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沈丽和赵聪的心……


    沈丽和赵聪的心声无人知道。


    大家都在嘲笑议论他们小题大做,被饭盒砸了一下都要着急叫医生。又不是三岁小孩,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像个娇宝宝似的。


    詹大妈表现得尤为明显,脸上那嘲讽的意思都快溢出来了。


    李大夫简单问了几句病情,很快伸手轻轻按压石膏边缘。他一边仔细看赵聪受伤那条腿的状态,一边还看赵聪是否有疼痛的反应。


    赵聪眼神一阵乱飘,也不知道时机对不对,只能凭借直觉喊疼。


    李大夫很快换了一种方式,又开始敲击石膏的另一边。这种行为不像是按压那么明显,赵聪实在不知道该给出什么样的反应,只好保持眉头紧皱的样子。


    “有什么感觉吗?”


    “……额,有点不舒服,震动的感觉……”赵聪硬着头皮回应,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李大夫心里有点奇怪,不过看赵聪一脸紧张,以为是担心病情,就安慰他,“没事啊,你这边没啥问题,要不是你说疼,我都看不出来你骨折过。要不还得是年轻人呢,恢复就是快。”


    “没事啊,要是可以的话,你们回家养着也行,回家还能休息得好一点。”


    赵聪和沈丽心里有鬼,只能挤出一个笑脸回应他。


    詹大妈一听这话就眼珠子乱转。


    要不是你说疼,我都看不出来你骨折过?


    这啥意思,是说他骨折恢复得快?


    还是说,他有可能真的作假了,骨折是假的?


    要是这件事她能举报出来,那可就不是大伯哥能不受赵主任管的事,而是他们自己家能举报有功,在厂里说话都有人听呢!


    李大夫安慰了一句就往外走,沈丽站起身送他。


    詹大妈眼看着有机会,一个错身从沈丽旁边擦过去,像炮弹一样,把赵聪狠狠从病床上往地下撞。甚至看到他腿落地还推了一把,让他又往踉跄了两步!


    看到赵聪自己走了两步还没喊疼,趁众人都楞住的时候,詹大妈立刻兴奋地指着赵聪的脚,“好哇!你腿根本没骨折!你这病,都是假的!”


    赵聪这才反应过来,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痛呼。李大夫和冯小琴两个立刻冲上去把詹大妈拉开,让赵聪躺回床上。


    沈丽见儿子有人管,自己径直冲向詹大妈,把她整个人怼到墙上,恨不得捶死她。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我就问你!你是想废了我儿子的腿,才能如了你的意是吗?!你到底想要我们娘俩怎么样?!”


    沈丽说着说着,眼泪直接从眼眶里溢出来。一个愤怒又心酸的母亲,实在让围观者怜惜,也让詹大妈那死缠烂打的样子格外恶心。


    但詹大妈不管这些。她只想着近在眼前的好处,还有自家在乡下回不来的孩子。


    “哭个屁哭!你可别演了,你们赵家多会演啊,皮都没破就知道叫医生,骨折都能演出来!有本事你就把那个石膏拆了给大家看看,看你们这骨折没几天的到底恢复成什么样了?!”


    “你要是不敢,那就是你们心虚,弄虚作假破坏下乡政策,作为厂领导跟工人阶级搞特殊化!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还以为靠哭,就能骗得了大家吗?!”


    沈丽当然不敢拆,但这时候这么多双眼睛,她要是表现出一点心虚,那不是找死吗?


    她当即就开始撕扯詹大妈的头发,一边撕一边破口大骂。


    “放你爹的罗圈儿屁!你嘴上说那么多,一条证据都没有,我们家凭什么耽误养病时间陪你玩这套?!”


    她一动手,詹大妈立刻开始暴风反击。一只手把人往外推,另一只手冲着鼻孔和嘴就去了,让沈丽只能使劲把头往后仰,还有其他要骂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敢就是心虚!从男到女从大到小都是祸害!到处挖社会主义墙角!”


    沈丽躲不开詹大妈那乱挥的手指,故技重施又把头顶往詹大妈鼻子上撞,终于能还口,“你破坏群众团结!黑心烂肝!”


    “你!你个吃屎的!”詹大妈被顶得直往上窜,双脚都要离地了,使出吃奶的劲把沈丽往外扒拉。


    “你才吃屎!”


    “你不仅吃,你还吃喝稀的!你全家都喝!”


    “你生孩子烂**!”


    “你断子绝孙!”


    两个人打得不可开交,全身能用来攻击的部位都用上,搞得两个人打到最后,简直是缠在一起,衣服头发都一团乱麻。


    也是幸好已经到了秋天,大家衣服都穿得不少。不然这场面,可真够难看。


    那边李大夫一个五大三粗的人也拦不住发疯的大妈,只能跟冯小琴两个勉强护住受伤的赵聪。外面围观的人虽然多,但这小小的病房里已经挤了五六个人,还有两个人一边打一边转圈,其他人根本插不进脚。


    赵聪又看不得自己亲妈吃亏,但能当武器的饭盒早就不知所踪,病床上只有被子和枕头能用来打人,于是他毅然决然扔出枕头。


    “你不要打我妈!”


    随着话音落下,詹大妈猛地转身,于是枕头顺利地砸中了……沈丽本人。


    詹大妈趁机翻身把沈丽压住,双手双脚正好死死制住沈丽的四肢,正要再给沈丽一记头槌的时候,人群后面传来一句怒吼。


    “够了!像什么样子!别打了!”


    原来,是不知道谁喊来了赵主任和厂工会的副主席,医院的领导也来了一位。


    赵主任看到打完架脸上青青紫紫,头发衣服都乱七八糟的沈丽,又看看被医生护士牢牢保护好的断腿儿子,心里又是屈辱又是难受。


    “主席,我不知道这位同志跟我们家有什么不对付的地方,为什么要这样打我媳妇。”


    詹大妈脸上虽然没什么伤,但身上被沈丽掐得青一块紫一块,头发还被拽掉了好几撮。


    这个姓沈的,下手真是黑!净往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下死手,又疼得不行!


    副主席简直没眼看,真不敢相信这几个人都是他们机械厂的。


    “好了,赶紧起来!谁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大夫和冯小琴赶紧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三位解释清楚。这事毕竟发生在医院里,他们两个还在现场,那就脱不开身。


    李大夫这会儿恨不得抽死之前答应冯小琴过来看一眼的自己。让他当好人!人家骨科的医生都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到底是为啥要过来?


    这下好了,来了就全是麻烦事。


    医院领导狠狠瞪了李大夫一眼,就这小子乱说话。什么“看不出来骨折”,什么“来晚点都不疼了”,讲话注意一点会死吗?但凡他少说两句,哪有那么多屁事?


    “所以,你确定他是骨折了,但恢复得好一些而已,是吗?”


    李医生擦擦头上的汗,“这个,我不是他的大夫,就是今天午休的时候,临时听说有病人腿被砸了,被叫过来的。这个病人的具体情况,还是需要对应的医生来看看。”


    不是,大哥。该委婉的时候你说那么多屁话,这会儿你又知道明哲保身啦?


    医院领导简直要被他气死,都没脸面对机械厂的两个人,一闭眼,让冯小琴赶紧把人找来。


    围观


    的人群看领导来了反而更兴奋,一点都没有散去的迹象。这会儿等人也不着急,就陪着他们静静等了好几分钟,才把骨科大夫盼来。


    这大夫被冯小琴着急忙慌找上的时候就知道不好。或者说,最开始赵主任找他疏通关系的时候,他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因此早早做好心理准备,镇定地来到领导面前答话。


    “是的,赵聪之前骨折,但伤处规整,病人家属照顾仔细,病人也年轻,所以恢复会快一些。”


    工会副主席得了肯定的答复,终于可以轻松地向詹大妈讲,“你看,今天这件事是你误会他们了。”


    “詹大妈,谁家都有孩子下乡的,但我们不能因为自己孩子没回来,就随便怀疑回来治病的人。你今天这个行为,实在是不好,得批评。”


    “这事,你得给赵主任家赔偿,还得写一封认错信,我们要贴到厂里公告栏才行。”


    大妈心服口服……个鬼!


    这个副主席虽然跟赵主任表面上不怎么对付,但谁知道这帮心眼一大堆的人,背地里到底有什么勾当。


    詹大妈不依不饶,“凭啥啊?!还给他赔偿,他不给我赔偿就算了!那个赵聪,那可是想从背后打我脑袋的!那可是想要杀人!”


    “大家伙儿就说说,都是能下手杀人的动静了,装个腿瘸算啥?甚至狠一点,没准他这个腿,就是他自己摔断的呢!”


    魏同心想要猛猛给詹大妈鼓掌。就是说呢!证明自己干啥,就得直接冲对方开火,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


    沈丽正在拿手指梳自己的头发,闻言不干了,“你到这时候都不认错?你还有理了!领导,我们不用他补偿,但我要求詹大妈写道歉信和检讨书,贴到厂里公告栏贴一个月!还要让广播站给大伙儿都说说詹大妈的错!”


    詹大妈又要回骂,副主席赶紧叫停,“好了!你们俩再骂起来还没个完了!詹大妈、沈丽、还有赵聪,你们一人一篇检讨书,我都给你们贴到公告栏一个月!这回你们满意吗?!”


    “还有,詹大妈你和沈丽在医院里打架,给医院添这么多麻烦,每人写一封道歉信给医院!”


    “每篇不能少于八百字,下周一交,就这么定了!”


    第92章 第92章好不容易处理好……


    好不容易处理好这一堆麻烦事,副主席和赵主任才得以回到厂里继续上班。


    “主席,对不住,我媳妇今天给您添麻烦了,也给厂里丢脸了。但她也是为了孩子着急,也是因为孩子受伤一直没好,她每天都睡不好觉,又遇到有人找麻烦,实在是没忍住。”


    赵主任趁这会儿人少,赶紧给领导赔不是。到时候升职不升职的,还得看他们投票呢,可不能疏忽了。


    副主席本来懒得搭理他,但这人话里话外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是把谁当傻子呢?


    “老赵啊,你也是当了这么多年干部了,家里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家里人的问题,你这个一家之主要是连四口之家都管不好,厂里可不放心让你管这么多人呐。”


    副主席提醒赵主任,“你那个大儿子,虽然不是这个媳妇生的,但也不能太厚此薄彼。堂堂车间主任的儿子都去当赘婿,听说你们家还上门去拜访,都被人打出来了。这可都是有其他人帮你们压着,不然,你的位置可不稳呐。”


    赵主任冷汗一下子就渗了出来。


    领导但凡跟你挑明了讲,而不仅仅是暗示的话,那就说明这事他很有点不满了。


    “领导,你放心,我这家里的事情一定处理好,绝对不给厂里丢脸。”


    副主席在心里无语了一下。不是,这多大岁数的人了,说得这么明显都还抓不住重点?


    副主席也不是脾气多好的人。这年头的领导,想要能够服众,都必须要有几分狠劲才行。机械厂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从来都不是光靠讲道理,就能当稳领导的。必要的时候,除了要敢跟上级拍桌子,也要能把下级镇压住。


    他说话又直白了一些,甚至直戳赵主任命门。


    “你这个小儿子……是真的骨折了吗?”


    赵主任一抬眼就能看到副主席审视的目光,早就编好背熟的话愣是卡在嘴边,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冷汗一层一层地渗透他的衬衫,整个人浸在冷飕飕的秋风里,不知所措。


    幸好副主席也不需要他回答,只是冷哼一声,“你这两个儿子要是都一碗水端不平,车间,你还是早点让给其他有能力的人吧!”


    说完,背着手直接走人,也不管赵主任如何作想。


    副主席不是没有想过拉拢这个姓赵的当自己人。毕竟赵主任又不像那个姓唐的,仗着手里有个八级工,对厂里哪个领导都敢勾肩搭背。这姓赵的有点野心,背后门路又不深,弱点也很明显,好掌控得很。


    没想到啊,人到中年还是没抵住娇妻幼子的诱惑,以前那点谨慎全没了。这种人放到手里有啥用?又不是用一次就能扔出去,只会惹祸。


    也不对,可以先留着,直接扔出去当炸弹好了,能炸死一个是一个。


    副主席想着想着,就开始轻松地哼起小曲儿。


    ——


    詹大妈大闹一通,结果最想要的结果没要到,自己还被罚一篇检讨一篇道歉信,真是晦气得很。


    还好打架最终还是打赢了,而且对手还是被她同伙误伤的,简直大快人心。


    因此,就算她因为不怎么识字,只能对着白纸挠头,也心里舒坦。


    家里男人倒是对她的行为表达了赞赏,但几个孩子每一个理解她的,都嫌弃她打架丢人。


    詹大妈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找谁请教这两篇东西怎么写,还是找上了隔壁院的刘淑英。


    “老刘,这东西我实在是不知道从哪开始。我记得你是拿到过什么毕业证的吧?你教教我行不?”


    刘淑英看到她可没什么好脸色,“你可得了吧。说好了只是拿我孙女随便当个借口,结果一去医院,你竟然直接把她往前推!现在还来找我帮忙,你可真是脸皮厚得很!”


    詹大妈一脸赔笑。


    个拐老刘,你以为我想啊,要不是我院里找不到人,我能跑你这儿来?


    “这个这个,也不白帮,两个鸡蛋,行不行?”


    刘淑英听她这话,直接坐着转了个身,宁愿自己面对阳光直射,也懒得看她,“切!你要出也得给点实诚的,这点够干啥?”


    今天魏同心出门排队买供应去了,只有个乔红霞,眨巴着眼睛看刘奶奶跟隔壁院大妈吵架。


    刘淑英虽然自己不想动手,但都是邻里邻居的,也不想跟詹大妈撕破脸。人家好声好气求上来,也不能硬不搭理。看到乔红霞,她灵机一动。


    “你要是想找人帮你写,等文红和朝阳放学了,你找她俩正好。我也没写过你说的那玩意儿,但她俩是学生,学校里肯定见过,可比我厉害。”


    刘淑英不放心地瞥一眼詹大妈,“你可又为了我这建议多心,我这都是实在话。”


    詹大妈心里再怎么把刘淑英骂个臭死,面上也只能笑着说好。


    那咋办呢?家里男人孩子都不乐意帮忙,那不还是只能找刘淑英这个稍微有点文化的?


    詹大妈这会儿才开始后悔当年没好好上扫盲班。但那时候又是照顾孩子又是照顾家里,还要管


    两边的老人,她怎么看都没多余的时间去。


    于是这天晚上,魏文红这个小姨妈就带着俩侄女一起给詹大妈打工。


    哦,乔红霞倒是没这个本事,但她看不得两个玩伴抛下自己,死缠烂打必须要一起。另外两个人没有办法,只能带上她了。


    “……真cheng地想要道……道qian,朝阳,这个qian字怎么写?”


    魏文红今年才刚上小学二年级,乔朝阳也才三年级,两个人认得的字也都不多,只能一个写,一个狂翻字典。


    詹大妈给出的帮忙费用可是二十颗水果糖。本来只愿意给十颗的,还是刘淑英帮她俩还了价才多给了些。


    乔朝阳虽然有零花钱,但这还是她头一次靠自己的劳动挣来东西。魏文红没有零花钱,但也不缺吃不缺喝,接下这个活儿,也是新奇占了多半。


    两个人翻字典翻了好久,脑子里看到过的检讨书和道歉信都挖干净了,距离八百字还有一大半。


    “可是,詹大妈也不认识字呀。”乔红霞看两人烦躁地写了好半天,好奇地问,“她肯定也不会写!”


    “嘶,对啊!一大半都是拼音,甚至有错别字,才更像是詹大妈自己写的呀!”乔朝阳先领悟到自家妹妹的意思,激动地一拍手。


    太好了,这麻烦的活儿终于有解决方法了。


    魏文红也一阵激动,“那我们给她编到八百字就可以了,管这字写得对不对呢!”


    三个人轮流击掌庆祝了一下自己的聪明,魏同心在隔壁屋跟刘淑英蛐蛐三个孩子。


    “奶奶,她们这么干合适吗?”


    刘淑英抬起眼皮子看她,手里织毛衣的动作不停,“有啥不合适的,红霞说的很对啊。”


    难道还真要接了活儿就一丝不苟的干?美好的品行也不是这么培养的吧?这个孙女是不是天天带孩子把脑袋搞坏了,还真事无巨细地当妈啊?


    魏同心倒不是说这个,“主要她们一共就拿二十颗水果糖,还不到四个鸡蛋的钱呢。干得这么起劲,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反应过来亏大发了。”


    刘淑英无语。好家伙,本来以为你是中邪了想当严母,没想到你纯纯等着看乐子。


    “那咋整,我可帮着还过一次价了,傻孩子们自己乐意,咱们等着看就行呗。”


    那是,这奶奶当得确实是够厚道了,要是她在场,那就随便几个孩子怎么弄,反正吃亏在前头,都是小亏。


    三个小孩磨了两个晚上才把这两篇写完。交到詹大妈手里的时候,她果然一看就要叫,“那不对啊,这里怎么都没写好,这都拼音呐!你们可不能糊弄我,拼音我还是认识的,就是字儿写不全而已。”


    “詹大妈,要全是字儿,人家领导一看就知道不是你亲自写的,那不就露馅了吗?”


    “就是就是,我们这都是特意帮你想好的,这样领导才觉得你心诚,肯定把跟你一起道歉的那个比下去!”


    詹大妈被三个孩子细声细气哄好了,临走还被哄得多给了三颗糖。


    “嗯……这主要内容都是我俩写的,那我们要一大半平分。但是那个建议是红霞提的,得给红霞分一点。”魏文红知道自己肯定抢不过这姐妹两人,还不如早早做个好人。”


    乔朝阳果然很高兴魏文红主动提出这件事,本来打算帮妹妹争取五颗糖的,也直接退让一步变成三颗。“可以可以,那原本的二十颗我们一人一半,剩下三颗给红霞,怎么样?”


    魏文红没啥意见,三个人愉快分赃。


    詹大妈、沈丽和赵聪三人的检讨书,很快就挂到了厂里公告栏。


    詹大妈那错漏百出的检讨书在一开始就引来嘲笑,让她觉得十分丢人。


    但很快,沈丽和赵聪检讨书中相似的用词细节,很快就被闲着没事干的大爷们发现。他们自觉是第一个发现这惊天大秘密的人,把事情传得谁都晓得,只为彰显自己的能耐。


    “你看到了没,要我说啊,那个赵主任媳妇和他儿子的检讨书,多半是同一个人写的!尤其他媳妇,我还专门找人翻了她之前交的资料,字迹虽然一样,但根本不是那么说话的。她一点都没认识到错误,连检讨都要找儿子帮忙写!”


    “你这是哪儿来的假消息?你看的不对!要我说,她们母子俩都是找人代笔的,我儿子都告诉我了,那个赵聪,以前写作文都不是那个样儿!”


    第93章 第93章干儿子怎么比她想的还要……


    检讨本来就是一件让人丢脸至极的事情。


    检讨书都要找人代笔就算了,关键是竟然还被别人发现。


    赵主任本来摇摆不定的心,在有人满含恶意把这个消息传到他面前的时候,立刻偏向了自己的前程。


    “……老赵,你家这到底是不是自己写的呀。你干了这么多年,可别因为家里一点小事,反而丢了多的……”


    赵主任看着这个满脸褶子的“好心人”,开始后悔自己为啥非得出来抽这一根烟。


    他长叹一口气,把烟屁股按灭,一把揽过来人的肩膀,“哎,老伙计,这种时候,也就你还会好心来提醒我了。我领你的情。你放心,哪儿轻哪儿重我还是分得清的。孩子到了年纪,做家长的管不了他们一辈子,自己犯的错,责任也得他自己背起来。”


    来人梗得一口老痰卡死在喉咙里。


    这姓赵的也忒不要脸了吧?谁劝了,谁要劝他啊?


    赵聪明面上的腿伤还没好,赵主任就赶在革委会和知青办找上门之前,亲自把儿子送回生产队。


    其中沈丽和赵聪的种种委屈都不提,单说那个当着赵主任的面奚落他的人,厂里其他人竟然真以为是在他的劝导下赵主任才幡然醒悟,让他气得半夜烙饼似的翻身。


    赵主任随手坑了一个路人甲,也没当回事。


    他更在意的是厂里对他的处分。


    厂领导小会被点名了三四次,厂大会和广播分别被点名批评一次,沈丽背了一个警告处分,他自己被其他人排挤,被其他车间的人为难。


    这都是小事,忍一段时间,都会过去的。


    他最害怕的,就是厂里会不会真为这事给他降职,但还好没有。


    “所以都这样了为什么还没有处罚我爸?”赵安邦在大妈们面前装委屈都装累了,最近那说来就来的眼泪都有点不好使。


    刘淑英对厂里的脉把得一清二楚。


    “不给他降职,这石头就一直压他胸口,厂里稍微风声严一点他就要担惊受怕的。好歹他这个车间主任也干了好几年,真换个新的,还没他这一惊一乍的好使唤呢。”


    “再说了,这会儿就把人处理了,革委会万一上门要求厂里处罚,他们哪还有惩罚的余地啊?一不小心下手就狠了,白白涨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机械厂虽然直属省里管,但能在闹得最厉害的时候都不给县里革委会面子,那都是平时就铺垫好了的。不然,光靠省里那点八竿子远的面子,远水也救不了近火啊。


    魏渡江听懂了刘淑英的言下之意,不过还是心疼自家小丈夫。这回都闹到这种程度了,只是把赵聪送回去而已,根本没能把赵主任怎么样。人家还是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官,随时都能找自家麻烦。


    “这……难道我们只能防着赵主任对咱家下手?那也太被动了吧?”赵安邦又何尝不是对魏渡江满心愧疚呢?明明这件事跟魏家没什么关系的,就因为自己,把他们全家都扯进来了。


    他这回连爸都不想叫了,反正也没能占到他什么好处,真不如没换一个爹。


    魏渡江想到了詹大妈。出那么多力气,结果赵主任什么事都没有,她不能就这么甘心的。


    “那个赵聪能直接到隔壁县插队,肯定是赵主任出了力气的。大家以前没在意,现在,应该会有人反应过来吧?”


    就算反应不过来,


    她们还不能帮着提醒提醒吗?也算是做好事了。


    刘淑英一边给毛衣袖子收口一边说,“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早就跟老詹暗示过了,看她行动吧。”


    不愧是咱家奶奶,就是谋划在先,永远抢占先机。


    魏渡江和赵安邦面露崇拜,刘淑英则格外享受此刻。


    还是被聪明人崇拜感觉更好。被笨的崇拜,感觉还不如被他们骂呢。


    刘淑英说的就是……额,很多人。


    魏同心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大家好像真把某个人忘得一干二净,只能开口提醒,“奶,大姐,四弟也在隔壁县插队呢……”


    如果詹大妈的举报真见效了,岂不是去那边插队的都要被查?


    魏同心自己辛辛苦苦打听几个月,终于从那个黑市小弟那里挖出来魏爱军认人家当干妈的事。而且那位还就是知青办的,到时候岂不是要一起被一锅端?


    难道魏爱军就要这么莫名其妙地栽了吗?她可还没使什么劲呢!


    刘淑英还真把这个老四忘到脑后了。


    哦,也不是,现在住得离隔壁魏成河两口子就隔一面墙,她人虽然老,但是耳朵还是很尖的,早就偷听到他俩不会把工作给老四的事了。


    本来还以为这黑心孙子能跟黑心儿子掰扯两局,结果一个不小心,可能要把老四的后路给断干净。


    “他要是啥都没干还怕啥?要是干了什么不合规矩的,那当然是认罚。”刘淑英磕巴都不打一个,“反正咱家没那个本事,没那个能量。我一个老太太,你们几个小萝卜头,都啥也不知道。咱们怕啥?”


    至于魏成河两口子会不会出事嘛……害,相信他俩的实力,他们自己一定可以的。


    三个年轻人面面相觑。


    既然魏爱军自己都不是啥好东西,那万一被一起查到了……也没啥的,吧?


    怎么他们这又想偷笑又有点尴尬呢?


    ——


    “我当然没有做过这种事了。”郑海萍面对前来找她调查情况的人,很有底气地说道。


    这种时候才庆幸魏爱军那会儿没找她给魏爱国报名。这不,说话腰杆子都挺得直一些。


    至于帮魏爱军把下乡的地方定到隔壁县,这倒不算什么大事。她大小也算个小组长,把其他人手里的资料汇总上来,交的时候改一下就好了,没多麻烦。


    不像那些组员,想要改动还得互相通气。


    郑海萍和郑海标姐弟俩私下有更来钱的生意要做,因此明面上的正式工作,反而比其他人更注意防范。魏爱军认她当干娘的事情,也就只有两边家里人知道,还有个别郑海标的小弟知道,其他认都不知情。


    对面的人相信才怪。


    但反复询问好几天,其他人或多或少有些小动作,就这么一个看上去最老道的,反而最干净。


    那封举报信还联合了好几位知青家长的签名,直接塞到县里头头的跟前,就差怼他脸上了,不得不仔仔细细来查。


    为了防止这些负责报名的知青办人员互相串供,还是给他们分开审的,甚至用了一点点不太地道的小手段,结果,就郑海萍啥事都不沾。


    而郑海萍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莫名其妙吃过这么大的亏。


    出来之后跟弟弟和弟媳好一通查,结果查到机械厂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车间主任头上。


    更让郑海萍恶心的是,那个破车间主任的儿子,竟然就是之前断了腿回城治疗的知青!


    “好哇!小的挡了我干儿子的路,大的还直接坑了我一把!这一家子,可真是好样的!”


    郑海萍气得牙痒,吩咐弟弟找人去套麻袋揍赵主任,心里盘算着怎么把他这个小官帽子给撸下来才行。


    “他不是机械厂的车间主任吗?哼,那车间里的生产线我们不敢动,都是上面牢牢关注的,不能乱来,但那原材料总是可以碰的吧?”


    她很快有了点子,让郑海标附耳过来。


    “……咱们自己的人可不能去。这种公家的厂子要出了事,那就是引起公愤,比下乡知青出事情更严重。”


    郑海标点点头,表示自己牢牢记住了,很快安排下去。


    郑海萍站在一片阴影里看着自家弟弟走远,心里浮现出些许旧日回忆,只是这回忆很快就被她驱散。


    以前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想了,想也没用,只会惹祸。


    姓郑的姐弟俩在这边小动作不断,那边调查情况的人收获也不小。


    一个知青办工作人员把自己的小九九倒干净了都没出去,反而因为之前说出来了一些徇私行为,而让对面觉得他身上又更多信息可挖。耗到最后,他实在受不了这黑漆漆的房间,只好绞尽脑汁,把稍微有些异常的人都给爆出来。


    “……对了,还有一个人,通知刚下来还没一个星期的时候,就给他亲哥来报名,结果过一段时间又来找我确认他报上名了没有……我想想……他,他哥姓魏!”


    调查人员对视一眼,这群众内部的矛盾,他们就没必要揪着不放了,又没有什么利益纠葛。


    看来,这人身上的料是已经挖干净,可以放出去了。


    知青办工作人员终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面对来接自己的家人热泪盈眶,回到家又好一通诉苦。


    郑家姐弟之前没有给小弟们撤回调查这事的指令,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人都还是懵的。


    郑海标摸摸自己后脑勺,“这姓魏的……不会就是爱军吧?”


    郑海萍脸色铁青。她可以接受干儿子有心眼、有算计,甚至乐意看到这人为了利益扔下亲妈向她靠拢。


    但,她接受不了被他愚弄。


    小弟们都知道,郑家姐弟感情亲厚,所以也格外可怜那些被同胞兄弟姐妹排挤的人。魏爱军能够入了她郑海萍的眼,被魏爱国算计这件事,不说占了七八成,至少也占个两三成。


    不然,郑海标一早就看好这个小弟,为什么她早不接受,晚不接受,偏偏那个时候要接受干儿子?


    结果呢?这事可能一开始就是魏爱军算计他二哥?!


    知青怎么多,资料可不是一批就能汇总完的。那都是手上攒一批,就要汇总往上交一批。


    郑海萍打算豁出去了,不把这事查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可不会算了。


    “魏爱军他二哥去了哪里下乡?!我倒要查查,这个地方下乡的人,到底是什么时候报的名!”


    第94章 第94章赵聪伤还没好就……


    赵聪伤还没好就被原样送回,本来就让心里有小九九的那帮人吓了一跳。


    知青办那轰轰烈烈的大手笔调查,更让他们死心。


    现在都有人开始怀疑,当初说是管控放松,但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那会儿正是农忙,就算离得近的知青有心请假回家,大队也根本不批假。


    反倒是这个消息传出来之后,县里甚至市里的清算行为一波接着一波。没准这消息就是有人故意放出来钓鱼的。


    这第一批强制下乡的知青,下乡之前就闹得各种撕吧事儿满天飞,下乡之后上面肯定还是不放心,这才故意放了个假消息。


    有第一个“聪明人”提出这个想法后,其他一切细节都可以由众人的联想来补足。


    就像八卦传到第四个人耳朵里就会面目全非一样,最近这些事也是,什么说法都有。


    有说上面钓鱼的,有说是别地儿的知青集体逃跑,还有的说赵主任想讨上面欢心,故意把亲儿子腿砸断,然后原样送回,帮领导杀鸡儆猴。


    嗯,没错,最后一条是魏同心去供销社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堆不认识的大妈时,藏在人群里说的。


    这条猜想看似荒诞,实则非常符合围观群众的阴谋论思维。于是这条八卦从县里的另一边慢慢扩散,传到机械厂家属区,传到魏同心耳边。


    “……那个姓赵的还真下得了手。别人不知道,咱们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天那个赵聪的腿其实根本就没啥事。”詹大妈说八卦说得上头,绘声绘色地演了起来。


    “结果呢?听说那个赵聪啊,哎哟,可怜的来,被送回去的时候人都站不起来嘞!都是横着回的。你说这大儿子他不爱,小儿子平时是宠,这关键时刻随随便便就能废了,他难道还有其他孩子吗?”


    詹大妈百思不得其解,“就这么个领导,他都不想想自家工作传给谁的事?要早这么着,还不如让沈丽把工作给他小儿子接班呢。”


    不会吧,难道赵主任后面真的又把赵聪的腿打断了?不应该啊。真为了掩饰之前说的慌,最多是咬死了自家儿子恢复能力强,


    长得快。哪有临时又给打断这种做法啊?


    闹哄哄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会儿已经是冬天,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


    赵安邦给詹大妈端来一碗红糖水,她正好说得渴了,毫不客气端起碗就喝。


    赵安邦正好回答了詹大妈的疑问,“詹大妈,我爸可不会这么干。最多是因为检讨的事情,打他一顿屁股,不会真伤了人的。”


    “他们以前打我都会注意不留疤,更何况对我弟呢。”


    要说机械厂家庭也就这点好,家长们都为工人身份自豪,也比其他地方的人更端架子。像赵家打孩子注意分寸,又像魏家对外好面子,或者像张家,对女儿比一般人家好。


    孩子们正因父母的“端架子”,获得了些微好处。当然,如果是混蛋东西,那也会被教训得格外狠。


    额,最显著的例子,其实应该是郭大爷直接跟郭大勇断亲。不过鉴于郭大爷根本不要脸,所以不能纳入这个范围讨论。


    天气冷,大妈们也不乐意成天在室外待着。正好现在刘淑英自己住单间(魏文红个小屁孩没有话语权),大家就都聚了过来。杨大妈还抓了一把李伶娟从娘家带回来的瓜子,给大家分着嗑。


    不过其他人就没詹大妈这么好的待遇了,最多来碗白开水。


    刘淑英的毛衣终于织到了最后收尾的部分,她最后差点线,还是詹大妈翻出来一双半旧的白色线织劳动手套,才给补上。


    这手套多少也带点之前坑小孩廉价劳动力的歉意,刘淑英痛快收下,回一碗红糖水给詹大妈甜甜嘴。


    “老詹,你这消息可过时了,真够离谱的。”杨大妈边嗑瓜子边随意地说道,“我最近听说的,赵主任把他儿子叫回来,是因为知青办有人死脑筋,非要劝厂里领导的独生子下乡,给领导劝烦了。咱们这个精明的赵主任,是帮领导给知青办挖坑呢。”


    “不然为啥赵聪一被送回去,知青办就被查得那么厉害?以前也不是没人写过联名信啊。我可不信你那封信就效果那么好,能让县里彻查都不算,后面市里都开始查。”


    詹大妈心虚挠头。老杨是真不知道她当时有多冲动,就差把信拍人家领导脸上……


    县里这么查,肯定是因为她,至于市里,那就不知道了。


    魏同心抬头跟奶奶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人。


    外人倒是没那个能量让市里彻查,那要是内部人员的行为呢?老四认的那个干妈,好像在县里这次行动中毫发无损啊。


    一个县的知青办工作人员,怎么也有十几号人。就单单这么一个没有徇私过的,她的同事们、领导们,能让她这么干净吗?


    更何况,魏家祖孙都清楚,这人肯定给魏爱军走过后门,只不过手段高超,没被查出来罢了。


    刘淑英见大家这话题越聊越深,赶紧叫停,“好了好了,老杨,快来帮我看看这几针打错没有。我这总感觉不太对,仔细看却没发现问题。”


    杨大妈依言凑过去,发现果然有两针错了,嘲笑刘淑英道,“老刘你不行啊,这眼睛都要花了,以后毛衣让你媳妇织吧。”


    刘淑英哼了一声,“得了啊,她那眼睛没比我好多少,就干不来精细活儿。我看还不如让安邦学学。”


    赵安邦顺从一笑,“我都听奶奶的。”


    他又不是不会,只不过装不会能多偷点懒。真要动起手来,他比这织得还好些呢。


    没意思,这祖孙俩都没啥意思。


    杨大妈闲着也是闲着,又冲魏同心说,“同心,你也学学,给你对象和闺女织点毛衣。”


    她这话说出来就是想看小媳妇害羞的样儿。


    魏同心确实是害羞一笑,但说出来的话没按照杨大妈预想的来,“杨大妈,我倒是想跟奶奶学呢,但是家里没毛线,你能帮我寻摸点儿来吗?”


    这下连詹大妈都知道是魏家一家子在逗杨大妈开心,把碗放下就笑,“老杨,你说你,没那个本事非要揽活儿。这下好了吧,这不给咱们同心弄两团红毛线,那都对不起人家。”


    杨大妈倒是光棍得很,“哎哟,今年能把借的那些钱还一半就不错了,你说毛线我家里倒也还有双旧手套。你要说红毛线,那真是搞不来。”她把自己的辫子从身后扯到身前,“你要有本事把我这头发染成红色,那我倒是可以剪下来给同心打毛衣。”


    几个人打嘴仗打得不亦乐乎,王大妈自己没有参与,反而一颗瓜子在嘴里含了半天,终于盘算出一点事儿。


    “各位,各位。”她出声吸引大家注意力,“你们说,这知青们回不来,城里要是有工作机会,我是不是能给小宝搞一个?”


    这倒是正经事,抢工作的人变少了,那成功的可能性就高了不少。


    王大妈手里虽然有每个月郭大爷工资里分出来的钱。但人家都再婚好几个月了,这钱拿得越来越名不正言不顺,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没了,可不就是得早点做打算?


    “不过咱们厂今年肯定是不招工的,四凤她们那边造纸厂太小,也不会招人。”


    盘算来盘算去,招工消息一个都没有,但郭小宝过完年就要十八岁,初中毕业之后,他可是已经瞎晃荡快三年了。


    “不是正式工也行,给小宝找个临时工干干。这么个大小伙子,成天游手好闲的也不像话。”王大妈按住郭小宝的狗头,不让他发出反对意见。


    “就算脏一点,累一点的活儿也行。总得让他接触接触外人,长长见识,别成天就跟着我弄些家长里短的屁事。”


    这样的话,应该是有的。


    刘淑英静下心来沉思,想到了自家老姐妹,“邮局之前被查,空出来几个编制。这么久了也才补上两三个,其他的都不敢随便招人,但确实干不太过来。小宝要是想去,倒是可以找人问问能不能去当临时工。就是累得慌,还要跑下面公社和大队,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王大妈有些犹豫。苦一点脏一点倒没什么,但邮局之前跟特务扯上关系,那个邮递员直接被送到市里去了,肯定不是小事。她就这么一个孩子在身边,可不能莫名其妙被谁给连累,那她哭都哭不出来。


    杨大妈说话没过脑子,“真要找临时工的话,你之前那个大儿媳妇,她不是嫁给造纸厂厂长了吗?四凤都跟我说了,厂里工作累得很,有女工想怀孕都得提前找人替班。你要是真想找个临时工给小宝干,去找她呗?”


    建议是好建议,但你先别建议。


    王大妈尴尬得笑都笑不出来。她俩连亲婆媳都不是,还是个继婆媳,连郭大勇都直接消失了,还有个屁的联系。


    更何况之前关系一点都不好,王大妈使劲让梁燕燕干活,梁燕燕每天跟郭大勇蛐蛐这个继婆婆,现在要去求人搞个工作,那岂不是送上门让人出气去的?


    光是出气都不怕,万一使坏,给小宝弄个表面上看不出来,实际特别伤身的工作咋办?


    她还得欠梁燕燕一个人情!


    魏同心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大家没有新的建议了,才说:“废品站的宋姐说,她们那儿有个人最近受伤了,想找人帮忙来着。王大妈,小宝弟弟要是不嫌弃这个工作脏,咱们明天去问问?”


    第95章 第95章王大妈……其实……


    王大妈……其实也没有很满意。


    但现在什么情况她也清楚,废品站是脏一点累一点,但那得看跟谁比。


    起码在这三个工作之间,去废品站给人家替工,还算是靠谱的。


    王大妈为几个孩子也都愁得慌。本来在给自家老二寻摸正式工的,但县里查那么严,就怕步赵主任后尘,只能先放放。


    郭小宝这十几年一直在她身边。以前是有两个哥哥姐姐照顾,他一个最小的,用不着他做什么,会听话、能打下手就行。


    等前头两个下乡去了,才发现这小子除了会听话和打下手,其他的事都担不起来。


    隔壁魏家的魏爱军看似也是初中毕业之后就游手好闲的,实际上人家外边认识不少人,自己也有成算。张家的老三虽然也老实,甚至还比不上小宝会说话,但人家捡了个漏,搞到正式工作了,这你到哪里说理去?


    邻居们之间说亲密也亲密,但彼此攀比也是少不了的。


    王大妈很快就带着郭小宝去把这个工作落实下来。那个废品回收员也是倒霉,本来搬东西搬得好好的,结果车子滑走了一半,放下东西的时候一个没留神,把腰给闪了。


    人家自家亲戚倒是想给他替工,但亲戚之间嘛,总是觉得凭借血缘关系


    能占点便宜,甚至还想直接把他这份工作要过去。这人被自家亲戚得寸进尺给气到,索性找个外人来替工。不仅没那么多纠纷,人家还得求着他呢!


    王大妈给这人送了点吃的喝的,还附带两包之前从郭大爷那儿顺的烟,事情就完美解决。


    另外,王大妈还弄到了两罐水果罐头,送到魏同心手上,当作给她的谢礼。


    这还是魏同心来这儿之后头一次吃水果罐头。这罐头不是后日常见的橘子或者黄桃,而是糖水桃子。


    乔朝阳和乔红霞从魏同心接过罐头的那一刻就开始眼巴巴看着她。


    魏同心当即把其中一罐锁起来,带着姐妹俩和另一个罐头,找刘淑英去了。


    见者有份大家一起分嘛!


    魏渡江两口子和魏文红也有份。


    魏同心给每人分了一片桃子和一口量的糖水,刚好还剩下一点,正准备给乔家姐妹俩,就被刘淑英提醒了。


    “老三,这个东西,你还是要给你爸妈分一点的。”


    就算不乐意跟他俩打交道,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水果罐头这种稀罕又不算太贵的东西,作为父女关系的遮羞布正合适。真要是魏家内部都闹得太生分,其他人也会像苍蝇一样涌过来,看看能不能挖掘点乐子,或者是否有利可图。


    魏同心领悟到了刘淑英没说的那部分意思,顺从放下罐头,让奶奶帮自己分给父母,她就不掺和了。


    刘淑英无奈,这个老三,脑子是开窍了,这心里还是过不去之前的坎啊。


    回到自己家,魏同心开始跟姐妹俩亲母女明算账,“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这是我的劳动所得,一部分跟大家分享,另一部分你们要是想吃,可以用零花钱来买哦。不收你们副食票。”


    乔红霞吸溜着口水看姐姐。她自己每个月的四毛钱都是直接花光的,虽然现在已经涨到五毛钱了,但也不够用。除了最开始的一本连环画是魏同心出钱,后面她再想要更多的连环画,那都是从自己荷包里掏。不然为什么她不去供销社买新书,非要跟魏同心一起去废品站淘东西?


    那不都是因为钱不够花嘛!


    甚至自从迷上连环画,她糖都吃得少了。


    乔朝阳手里倒是有买罐头的钱,但她平时也攒不下多少。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没有零花钱的时候日子也过了,现在有每个月九毛的零花钱,竟然还觉得不够用。


    她最近还看在供销社看到一本学画画的书,但那个营业员连价格都不愿意告诉她,只说小孩买不起,让她家大人来。乔朝阳还没跟魏同心讲呢。


    真要花钱买这个桃子罐头吃吗?虽然它真的很好吃,又香又甜,糖水也很好喝。


    乔朝阳看着口水都要淌下来的妹妹,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理由,“不了心心,我们不买,等爸爸回来让爸爸出钱。”


    “刚好爸爸还没尝过呢。”


    “什么东西我没尝过?”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竟然是乔天明正好回来了。


    乔朝阳和乔红霞立刻围了上去,叽叽喳喳地跟乔天明说话,想要立刻看到这回又有什么礼物给她们。


    乔天明人离屋子还有几步远,就被姐妹两个推着进屋,不禁失笑。


    过了这几个月,魏同心跟乔天明之间也没那么客气,反而多了几分家人的自在。这次魏同心也没像刚开始一样,人一回家就过去接行李,而是直接走到柜子跟前取出另外一个罐头。


    “说这个桃子罐头呢!来,今天你们爸爸回家,为了庆祝,这个罐头算我请大家的。”魏同心说着就把罐头开了,冲小姐妹俩笑道,“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原本围着乔天明的姐妹俩立刻围到魏同心身边,喜得围着她蹦跶。


    乔天明看女儿们对魏同心亲近的样子,不知道该酸哪边,或者说是两边都酸。


    天杀的,结婚几个月了,虽然自己回家少吧,但这个媳妇,他还没有抱过呢!


    还有朝阳和红霞,只有要礼物的时候跟他最亲,其他时候都是跟魏同心天下第一好了。明明这人有什么额外小零食的时候,还要让姐妹俩出钱买呢!


    “你们在家的日子也很滋润嘛,我要不是现在回来,你们是打算背着我吃独食啊?”乔天明酸里酸气,半开玩笑说了一句。


    乔朝阳还不太能分辨大人的复杂表达,还以为乔天明是在指责她们,听到这话嘴巴就是一瘪。


    魏同心立刻怼回去,“你可别怪里怪气的,我们朝阳刚刚还在说,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吃,结果你上来就怀疑我们。你要再这样,我们可不理你!”


    红霞也维护姐姐,“就是就是,不理你!”


    乔天明看到乔朝阳垮起个脸,摸了摸鼻子。


    这孩子,以前也没这么不禁逗啊,怎么现在还得我这个当爹的小心翼翼伺候她?


    殊不知,之前老乔带孩子粗糙得很,乔天明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偏偏还都不许孩子有太多自己的想法。乔朝阳当了这么多年姐姐,一边忍受不着调的爷爷或者爸爸,一边还得照顾妹妹,只能被迫懂事,什么情绪波动都不大。


    现在魏同心干什么都跟乔朝阳商量,家用账本每周都跟乔朝阳一起看,姐妹俩有什么需要,只要她能做到的尽量满足,不能的也会讲清楚原因。


    就这么慢慢相处下来,她终于能够在家长面前随意表露出自己的情绪,不用担心会被无视,或者招来一顿训导了。


    那母女三个仿佛才是一家人,在这里一致对“外”呢。


    乔天明老老实实低头,从包里掏出好不容易买到的画册,想要转移乔朝阳的注意力。


    而乔朝阳果然被吸引过去,因为她发现,这本书就是她在供销社看到,心心念念很久的那本!


    “爸爸!这个是不是很贵?谢谢爸爸!”


    小情绪消失得很快,乔天明享受着女儿甜甜的话语,还不忘向魏同心示好,“你之前说的那个学习丛书,我这回终于找到了,过两天邮寄到家。虽然是旧书,但看上去挺新的,也没什么破损。”


    于是魏同心也走过去给他好一通顺毛,表扬的话一串连着一串,给乔天明夸得红光满面。


    一家人分吃了一整罐糖水桃子,姐妹俩这回终于过足了瘾,心满意足舔嘴巴。


    临近年底,乔天明很快又出发。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估计就是春节了。


    魏同心再次按照惯例来到废品收购站的时候,郭小宝已经跟宋姐混熟,宋姐正说要给他介绍个对象呢。


    “……我这侄女虽然不是城里人,但人家有三个兄弟,也是家里受宠的,长得可好呢。小郭啊,你这个条件说实话,娶城里媳妇其实是不太好娶的,倒不如找个更合适的,好好过日子才是真。”


    魏同心就看着郭小宝强忍不耐烦,一边干活一边拒绝宋姐,“不了不了宋姐,我的事我妈说了算。你要是想介绍,得跟我妈说。”


    哈哈,看他那样子就是被王大妈千叮咛万嘱咐的,不能跟同事们犯牛脾气。


    宋姐不太高兴。她好心好意给人介绍,结果这小伙子还不领情。


    正好看到魏同心过来,她也懒得再搭理郭小宝,跟魏同心打招呼,“小魏,又来了啊?”


    “哎,是的,这不我听说咱们国家要在长江上建一个大坝【1】,又是激动又是好奇,结果那份报纸人家介绍的也不咋清楚,


    想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呢。”


    宋姐不怎么关注这个,但也知道是大事,默默闭嘴看魏同心自己翻。


    过了一会儿,她又憋不住,回到刚才那个话题,“小魏啊,你说小郭这也过了十八岁生日,离二十岁每两年了,可以相看起来的。你们都是邻居,你也劝劝他,别什么都听他妈的,男孩子得有点自己的主见。”


    不是,大姐,别冲我开炮啊。


    魏同心看到郭小宝在宋姐背后做鬼脸,使劲憋住没笑,只把自己当个愣头青,一味地装傻。


    “宋姐,那相看对象不是本来就要见见家里人吗?咋不能跟我王大妈说呢?”


    “哎呀宋姐,你不会是担心王大妈对儿媳妇不好吧?你可别拿之前的郭大嫂做对照啊,她又不是王大妈的亲儿媳妇,可不能算数的。”


    第96章 第96章宋姐的心思也不……


    宋姐的心思也不复杂,就是自家侄女想找个城里人,只不过这条件,放到王大妈面前,铁定被赶出来。


    宋姐就是想着,王大妈虽然跟郭大爷离了婚,但人家有钱啊!郭大爷一半的工资,比张大爷那个三级工的还多点呢,养活一家三口,外带再养几个孩子,那都是完全没问题的。小郭这又有临时工在干着,万一哪天就给转正了,那也说不好。


    自家侄女长得还行,虽然底子黑了点,但也算是个黑里俏,那脸长得好看就行呗。赶紧趁郭小宝没到年纪,就先见见面给他拿下,可比拿下正式工简单多了。


    就是可惜啊,郭小宝被他妈管得严,这个小魏,又装傻不搭腔。


    宋姐初战失败,没有恋战,开始盘算起下回该找个什么机会再提。


    这会儿突然兜头进来几个小孩,为首的那个手里拎着个奇形怪状的黑家伙,进门就说要卖废品,宋姐去给她们称重。


    魏同心看到打头那个小孩,两条麻花辫,很有几分眼熟。


    她突然想起来,这不就是当初跟乔朝阳有口舌纷争的麻花辫吗?自从那次几个家长被一起叫去学校,魏同心就认识了麻花辫的妈妈朱秀,还有乔朝阳玩伴的妈妈吕水香,现在偶尔碰见了还聊两句呢。【1】


    再一看正在称重的东西,黑乎乎的还带着泥,但看着就熟悉。


    魏同心走近两步转了个方向,突然发现这东西除了脏一些,形状恰似古代冷兵器的尖端!


    哇靠,从没不隔着玻璃靠近古代兵器……那个侧面的凹陷,不会是血槽吧?


    宋姐已经称重完毕算好钱了。她看着三个小萝卜头,也不知道这几个小姑娘哪里翻腾出来的铁疙瘩,看她们几个,身上都脏了,也不知道回去之后被大人怎么骂。


    “一共是五块八毛二。”宋姐公事公办,把钱给到麻花辫手里。


    那一个人就有一块九毛四!好多钱!


    三个小孩眼睛都亮闪闪的,盯着那个钱舍不得挪开眼。说好了要平分,但这钱还得偷摸找人换开,不能让家里知道,不然肯定要收走。


    麻花辫跟两个小伙伴商量怎么分钱,还想跟宋姐换点零钱。可惜宋姐牛得很,拒绝兑换。


    废品站都这样,人家供销社就更不可能随便给她们换了。


    孩子们还在争,魏同心犹犹豫豫找上宋姐,“宋姐,这个东西,看着不像是普通的物件啊。我家就是机械厂的,废旧配件都不长这个样子,你说,会不会有什么门道啊?”


    “郭小宝,你看看呢?这东西你见过类似的吗?”


    她当然不敢直接说自己怀疑那是古董。她一个没有工作学习不好的初中生,在1970年说自己认识古董,还要不要命啦?谁都会怀疑她是间谍或者成分有问题的。


    郭小宝走过来一瞧,也说没见过。


    宋姐本来没当回事。废品站经常有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中部平原的墓葬品没那么泛滥,不像长安那边,还有点这方面的经验。


    她听到魏同心这番话,第一反应没往古董那边想,看这个尖尖的形状,一下联想到什么,手一抖就把东西摔台子上,丁零当啷一阵响,把站里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了。


    麻花辫还以为废品站后悔,想要退回这个东西,下意识捏紧了手里的钱。她在慌乱之下还看到了宋姐旁边那个眼熟的人……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啊,知道了,是乔朝阳的后妈!


    肯定就是这个人跟废品站的人说了什么,才让她们想退东西!


    其他人都没发现麻花辫的小别扭,宋姐也没直接要退钱,而是拿手套垫着,把这个奇怪的金属妥善放到一边去。


    “哎,小孩,这东西你们在哪儿发现的?”


    麻花辫老老实实说了在哪,希望宋姐能看在她坦白交代的份上,别让她们还钱。


    一听那个地方虽然荒,但离居民区近得很,宋姐就有些慌。


    这个东西,她一开始没看出来奇形怪状的是个啥。现在被魏同心一提醒,自己再一想,真是越看越怕。


    这、这不会是小鬼子落下的刺刀头吧?听说他们的刺刀跟我们的不大一样。那么,那个地方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祸害玩意?


    比如地//雷,比如药品,比如,毒//气//弹?


    宋姐越想越害怕,叮嘱魏同心和郭小宝帮她看住几个孩子和单独放着的奇怪金属,她自己小跑着找站长去了。


    两个年轻人和三个小孩相顾无言,麻花辫还一直发射目光,想要用目光打魏同心几下,来报仇。


    没多久不仅站长过来,还有几个一身制服的人也过来了。废品站临时关闭,无关人员各回各家,几个小孩通知家长来领。


    麻花辫和另外两人在大冬天里急得满头是汗。三个小姑娘平时就野得很,家里人以为她们凑一起翻花绳玩纸牌,哪里晓得她们胆大包天,实际上满县里探险挖地呢?


    这下可好,卖个废品,让家长们看穿她们真面目,不说钱要被没收,以后也肯定没好日子过,被接回家那就势必一顿打呀!


    麻花辫气得想要冲过去咬魏同心一口,但终究抵抗不过对警察叔叔的敬畏,被迫生着闷气跟着走了。


    魏同心和郭小宝两个就算是无关人员,只被叮嘱了要保密,就被放走。


    “魏同心,你说这是怎么了,一个铁片片,咋这么重视,像是有雷似的。”郭小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才来废品站干了没两天呢,可别因为这事把他临时工弄黄了。


    你问我我哪知道,本来以为就是古董的事,谁能想到宋姐的思路直奔地下弹药去了……


    这年代大家这方面的敏锐度比后世反诈强,当初王大妈也是第一时间觉得郭大勇跟特务有关系,而且竟然真有。


    但这次确实就是个古董兵器的头,具体学名魏同心都忘了,但她确信自己在博物馆里见过。这总不能再跟那些天打雷劈的东西有瓜葛了吧?


    魏同心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只好随便说两句话敷衍郭小宝。


    两人回到院子里又是好一通瞎扯装傻,才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半点底儿都没漏。


    一转头,魏同心听到“咯咯”声,是那只小母鸡吃食吃得正欢。那个充当鸡食盆的东西,也是她从废品站翻出来疑似古董的杯子。【2】


    不管了,眼不见为净,就当这个玩意从来都只是个鸡食盆。


    又过了两天,废品站重新开门,魏同心第一时间上门打听情况。


    “……虚惊一场,是个古董,送市里博物馆了。”宋姐高高兴兴跟魏同心咬耳朵,“我这几天真是怕死了,你说这小鬼子真是不干人事,走了还留祸害,害我担心好几天。”


    “幸好幸好,”魏同心也作出刚放下心的样子,“我也害怕呢,这个结果出来,我可就安心了。你是不知道,那天打头那个小姑娘是我家闺女的同班同学。我可为这孩子担心了。”


    宋姐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嘿,那她可惨啦。被她妈发现偷摸跑远了玩,还偷卖东西,回家肯定挨揍。”


    正说着呢,又进来一个半大不


    大的小孩,从裤兜里掏出一小把各种形状的金属小块,也是要卖废铁。


    宋姐照样去称重,这回是郭小宝发现不对了,那明明就是厂里被切下来的废料。


    他知道自己记性不好,情急之下只能拉着魏同心走远几步,急促又小声地说,“你赶紧记下这个人的脸,他好像有问题。”


    魏同心一句话都没问,直接走过去凑热闹一样看,把这人的样貌牢牢刻进脑子里。


    这小男孩被盯得缩头缩脑,叠着补丁的袖子被他往身后藏,魏同心这才稍微收敛一些。


    等这人迈出门,魏同心才找郭小宝要个解释,却得知这些废料竟然来自厂里。


    “厂里的废料都要集中处理,要么卖给钢厂,要么自己再加工,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孩手上呢?”郭小宝满脸焦急。


    要按照他自己的性格,早就直接把人拿下带到机械厂里去了,但王大妈这么多年念经一样的叮嘱也不是没有用,他终于开始在动手前考虑其他。


    “你不早说!”宋姐和魏同心同时出声,下一步就是一起往外跑,郭小宝楞了一下也赶紧跟上。


    那小孩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警觉回头,看到废品站的人来追,立刻加快脚步逃跑。


    “他肯定有问题!没问题跑什么呀!”宋姐咬牙。


    要是那种挖集体财产的人把赃物卖到她手上了,那可真是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哇!


    前头的小孩跑得飞快。但宋姐和郭小宝两个,一个靠不能丢脸的意志,一个靠年轻人的体格,逐渐缩短距离。只有魏同心一个人耐力不足,只能中途掉队。


    不过她也没闲着,而是转头跑到机械厂,直接找上安保队,把这情况一说,带着几个壮汉来到废品站。


    宋姐和郭小宝正好带着那个小男孩回来,因为这孩子四肢乱打,两个人才勉强挟制住他,好悬没把人放跑。


    第97章 第97章“松手!你们松……


    “松手!你们松手!”小男孩一边挣扎一边狡辩,“你们凭什么抓我!这是要干什么?!”


    等到了废品站门口,看到魏同心叫来的安保队壮汉,他才不情不愿闭上嘴巴。


    宋姐看这孩子被安保队控制住跑不了,才带人去看刚收回来的废料。


    安保队可比魏同心和郭小宝两个机械厂家属,对厂里的各种集体财产了解多了。就说这废料,大批量的肯定是集中起来处理,卖给钢厂回炉再炼,或者是机械厂自己再利用。


    要是个别有手艺的工人,拿废料做点小零碎,给家里修补修补,一般也没人管。


    但这孩子手里这些玩意,一看就不是同一条生产线上下来的东西,又不知道怎么想的,跑到这个离机械厂最近的废品站来卖,其中一定有蹊跷。


    至于背后到底有什么事,既然他们已经来废品站抓了这小子,早就打草惊蛇,必须尽快把事情弄清楚。


    后面的事情跟废品站和魏同心他们没关系。安保队员想凑钱跟宋姐买下这堆废料,但一共都不超过五块钱,他们四五个人身上愣是凑不出来。


    甭管年轻还是年老,每人手上也就块儿八毛,一共凑到四块三,还差两毛多。


    其中一个队员正是乔天明的战友,跟乔天明同一批复员,叫孙永健,他妹妹就是那位从小学武的民兵队员,叫孙永康。


    孙永健跟魏同心也见过面,一不留神在嫂子面前丢了人,只能尴尬一笑,问魏同心借钱。


    魏同心身上随时都揣了十多块钱。要是借得多她反而不敢拿出来,就借两毛多,真是轻松得很。


    她二话不说把钱塞孙永健手里,“你跟我家天明这么久的交情了,跟我客气啥。赶紧的,公务要紧。”


    老乔这是娶了个好媳妇啊!这么爽快大方,还能及时发现问题报给厂里,真不错。


    孙永健谢过战友家的嫂子,跟队员们一起领着那个小男孩回厂里了。


    老乔早说要自家妹妹教他媳妇和闺女两手,但永康她一直忙,没能抽空教人家。这回人家给自己帮了这么大个忙,可不能再拖下去了。


    孙永健默默决定回家好好贿赂妹妹一回,让她帮自己还个人情。


    涉及财产问题,最近半年机械厂又一直风波不定,这件事情非常被厂里领导们重视,查得也很快。


    几个车间主任被叫到一起,赵主任忍不住摔了笔,“什么叫领导为难他们家里人,所以想偷点材料出去,然后举报管理有问题?”


    “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对谁不是公平公正的,我对不起谁啦?”


    “他怎么不说他那个当爹的,家里没啥事都一个月请假三四次;明明孩子都要养不起了,还偷摸喝酒打牌,完了还想升三级工!哦,我不给他升就是我不公平?有这么做事的吗?!”


    唐主任觉得这事不对,帮赵主任说了两句话,“领导,这不太对。这个理由一看就是早就想好的,而且并不怎么聪明。要只是工人对赵主任不满,那都好解决。就怕后面还有其他事,比如倒卖厂里废料,而且已经形成规模……”


    赵主任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凭什么工人对他不满就好解决?啊?这难道不是其他人想算计他吗?哪里就好解决了?


    不对啊,要说好解决,最快的方法就是换个车间主任。


    这个老唐,到底是谁的人?就这么急着把他弄下去?


    安保队长赞同道,“唐主任说的没错。那个工人家里我们也已经调查过了,没有多少剩余废料,但我们统计到的二车间废料丢失情况,远远不止那些。”


    “虽然也有一部分工人会自行带回家,但这部分损耗数量不大,对比赵主任协助统计出的那些,不太对劲。”


    “另外,其他车间的丢失量确实相对较少,尤其距离二车间越远的地方丢失越少。因此工人透露出来对赵主任的仇恨,也说得过去。”


    “小孙调查到这位工人家中,前天晚上有人听到板车的声音。我们初步怀疑,是那个时候其他废料被运走。”


    “至于后面的具体情况……领导,我们能力有限,需要更多支持。”


    副厂长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情况基本已经确定,就是厂里有工人被鼓动倒卖集体财产。还好,目前发现被倒卖的仅仅是废料,而且没有涉及到核心部件,不然,这件事省里会直接接管,从上到下排查。


    但废料的去处还并不清楚,需要跟军代表和武装部沟通好,也要跟县公安局打招呼,也是麻烦得很。


    他不着痕迹地瞥了赵主任一眼。


    这个姓赵的,本来以为这么多年安安稳稳算是有本事,结果最近一段时间,又是后院起火,又是破坏下乡。


    这回,甚至连厂里的人都管不好。不管那个工人自己有什么毛病,在他这个车间主任手底下出了问题,那就是他无能。


    不然,一个普通二级工,不跟接触最多的生产班长闹矛盾,不跟检查纪律和生产规范的纠察人员闹矛盾,为什么偏偏隔着好几层,跟你一个车间老大结仇?


    就像生产班长也不会直接跟副厂长结仇一样!


    什么升级考核之类的原因,那都是屁话。升级考核又不是他一个车间主任就能说了算的,好几个人投票呢!


    肯定是赵主任平时就做不到位,才会把小矛盾扩大,闹成现在这样不可收拾的样子。


    过完年找个机会把他撸下来算了。


    但他跟老徐那边又关系还不错。


    怎么跟老徐说呢,找个啥理由合适?


    副厂长陷入了思考。


    至于那个一开始卖废品的小男孩,安保队也去仔细查了,是那个工人的侄子。那份工作本来应该是小男孩父亲的,结果人意外走了,工作到了他弟弟手上。小男孩虽然咬死了自己就是捡到金属要卖废品,但这个背景关系一查出来,任谁都知道,是小男孩要报复自家叔叔。


    不然他寄居叔叔家这么久,也知道轻重,不会直接跑到离机械厂这么近的废品站卖东西。


    厂里当然是乐于见到这种情况的。但小男孩自己,回家的当天就被他婶婶和堂弟打了一顿,伤都在不显眼的位置。但身上的伤还是被邻居发现,这才有了邻居告诉孙永健板车声音的事情。


    要不然,这件事还没那么好查。


    安保队队长脑子里飘过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按照副厂长的吩咐,开始按部就班进行后续工作。


    而副厂长会后跟厂里军代表仔仔细细盘了一下这件事,两人一起找到徐厂长,私下喝了一顿酒,确定了赵主任年后的“死刑”。


    至于那个卖废品的小男孩,他此刻正在黑市看门祖孙的小屋里狼吞虎咽,好不容易咽下去两张肉饼,开始往嗓子眼里倒粥。


    “你慢点吃,可别在这儿噎着了。咱们这儿也不方便给你送去医院,更没钱给你治病。”


    看门小孩提醒他,又忍不住心疼郑海标给的肉。


    怎么就这么能吃?要是饭量小,剩下的可就都能归他们祖孙俩了。


    小男孩喝完粥一抹嘴,从嗓子眼里冒出来一声长长的“嗝——”,这才有空关心自己后面的生活。


    “我都按你们说的做了。你们真能给我找一家靠谱的养父母?”


    看门小孩年纪也不大,被同龄人怀疑,一下子就不高兴起来,“这有什么真的假的?我老大说的话,那从来都不用怀疑!”


    说是这么说,小男孩还是放心不下。


    这件事情一出来,叔叔肯定要被抓,至少也要被厂里开除吧?


    那婶婶和堂弟是肯定不会让他好过的。到那种程度,邻居们再好心也不会帮他。


    一开始能答应这些看上去就不安好心的人,去暗地里撺掇叔叔搞破坏,以及特意去离机械厂最近的废品站卖废料,他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最坏的结果就是跟堂弟一起,沦落到去爷爷奶奶家靠种地维生,还被其他叔叔伯伯家的人欺负。


    但他现在的生活也没有比那种日子好过到哪里去。


    叔叔婶婶明面上说是为了照顾他,结果接手他爸的工作,占了他们家房子。堂弟都有单独隔出来的小房间,小男孩只能睡门口,还被说是嫌弃屋里闷。


    平时吃不好,穿不好。冬天只有最外面一件衣服是好的,里面都是穿硬了的旧棉花。


    至于上学……哈!堂弟过完年才六岁,而他已经八岁了,叔叔竟然要让他和堂弟一起上学!


    这工作、这房子、堂弟的生活,本来都应该是他的!


    凭什么这些人把好处都占了,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还想让他记叔叔一辈子的恩情,说是等他长大,工作和房子都会是他的,叔叔一家都不要。


    哈!谁会信?只有那些虚伪的大人以为小孩会信。


    他宁愿以后没有工作,没有房子,也不想看叔叔一家过上本该属于他的好日子!


    小男孩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把看门小孩吓了一跳。


    “你这是干嘛?突然打自己?不会是到现在还信不过吧?”看门小孩高高撅起嘴,对这人的不识抬举感到不满。


    小男孩轻松地笑了一下,安抚道,“没有,就是有点着急。又想起来我堂弟昨天晚上偷偷掀我被子,有点生气。”


    看门小孩劝他,“这几天你还是忍忍吧,到时候离开这个家了,你干啥都行。”


    小男孩点点头。


    那当然是干啥都行。离开这恶心的一家,找一家新的养父母,他才能保留城里户口,才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等到有空的时候,当然可以悠闲自在地,看他那个死肥的堂弟,怎么像他过去这几年一样,在老家亲戚中,隐忍求生。


    第98章 第98章临近年关,距离……


    临近年关,距离冯小琴和郭大爷结婚也有好几个月,金戒指的效力逐渐消散,她的某些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冯小琴尖尖的指头戳在方连枝胳膊上,看她不自然地躲避,反而恨铁不成钢,“我都跟你提了多少回,让你找个机会主动说出来,我也好帮你谋划!不然现在就是我养你,到时候我一蹬腿儿,你喝西北风去呀?”


    明明是剪干净指甲的,但光凭指头本身,就足够尖,戳得人生疼。


    方连枝最讨厌的时刻,就是冯小琴拿指头尖戳她。明明其他时候自己都对冯小琴发自内心地感恩,但这种时候,她总有一些阴暗的念头,想要翻涌出来。


    “……妈,我不用别的孩子养老。等你走了,我要是能混一口饭吃,就活着。不成,我就跟你一起走。”方连枝仅仅沉默一下,之后就顺嘴说出讲了无数遍的话。


    冯小琴扶额,“你真是要气死我了!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天真?还我走你也走,到时候咱们娘俩一起去当孤魂野鬼是吧?”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她瞬间改用气声,就怕被人听见。


    冯小琴这个人,自来是有些迷信的。就算现在这种事情被打击得厉害,她没法光明正大地烧纸,心里也一直有想头。


    总之,这件事情上面她们两个都是格外执拗,谁都不让谁。


    “行,你不说,我来说。”冯小琴终于下定决心。“要是老郭因此对我有意见,也随他的便,反正这个孩子,我是一定要给你过继收养一个的。”


    方连枝只是沉默。


    “……过继?”郭大爷吃完饭,刚美滋滋把一根大前门点上。这以前随便抽的烟,现在都得好久才能买一盒,真是遭罪。


    冯小琴笑着给他递过一杯刚泡好的高碎,“也不是为了我,是为了连枝这孩子。她……也是意外,生不了,她给我养老,我总得帮她想想后面的事。”


    郭大爷接过茶,无所谓地喝了一口,“反正都是花你的钱,我是不会管的。”


    瞧瞧,现在连正经茶叶都喝不上了,只有高碎,这进嘴一口沫,啊呸呸。


    郭大爷往地上吐两口茶叶碎末,一脸郁卒。


    “不过你最好搞搞清楚,街道能不能让你养着孩子。”郭大爷心情不好,连带着也想看一点枕边人的笑话,“孩子要是放咱俩名下,倒是还有可能。要是放你儿媳妇名下,她自个儿一个年轻女同志,只怕是行不通。”


    年轻女同志怎么啦?年轻女同志就不能好心收养亲戚家养不活的孩子吗?


    冯小琴这么想着,但多少有些心虚。


    之前她光顾着找个合适的孩子出来,还真没顾上收养孩子的政策。她娘家亲戚靠不住,但村里刚巧有个才不到三岁的男孩失了父母,现在被大队里轮着照顾,还没找到愿意养他的人呢。


    冯小琴好不容一找到这么个能养熟的,哪肯就这么放弃?


    “老郭……那我们……”


    她话一出口郭大爷就直接拒绝,“你想都别想啊,我这里只有嫌孩子多的,没有嫌孩子少的。”


    “你要是想弄个孩子给你儿媳养老,你就踏踏实实找个孤儿给你当孙子。别往我身上打主意,给我塞儿子。我那三个孩子给我坑的,一个月就剩二十多了,你再来一个,我还活不活了我?”


    不等冯小琴回答,郭大爷直接端起茶缸往魏家走去,找魏成河聊天去了。


    他俩都有不孝子,还挺有共同话题的。不像老张,虽然家里出过小矛盾,但还是和睦得让人嫉妒。


    谭桂香很快就从自家男人那里知道了冯小琴的打算,找王大


    妈如此这般说了这件事,没想到王大妈一点都不担心。


    “你这钱还没全部到位呢,你怎么就不上点心?”


    王大妈手上也有一件毛衣在打,今年不能占郭大爷便宜买新毛线了,也是找人换的线手套。


    “老郭那个人吃不了亏。我现在是什么烦心事都不想,就等小宝他哥过年回家。”


    “小宝他哥都下乡三年多了吧,这是终于要回家看看?那可是喜事啊!”


    “是啊,”王大妈停下针线,“他就是太轴!非说那里需要他奉献,奉献个啥?他连高中都没毕业,地里的苗认识几根啊?真是死倔,不知道怎么想的。”


    “唉,都三年多了,他终于有空回来看看,真是不容易。”


    王大妈其实后面还有半句话,想让谭桂香帮忙找找正式工作,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这人家里也有两个孩子不在,赶紧打住。


    这种事情那她们可都是竞争对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谭桂香没有直接把自己的工作给其中一个儿子接班,但魏家肯定是要把儿子弄回来的。


    可能这就是孩子多了,需要尽量一碗水端平吧。


    王大妈自己在这方面就做得不行。她就是平时偏心小宝,有工作了偏心小宝他哥,在钱上面偏心小宝他姐。


    每人偏心一点点,好像综合也算打平哈?


    谭桂香也听出来了一点尴尬,随便聊了两句就走了。


    赵主任车间工人偷废料的事情还没出结果,院里邻居又这这那那的,老二和老四还都写了信回家,催家里跟他们找工作。


    这一年到头,真是没一天清静日子。


    刚进家门,就看到赵安邦在碗柜旁边抱着盆弯腰大呕,感觉肠子都要呕出来了。而魏渡江在他身边不停拍背。


    谭桂香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啦?怎么吐成这个样子,吃坏什么东西了?”


    今年魏文红都没怎么生过病,可别是晚饭有东西不干净,到时候让她五闺女也吃坏了肚子。


    魏渡江一脸疑惑,“不确定,我也有点想吐,但还能忍,不知道安邦吃了什么。”


    行了,一家子都赶紧去医院吧,可别大冬天的吃坏肚子。顶着寒风蹲坑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


    出门之前,谭桂香只来得及让魏同心帮忙照应好门户,就紧赶慢赶催一家人都去医院了。


    结果到医院一查,其他人都没事,倒是魏渡江,怀孕了。


    “不对啊大夫,我怀孕,怎么我不吐,我对象吐呢?”魏渡江被大家伙儿按在椅子上坐着,十分不解。


    有点岁数了的妇科大夫一脸慈祥,“这种也是有的,一般都是家里男人心疼媳妇,替媳妇受罪呢。”


    “一般不知道怀孕的时候也不会有这样的事,你家这个,只怕是太贴心了,从一开始就有反应。”


    魏家一家子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赵安邦脸上,他原本吐得一脸菜色,这会儿也变得脸色通红。


    “喜事,喜事,这是大喜事!”刘淑英最先咧开嘴大笑,“安邦,你这受苦了。放心,你想吃什么我们都给你找来,你跟渡江一起吃,谁都别落下。”


    魏成河和谭桂香也赶紧表态,“对对对,要有什么不舒服的就赶紧说,我们帮你解决。”


    妇科大夫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家人,不禁想到自己。要是当年她闺女也能有这个待遇,也不会这么久都不回家看看。


    想着想着,大夫又垂下头,心里坠了一块石头,堵得慌又沉得慌。


    魏家人问了一大堆孕妇和“孕夫”该注意的事项,刘淑英非常满意于自家大孙女不需要受苦,兴高采烈拉着赵安邦的手直夸他,难得这么情绪外放。


    等回家了,魏渡江赶紧趁赵安邦这会儿没什么反应,拉着他说心里话。


    “安邦,你真是受苦了,我生孩子,你竟然反应这么大。我知道你心里喜欢我,但我从来不知道,你对我的感情,竟然这么深。”


    魏渡江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小丈夫,一双眼睛盈满情意。


    奶奶今天得意忘形,太过在意她没有受苦,却忘了赵安邦心里肯定会不平。这人虽然是入赘过来的,而且对她们都还有几分真心实意,但孩子不跟他姓就算了,连怀孕的苦都要吃,他肯定会有意见。


    这个人再怎么好,他也是个男人,还是一个被赵主任和沈丽养大,能从他们手里顺利脱身的男人。这种人,不能让他心里留下小疙瘩,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跟入赘一样,突如其来地就做出什么惊人的事了。


    魏渡江当然是喜欢赵安邦的,但喜欢归喜欢,理智归理智。感情需要经营,对亲人朋友是这样,对爱人更是这样。


    赵安邦很吃她这一套,虽然明知道魏渡江这个人,就一张嘴最会哄人,但每次听到她说话,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


    “你竟然今天才知道,那还是我平时太收着了,没有直接跟你说。”


    赵安邦才不会说什么谦虚的话,或者说什么我心疼你,是我应该为你做的,之类的屁话。


    做过的事情当然要说出来,而且要大说特说,不然谁会记你的好?


    就像沈丽,做一分,说七分,剩下三分没计算到,那就是因为他很快就学会了沈丽那一套,也比着一起说。


    小两口亲亲密密贴在一起入睡,魏成河两口子也因第一个孙辈而有些激动。


    至于刘淑英,那更是欣喜万分,等着抱重孙。


    院里邻居们各有各的事情,没谁顾及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冯小琴。


    凭什么他们都有孩子?


    我也想要孩子,我非要有个孩子!


    第99章 第99章冯小琴第二天就……


    冯小琴第二天就找上街道办,打听收养孩子的事情。


    言语中她把娘家村里那个不到三岁的孩子说得可怜无比,让办事员小姑娘都双眼含泪。但感动了半天,小姑娘还是只能跟冯小琴说,收养不了。


    “……这孩子都这样了,双亲亡故、亲戚也不管,你们就不能通融一下吗?”冯小琴可怜兮兮地问。


    办事员也是一脸惋惜,“大姐,真不是我们能不能通融的问题。您要是想把这个孩子养大,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甚至上学办事都没问题。但这孩子毕竟是农村户口,以您儿媳的情况,确实是不能把孩子落到她名下。”


    “农村户口想转城市户口,除了工作关系落户能行,其他的,就算是结婚都不行。”


    冯小琴在这里纠缠了半天无果,又去问了几个自己照顾过、在县里也说得上话的病人,都说最大的问题是户口。


    但她犹自不甘心,还是在盘算该怎么办。


    冯香兰跟她是姐妹俩,虽然格外不对付,但也格外了解她。


    “哟,你这是又打什么坏主意呢?”


    冯香兰洗手的时候,见小妹洗完手还直发愣,忍不住问出口,说出来的话却夹枪带棒的。


    “……谁像你一样,天天算计这个算计那个的。”冯小琴回过神,分毫不让。


    最开始她俩都有一个儿子,都当了寡妇,彼此之间总是比来比去,也争吵不断。后来自己儿子去世,这个姐姐难得发发善心,还来安慰她。方连枝那个时候伤心过头靠不住,冯香兰还来帮着前前后后忙活。


    但过了那个时间点,两姐妹又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只不过,都不会往对方最痛的那个点攻击而已。


    至于冯香兰抢着跟郭大爷相亲,甚至为此还给了二姑婆一大笔媒人钱,那倒也不单单是单纯为了给妹妹添堵。郭大爷的八级工身份,还是更让人心动一些。


    本来相亲被撞破丢了大脸,儿子和原公婆也对她态度恶劣,冯香兰还连着好几天痛骂冯小琴之后才能睡着。但后面听说郭大爷手上竟然连一半的工资都没有,每个月只有二十多块,


    她从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至于后面什么金戒指啊、房子收租啊,那都是小钱。骗骗外人还行,冯小琴可骗不了她这个亲姐姐。废了好大劲,还拼上了大半辈子的名声,结果就找了个工资二十多的三婚老头,冯小琴肯定不会就此满足。


    今天她这个样子一看就是有大事在琢磨,而且还很难办呢。


    冯香兰幸灾乐祸,骄傲地“哼”了一声,转头走了。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又找个老头,到时候想退休都退不了,现在上班照顾病人,退休了还得给老头当护工。


    冯小琴简直莫名其妙。


    这姐姐真是,无缘无故刺她一句,又带着不知哪里来的骄傲转身就走,简直是闲得慌。


    咋的,今天病人少,终于能歇口气了是吧?


    刚这么想完没多久,转头就一波接着一波来人。冯小琴辛辛苦苦干到天黑透了才从医院里出来,连方连枝送的饭都没空吃。


    好家伙,现在不仅不能说自己闲着了,连脑子里想想别人闲着了都不行。这真是太可怕了。


    等她拖着疲惫的身躯骑车回到家,就看到某位熟悉的机械厂工会干事,跟街道办的人一起坐在她家里。旁边,还有一个半大的小男孩。


    “冯同志,你终于下班了!”工会干事一脸热络,“厂里听说你非常有爱心,想要收养条件困难的孩子,这不,这孩子就非常符合你的要求。他父亲之前也是机械厂工人,但父母意外去世。这孩子又老实,又是城市户口,你想落户在方同志名下也很容易,厂里帮你打好招呼就可以了。”


    冯小琴看着那怎么都得有七八岁的男孩,瘦得脸都凹了,看着就苦相。


    三岁的孩子能养熟,这个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熟得起来?


    冯小琴的眉头皱了起来,工会干事赶紧让街道办的人带孩子去外边玩,他来讲些不方便让孩子听到的话。


    “冯大姐,这孩子的情况有点复杂。他父母去世之后,工作和房子都让他叔叔婶婶接手了,结果那对夫妻拿了好处也不好好对他,听邻居们说,那是三天两头的挨饿、被打。”


    冯小琴没什么反应,说到底,各人有个人的生活,一个陌生孩子过得苦,跟她又有什么关系?那不是有亲戚在照顾着吗?


    “唉,要是就这样也就算了,这孩子好歹能有口饭吃。但他那个叔叔也是个贪心不足、爱搞歪门邪道的。这两天机械厂里废料被偷的事情,就是他叔叔干出来的,这会儿人都不知道送去哪个劳改农场了。”


    “这孩子年纪不够,他叔叔又犯了错,厂里也不能把那份工作让他接班。但要是送他回乡下老家,那老家亲戚们得活吃了他不可。”


    “我们问过孩子的想法,他是说只要能留在城里就行,谁养他,他以后就给谁养老,还主动说要写承诺书,让厂里监督。你说说,这多可人疼的孩子,就是摊上了个坏叔叔,都快活不下去了。”


    工会干事说得全情投入,冯小琴还是不为所动,郭大爷在一边都给听笑了,“我说,你讲了这半天,关键的你咋不说呢?”


    工会干事一愣,心里有些发虚,“什、什么关键的?”


    郭大爷懒懒地朝门口方向看了一眼,“那个叔叔偷废料被抓,就是因为这小子从他手里摸了点废料,拿到离厂最近的废品站卖废品!要不是我儿子亲手抓住的他,只怕真要被你骗了!”


    “老实?老实个屁!”


    工会干事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冯小琴勃然变色,而郭大爷的输出还没停。


    “收养孩子的事,虽然是小琴她自己的想法,我不怎么管,但也由不得你们这么三哄四骗。什么老实孩子能从投机倒把的叔叔手里偷出来废料,还知道跑到失主门前卖?”


    “老子平时是脾气差,不是傻!这么个孩子厂里想疯了,想往我家里送?”郭大爷气得牙齿咯吱响,“还是说你们工会觉得我这个八级工生活上乱七八糟的事太多,专门给我使个绊子,好让我知道知道工会的厉害?!”


    工会干事赶紧解释,这个黑锅他可不能背,“郭大爷,哎呀郭工!您误会了,真不是您想的那样。厂里就是看这孩子心诚,他也不想让那孩子多的家庭再添一份负担,主动提出来可以让没孩子的家庭收养,他肯定给养老的!”


    郭大爷气得发笑,“哈!你小子!我有亲生的三个孩子,要是算上那个黑了心肝的,一共有四个,不需要其他人来给我养老!那个小孩还说什么不想让孩子多的家庭添负担,我看啊,他是心里的账本算得明明白白,自家财产工作都没了,等这接手别人家的呢!”


    “那有孩子的家庭,最多是给口饭吃让他长大,没有孩子的家庭,全部家当可都归他了!你是这么大岁数是不是活到狗身上去的,让个小屁孩耍得团团转?”


    工会干事这会儿真是急得团团转了。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小孩之前说的话也比他嘴里说出来的顺溜多了,怎么就让郭大爷误解成这样了呢?


    今天这个活儿,还是他在领导面前拍胸脯做保证揽下的。之前他就在郭大爷被弄进医院那会儿犯了错,这好不容易逮到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明明应该很顺利,只需要说服冯小琴就好,怎么郭大爷反而这么大反应?


    冯小琴对机械厂里的事情确实不了解,她又上着班,只偶尔路过听大伙说一嘴,不知道具体的事情。


    但郭大爷可不一样,虽然几个孩子都没跟着他,但现在这几个完蛋玩意儿都在花他的钱。郭大爷对他们的关心程度,可是比孩子们小的时候更高。


    而冯小琴收养孩子的事情,又关系到他的切身利益,他能不好好打听清楚吗?


    这边郭大爷声音大得反常,引来热心且好奇的邻居们。


    杨大妈没管在门外吃风的街道办干事和小男孩,直接拍门问,“郭大爷,你们家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厂里没什么问题吧?”


    方连枝给她开了门,结果后面还跟进来魏成河、郭小宝和魏同心三个,院子里每家都有人来。


    这时候就体会到邻居们的好了。方连枝默默在心里感叹一句。


    之前在医院,也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惯她们两个寡妇。除非求到别人面前,只有个别人会问候几句的。


    两个年轻人不够稳重,直接开口问,“门口那个小孩怎么回事,那不就是我们抓到的卖废料的小孩吗?”


    冯小琴也对工会干事很不满。不过,她不觉得是工会想要给郭大爷一个教训,而觉得是机械厂这个工会干事,觉得她们婆媳俩是两个寡妇,好欺负。


    “哼,是这位工会领导,想把满心算计的小贼塞给我当孙子,挖空我和你们郭大爷的全部家产呢!”


    第100章 第100章郭小宝这会儿……


    郭小宝这会儿才刚知道冯小琴想收养个孩子,“不是,冯大妈,你想要收养也无所谓,但不能挖我爸的钱养孩子吧?”


    不是,这傻小子怎么重点都抓不到?


    冯小琴也是服了,又碍于这小子是郭大爷亲生的,还就住在隔壁,也不好骂他。只能忍着怒火好声好气解释,生怕傻小子误会,“我是想收养个孙子!给我家连枝养老的。我娘家村里有个不到三岁的孤儿,就是被户口卡住了不好弄,这正在想办法呢,结果你看看你们厂工会的人,把个这么大的往我们这里塞!”


    勉强应付完郭小宝,冯小琴的怒火又冲着工会干事去了,“你哪儿来的回哪去,我们这里不欢迎你!我宁愿不要孙子,也不稀得要这种玩意。”


    杨大妈是知道冯小琴有多想要个后辈的,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这小男孩,看来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几个都怒气冲冲,魏成河稍微打了一下圆场,跟工会干事讲道理,“好了好了,这孩子确实不适合郭大爷他们家,你们还是另外找收养家庭吧。冯大妈也不是针对你,只是人家就想要年纪小不记事的孩子。你这直接把人领上门……确实也做得不恰当。”


    终于有个人稍微能站在中立的角度说话,工会干事立刻就觉得自己有支持者了,拉着魏成河吐苦水,“魏工,哎呀,还是你了解我!我这都是好意。这孩子确实可怜,厂里也问过好些人了,只有一家愿意给口饭吃,但也不愿意接纳孩子的户口。我这工作也难做得很。”


    “而且一个不过八岁的孩子,哪里会像郭大爷和冯大妈说的那样,心机那么深,还处处都是算计?他那个婶婶对他可坏了,到现在都还没上过学呢。”


    这个工会干事到底是怎么当上的?家里关系这么过硬吗?


    魏同心听到这话一脸诧异。


    这说的每一句,都在大家的雷点上蹦跶。人家郭小宝虽然人傻了点,但稍微有点直觉,还非常听王大妈的话。不精神错乱到一定程度,他都说不出这么离谱的话。


    什么“厂里也问过好些人”,什么“有一家给口饭”,什么“不会有心机”,什么“八岁了还没上过学”。


    这每一句不都摆明了就是他本人、他自己,想要把这个人人嫌弃的小孩,塞到厂里宝贵的八级


    工郭大爷户口本上吗?


    厂里其他人的嫌疑这下子都撇清了,冯小琴听着听着都不生气了。毕竟这又不是厂里其他人看不惯她嫁给郭大爷,而是这个工会干事,他纯纯就是个二傻子。


    至于街道办那个人……估计就是凑数的,没看人家来了之后一句话都不说么?也怕沾上傻气。


    魏成河本来是想劝劝,让大家别搞得那么僵。郭大爷自己虽然硬气,但真跟工会撕破脸,也不是啥好事。没想到啊,工会白背锅了,坏就坏在放了个傻子出来办这事儿。


    这是跟那个小孩有多大仇啊?


    哎,对哎。不会是那个叔叔走之前对自家侄子留的后手吧?


    那个二流子能有这么大本事?


    屋里的声音,小男孩也能听到一些。工会干事那些话讲出来,他实在是忍不住。这再不自己去澄清,自己的名声就比臭狗屎都烂,留在城里那是想都别想。


    门没锁,小男孩冲了进来,拉住工会干事的手说道,“叔叔,没关系,没人收养我也可以的,户口能挂到厂里或者福利院也都可以的。你不要为了我为难。”


    他又对冯小琴鞠了一躬,“奶奶,对不起,叔叔告诉我你想要收养孩子的时候,我太高兴了,没问清楚你喜欢的孩子,打扰你了。”他站起身来真诚地看着冯小琴,“请你不要为了我生气,我马上就走。”


    他又看向郭大爷,“郭爷爷对不起,今天打扰了。我一直都很崇拜你,你真的很厉害,给厂里解决了很多技术难题。我爸爸、我叔叔,都跟家里人说起过,让我记了很久。”


    “但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也没有算计谁,你不应该那样说我。”


    小男孩倔强地重复自己的承诺,眼眶有些湿润,“如果有人愿意收养我,我就是会给他们养老,而不是想要他们的东西。我只需要能留在城里,能够顺利长到十八岁就好了,至于其他的,我会自己来挣。”


    院里几个大人不以为然。小孩那点心思,在他们眼里可谓是浅显得很。但面对一个孩子的反驳,做长辈的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也没法违背自己的心意说点好话。


    又不是对着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必要费那么多劲想场面话。


    一抬头看到感动得擦眼泪的工会干事,大家伙儿的意见出奇统一——就是这家伙惹的祸,以后可不能跟这种蠢得离谱的人打交道。


    “行了,那今天就这样吧。也这么晚了,你们也早点回去,我们就不送了,啊。”魏成河一套丝滑动作,一手一个,把工会干事和小男孩都带出门去,连带街道办人员一起,送出院门,然后关紧门,上门栓。


    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最讨厌跟蠢货打交道了,这种人的行为完全无法预测,简直是随时随地都会爆炸的臭气弹。


    回头看到几个邻居憋笑的脸,脸上有点挂不住,“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我不都是为了帮你们?”


    郭大爷哈哈笑出声,“哎呀老魏,你可以,关键时刻还是你靠得住。来来来,我那里还有之前存的酒,咱俩喝一杯。”


    “小琴,你这刚下班还没吃饭吧,让小方给你热热,你要不也一起来喝一杯,咱们一块想想孩子的事情怎么弄。”


    哎哟呵,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这郭大爷竟然会主动提起孩子的事,那可不能错过。


    冯小琴现在才反应过来饿,立马进屋去了。


    亲爹要有新孙子,郭小宝强烈要求留下,魏同心也厚着脸皮没走。反正亲爹也在么,关系再不好那也是亲爹,有瓜吃也不是不能客套一下的。


    ——


    “所以……就因为一个蠢得要死的关系户,那个小孩的户口没地方落,只能放到福利院?”


    郑海萍正在看一本很旧的线装书,眉毛微微皱起。


    她已经不算年轻了,却还很有活力,一直在学习新东西。


    郑海标也是头大,“是的,那个蠢货倒是还找到一家有善心愿意养那小孩的,但人家也不愿意接收户口。”


    其实郑海萍和郑海标姐弟俩都符合收养条件,但他们手上的“生意”太复杂,没必要为这么点小事,把个外人引进家门。


    “那不就解决了,还有什么问题吗?”


    毕竟涉及机械厂盗窃案,部队都为这事出动了,郑海标还是有几分心神不定,“姐,他要是不满意,把我供出来怎么办?”


    郑海萍抬起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一遍,“不应该啊,你这么多年白混了,一个小孩都摆不平?”


    “再说,成年人你都不是对付不了,这个小孩,又没上过学,还不怎么认字,连写出来都难。让他永远说不出来,不是更简单吗?”


    郑海标都是小打小闹,还真没想过对孩子下死手,脸色凝重,“这,这……毕竟就是个小孩,不太好吧。”


    郑海萍这才站起来,“我说你还当真了啊?好歹是帮你做事的,把人搞坏了,你下面的人怎么看你?”


    “他要是不满意,就另外找人收养他,找不到,就另外给钱,这都不会了?”


    “要是你都舍不得,那就随便给他找个来钱的路子,让他给你干活,凭本事吃饭。到时候他跟你一条船,还供什么供呀?”


    郑海萍看向弟弟的眼神很有几分嫌弃。


    郑海标长出一口气,就说自家姐姐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这么心狠手辣。


    “姐,那我不是想着,魏家那个老四有问题,给你换个干儿子吗?这个无父无母,就靠咱们了,你当亲儿子都行。”


    他不提还好,一提郑海萍就来气,卷起桌上的书连敲他脑袋三下,“还你想着,我现在可怕了你想事情。”


    “先前你看好的个魏爱军,结果心黑得比那地主老财都恶心,你还说看好他好几年呢,结果啥样?”


    “现在人在隔壁县山里头下乡,我连报复他都没辙,给他那么多东西,还没收回来呢!你这又给我寻摸来一个。”


    “你可得了吧,我还是安安分分过日子,养老么,要么靠侄子侄女,要么两手一撒,直接升天好了。”


    郑海标忍着头疼,想起来给魏爱军的东西又心疼。自己给了他十个银元,姐姐给了他金子打的长命锁,那可真是把那小子拆着卖了都没这么多钱啊!


    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被这小子蒙骗了呢?


    郑海萍想起那个长命锁也心里堵得慌。虽然那东西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就这么打了水漂,也绝对不行。


    “那小子等了这么久还没回城的准信,肯定等急了!过完年咱们看看情况,要是有那看上去不错实际上累死人的工作机会,透露给他和他亲妈!我就不信了,我想报复个十几岁的小子,还得等上一年才能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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