“今天这身风格很适合你。”
“是么。”沈宗野接过梁然递来的咖啡,淡淡一笑。
梁然说:“我很少见男性把中式风格穿得这么正,好特别呀。”她一边环住了沈宗野手臂,像热恋期里撒娇的女生,“我很喜欢。”
沈宗野薄唇微抿。
梁然说:“不上车吗?”
“附近有家烧烤店,味道应该可以,环境你先将就。”
梁然笑,说起她之前的旅游里也吃过正宗的烧烤店,味道大过环境装修,很多人排队。
沈宗野原本就有出色的外表,加上这身新中式的装扮更加惹眼。而梁然不管走到哪儿一向是回头率收割机,他们这样挽着手穿过街道,倒成了充满回头率的风景。
烧烤店是路边一家很普通的小店,虽然没有排队的状况,但屋里屋外坐满了人。沈宗野找了后院的空位置,把菜单交给梁然点菜。
后院的地上摆满了一盆盆芦荟与多肉,铺开三张小桌,都是像梁然与沈宗野这样的情侣入座,和外面的喝酒谈笑声比,这里倒是闹中取静。
梁然来了宁城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本地的烧烤,点了一些后把菜单递给沈宗野。
“两串玉米你吃得完吗?”沈宗野扫了眼她勾选的菜单问。
“就两串,肯定能吃完。”梁然说,“肉我点得少,你看着点吧。”
沈宗野点了南方烧烤里没有的东西,问梁然:“喝酒么?”
梁然手边有咖啡,本来想说不喝,但她却点了下头,说少喝一点,等下叫代驾。
她想,也许喝过酒的沈宗野会不这么戒备她。
小星星灯串垂挂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上,一闪一闪发着光,秋风偶尔穿堂过,金黄色的银杏叶随之飘飞在半空里。
这冰冷的秋夜下,沈宗野好像永远都是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玩味不羁的唇角带着一种莫名的深邃。
第23章 第23章警号006819重新启……
两串玉米送过来时,梁然看着两个完整的玉米后知后觉,原来传说中北方烧烤的分量十足,是真的这么足啊,她以为是她平时吃过的两串玉米粒,没想到是整根玉米棒。
这顿烧烤剩了很多,梁然虽然听说过北方的肉串比南方的大,但也不知道能大这么多。
她喝了点酒,在秋季微冷的夜里身体热了起来,对酒精的敏锐让她白皙的皮肤隐生起层层薄红。沈宗野扶起她时,神态好像丝毫没有酒精上头的变化,明明梁然刚才让他喝了整瓶白酒。
沈宗野用那只拇指残疾的左手拎她的包,右手扶她。
走出烧烤店,晚风从地面冰冷卷起,梁然将脸埋进沈宗野大衣外套里,黑色衬衫瞬间沾上了一团粉底液。
“代驾还没到嘛。”梁然软塌塌地靠着沈宗野胸膛。
“酒劲这么差,喝什么酒。”沈宗野声音如常。
这股声音透过滚烫的衬衫面料传到梁然耳中,好像擂鼓的沉。
他离她很近,近到她清晰地听到这个人声带在喉腔里的振鸣。可是她知道他很远,远到她费尽心机和他达成了恋爱关系,也无法靠近这个男人。
梁然握住沈宗野的手掌,按在了她腰侧。她抬头看他,眼底是暧昧不清的笑:“好冷啊,今晚你带我去个暖和的地方?你家也行。”
沈宗野勾起了薄唇。
一声喇叭声响起,随即沈宗野的车停在他们跟前,开车的代驾是大鱼。
“嫂子!”大鱼弯腰冲梁然打招呼,笑得很灿烂。
梁然朝大鱼挥手说“嗨”,被沈宗野搂上车。
车子刚刚启动,梁然扯住沈宗野的衣领吻了他的唇。
她的吻很热烈,像在酒精的渲染下乱得毫无章法,只有汹涌的爱如浪潮一般,被拍打上岸,又随潮汐缠卷进没有边际的深域。
沈宗野宽大的身躯压向她,没有像第一次她吻他时那样浅淡戒备,他悉数收纳她滚烫的吻,粗鲁又强势。梁然大口地吸取空气,仰着脸望着沈宗野。她笑了起来,抬手擦沈宗野唇边的口红印。
后视镜里大鱼的表情非常丰富,几乎有点林悦嗑CP时的那种兴奋。
路不是开向沈宗野公寓的,梁然问:“我们去哪?”
“酒店。”沈宗野一只手搂着梁然,一只手把玩着梁然手指,他低沉的嗓音有些调笑,“怎么,然然不想去了?”
车上还有大鱼在,梁然没有回答,只是抿着唇安静地靠向沈宗野肩膀。
……
大鱼把他们送到酒店就打车走了。
长廊很安静,他们也没有出声打破这份安静,直到沈宗野刷开房卡,梁然从背后环住他,他转身将她抱了起来。
梁然双腿缠紧他腰,沈宗野将她丢到大床上,俯下身捏住她脸颊。
梁然被迫张着唇,他幽深的眼底浮起笑,说:“去洗洗。”
梁然去了盥洗室里,心跳有些快,即便她做好了准备。她望着镜子里头发有些凌乱的人,望着这双冷漠到全是恨意的眼睛,也不过十几秒,她对镜子里那个自己笑了笑,用浴巾裹住身体,推开浴室的门。
沈宗野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抽烟,他抬眼看了下她,幽深的眼神从脸一路扫下。他似笑非笑,杵灭烟头起身,单手解起黑色衬衫的盘扣。
“我去洗澡。”他嗓音低沉。
梁然点点头,有一种热恋期里的羞涩,她坐到大床上。
盥洗室里响起水流的声音。
蒸腾的水蒸气氤氲在玻璃上,花洒下不停冲下细密的水流,沈宗野洗完澡站在盥洗台前,用手机给谢天明编辑短信。
「三分钟后给我打电话」
谢天明很快回复了“OK”,一向不追问沈宗野原因。
沈宗野用毛巾擦干水珠,又站了一会儿才关掉花洒,推门回到房间。
梁然半靠在床上,一只手托着脸颊。
她的皮肤很白,这个姿势手臂更修长,锁骨也凹得更漂亮。
见到他出来,她的笑是恋爱中女生有的那种甜蜜,眼睛里的光又有点遮掩的羞涩。
沈宗野勾了勾唇,站到床前系着腰间的浴巾,有水珠顺着他发梢滚落到壁垒分明的腹部。梁然的眼神就落在那行水珠上。
她按着胸口的浴巾爬到床这边,带着凉意的手指抚过那些水珠。
沈宗野眯了眯眼,薄唇边的笑意味不明。
两分钟了。
不过还有一分钟而已。
她的手指温度这么烫。
拖拖,忍忍,就过去了。
梁然抬起脸看着他:“你谈过几个女朋友啊?”
“问这个做什么。”沈宗野淡淡眯了眯眼。
梁然笑了下:“那你今晚吃饱了吗?我看你刚才吃得不多。”
“吃饱了。”
“那些烧烤是甜的。”
“你吃不惯?”
梁然点了点头,带着慵懒鼻音的“嗯”轻轻发出,不过又摇头说:“还好了,我第一次吃甜的烧烤,甜的诶。”她笑着说“甜”这个词。
短短的对话也不过二十几秒。
还剩三十多秒。
沈宗野眯了眯眼,薄唇淡笑着。
他依旧站在床边,修长的身影居高临下。
梁然跪坐下来,白皙的手勾住他脖子。
她仰着脸吻了他脸颊,他挺拔的鼻梁,他紧闭的唇。
沈宗野薄唇微张,将这难掩抵触的亲吻移至她脸颊,他挑起梁然的脸,嗓音无比低沉:“在我之前睡过多少个啊?”
梁然微怔,张唇时沈宗野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沈宗野勾了勾唇,松开捏着梁然脸颊的手去接电话。
“喂……现在?”
他的脸色逐渐变得阴郁,转身去盥洗室换衣服。
再出来时他已经挂了电话,单手系着衬衫盘扣,另一只手挽着那件黑色大衣,衣襟的银竹被筒灯照出一抹银色薄光。
梁然下了床:“你要走吗?”
“嗯,有急事。”
“那我跟你去。”
“用不着,你自己在这儿睡。”
梁然绕到他身前:“那你今晚还过来吗?”
沈宗野掀开衬衫袖摆看了下腕表,眸底透着一抹不耐之色:“到时候再说,你别那么多事。”
他的态度并不好,反正他最初给梁然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设,她是向邬道的眼睛,他知道不管他做什么梁然都不会走。
果然,梁然只是黯淡了一瞬间就侧身为他让开了路,送他走到房间门口:“那你路上开车注意安全,我在酒店等你。”
“嗯。”
沈宗野看着腕表快步离开了酒店。
短短一两分钟内,车子已经驶离酒店很远,谢天明给他打来电话。
“刚刚怎么回事,你和梁然在一起?”
“嗯。”
“这么晚,你俩单独在一块儿?”
“嗯。”沈宗野望着后视镜打灯转弯,冷冷的目光注视着路况,“没事了,你那边怎么样?”
“我还盯着呢,姓万的和姜义都没动静。”谢天明问,“你那边呢,梁然有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
“没有。”沈宗野说,“你辛苦了。”
电话结束得快,回程的路也很快。沈宗野回到公寓就进了卫生间,重新洗了把脸才把一切恢复如常。
沈知培是一名优秀的缉毒警察,立过五个二等功,数不清的三等功,梦想有生之年一定要干一番大毒贩,立个一等功。
羊省和缅境的跨国缉毒案中,沈知培被派去卧底,他是大毒枭信任的心腹。
那年沈宗野十三岁,沈知培说他这次依旧会平平安安地回来。沈宗野在台灯下写初一的英语试卷,听到沈知培刚回来两周又要走,下笔的大写“Y”一下子变成潦草的“X”,他使劲地画着两条×表达他的不高兴。
沈知培笑,说“爸爸这次能拿一等功”。
沈宗野一瞬间就开心了,回头问沈知培:“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一等功是哪种勋章?到时候你穿的制服是不是不一样?比现在的帅吗?”
沈知培好笑:“当然帅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知培就这样去了,他去的那天笑得很灿烂,那是一个晴天,南城多雨的春季没有下雨,阳光无比地绚烂。
沈知培回来时变成了一个盒子,盒子上没有盖五星红旗。
那些同事叔叔说,沈知培强。暴了一个妇女,那个女人一直在找他,手上有沈知培强。暴她的证据。
那是2004年,沈知培的警号006819就此封存。
沈知培没有立下梦想的一等功,即便牺牲了,他也被组织停职调查,连骨灰都无法被安葬进烈士陵墓。
一年后,案件终于水落石出,强。暴的证据都是伪造,法庭上那个漂亮的女人说她是刻意接近沈知培的,因为上头发现沈知培有问题,她借着谈恋爱的名义来查沈知培,沈知培并没有强。暴她,相反他发现了他们对他产生了怀疑。
沈知培是被注射大量毒品导致的多脏器衰竭死亡,临死前,他成功向队里发送了毒贩的名单和**信息。他的头部受到钝器的重创,腿部有严重的粉碎性骨折,他死得很惨烈。
真相大白后,沈知培被追封了二等功荣誉。
2014年,沈宗野以警校优等生的身份进入南城禁毒大队,警号006819重新启用。
沈宗野憎恨所有的毒贩。
包括害死沈知培的毒贩,包括那个诬告沈知培的漂亮女人。
包括向邬道、老万、董自新,他们背后的人,和现在的梁然。
房间很寂静,沈宗野打开音响放了歌,是沈知培以前闲下来时,一边给他做红烧肉一边跟着CD哼唱的一首老歌。
“冲不破墙壁
前路没法看得清
再有哪些挣扎与被迫
踏着灰色的轨迹
尽是深渊的水印
……”
他随手点开了监听梁然的设备,瞳孔忽然紧紧收缩。
追踪器的位置坐标上,显示梁然停在一家监控器材店已经有十多分钟。
第24章 第24章我真的好想你
夜晚十点多的街道上已经很少有行人走动,监控器材店也没有顾客,青年老板在电脑前做着直播引流。
梁然坐在店里,老板说让她等几分钟就下播。
刚才沈宗野走的时候梁然就想,如果她手机上能有一个追踪器,或者沈宗野身边有她的监听设备,那他做什么她也就能知道了。
青年老板总算下播了,走过来对梁然说不好意思,问她想要买点什么。他很热情,也喜欢和梁然这样的美女说话,问:“你是看我直播过来的?你是我粉丝啊?”
“不是,我是需要一种设备。”
“什么设备?”
“监听或者定位追踪的东西,您这儿有吗?”
青年老板见怪不怪,露出夸张神秘的笑容:“有啊,两种我都有,看你用在什么地方。”他转身找出几样设备供梁然挑选,一边介绍着功能,随口问,“你买这个做什么?你男朋友出轨?”
“也不是。”梁然也随口带过,“遇到了坏人,想防身吧。”
青年老板微怔,看了眼门口梁然的车:“那是你车?那我帮你检查看看你车上有没有这些东西。”
他拿了探测的仪器走出门。
梁然虽然也意外自己从没想过这层,但也觉得沈宗野应该不至于这么防备她,在她车上安追踪器一类。
一阵晚风吹来,卷起地面的落叶。青年老板拿着打开的仪器走向车子,还没靠近车门,他手上的仪器就发出“滴滴”的声音,闪烁起红光。
青年老板连忙回头看梁然,而梁然望着他一脸“还真有”的表情,一时怔在原地。
晚风扑在皮肤上透着彻骨的冷,梁然心底生出深深后怕的恐惧。
青年老板在车上找出了定位器,也在驾驶座下找到一枚监听器。
梁然没有缓过神:“监听器?他能听到我们说话?”
“现在听不到。”老板摇头,“我刚才找机子的时候就已经打开了信号屏蔽了,幸好我干这行,职业习惯。”
梁然依旧有深深的后怕。
“要我帮你拆掉吗?”青年老板问。
“不用。”梁然摇头,长夜掀起无尽的冷风,吹散她头发,缭乱的发丝遮住她越发冷漠的眼睛。
……
沈宗野在第二天清晨里接到梁然的电话。
他没有睡觉开静音或震动的习惯,手机一直坚持地响着铃,他望着屏幕,在铃声快要结束时才按下接听。
“沈宗野。”梁然的声音有一股委屈。
“做什么?”
“你来医院接我。”
“你去医院做什么?”沈宗野从床上起身,他的嗓音有些晨起的慵懒,却不带多少关心。
梁然说:“我昨晚差点出车祸了。”
她说昨晚在他走后她有事要出门一趟,结果没看到路上有人,眼看就要撞上了但她及时打了方向盘,万幸没撞到人。但那人吓坏了,非要她赔偿医药费,又不肯去医院。她没办法只能付了笔钱。她自己脚也扭了,车也刮了,真是够倒霉的。
“我现在在医院,你来接我一下,再帮我把车开去修理一下。”梁然说,“沈宗野,我很想你,我昨晚就想给你打电话了。”
沈宗野沉默了片刻,语气依旧如常地平稳:“那你昨晚应该给我打电话,你伤得怎么样,有报交警吗?”
“没有,我就是当时着急,下车扭到脚了,真的好痛,要不是早上挨不下去了我都不想来医院。”梁然很少这样带着一股娇嗔,“我脚都肿了。”
“我现在过来,哪家医院?我肯定不能让人欺负我的人,把你行车记录视频给我,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梁然说:“提这个我就来气,车是甲方给我代步的,行车记录仪内存居然是坏的,根本没保留下视频。我把那个人收款的名片给你吧?倒是能通过名片把他找出来。”她语气有些烦躁,“算了算了,一两千块钱的事情,就这样吧,真的很烦。”
“我在这里等你啊,你来帮我车上安个行车记录仪。”
沈宗野开车驶去梁然微信发来的地址,一路车速平缓,他神态也并不显得关心。
他根本不相信梁然任何话。
看她车上的定位是很符合她说的这些,时间与坐标都对得上。
但就是因为太符合了,一点漏洞都没有,才让他更不信任。
天气晴朗,深秋的宁城天空是饱和度明艳的深蓝色。
梁然坐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她左脚穿着拖鞋,右脚缠着纱布,白色的纱布上浸出一团黄色的药渍。她漂亮的脸一向气质清冷,但眼睛稍微有些没休息好的浮肿。
沈宗野出现在医院大门处,梁然见到他立刻涌起满肚子的委屈,眼眶也红了起来。
云肖和大鱼跟着来的,大鱼忙过去喊“嫂子”,问梁然有没有事。云肖也跟着喊了一声嫂子。
沈宗野来到梁然身前,梁然被大鱼扶着站起来。沈宗野搭了把手,梁然整个人靠进了他怀里,圈着他脖子说:“我真的好想你。”
沈宗野不得不弯下腰,拍了拍她肩膀:“这么夸张,看起来都肿了。”他望着梁然包扎的脚踝。
“就是早上很肿了我才开车来的。”梁然说,“我车都还停在外面呢,我带你去看,惨不忍睹。”
梁然的车停在医院露天停车场。
车损确实不算轻微的擦碰,前保险杠撞裂了,车灯也坏了一个,车漆擦损得挺斑驳。
梁然说:“真倒霉,怎么这么背呀。”
沈宗野说:“这不明摆着欺负你么,谁碰你瓷的,我把人找出来给你算账。”他搂着梁然肩膀安抚她,说这话时眼底一片冷色。
梁然翻着手机上的付款记录:“只有对方收款的名片,呶。”她把屏幕凑近沈宗野,但想了想说,“我看那个人挺可怜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也怪我当时看了眼手机没看到他……哎,干脆算了,那个老人看起来就很穷。”
沈宗野扫了眼付款记录,收款名片的头像不能放大,收款人微信名叫「知足常乐」,倒是中老年的风格。他当然不会硬要去查这一切是不是如梁然所说,梁然敢给他看,就已经不会再让他看出什么问题来。
“听你的,还走得动么?”沈宗野扮演着关心,拿过梁然的包丢给大鱼。
梁然望着他:“走不动,要抱。”
沈宗野勾了勾唇,正要抱她,梁然转头望着车厢说:“你再帮我把行车记录仪换好吧,昨晚太生气了,随便就停路边买了个,但当时太晚了那家店叫我今天过去安装。”
沈宗野顺着梁然的视线瞥到后座放着的行车记录仪。
透明的便利袋上印着某某监控器材店的名字,是昨晚沈宗野在定位软件上看到梁然停留的那家店。
沈宗野薄唇微抿,交代云肖:“去弄好,把车好好修一修。”
云肖和他眼神极短地一碰,上了梁然的车。
沈宗野将梁然打横抱进了他车上,大鱼负责开车。
梁然靠在沈宗野肩膀上:“我受伤了,你得照顾我。”
沈宗野应该扮演好男朋友的关心的,但他这个人设又不需要太走心,反正梁然知道他对待感情就合该是个渣男。
他嗤笑了下:“就脚伤了点,我再来晚一点你就该愈合了。”
“你有没有良心。”梁然有些生气了,圈紧他手臂,“我真的很痛,这段时间也没工作,我不住酒店了,你照顾我。”
她脸色有些失落:“昨晚你丢下我就走了,微信也没回我。”
昨晚发生“车祸”那会儿,梁然确实给沈宗野发过微信,问他忙没忙完,能不能接电话。
撞到人,车祸,扭到脚都是梁然演的戏。
昨晚监控器材店的老板问要不要帮她拆掉车上的设备时,她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沈宗野既然有定位,知道她在哪儿,那昨晚也一定知道她去了那家店。看到“监控”这样的字,他一定会敏感多疑。
她就演了这出小车祸,让他知道她昨晚到那家店只是为了买行车记录仪。
但梁然清楚毒贩的疑心不会这么轻易打消,车上的定位和监听器她都没有拆除,就维持原状,让沈宗野觉得她并没有发现,她还在他的掌控下。
脚裸的疼痛终于在药物下减轻了一些,让梁然还可以忍受。
她昨晚想到这个办法后,是真的开车朝路边撞过去了,而那个五六十岁的路人离她还有段距离,她是想让那个路人当个人证,只是没想到那人会在她倒车时假装晕倒来碰瓷。这倒也好,一两千块就能把事情变得更真实。
她的脚是回酒店后穿上高跟鞋模拟崴脚摔的,反复十几次后,剧烈的疼痛让她知道她是真的可以做到。
梁然抬起眼,沈宗野似笑非笑,好像将她当作可以随手丢掷的玩具。他的五官太过英隽,让他这张犯罪的脸都隐匿在这张完美的面孔之下。
梁然并不清楚他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她演过开放,装过撒娇都没效果。
她就这样望着沈宗野,在他闲恣的淡笑下冷了脸,松开他手臂说:“停车,我要下车。”
大鱼没听她的。
梁然声音冷淡:“停车,我下车。”
“嫂子,这还没到地方呢,你别生气。”大鱼忙圆场。
“你再不停,我这脚在他车上就要愈合了,反正没人管我,我去找个爱管我的。”
“你找谁。”沈宗野按住了她的手。
梁然被他拽到身前,额头磕到沈宗野下颔。
沈宗野薄唇带笑,依旧是那副闲恣慵懒的神态,他说:“好了,我带你去我那儿,让大鱼做点好吃的好好给你养养。”
梁然还恼羞着,沈宗野噙笑看她,她望着他带笑的眼睛,也终于妥协在他的注视下,桃花眼软了下来。
恋爱中的小脾气一瞬间消失了,她靠在沈宗野肩膀上,城市高大的建筑倒退在车窗外,梁然闭上眼,藏起心里的厌恶。
她演得可真是虚情假意啊。
沈宗野睨着后视镜,梁然靠在他肩膀上休息,唇角轻轻上扬,头发被车窗灌进的风吹拂。
他弯起薄唇替她将乱发理到耳后,但他深邃的眼眸却一片冷漠。
第25章 第25章看戏的兴致
带梁然回公寓是沈宗野的局。
她既然这么想接近他,那他倒想看看她要做什么。
谁家买行车记录仪会首选监控器材店买,她说她当时抬眼就看到那家店,一气之下进去买的。她可能觉得理由很充足,但沈宗野不信。
梁然住进了沈宗野的公寓。
大鱼去酒店帮她拿来了洗漱用品和些衣服,去主卧为她铺床。
梁然坐在沙发上,沈宗野站在阳台抽烟。
梁然白皙的手指插着香薰藤条,弯腰将大鱼带过来的香薰放到茶几上,她闻着幽幽散发的香气说:“这个是茶香,香气不会很浓郁,你能接受吧?”
“你喜欢就行了。”沈宗野手指弹了弹烟灰,“先说好,养好伤、谢天明回来你就回去。我有事业要忙,目前不想被男女那点破事分心。”
梁然笑吟吟的:“我知道,我不会影响你工作。”
大鱼笑着从卧室出来,说床单已经为梁然铺好了。
梁然说着谢谢。
“嫂子客气,那没什么事我就回去给嫂子炖骨头汤了!”大鱼朝沈宗野说,“宗哥,那我走了?”
沈宗野应了声。
梁然撑着沙发勉强站起来:“喝水在哪里喝,平时就你和谢帅哥一起住?”
“嗯。”沈宗野指了指靠靠墙摆放的饮水机,“喝水接这里。”
梁然手指抚过茶几上的两个玻璃杯,一个咖色,一个是透明的。
她笑:“让我猜猜哪个是你的呢。这个对不对?”她停在那个透明的玻璃杯上。
沈宗野弯了弯薄唇,脸上的笑意在问她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这个杯子很干净。”梁然说,“我知道其实你是个爱干净的人。”
那个咖色的杯子上有水滴干透的圈印,而这只透明的杯子则干净到没什么痕迹。
他们接触的这几次里,梁然暗中记着很多细节:沈宗野的办公室特别干净,沈宗野桌上的茶杯没有一点茶渍,沈宗野喝过茶会把杯子随手泡到水中,沈宗野虽然抽烟,但口腔里没有烟草的气味,他并不用香水,衣服上有干净的皂香。
沈宗野依旧立在落地窗前,笑意疏懒,手指玩着打火机,青色的火苗在他那只丑陋残缺的拇指下窜起又熄灭。
梁然弯腰接了杯水,用沈宗野的那只玻璃杯,她红唇触到杯壁,抬眼看向沈宗野,漂亮的眼里昭示着她的主权。
梁然说:“不带我参观下。”
“有什么好参观的,自己看。”沈宗野说。
梁然无所谓他的态度,她早已经适应。
她起身在屋里参观了一圈,除了谢天明的那间房没有进去。房子是三室一厅,厨卫干净,家具摆放整洁,地板十分光亮。屋子里没什么昂贵的家电,穿梭在地板上的扫地机器人是唯一一件像样的小电器。
另一个没住人的小房间里靠窗摆放着一台家用跑步机,红色电源灯亮着,不难看出随时会被主人使用。房门与墙壁之中安装着一支健身栏杆,应该是做引体向上用的。
梁然:“你们平时经常健身吗?”
“还好。”
梁然说:“我看「云上人间」那里就有健身房。”
“嗯。”
“你平时在那用得多吧。”梁然扶着墙一瘸一拐坐回沙发上,似随口闲聊问起,“你和那里的老板很熟?”
“还好,上次你去找的那尊观音像我就弄出一个送了他,他很高兴。”沈宗野说。
梁然终于在沈宗野嘴里听到了有用的信息,他能谈到这里是不是表明他开始对她没有最初那么防备?
“那很好啊,下次他还有需要你跟我说,我挑东西的眼光还是很专业的。”梁然笑。
沈宗野扯起嘴角,低头看了下腕表:“午饭等大鱼给你送来,无聊自己开电视机。”
“你要出门啊?”
“嗯,有事。”
他头也没回,径直回卧室换了件衣服。又是一件新中式的西装,干净的灰米色作为男装很是独特,衣服有云团暗纹,面料泛着低调的哑光,他下身是一条烟灰色长裤,挺括又不失调性的宽阔慵懒。
沈宗野穿中式很出众,他的气场也更特别。
他从房间出来,走到客厅时,落地窗外的阳光照映到他脸上,他弯腰倒了一杯水,修长卓立的身影背过阳光,陷入阴影中时,忽然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孤孑。
梁然不明白这种感觉,就像第一次的雨天里她遇到药房里那个青年,相隔很近的同一把雨伞下,她会觉得他脖子上的金属链不属于那个青年,属于欲盖弥彰的错觉。
迎着她注视的目光,沈宗野勾起薄唇,骨节分明的手指转了转玻璃杯,对着她留下口红印的地方喝下这杯水。
他放下水杯:“有事找大鱼,今天别叫我,我忙。”
梁然略显失落地说了声“好吧”,起身要送他,沈宗野已经关门走了。
她脸色没变,依旧维持着一种失落和无聊,谁知道像沈宗野这种变态的男人屋子里有没有监视器。
梁然打开电视机,随便调出一个节目播放,躺进沙发里。
这套房子采光还不错,秋日暖洋洋的阳光正好洒在身上,只是沙发上没有抱枕,梁然躺着有些不舒服,但她也懒得起来找抱枕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没睡着,而是想起了向邬道。
她记得沈宗野提起那根断指时,说是因为生意上的事,他也弄断了对方一根手指。她之前猜测他的仇家是向邬道,而她才想起来她之前开车去找过一次向邬道。
昨天晚上监控器材店的老板帮梁然测过车上追踪器和监听器的电量,电量还剩99%。
如果她车上的追踪器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安装了,那她当时的行程沈宗野肯定是知道的。但梁然不确定的是沈宗野是否知道那家店是向邬道的地盘。
她像刚睡醒一般睁开眼睛,打着哈欠扶着墙回了卧室里。
躺到床上,梁然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取出昨晚那个青年老板送给她的监控探测仪。她藏进了衣服里面,起身在房间各处走动。直到走完公寓的各个角落,梁然总算可以确定沈宗野这套屋子里没有装监控。
松了口气,梁然拿出手机给那家红酒店的经理发消息。
当时她留过那个经理的手机号。
梁然问对方向邬道回宁城了吗,对方说还没有向先生的消息。
梁然又试探性地问:「向先生上次说下次会再来宁城旅游,店铺不是他的产业吗?」
梁然很快收到短信:「店是向先生好友的产业,梁小姐有事吗?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告诉我。」
望着这条信息,梁然猜测沈宗野应该不会知道向邬道这个落脚点,毕竟向邬道很少来宁城,她那次去过这家店,沈宗野应该不会想到她是去见向邬道。如果被沈宗野知道她认识向邬道,那他说不定早把她手指也削掉一根了吧。
到了中午,大鱼把做好的饭菜准时送来,有筒骨莲藕汤,满满两根大骨头。有一道红烧排骨,一道白灼西蓝花,两个蛋挞,一杯牛奶。
梁然说太丰盛了,拍下照片发给沈宗野。
梁然让大鱼坐下一起吃。
大鱼说:“我还留了饭菜。”
“我吃不完,不然太浪费了,你做得这么好我可不想浪费掉。”
大鱼嘿嘿笑着,就听她的,去了厨房拿碗筷。
梁然吃着饭一直夸菜味道很好。她夸得也不违心,大鱼的手艺确实很优秀。
吃到蛋挞时,梁然放出一个说留给沈宗野。
大鱼:“嫂子你爱吃就吃啊,宗哥不爱吃甜食的。”
“是吗,其实我也不太了解他。”梁然说,“不怕被你笑话,我觉得沈宗野他对我时冷时热,明明感觉到他是喜欢我的,有时候觉得他这个人矛盾极了。”
梁然已经没有了食物带来的愉快,漂亮的眼睛黯淡下来。
大鱼放下筷子,看着她的表情有些不忍心:“嫂子,你别多想……”
“我不知道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跟我说说我要怎么改?”
“肯定不是你的错啊。”大鱼说,“你还记得我在车库碰到你那回说的话吗,宗哥想先忙事业。”
“其实忙事业是一方面,你不知道,嫂子,宗哥他之前就是被一个女人坑过。”
梁然一怔,她本来就是有意想在大鱼这里套话。她漂亮的脸上完全是对沈宗野的关心,紧张地等着大鱼开口。
大鱼说:“去年我们收留了个女的,挺会来事,对我们都挺好,她对宗哥也好,能看出来暗恋宗哥但又一点也不去麻烦宗哥,识趣得我们都心疼的地步。宗哥对她也挺照顾,结果她纯他妈演戏,后来骗了我们的……”
大鱼忽然戛然而止,像是意识说到禁忌处,话到嘴边转了峰,他继续说:“骗、骗了我们一大笔钱!宗哥那次特别生气,反正后来就挺防备女人。”
“怎么这样,太可恶了!”梁然说,“那他对那个女的怎么样,喜欢那个女生吗?”
“我看还挺喜欢的。”大鱼说,“不过肯定没有喜欢嫂子这么喜欢,我能感觉出来宗哥对嫂子跟别人不一样。嫂子,你一定要相信宗哥,陪他慢慢走出心理阴影。”
梁然认真点了点头。
……
沈宗野没有回公寓,一直到晚上九点多钟,梁然抱着外卖平台送来的抱枕靠在沙发上,终于收到沈宗野的微信。
绿野:「不错」
他回复的是她中午拍的午餐照片和傍晚时的晚餐照片。
梁然播了视频过去。
沈宗野接了。
梁然刻意将真丝睡袍的一头扯到手臂上,露出白皙修长的肩颈。她的下巴抵着抱枕,一双桃花眼有些娇嗔,看着视频里的沈宗野说:“还不回来,我都等你一天了。”
“我今晚不回去。”
梁然已经适应了沈宗野各种忽冷忽热的态度,而他对她刻意凹的造型和一半滑落的睡袍似乎也没有眼神留意。
这人瞎了?
“啊,你不陪我,那我生气了。”几缕碎发遮住睫毛,梁然鼓着气吹走,“你家的花儿要枯萎了,快看,她焉了她焉了。”
沈宗野嗤笑,视频里他穿着白天那一身西装,背景照到一扇窗和白墙,老式火车的鸣笛声从屏幕里传来,长长一声,尾音滑落在沈宗野懒散的笑里。
“在办公室加班啊?”
“嗯。”沈宗野说,“没空回来。”
“那好吧,那你家的花儿我暂时给她浇浇水,但你得答应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好吃的。”
沈宗野嗤笑:“嗯。”
梁然挥了挥手:“那再见啦。”
“好。”
沈宗野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
梁然想起还有话没说,发了条语音给他:“我可以简单添置一点东西进来吗?”
“随你便。”手机里沈宗野的声音有几分淡漠和遥远。
梁然放下手机,起身回到卧室,她淡淡笑了笑,桃花眼里清冷疏离,完全没有刚才视频里那种娇嗔和撒娇。她冷淡地行走在房间里,视线环顾着这间屋子的角落,监控器材店的老板教过她哪些角落最适合安装监控,她还没有找到这样一个完美的角落。
而刚才视频里的另一头,沈宗野结束了通话,脸上的淡笑也瞬间收敛。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时不时的眼底会有一种看戏的兴致。
第26章 第26章惊喜
沈宗野没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只是不想和梁然呆在一个屋檐下。
他白天去了趟董自新那儿,这次只是匆匆见到董自新一面,董自新说他现在穿衣服越来越有品位了,看起来就像个有文化底蕴的进步青年。
沈宗野很少得到董自新的赞赏,这倒是第一次,他得感谢老万。
可惜三天时间过去,谢天明在老万那儿并没有任何新的发现。
起身关掉办公室的灯,沈宗野去了隔壁的房间。他的办公室后还有间房,里面有床和简单的衣柜,平时供他午休使用。
窗外吹起一阵北方,银杏叶在夜空里飘落,一声火车的长鸣远远拉响,运货的绿皮老火车深夜里仍在工作。沈宗野立在窗前,看着火车穿过昏暗的灯影,晃晃悠悠驶向浓墨晕染的夜色。
“宗哥。”云肖来到门外。
沈宗野说“进来”,云肖来到他房间,说起梁然的车子。
“梁然的车都修好了,行车记录仪也给她安上了,她车上的设备我查了,我能确定应该是没拆过。”云肖汇报着这些情况,“她应该是没发现车上的东西,那我明天把车给梁然送去?”
沈宗野点点头,云肖让他早点睡,正要出去,沈宗野叫住他:“以后叫她嫂子,别叫她名字。”
云肖愣了下,忽然想明白沈宗野的意思:“行,我记住了。”
沈宗野在跟梁然演着戏,他当然不希望这些细枝末节的小环节出错。
可沈宗野自己却晾了梁然两天。
这两天里他都没回过公寓,跟梁然说他工作太忙。
早上梁然让大鱼开车带她来了公司,沈宗野也没跟她碰面,他提前出门了,就让人说他忙得很。
梁然并没有跟他大闹情绪,只是傍晚时终于忍不住打来电话,也许是沈宗野说话太过敷衍难听,梁然才忍不住在电话里爆发了。
沈宗野说:“随你便。”
又说:“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我觉得你有点矫情了。”
梁然终于火了:“这是你对女朋友的态度吗?我都受伤了你也不来陪我,就算你来看我一次也好,你来看过吗?沈宗野你混蛋,你还不如大鱼!”
沈宗野觉得好笑,他就真的冷笑了一声:“呵,没我大鱼能他妈来给你做饭?是老子叫他来照顾你他才能来!”他语气十分冰冷,情绪倒没有梁然那么激动,好像一个不关己的看客。
而这也是沈宗野第一次见梁然情绪这么激动。
她是终于演不下去了吗。
听筒里有短暂的寂静,梁然突然没有说话。
沈宗野冷冷放下座机听筒,开着免提。
他在跟谢天明打电话,梁然拨了他两遍手机没打通,才拨到了他办公室的座机号码上。
沈宗野也没有挂断手机上和谢天明的通话,通话仍在持续,只是谢天明也没讲话,竖着耳朵等他和梁然打完。
屏幕上的通话时间一秒一秒跳动,几秒后梁然终于说:“我没有想跟你吵,沈宗野,我很想你。”
她的语气放软了,已经没有刚才电话里那股气焰,也许意识到并不该向他发脾气,她说:“我就是觉得你好像没那么关心我,大鱼做的菜都很丰盛,我知道他照顾我是因为你,对不起嘛。”
沈宗野跟随着梁然的情绪,淡淡说:“知道就好,你要听话。”
“嗯,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不知道。”
“那我晚上来公司陪你?”
“晚上没空。”
他们的对话谢天明都在手机这头听着,他知道沈宗野一直都是一个很专业的卧底缉毒警察,他实在把渣男演绎得太逼真,与他真实的形象完全相反。
现实里沈宗野是一个细致的人,不管是在情绪还是工作上,他都能做到极致。他们总队长老是感慨说沈宗野呆在队里真是屈才了,要不干这份职业他会生活得很好。每次沈宗野一听这话,会低笑说他要翻脸了,他就想干缉毒,他要把毒贩都拿下,要为他的警号拿一个一等功。
梁然和沈宗野的通话还在继续,一阵沉默后,谢天明听到梁然委屈巴巴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那好吧,那我等你回来,你去忙吧,拜拜。”
等沈宗野挂了电话,谢天明才说:“哥,你也太渣了点吧。”
“老子本来就是个毒贩。”沈宗野继续说起正事,“老万还是没动作?”
“嗯,一切都跟平常一样,只是我发现他腹水越来越严重了。”谢天明心情有些沉重,“我担心等不到找出他犯罪证据那天。”
通话结束,沈宗野在办公室里沉默。
老万这个毒贩坏事做尽,到临终却没承受该有的报应,他是应该死在法律制裁下的,而不应该死于肝癌。
沈宗野不断转动着手上的茶杯沉思。
茶具都是梁然上次买的,很精致的高足瓷杯,描着深浅错落的青花。小小一盏转动在沈宗野骨节修长的手指之间,青瓷与指节很像完美契合的艺术品。
他的手指忽然顿住,青花也倏然停在他指尖。
沈宗野屏蔽掉办公室的监控,拨出一个电话。
“叔,是我。”
他打给了他的上级。
沈宗野终于想到了一个对付老万的办法。
“有件事我不好出面,需要你的帮助……”
他并不确定这个办法能不能行,可时间紧迫,他总要试了才甘心。
第二天,沈宗野等待着这个消息,上级那里安排妥了,但老万今天没去医院。
阳光从窗台一点点褪却,夕阳的残影终于从玻璃窗上湮没进夜色里。
沈宗野一会儿喝喝茶,一会儿掏出打火机有意无意地把玩,一会儿听着窗外的老火车又拉着货呜咽地长鸣,他起身站到窗前,又下楼去仓库看他们打包发货。
他很少有这样急迫的时候,但是还好,他依旧可以把状态伪装得很完美。
谢天明没有打来电话就代表没有新进展。
梁然的微信倒是时不时发来,沈宗野坐在仓库一张椅子上,终于有了点敷衍梁然的时间。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复梁然的消息。
Zahe:「你知道现代著名的画家都有哪些吗?」
沈宗野:「不知道」
Zahe:「你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你就是啊」
「著名的画饼大家」
「托腮.jpg」
沈宗野终于有些好笑地抿了抿唇,打字:「没懂」
Zahe:「你说要探望病号的,你没来」
沈宗野:「是在忙」
Zahe:「你说要送我礼物的,你没送」
沈宗野:「我什么时候说送你礼物?」
Zahe:「呵呵行,你画的饼真是又圆又大」
Zahe:「我送你茶叶茶具的时候,你说“想要什么,送你”!!」
梁然甩来一个大饼的表情包。
沈宗野摁灭屏幕,起身离开了仓库。
他开车驶向公寓,车子穿行在夜色下的街道,起风了,路边的银杏树掉落着季节里最后的叶片,翩翩落到挡风玻璃上。
沈宗野等着红灯,随手按下雨刷器扫掉这几片落叶。
他偏头看了下车窗外,有一家奶茶店灯光十分亮堂,他调转车道将车停在路边,进去点了一杯热饮。
风吹在身上带着深秋的冷意,他想起来上次在海边的时候,梁然好像是喜欢在冷天里喝热奶茶。
这男朋友的人设他偶尔还是会给出一点关心,忽冷忽热就够了。
……
房间里很安静,不时响起滴滴的提示音,电脑桌面的社交账号时不时弹出消息。
梁然压根没想过沈宗野会出现,只以为他没回微信就是不想再搭理她。
门铃响时,她以为是大鱼来送夜宵,她说:“大鱼?自己进来吧。”
而钥匙转动了一圈,房门开了,出现在光影中的是沈宗野。
梁然坐在客厅,在看工作室里乔思嘉发来的项目,看到沈宗野时惊喜直达她眼底,她合上电脑,起身瘸着腿奔到沈宗野身前,一把搂住他脖子。
“嘶,脚疼。”梁然连忙放下垫起的脚尖,“你怎么来了?”
“我来你不高兴?”
“没有,我是很惊喜。”梁然抿起红唇,“手里提的什么啊?”
沈宗野递给她一杯奶茶:“天气有点冷,给你带了杯热饮,我记得你上次在海边时是想喝热饮。”
“原来你这么细心!”梁然捧过奶茶,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高兴,“我有偏头痛的毛病,吹风就容易头疼,没想到你还记得。”
她插上吸管抿了一口,又递到沈宗野嘴边。
吸管上很干净,梁然在屋子里没有化妆,是素颜。她仰着脸轻笑,桃花眼里甜蜜涌动。
沈宗野看了眼吸管,还是喝了一口。
而梁然很清楚她的笑容她的眼神、她细微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她精心设计过的。
装惊喜、装高兴,她已经可以无痕地切换进表演模式。
“我脚疼,你抱我去沙发上。”梁然亲昵地说。
沈宗野略弯薄唇,深邃眼眸有些肆无忌惮的潮热,横抱起她走去沙发。
梁然说:“等等,先去那间没住人的次卧吧,我给你准备了惊喜。”
沈宗野挑挑眉。
梁然笑:“走啊。”
沈宗野抱起她去了次卧。
“你先闭上眼睛!”梁然扶着门站稳,等沈宗野依言闭上眼睛后她才推开房门,打开了灯。
“噔噔噔噔~!”梁然在笑,卷翘的睫毛轻轻眨着,望着沈宗野。
沈宗野睁开眼。
房间里有很多健身设备,焕然一新。
小小一间房被合理利用起来,他之前那台跑步机不仅升级了,旁边还多了一台划船机,靠窗摆放着一台健身单车,更震撼的是墙壁和天花板。
整面墙被改造成了攀岩板,墙体上有嵌入式的凸起岩点和抓手,却比室内的攀岩多了户外的远距设计,增加了难度。即便受高度限制,这份设计却没有受限,墙上岩点和抓手直接延伸到天花板,甚至在天花板上加做了坡度起伏,简直高难度。
“你喜欢吗?”梁然认真望着沈宗野。
“你那天说要添置点东西进来,就是添置这些?”
“对,我想给你惊喜嘛,大鱼说你平时都爱运动。”
“挺喜欢,还真能折腾。”沈宗野勾起薄唇。他以为的添置是在暗中给他的房间安摄像头,谁能想到她事先可以花这么多心思,麻痹他吗?
沈宗野愉悦地笑了笑,按开跑步机电源试了下爬坡档位。
这套房子是他们来宁城后租的,家具电器齐全,虽然都不是什么好品牌,但也都宜居实用,沈宗野就只是添了台跑步机进来,再在门框和墙体中间安装了一根健身杠杆。
梁然笑:“你快试试这个攀岩墙,昨天晚上才安装好的,我和大鱼刚收拾完屋子。”她一边说,一边撑着那条没受伤的腿去找防摔垫。
“我给你铺个垫子,要是摔了不会疼。”
“这东西结实吗?”沈宗野拽了拽抓手。
“很牢固啊,大鱼还试了。我请的专业团队来做的,你放心。”
沈宗野看着天花板:“你在底下移动一下垫子。”
他确实不放心梁然弄出来的这个东西,谁知道她这么危险的天花板设计有没有陷阱。
沈宗野系了安全绳,踩着岩点爬上去,他没握抓手,直接攀着岩点。
梁然在底下看着,虽说有安全绳,但她还是跟随着沈宗野的位置用脚挪着安全垫。
沈宗野没握拉环,爬到有坡度的地方,梁然明显看到他残疾的那只手掌会有生理性的颤抖。但他始终没握拉环,青筋在手背上蔓延,大拇指残缺的顶端皮肤都在充血,他依旧顺着那些凸起的岩点爬上了天花板。
梁然忽然就在底下笑开了。
她控制不住,笑得越来越大声,甚至拿出手机拍照。
沈宗野在难度极大的负坡度段扭头来看她。
梁然说:“好像一只大蜘蛛,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她咔嚓拍下照片。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过去,梁然竟会再次打开这张照片,去看沈宗野健硕的身体和他回眸时眼底深邃处清澈的光芒。
她才知道,她这一刻的笑不带虚假。
第27章 第27章“沈宗野,你还是不是个……
门外响起敲门声,梁然说可能是大鱼,沈宗野抓着安全绳从天花板回到地面。
梁然走出房间喊大鱼自己开门进来,这几天方便照顾她,沈宗野给了大鱼这里的钥匙。
“嫂子,我在门口就听见你笑声了,什么开心的事笑得这么高兴?”大鱼提着夜宵进门。
梁然靠在房门口笑。
直到沈宗野从房间里出来,大鱼才知道他来了,忙说宵夜准备得不够,回去再做点。
沈宗野说不用:“我去洗个澡,你们吃。”
大鱼嘿嘿笑:“看来这宵夜来得不是时候,我先撤了。”
“不用走,你看我刚才笑什么。”梁然把拍到的照片给大鱼看,大鱼也哈哈笑起来。
往常大鱼来送宵夜时都会跟梁然坐下一起吃,梁然有很多关于沈宗野的话问他,大鱼能知道的几乎都告诉梁然了,能看出他还挺喜欢梁然。这次大鱼没坐太久,等沈宗野洗完澡出来就起身说回去了。
他走到沈宗野跟前:“宗哥,屋里这些改动是嫂子让我不告诉你的,嫂子说是给你准备的惊喜。”他其实有点怕沈宗野生气。
沈宗野神情很淡:“嗯,我知道了。”
“那好,那我先走了哈。”见沈宗野没生气,大鱼高兴地多说了一句,“嫂子真的很爱你!”
客厅里恢复短暂的安静,沈宗野走向沙发。
梁然在吃东西:“要不要吃?给你留了半块牛排。”
她晚饭没什么胃口,刚才饿了让大鱼帮她煎了份牛排,大鱼又带了些水果和酸奶过来。
沈宗野说不吃,梁然继续把半块牛排吃完。
沈宗野问她:“腿伤好点了?”
“没有。”梁然摇头,“医生说养病情绪也很重要,这几天没看到你挺失落的,不利于恢复。”她握着那杯热奶茶看着沈宗野,一板一眼说得很认真。
沈宗野薄唇一弯,神情几分享受几分闲恣:“这几天都在给我准备这个惊喜?”
梁然点头。
“我这几天忙,等你好了你想买什么,送你礼物。”
“我想要的哪有你自己给我挑的有意义。”梁然说,“你送我什么都可以,我想收到的礼物是你亲自挑选的。”
沈宗野抿着薄唇,似笑非笑。
梁然也安静笑着。电视机的光打在沈宗野脸上,光源颜色跟随着屏幕里剧情在变动,他眼底覆着一层幽深的光,他比梁幸均视频里少了那股阴狠的戾气,多了一种玩世不恭的闲散。
梁然将奶茶递到他嘴边,沈宗野懒得看一眼,说不喝。
梁然拿了酸奶戳上吸管又递过去,沈宗野依旧略偏过侧脸,梁然忽然凑上前,吻住了他薄唇。
她的嘴唇就停留在他唇上,柔软的触碰生起湿润凉意。
沈宗野垂下眼皮,梁然眨眼凝望他,又坐回身体喝了口奶茶,偏头靠在沈宗野肩膀上看起电视剧。
她看的是一档综艺节目,回国后创业期和乔思嘉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看电视,综艺节目也只是随便调的。她的手搭在沈宗野膝盖上,手指白皙细长,工作原因没有过多美甲的修饰,指甲透着健康的粉色。
房间里只有电视机里的笑声,沈宗野把玩着梁然的手指,梁然也慵懒地依靠在沈宗野半个胸膛。两个人都没说话,肢体语言亲密而放松,好像这种氛围是情侣之间感情浓厚时期的状态。
可惜他们不知道他们各自都心有所思,各自防备。
梁然开口打破这份表面的惬意。
“你工作忙也要注意身体,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你能帮什么忙。”沈宗野看着她那条伤腿说,扭伤的脚裸处纱布已经换成药贴了,看起来已经消肿。
梁然不高兴:“还说呢,上次你不是说我找的观音像你很喜欢吗,你又忘记了?”
沈宗野薄唇微抿:“是,确实多亏了你。”
梁然含着吸管,似随口地问:“你这个朋友还需要什么,我可以再帮你试试,我眼光还是不赖。”
沈宗野只是笑笑。
梁然这里看似没有再关于董自新的进度,证明向邬道也是没有取得董自新的信任。
而董自新目前也不信任他,他越按捺不住,越会给董自新留下不好的印象,老万那天的叮嘱他记在心上。
想起老万,沈宗野心头没什么好滋味。
梁然的头偏到他胸膛,搂住了他脖子:“不看了,有点困了。你抱我去房间吧。”她闭上了眼睛。
沈宗野懒漫垂下眼皮。
梁然在他怀里闭上眼,睫毛卷翘浓密,她的嘴唇很漂亮,唇珠饱满红润。她的睫毛轻轻扑颤了下,微微抿了抿唇。
沈宗野掩下眸底的冷淡,手臂从梁然膝盖下穿过,横抱起她往卧室去,将她放到床上。
梁然搂紧了他脖子,睁开眼看着他。
沈宗野挑了挑眉:“先松开。”
梁然这才将手臂放下。
沈宗野整理被她搂出褶皱的衬衫衣领:“你自己睡。”
“你不困啊?”
“我回来看你一眼,还有事。”
梁然的脸色变了,不愉快写在她漂亮的脸上。
“沈宗野,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老子怎么不是男人,要掏出来给你看?”沈宗野笑着说,但他的笑冷漠恣意,言语粗俗,双眼也没有温度。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如一个十足的毒贩,一点也没有耐心,“我这趟是特意赶回来看你,但是梁然,你别得寸进尺,我不可能什么都围着你转,我还有一帮兄弟要养活。”
梁然沉默了一会儿,坐起来,她不再有责怪的意思,好像真的懂了他的不易:“那我也不睡了,你要工作?那我给你泡茶泡咖啡。”
“你先把脚养好吧。”
沈宗野头也不回,掏出手机拨着电话,打给了云肖:“叫上大家,给董叔热热场子。”
他披上外套离开了公寓。
梁然白皙的脸有一股薄红,是情绪憋起的恼羞。但她沉默着,直到再也听不到沈宗野离去的脚步声,打了电话给大鱼。
“沈宗野去董叔那里了?”
“是啊嫂子,刚刚浩子来叫我一起过去,我做饭累了就没和他们去了。”
梁然正想问热场子是什么意思,大鱼像察觉到她打来电话的意思了,忙说:“嫂子你别想多,董叔是宗哥的贵人,你也知道宁城汤池多,他那里晚上生意不好,宗哥就是想帮点忙,我们经常给董叔店铺刷好评,宗哥身边没别的妹子,嫂子你别想多啊。”
大鱼在电话里安抚着梁然。
挂了电话,梁然下床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的人漂亮,白皙,除了没有特意穿过什么露肤度高的衣服,身材也已经很性感了。
沈宗野在抵触她什么,就真的是因为忙?梁然想不明白,也许她从没有接触过毒贩,太低估了毒贩的戒备性。
……
深秋的夜晚北风很冷,沈宗野带上车门,隔绝了车外刮过的冷风。
他系好安全带,谢天明刚好来了电话。
谢天明是在老万那边守得无聊了,打过来汇报一下进度,也看看沈宗野在做什么。
听到车载导航自动行驶的播报声,谢天明愣了一下:“你从公寓那里过去,刚刚去看梁然了?”他知道梁然最近住在公寓那里养伤。
“嗯,刚坐了会儿。”
“就坐了会儿,她没有留你?”
沈宗野说了刚才的情况。
谢天明说:“哥,你这样不行啊,你一直拒绝,她难道不怀疑我们知道她身份了?”
“我有分寸。”
望着前方的夜色,沈宗野的目光也如同这片暗夜一样深邃。
他知道他没有办法一次次拒绝梁然,目前来看梁然应该还没有接到过向邬道新的指令,只是要维系好他们这段亲密关系。他厌恶梁然这种女人,他的拒绝于道德上没问题,但是于职业上不专业。
谢天明也清楚利弊,不过他相信沈宗野能处理明白,打了个哈欠说:“那你开车吧,我再盯一会儿。”
沈宗野说:“辛苦了。”
「云上人间」夜晚的生意不算很好,常是一些老客和团购体验的新客光顾,沈宗野来宁城后经常带手下来照顾生意,但他知道董自新并不缺这一点盈利,这家面向普通大众的正规会所不过是董自新掩盖寻常人身份的幌子。
沈宗野先是去泡了会儿澡,然后开了间房睡觉。
第二天,谢天明打来电话说老万去医院做治疗了。
沈宗野当即给他上头汇报了消息。
他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直到中午,上级给他打来电话,说他们安排得很顺利,就看沈宗野赌没赌对了。
沈宗野设了一个局,他在医院演了一出孝子的戏,就看老万入不入局了。
一切好像没什么变化,谢天明还没有盯到好消息,沈宗野的手机很安静,除了时不时收到梁然发来的微信。
直到下午,谢天明终于给他来了电话。
“应该有60%的可能被你赌对了,我看到姜义一直进出老万的房间,动作有些暴躁。”
谢天明说他的望远镜里姜义来来回回在老万房间里进出,不知道在做什么,看窗帘后透出的影子似乎一直都在讲话,每一句都急躁地打着手势,肢体语言很像在阻止什么。
沈宗野的局是让上级找来一个孝子为父亲送葬,今早医院上演了一出感动人心的哭丧。
老万如果真的想要一个儿子在地底下孝敬他,或者赎清一些罪孽,一定会去十几年前那个婴儿的藏尸地。
谢天明的电话还没讲完,老万的来电就闯了进来,沈宗野眼眸幽深:“老万来电话了。”
他接起老万的电话,一如往常笑着说:“老哥,这两天没顾得上来看你,你最近……”
“你来一下我这里。”老万语气很急,说完就挂了电话。
第28章 第28章我很喜欢你
不过半个小时,沈宗野提着几样水果敲响了老万的房门。
开门的是姜义,青年的神情并不友好,眼下也有长期照顾病人的乌青,泪沟比上次更凹陷。
姜义没有让出路,而是冷冷看着沈宗野。
沈宗野原本一如往常笑着,忙问:“怎么了,哥身体不舒服了?”他顾不得姜义挡路,也没有换鞋,直接走进客厅。
“是你劝干爸的?”姜义冷冷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沈宗野完全一头雾水,问,“哥认你做干儿子了?这是好事。”
老万低弱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让沈宗野进屋。
沈宗野进了房间,屋子里的钱没有上次铺的那么夸张了,只是床上摆了不少黄金和人民币,地板很干净,不再像上回那样满地板铺着钱。
老万靠在床上,他身边摆放了一台比上次大很多的吸氧机。
这个全身焦黄,瘦得已经脱相的男人说:“你来了,无聊得很,让你来说说话。”
沈宗野满眼的担心。
姜义冷冷站在门口。
“你先出去,我和小沈聊聊天。”老万又说,“算了,你要听就进来,我是不会听你劝的。”
沈宗野很是不解。
老万和姜义向他说,老万想让姜义去找当年弄死的那个婴儿,他想给孩子好好修个墓,做个法事让孩子能超度,到时候去了地底下父子俩也能相认。
老万说:“早上我去医院抽水的时候看见个男孩抱着他爸爸的衣服哭,灵车来拉人他不让人走,抱着那块白布背他爸教的诗。”老万笑起来,眼底却很复杂,依旧在感慨,“他才八、九岁这样,一直说要跟着爸爸去孝敬他,他爱爸爸。我他妈就想我也要给自己弄这么个可爱的儿子,到时候去地底下陪我。”
这就是沈宗野安排人演的戏。
沈宗野神色复杂,安慰:“哥,你没事的,国内没有肝。源咱就去国外,总能好。”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姜义说:“干爸,既然你认我这个儿子了我就是你儿子,我现在就出境,我去给你找肝,我不信我救不回你!但你不能信这个,谁他妈信迷信这套,他就是个婴儿,他死十几年了,已经成灰了!”
老万不理睬姜义的狂躁。
沈宗野点点头,赞许地看姜义。
他的喜悦隐藏在心间,心脏每一下有力的跳动都是为这个结果的欢呼,可他抿着薄唇,一言不发地难过。
沈宗野拿捏了人心,这个局姜义不会入,正常人也不会信,可濒死的老万信。
生命倒计时敲着痛苦的钟声,癌细胞吞噬尽健康的躯体,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摧毁老万这个罪恶的人仅存的理智。所以沈宗野胜了,他拿捏的是人心。
姜义几乎愤怒得快跳起来:“我不去!我这一去如果有什么意外,被人发现了,那就是把咱那点事全翻出来了!你想过没有啊?干爸你清醒点啊!”
老万就快死了,他怎么在意会不会被发现。
他坐起来,虚弱地笑,即便消瘦,发黄的眼睛里依旧透着毒贩的阴狠,他说:“我把我一半的钱都给你,人手也给你,我走了我的盘子都是你的。”
“我不是说你对我不好!我就是你儿子,我把我肝给你啊,走,去医院做配型!”姜义激动地说起来,他疯狂地阻止老万犯这种低级的错误,疯狂到脖颈通红,抓起床上的金条狠狠往地上摔。
沈宗野作为一个中间人,劝着老万冷静,劝着姜义熄火。他做着一个公证的判官,分析利弊,不赞成老万的做法,一会儿又告诉姜义要尊重老万的情绪,养病的人情绪才是良药。
这事僵持了三个小时,最后是姜义疯狂砸金条金砖,摔门去厨房拿刀要割自己的肝。沈宗野劝着,那刀不长眼,划到他手臂,灰色衬衫顷刻就被冒出来的血染出一团血印。
老万这才愤怒地掏出枕头下的枪,消音枪一把穿过姜义头顶,子弹打穿墙壁,白色的墙皮瞬间飞溅。
姜义停下来,红肿着眼睛流眼泪。
老万也眼眶通红,喊沈宗野先走。
沈宗野这才离开,什么场面话也没再说。
他知道老万心意已决。
他坐上车,谢天明的电话打了过来。
“你没事吧?”
“你看到了?”
“窗帘挡着我看不清楚,姜义拿的是菜刀?你没被误伤吧?”
“破了点皮。”沈宗野撩开衬衫衣袖,血染红了一大片,他点开免提。车上备了简单的医药包,他用碘伏擦伤口,找出一张创口贴,但伤口跟创口贴一样长,中间那块根本粘不住。
谢天明知道他嘴里没真话,也只能让他真伤到了就去处理好伤口,他今晚要继续盯着了。
……
沈宗野开车回了公寓。
梁然没想过他会过来,她的脸上有些意外,有些惊喜地冲到门口笑起来,勾住沈宗野脖子。
沈宗野扭头避开梁然的呼吸,低头换鞋。
梁然勒到他手臂时,发现沈宗野很轻微地皱了下眉。
她问:“你好像有些不舒服?”
“帮我把医药箱拿过来。”
“你受伤了?”梁然着急地问,焦急的眼神去找他伤口,知道他穿着外套她看不到,她也没多耽搁,直接转身,“在哪里?”
“柜子第二扇门打开,蓝色药箱。”
沈宗野走去沙发坐下,脱了黑色外套挽起衬衫袖子。
梁然提着药箱过来,脚已经恢复了大半,一点点疼还能忍耐,她看到衬衫上那块血迹时,心里是快意的,仇恨被短暂地冲刷,像浪潮又汹涌地不断翻滚。
但她清楚再汹涌的潮起潮落终将要平息。
她蹲在沈宗野身前,小心地为他处理伤口。
伤口有六七厘米宽,这么多血应该是伤得很深,但皮肉已经黏合成了一条血痕,应该是沈宗野按压过伤口。看起来他有很丰富的处理伤口的经验。
将药上好,纱布缠紧,梁然抬起头:“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大鱼拿菜刀砍你了?”这句话虽然是玩笑,但她眼睛里只有紧张和担心。
沈宗野嗤笑:“这伤口很像菜刀砍的?”
“这么长,我问你嘛。”
“大鱼不敢拿菜刀砍我,别人砍的。”
梁然愣住,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报警啊!人在哪,我去给你要个说法!你这是去做什么了?你昨天还好好的。”
“犯不着,我劝架被误伤的。”沈宗野淡淡带过,“朋友吵架,我在边上顺手拉架。”
“谁家吵架动菜刀啊?”
“利益分配不均。”沈宗野只是这样说,梁然用剪刀将纱布剪断,她刚才处理伤口的样子临危不乱,沈宗野薄唇勾了勾,靠进沙发里,“帮我倒杯水。”
梁然将倒好的温水拿给他:“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遇到的时候吗,当时我买的也是外伤药,你好像也是,你当时不会也在拉架吧?”
“是啊。”沈宗野似笑非笑。
梁然抿了抿唇:“以后别做这么傻的事了,保护好自己。”
她白皙的手指碰向沈宗野衬衫领口。
沈宗野掀起眼皮:“做什么?”
“衬衫脱下来,我拿去洗了。”
梁然解开了他衬衫纽扣,沈宗野配合着脱下沾血的衬衫。
他的身材梁然上次看见过,只是那次紧张偏多,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留心。沈宗野有很完美的体型,手臂、胸部和腹部都有常年健身的肌肉,并不算多夸张,但线条起伏硬朗,喷薄的肌肤性感张驰。
梁然对他的身材没有兴趣,只是看到了他肩膀上有一道疤痕,看起来受伤程度不算轻才造成这条明显的疤痕。
她说:“怎么都是伤,你这又是怎么弄的?”
沈宗野眉毛一挑,不爱回答,拉起外套盖住:“男人有点伤不很正常。”
“你是疤痕体质?”
“不清楚。”沈宗野起身,“我回房间眯一会儿,你洗衣服别吵醒我。”
“等等,你回那干嘛?”梁然叫住他。
沈宗野进的是谢天明的房间,他头也没回:“我要睡一觉。”
房门关上了,梁然脸上的失落仍然明显,她给大鱼发了消息,让大鱼的晚饭给沈宗野做一份。
直到走进浴室,梁然脸上的难过也仍维系着,虽然整个房子里都没找出来有监控,但她越发像一个专业的演员。
她觉得她都像电视剧里在毒贩身边卧底的线人了,伪装得越来越完美。
只是在把衬衫丢进盥洗池里的时候,梁然没忍住,倒进去的是洁厕灵。
她很嫌弃沈宗野的血,用他的牙刷隔着水面刷干净上头的血渍,才在干净的清水里捞起来丢进洗衣机脱水。
忙完这些,梁然走进谢天明那间房,她以为沈宗野会反锁,没想到还能打开房门。
窗帘遮掩的房间很暗,微弱的光影里能看见床上的人平躺着。
梁然放轻脚步,睡到沈宗野身边,侧身轻轻拥住他。
“又要做什么?”
沈宗野没睡着,睁开眼,他的目光很冷,不像梁然的眼睛藏着撒娇的明亮。
“我想陪你睡,我什么都不做,我就是担心你。”梁然从背后拥住他的腰,“睡吧,沈宗野。”
沈宗野没再说什么。
他闭上眼。
他知道他应该一如既往扮演好这个人设,他侧过身,手臂一揽,梁然整个人都趴在了他胸膛里。他就这样演着演着,防备着警惕着,他知道至少梁然现在不会拿刀拿枪伤害他,他才敢稍微松懈紧绷的神经,陷入睡眠中。
这一觉也不过只睡了半个小时,沈宗野在昏暗的光线里醒了过来。
他嘴唇有些痒,是碰到了梁然的头发。
梁然睫毛极轻地眨动,望着他:“你醒了?才睡这么一会儿。”
沈宗野看了眼腕表:“白天有些累,随便眯一觉。”
梁然轻轻抽了口气:“手麻了。”她指被他揽住的那只手臂,刚才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她没有动过。
沈宗野松开手臂。
两具身体退离,薄汗的微凉顷刻被彼此的肌肤感知,梁然拉住了被子里那只手。
她摩挲着那截断指,轻轻触碰长好的皮肤。如果这个深秋有风,那它可以化成她指尖的微风,只存在轻柔的力量。
沈宗野说“起来了”,抽出了手。
梁然重新握住他手掌。
“沈宗野,为什么我们像隔着什么一样。”梁然的声音穿透这间阴暗的房间,“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空气寂静。
这个问题很奇妙,又很滑稽。
沈宗野觉得,她难到自己心里不明白吗?
他们这样两个人竟能睡在同一张床上,虚情假意问着彼此这个滑稽的问题。
沈宗野说:“倒不是,我对女人不信任。”
“是因为你受过伤?”
“嗯,上过当。”
梁然还想问什么,但空气里剩下她的沉默,过了一会儿,她说:“没关系,我不问你的过去,日久可以见人心。”
“沈宗野,我很喜欢你。”
梁然吻了他额头,起身走出了房间。
窗帘遮挡住外边的阳光,只漏进依稀的光影,勾勒着沈宗野挺拔的轮廓。他起身系好衬衫纽扣,暗处照不见他薄唇边冷淡的笑。
这个女人演得真好,挺像纯情那么回事。
他们干卧底的各方面都有培训,但谈恋爱这块确实还没培训到位。
师夷长技以制夷。
他应该好好学学。
第29章 第29章“老子伺候不来。”……
沈宗野没再离开公寓,晚上留了下来。
梁然没有再强硬地为难他,把谢天明房间里的薄被换成了稍厚一点的春秋被,让大鱼多做了几个菜送来。
梁然很高兴,即便晚上沈宗野依旧回的是谢天明那间房,她也很开心地跟他说着晚安。
回到主卧房间里,梁然脸上的笑一瞬间消失。
她转身去换睡衣,白皙的脸,漂亮的五官,甚至连眉毛都写着性冷淡和清冷,跟在沈宗野面前纯情温柔的形象完全相悖。
不过真实的面目也只存在了片刻,她时刻都在收敛她的憎恶。
躺到床上,梁然给沈宗野发着微信。
Zahe:「伤口这会儿疼不疼啊?」
沈宗野过几分钟才回:「不疼」
梁然编辑着回复,屏幕忽然被乔思嘉的来电占据了,她没有接听,挂断编辑了微信。
梁然:「在甲方的公司,不方便接电话,你打字说。」
乔思嘉:「我没事呀,就是看你在做什么,顾董那边还要你盯着?」
梁然:「甲方爸爸难伺候」
「对了,我明天打点款给公司账户。」
乔思嘉:「什么款?」
梁然:「顾董这边的」
梁然来宁城之前便跟乔思嘉说过,会把这笔设计费的50%汇入公司账户,乔思嘉当时没答应,让她放心去做,工作室里乔思嘉先顶着。
这会儿乔思嘉果然又拒绝了。
乔思嘉:「这是你爸爸的成果,我不占叔叔的便宜,你敢打钱我敢跟你翻脸!!」
乔思嘉又发来两个生气的表情包。
梁然无奈地抿起笑,打字:
「那行吧,明天正好周五,那我晚上订家餐厅,你带大家去吃点好的总行了吧。」
乔思嘉:「这还差不多」
「话说,你怎么不关心我?」
「脸红.jpg」
梁然:「你怎么了?」
乔思嘉:「我恋爱了啊姐妹!」
梁然:「我知道啊」
乔思嘉又发来一只粉红兔子生气的表情图。
梁然有些好笑,不过心头也有些歉疚,她这段时间除了给梁悦打过电话关心梁悦的生活,确实把乔思嘉的生活状态给忘了,每次电话里两人都是在沟通工作。
梁然:「怎么样,跟你的帅哥男朋友还好吧」
乔思嘉:「还不错,他蛮给力耶~当警察的就是不一样,我很满意~」
「害羞.jpg」
能让乔思嘉这么害羞和肯定,梁然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的恋爱进度。
这是把进度条拉满了呀。
梁然:「我看你这次是来真的?」
乔思嘉:「我这是初恋好吗,说的我像谈好几个了一样,以前那些追我的都不算!」
「然然,我跟你说,他真的蛮好的」
「超man!超有安全感!对我真的是百依百顺,我真的很喜欢他」
梁然想了想,不愿打扰乔思嘉的好心情,但也还是希望好朋友别受到伤害。
她说:「拥有一个警察男朋友是不是很有光环?他在职业赛道上很出色吧?」
乔思嘉:「对,超级有感觉~」
「他破了他们局好多大案,别的局都还想借调他,真是超缜密的一个人哈哈哈,他们局里还有一个优秀的同事,刚入职但潜力double,等你回来我介绍给你认识!」
梁然能感受到乔思嘉如今过得很开心,她不想让好朋友扫兴,就简单提了一下:
「当一个出色的刑警应该也是容易树敌的,让他保护好你,我希望你幸福。」
乔思嘉似乎有些急了。
「你还介意以前被林甄影响的事情啊?林甄是干禁毒的,跟干刑警的不一样,我给你介绍这个包安全!」
乔思嘉发来一张对方穿制服的照片。
是个端正英俊的青年,眉目正气,一身制服还真挺器宇轩昂的调调。
但梁然回复了三个字:「没多帅」
乔思嘉又连发消息,有点按头安利警察男朋友好处无敌多的意思,她问梁然,难道不觉得好警察会有那种高大挺拔的好感吗。
梁然认真想了想,还真有。
「有」
「我确实崇拜过一个威武高大的警察」
乔思嘉忙问她是谁。
梁然:「跟你提过的,人家去年孙子刚满月,哈哈哈」
梁然说的是大二那年被吸毒后神志不清的那个男生报复,绑在树上十六个小时,被营救时的那个晚上。
第一个找到她的是一名优秀杰出的老刑警,当时雨夜朦胧,梁然深深记住了那个高大的影子,被救下来后甚至连对林甄都有一种惧怕,心理下意识想远离。她当时受伤时状态下愿意接触的男性除了梁幸均便是这位老刑警了。
梁然不喜欢警察这个身份,她不再觉得警察有任何光环可言,甚至心理已经有潜意识的抵触。
只有这个老刑警她不抵触,一直都很感激。梁幸均每逢过年都会托人给这个老刑警送家乡特产,去年还说人家升职了,还有了孙子。
如果非要说对警察那种英勇高大的光环心动的话,那梁然唯一一次心动就是对这位警察叔叔了。
梁然说:「人家孙子都有了,我总不好去拆散人家家庭吧」
乔思嘉:「我说不过你」
「等你回来我再给你介绍,一定要给你弄个让你着迷的!!」
沈宗野没有再回复梁然的消息。
梁然和乔思嘉聊了好一会儿才互相说了晚安。
她删除了聊天记录,起身敲响沈宗野的房门。
时间才十点,沈宗野并没有睡觉。
白天老万和姜义的争执那么激烈,他知道老万心意已决,一定会有动静,所以不太想睡,一直在等谢天明那边的电话。
梁然放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宗野,你没睡吧?我给你热了一杯奶。”
沈宗野起身打开了房门。
梁然站在昏黄的灯光下,垂顺的长发乌黑发亮,她一只手端着一杯奶,另一只白皙的手搂着肩披的蓝色披风。
“还不睡。”沈宗野接过牛奶,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下意识喝。
梁然从他手上捧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对他说:“我热的鲜羊奶,不是很烫,你喝一点。”
沈宗野把杯子里的奶喝完了。
他勾起薄唇,第一次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这种感觉倒也只存在短暂的一瞬间。
梁然很聪明,能察觉到他在疑心她,甚至连“试毒”的动作都那么自然,无形中流露对他的爱意。
“晚上好冷啊,为什么这几天这么冷,我都睡不好。”梁然搂着披风,声音带着一种委屈的娇嗔。
沈宗野说:“降温了,等过几天暖气来了就好了。”
“啊,暖气来得这么早吗?”
“嗯。”
“还没体验过北方的暖气呢,我是不是要准备一个加湿器?”
昏黄的灯光下,梁然一直温柔地抬头仰视着沈宗野,聊的不是什么触及底线的问题,都是无关痛痒的日常。
沈宗野回应得很淡,一如既往的懒散恣意,甚至已经不耐烦在门口站着,语气也不算好了:“你废话怎么这么多,说完了没有?我要躺着养伤了。”
梁然有些委屈:“你别凶我嘛,你好好说话就是了。”
“我知道了,今晚你好好睡觉养伤,我不会打扰你的,但是我手好凉啊,你先帮我捂捂。”
她伸出双手。
软薄的羊绒披风从她肩膀滑下去,纤细的酒红色睡裙吊带挂在她白皙肩头。
她这样望着沈宗野。
沈宗野勾起了薄唇,手掌拉过她白皙双腕时,也在她腰间烙下滚烫的掌印。
“是想我捂手还是捂哪里?”
“捂手。”梁然望着他,肌肤细腻的脸颊晕染起一抹薄红。
沈宗野恣意地笑起来,把她双手拉到嘴边呵气,然后大掌使劲揉搓,嘴里吐槽:“这细活老子真干不来,我跟你说梁然,跟着我就别他妈的装撒娇装柔弱,老子伺候不来。”
“我没有。”
“那你最好别给我装。”沈宗野摸了摸她转热的手,丢开,“行了,我得睡了。”
梁然说:“好吧,虽然你说话我有些不太喜欢听,但谁叫你是沈宗野呢。”
“晚安,沈宗野。”
他们望着彼此似笑非笑,然后关上了房门。
回到房间,只有他们自己看到他们脸上厌恶的表情。
这一夜没有消息传来。
沈宗野一直等到了天亮,大鱼送来早餐,梁然让他留下一起吃。
三个人坐在饭桌上,梁然嘴里在夸大鱼做得好吃,大鱼在夸梁然今天格外漂亮。
他们两个人说说笑笑,沈宗野又没等到谢天明的消息,心情当然好不了。
大鱼在问梁然中午想吃什么,嘴角那笑AK都难压。
沈宗野盯着他:“给嫂子伺候得很好啊。”
“是啊宗哥,嫂子人特好!我跟你说……”大鱼忽然对上沈宗野的眼神,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
明明沈宗野的声音极淡,眼神却这般冰冷。
“宗宗哥你误会了,我我我……”大鱼一激动就开始结巴。
梁然瞪了沈宗野一眼。
沈宗野也瞪梁然,他把擦嘴唇的纸巾往桌上一扔,起身回主卧换了套衣服开门出来。
梁然问他:“你去哪儿?伤还没好呢。”
“去公司。”沈宗野头也没回,只是走到玄关想起来,回头对大鱼说,“在哪儿干什么?”
大鱼有些无措,不知道要解释什么才能不让沈宗野误会他和梁然。
他们这些人怕沈宗野。
因为沈宗野喜怒无常,没有人能揣摩他的心思;因为沈宗野太有原则,谁都不能撼动他的原则;又因为沈宗野对他们恩威并施,好的时候是真的很好。云肖被以前跟过的老大手下报复,不让沈宗野去帮他出头,但沈宗野背着云肖去了,受了一身伤帮云肖把仇给报了。
他们这些人喜欢跟着沈宗野,沈宗野把他们当亲弟兄。
也就是太了解沈宗野了,大鱼才很是无措,一激动就更结巴了,连口都不敢开。他是一群毒贩里少有的胆小那个,会做那么多菜,但其实连鸡鸭鱼都只能买市场宰好的,完全不敢自己杀。
沈宗野站在玄关,表情终于恢复了些正常:“别他妈吞吞吐吐不敢说话,结巴就结巴,我又不会笑你。你只有克服害怕结巴的心理,说话才不会口吃,胆子放大点。”
“宗宗哥,我跟嫂、嫂子没什么……”
“这才对啊,别怕自己说不顺畅,只要先开口,没有什么克服不了的。”沈宗野语气自然,耐心地站在门口,“你帮我开车,今天去公司。”
大鱼问:“那我不给嫂子做饭了?”
“现在我是病号。”沈宗野白了大鱼一眼。
大鱼转身对梁然说“不好意思”,跟上了沈宗野。
梁然目睹着这一幕。
她知道沈宗野阴晴不定,但他刚才对大鱼的开导却不乏耐心,虽然他说话没什么温度,但刚才竟完全听不出来取笑别人的意思。也许这就是他当毒贩头头的原因吧。
她说:“既然你是病号,我今天也跟你去照顾你。”
沈宗野没拒绝她。
梁然腿也方便了,换了双平底鞋和他们一起出门。
大鱼在驾驶座开车。
沈宗野看了下手机,又看路边的风景,他心情似乎很惬意,点了支烟将烟雾吐向梁然。
梁然被香烟呛得咳嗽,打开车窗瞪沈宗野。
沈宗野恣意地笑起来。
车厢短暂凝聚这段烟雾,又将烟雾和他眼底的思绪熄灭。
他长腿交叠,慵懒靠在车厢里,把玩着手上的打火机,继续将这个没有底线的毒贩演下去。
第30章 第30章知道他不高兴,那她就开……
车子刚开进公司停车场,谢天明的电话终于打进来了。
他说:“上钩了。”
谢天明说姜义和老万出门去了医院,他跟到他们办理了vip病房的入住手续。
这说明老万不再留在租住的房子里,也许是因为老万说动了姜义,派姜义去处理当年的事情。
这就是沈宗野想等到的好消息。
他端坐在一楼办公室的沙发中,慵懒地将长腿叠放在茶几上。
梁然拉了百叶窗遮挡,觉得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是不要被员工看见比较好。
沈宗野笑得惬意,滑动着网页后台,表情又忽然不好起来。
梁然发现了他这明显的变化:“怎么了?”
沈宗野说:“去把云肖给我叫进来。”
梁然去仓库找云肖,云肖端着一盘哈密瓜,一边吃一边指挥员工发货。
听了梁然的话,云肖放下果盘进了办公室。
梁然在云肖后脚进门,沈宗野倒是没有回避她。
沈宗野问云肖:“五十万呢,账上钱呢?”
“哥,这个昨天给你打电话,你说你要睡了我就没告诉你。”云肖说,“咱开了个投放,点击量太火了,我忘了关那什么点数,钱都成广告费了。”
“都没了?”
“是的哥,不过你放心,咱订单量大,没几天就会回款的。”云肖跟沈宗野解释着,吐槽网店的一些规则,他们也是才搞明白。
沈宗野看了下后台订单,确实还有二十几万的订单金额待发货。
他并不大方,这些钱怎么可能是贩毒来的,有一半都是局里批的。这么跟流水似的花钱他当然会心疼,他还指望结案后能把经费再给带回去。
沈宗野破口大骂:“老子给你五十万,你他妈给老子二十几万?你当老子不会做生意还是老子数学不好啊?”
云肖虽然是沈宗野手底下最狠的,但也还是躲了下,他们都怵沈宗野。
他硬梗着脖子:“哥,能回来的,我这还有三万呢,你别急。咱不是每天都有订单吗,生意不错的。”
沈宗野怎么可能还保持长腿交叠的惬意姿势,他狠狠踹了茶几一脚。
“滚!”
云肖被赶去了仓库发货。
梁然在一旁也听了个大概,她安慰沈宗野:“你别生气,做生意难免遇到点问题,等货发走、钱回来就好了。”
她没有再说别的,拧开一瓶山泉水倒进水壶里,为沈宗野泡茶。
沈宗野喝了两口就没再坐住,起身去了仓库催着他们发货。
梁然坐到他的沙发上,为自己倒了杯茶,低头闻着生普幽烈的兰花香,弯起红唇,很惬意。
知道他不高兴,那她就开心了。
……
谢天明一直在盯着老万那边的动静,姜义果然是要去给老万办事,谢天明盯到他一个人离开医院,老万留在了病房。
沈宗野在电话里听着这个好消息,已经中午,大家刚吃过午饭短暂地休息,他在办公室里远眺着窗外树林,唇角有愉悦的弧度。
谢天明开始跟踪姜义去往哪儿,行程都会发给沈宗野。
只是三个小时后,谢天明给沈宗野来了电话,紧张地说“跟丢了”。
“但我觉得他没发现我,姜义真的太狡猾了,他换了两辆车,第三辆车时我跟丢的。”谢天明很懊恼。
沈宗野在接听电话时就已经从仓库走到了外面,他扫了眼左右才压低嗓音嘱咐:“别着急,你去最近的高速路口,我联系一下王局。”
沈宗野马上联系了他的上级,希望队里能安排部署,查到姜义的行踪。人目前肯定还在宁城,锁定范围应该不难找到。
沈宗野不方便去老万那打听,这无异于暴露,他只能等。
挂了电话,那股去仓库发货的积极劲头早就消失了,沈宗野不再管订单的事,借口拉扯到了手臂上的伤口,回到二楼的办公室。
这个点,夕阳正好悬在窗外的天边,整间办公室好像一个装满金光的盒子。
梁然很无聊地趴在他办公桌上,浑身镀着耀目的光影,发丝犹染霞色。她时不时盯盯监控,时不时玩着瓷杯盖子和盖碗相互碰撞。
见到沈宗野来了,她笑弯一双桃花眼,白皙的手腕支着下颌。
“不亲自去发货了?”
“伤口痛,坐会儿。”沈宗野站在办公桌前,让梁然起身的意思。
梁然离开了沙发椅,让出座位,拉了把椅子坐到办公桌对面。正对的阳光太耀眼了,她眨了眨睫毛,漂亮的桃花眼与窗外霞光一样明艳。
“我都说了你伤没好别去干重活儿,你非不听。”梁然说,“让我看看。”
沈宗野没配合她,靠进沙发椅:“我自己歇会儿。”
“行啊,你好好休息。”梁然也不想留下自讨无趣,下楼去厨房看大鱼切了什么水果。
办公室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风吹树林的沙沙声响。
沈宗野一直盯着手机,队里没有消息传来,王局只给他发了条信息,用他们的暗语告诉他暂时没查到姜义最新出现的地点。
天色渐渐变暗,又过去了一个半小时,大鱼在叫大家可以开饭了。
梁然来叫沈宗野,沈宗野下了楼,却没有去吃饭,而是穿出大厅,走向这座小工厂旁的树林。
梁然也顾不上吃饭,追上沈宗的脚步。
“沈宗野,你有心事?”
沈宗野停下,回头等梁然跟上:“没有,只是在愁这笔订单。”他的语气难得平和,多了点愁绪。
因为他发现他不应该在梁然面前暴露他的焦虑。
梁然说:“我看出来了,但你这么上火是没用的,广告都打出去了,至少赚了这么多订单不是吗,扩展了客源也是好事。”
沈宗野点点头,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只是脚步放慢了很多。
梁然跟在他身旁,这片树林很多是银杏树,深秋里只有零零星星的黄叶挂在树梢,再往前已经走到铁轨上,地面铺满了枯黄的银杏叶。
梁然说这条路很漂亮。
沈宗野说哪里漂亮。
梁然说:“这条轨道很有意境,它的尽头是两排蜿蜒的银杏树,旁边还有条河,有种‘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你不觉得有意境吗?”
沈宗野嗤笑了声。
也对,这是最简单的诗,小学生都会。
他很顺应梁然的话题:“这样看起来,那这么个没人打理的地方确实有点意境了,我发现你懂的还挺多。”
“当然啦,你再多了解我一点。”梁然走到他身前笑了起来。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问我颜料的事,你很会画画?”沈宗野问。
“也不算吧,我只是学了点建筑知识,马马虎虎混口饭,画画只是附加技能。”
沈宗野淡淡抿唇,似笑非笑。
夕阳早已落下,天空已经换上黑夜的色彩,轨道两旁没有路灯,晚风吹得杂草摇曳,夜晚的空气透着浓秋的寒。
梁然说有些冷:“还要往前走?”
“我再走走,你冷就回去。”
梁然给了沈宗野一个白眼:“我说冷,你就不能把你外套脱下来给我披上吗?我看你挺燥的样子。”
沈宗野确实静不下心。
他脱了外套,却不是给梁然披上,而是隔空扔给梁然。
梁然连忙接住,有些不满他这种不够温柔的动作,却还是开心地把外套披在肩头。
她走向铁轨,笑着看他:“这下一点也不冷了,这边昼夜温差确实有点大。”
沈宗野的手机忽然响了。
他拿起一看,不是预想中王局或者谢天明的电话,是云肖打来的。
他刚按下接听,王局的来电忽然插了进来,但应该是听到他这边有电话,王局马上就挂了。
沈宗野立刻挂断了云肖的通话,回拨给王局。
他看了眼梁然,往后走了几步接听。
梁然很安静地等着他打电话,没有上前。
王局说查到姜义的行踪了,一个小时前姜义出现在城西的街道。
沈宗野搜索着这个位置,离医院很远,离他工厂倒是很近。
姜义是想来找他,还是想从这里走国道或小路?
王局说会继续搜索监控,锁定姜义的行踪。
沈宗野挂了电话。
梁然见他结束了通话才走过来,却忽然“啊”一声发出尖叫。
她惊吓的目光看向沈宗野身后。
沈宗野回过头。
是姜义绕过树林,朝他走来。
灯光熹微淡弱,却依旧能感受到姜义尖锐的敌意。
“沈宗野。”梁然躲到沈宗野身侧,紧紧抱住他手臂。
沈宗野任由她抱住,另一只手悠闲揣进了裤兜,摸向一把瑞士刀。
他冲姜义一笑:“是你来了,我差点以为是谁找我寻仇呢。”
姜义也笑:“你很悠闲啊,在谈恋爱。”
他盯着梁然,又看着沈宗野,皮笑肉不笑。
沈宗野的手机再次响了,是云肖重拨过来的。
他按下接听。
云肖说:“哥,姜义来找你,我们说你可能在树林那边散步。怎么回事啊?怎么感觉他像是来找你干架的,你和他怎么了?”
沈宗野说:“没什么。”
“那我带人过来?”
“先不用。”
沈宗野挂了电话。
梁然一直搂着他手臂,发紧的力道足以证明连梁然都感受到了姜义的不友善。
沈宗野拍了拍梁然肩膀。
姜义盯着他们,皮笑肉不笑:“没听你说起还有个这么带劲的女人,你艳福可以啊。”
他阴沉的眼睛扫向梁然,望着梁然身上披着沈宗野的外套,又重新看回一身单薄的沈宗野。
沈宗野勾起薄唇:“你喜欢这种类型我给你找一个,走,去我办公室喝点茶。”
沈宗野对梁然说:“你先去泡茶。”
梁然看了看沈宗野,她觉得来人并不友善,她应该离开最好,可她明明就是为了揭露他们这些坏人的罪证才来到这里,她不应该逃离。
她刚想开口说要和沈宗野一起,沈宗野就不耐烦地皱起眉。
“老子的话听不听了?”
梁然很厌恶沈宗野对女性的不尊重,但她必须要忍受。
她黯淡收回视线,松开沈宗野手臂往前走。
从姜义身边擦肩而过时,她已经有意在防备这个人,但还是能感受到这个青年身上一种阴冷的死感。
索性姜义并没有什么不善的动作。【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