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过了几天,太宰治在一节普通的英语课上看了一部电影,教他们英语的斋藤老师觉得死记硬背是学不好英语的,于是特地挑了一部剧情有趣、演员英式发音标准的电影给他们看。
太宰治对电影不感兴趣, 虽是坐直了看向屏幕, 眼神却在放空,一看就知道注意力不在电影上面。
听着电影里的对白和音乐,太宰治脑袋一点一点的,几乎要睡着了,直到临近下课的时候,斋藤老师借着最后一点时间给他们介绍了如今掌控横滨的势力——【钟塔侍从】,太宰治才睁开昏昏欲睡的眼。
他抬起头看向屏幕,上面详细写着钟塔侍从已对外公布的各种信息,钟塔侍从的前身是英国女王的皇家护卫队,由于异能时代的来临,才渐渐演变成了多数成员为异能者的钟塔侍从,一直延续至今。
钟塔侍从直属于女王,不过作为一个规模不小的势力, 当然也有相应的领导。与英国人惯常称呼的“Boss”不同, 钟塔侍从的顶头上司被称为近卫骑士长,最初的意思是受命于女王陛下的首席骑士。
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近卫骑士长就变成了一个职称,目前担任近卫骑士长的两位超越者不需要为女王护卫,他们平时只需要处理好分配给自己的事务,特殊时刻才会伴随女王身侧。
“我们的两位近卫骑士长大人都是异能者中的佼佼者,比起远在伦敦的阿加莎大人,你们可能对另一位大人更加熟悉——”斋藤老师目含憧憬地说着,“那就是阿诺德大人。阿诺德大人既是我们钟塔侍从的近卫骑士长,也是横滨唯一的领主。”
“在横滨这片土地上后来建起的一切公共设施,例如公立医院,学校等等,都经过了他的首肯,当初横滨财政紧张,都是阿诺德大人及时拨款,才让横滨的建设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就连我们现在上课的教室,都用到了那笔出自阿诺德大人私库的资金喔。”
太宰治漫不经心地听着,心道,阿诺德?这名字还挺耳熟……
斋藤老师还在继续说着,“你们下周就会开始上历史课,也是我的课。我跟你们讲的都是要考的内容,感觉光说你们也记不住,那就看看照片吧,我和我的的同事们一致认为这是最简单的教你们横滨历史的办法。“
幻灯片上的文字介绍立刻淡去,一张照片紧随而来,底下的窃窃私语停止了,整个教室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意气风发的少年对着镜头恣意地笑着,比了个“耶”,轻松的样子就好像不是在拍正式的照片,只是在生活里抽出一丁点时间进行留念。
确实,很难有人能忘掉这样出众的相貌。小学生们还没有自己的手机,再加上英国有关于小王子的报道没有在横滨大规模地流传开来,所以小学生们都没见过这张在钟塔侍从官网上挂着的脸,一时间眼睛都直了。
“……他真好看。”良久,才有人小声说道,“就像个太阳!”
太宰治的第一反应就是,好亮的人。如同站在盛夏正午的烈日之下,他这种畏光的人下意识就会移开目光。
但是在他转移视线之前,就被对方隐隐眼熟的五官吸引了。栗色的卷发,鎏金色的眼瞳……
“……”太宰治默了默。
这个人,他好像在【书】里的平行世界见过。本以为是撞名,没想到就是同一个人。
与七八岁就逃出沉闷家庭的太宰治不同,平行世界的津岛修治一直在家里待到十五岁,才改名换姓离开了家乡的青森县。
在那个平行世界,津岛修治在七八岁的时候就认识到了生命的脆弱,他穿着旧贵族少爷的老式和服,站在病床前送走了母亲。母亲走的时候,身为议员的父亲正在忙着去隔壁县演讲,以拉取更多的选票,没有来见母亲最后一面。
津岛修治还有五个兄长,最小的兄长都比津岛修治大了五岁,早早地就离开了家,去往远方有名的师长屋檐下求学。
只有津岛修治还没到年纪,家里只有他、母亲还有一群佣人,母亲因为早年的亏空得了一场急病,还没等到丈夫和年长的儿子们赶回,就撒手人寰了。
她咽气前的最后几秒,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津岛修治,仿佛要对他说些什么,但是当太宰治附耳去听,她只蠕动了几下嘴唇,就突然泄出了最后一□□人的气息,眼神的神采尽数消散,变成死人的涣散。
主母去世,身边的佣人要么状似悲伤地捂住脸,要么发愣似的呆站着,从脸颊留下两行泪水,仿佛真的很伤心。
在一众佣人的衬托下,津岛修治的无动于衷显得那么突兀。他亲眼看到生身母亲的逝世,却连一滴眼泪都挤不出来。他眼神平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苍白的脸,仿佛那不是他的母亲,而是某个不幸死去的邻居。
他的冷漠引起了父亲的不满。父亲是个急于功利,好大喜功的男人,狂热地支持着当今的天皇陛下,认为只有战争才能给如今发展进入瓶颈的日本带来新生,是一名主战派的议员。
但是因为日本在异能战争中的失利,津岛议员也受到了影响,原本他根基深厚,支持者甚众,现在却需要到处演讲拉票,才能与新起之秀的其他议员候选人抗衡。
“你难道不伤心吗?”那个男人这么对津岛修治说道,明明他自己才是只顾着争权夺利、不管妻子死活的人,却能够将过错归结到幼子身上。
“……”津岛修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看向父亲失望又隐含厌恶的脸,仿佛觑见了黑暗世界的冰山一角,这时候的他还不懂得隐藏,只是将自己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这是好事。”
他可怜的、不被爱的母亲,终于永久地逃脱了这个窒息的世界。
“啪!”津岛修治没反应过来,脸上挨了一耳光,父亲并没有收着手劲,害得他脑瓜子有些嗡嗡的。
“你真是个畜生不如的东西。”对方憎恶地说道,不过津岛修治并不在意,在他心里,父亲才是真正牲畜不如的男人。
然后他就被禁足了,一个人待在小小的房间里,父亲不允许佣人进来与他讲话,将他与世界分隔开来。
津岛修治不讨厌这种情况,他不喜欢那些佣人,佣人们其实不喜欢他这个总是沉默观察着别人的小少爷,只是碍于主仆身份不得不对着他扯出难看的笑脸,津岛修治每次见到这种笑都会别过头去。
到了饭点,一般会有人为他送来食物,不过这一次似乎晚点了。这天的上午,津岛修治贴着墙壁,听到了外头嘈杂的声响,有椅子之类的家具被粗心大意的佣人撞倒了,还有佣人们在说话。
由于他的房间隔音功能较好,他听不清佣人们在谈论些什么,只觉得与之前家里举办宴会有些相似,都是这样吵闹。兴许是这次的宴会时间比较短,骚动只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就重归寂静。
过了将近一天,钟表的时钟转了整整一圈,津岛修治饿得胃部火烧火燎,他搬来一把小凳子,站在上面看着猫眼。
外面是寂静的走廊,静悄悄的,他试着从门缝去瞧,没有发现食物的痕迹。
门被反锁了,只能从外部用相应的钥匙打开。
“我好像被忘了。”津岛修治平静地心想。
虽然同样是他视为安眠的死亡,但是饿死真的是一种很痛苦的死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津岛修治仰躺在床上,煎熬地数着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之时,他突然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居然有个小孩子。”随之而来的还有轻盈的落地声,仿佛有人从窗台跳到了地板。
被封死的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一个足以容纳一人通过的口子,微凉的空气从窗口灌进来,津岛修治迟钝地转过头来,才看到了明月当空的夜景。
他缓慢地心想,天又黑了。
来人有着一口流利的英语,是很明显的英式发音,说话很轻快,音色听起来很年轻。
津岛修治有气无力地躺着,不准备多费力气去看对方长什么样,甚至闭上了眼,盼望着对方快走,他现在已经很接近梦寐以求的死亡了。
然而事不遂人愿。
对方好像接了个电话,一点也不避讳地说道,“……很简单嘛。这个国家是叫什么来着?日本?菲律宾,还是印度?我记不清了。总之军队不堪一击,很轻易就击败了,我觉得完全可以在这里插上英国的旗帜。”
电话另一头不知说了些什么,“没有那么难,这里的防守能力超弱的。而且,那些来帮忙的家伙们也很弱,我不需要费多少力气就能处理。”
电话那头在尽力劝说,津岛修治勉强听到了几个词汇,“契约……后遗症……快回来……”
“阿加莎,你好啰嗦。”他小声说道,结果被电话那头的人听到了,突然爆发的怒音让他不得不把电话放得离耳朵远一点。
他改口说道,“你听错了,我绝对没有说你啰嗦!全世界都知道阿加莎说话有多言简意赅。”
阿加莎这才压下火气。因为搭档的暴脾气,来到日本的阿诺德只好悻悻说道,“好吧,我也不是不可以回伦敦。但是我的本州岛总不能放着不要了吧。虽然是很穷的地方,也是我的战利品。”
阿加莎立刻承诺,让钟塔侍从的人来这里接手,催促阿诺德快回伦敦看异能医生,生怕他病情发作了。
他前不久因为【七个背叛者】的袭击而受了点伤,还遗留了一点后遗症。这时候本应在伦敦养伤,但是由于某些别扭的亲子关系,他不想待在伦敦了。
欧洲的异能战争已经基本结束了,只有亚洲部分地区还未完全停战,阿诺德通过扔骰子决定了目的地,来到了战火纷飞的本州岛。这里是日本异能战争前线以外最接近战场的地方,当阿诺德站在本州岛的土地上时,天皇还在进行殊死一搏,启用了最后的【不死军团】计划。
阿诺德被所谓的【不死军团】吸引住了,真的能够不死吗?他饶有兴趣地潜入军队内部,得到了相关情报。
他很失望,因为【不死军团】完全是个草台班子,里面甚至还有未经过专门训练的年幼异能者,其【不死】的核心是个叫做与谢野晶子的治疗型异能者,她会将濒死的士兵治好,并且投入战场循环使用。
就在他翻阅情报室资料的时候,有人闯了进来,大喊着,“快来人,有奸细!”
按理来说,这种潜入被发现的情况正确做法应该是果断逃走,但是由于实力差距太悬殊,阿诺德根本不需要跑,他甚至可以鸠占鹊巢地把本地人赶跑。
他看完【不死军团】的本质,只觉得提出这个计划的人脑回路很神奇,天皇也是缺了个脑子,居然会同意将这样反人类的计划在现实中实施——虽然还挺有乐子的,一般人想不出这么离谱的计划。
阿诺德不由思考,难道对方其实只是想找乐子,不是为了在异能战争中取得优势?这样就能解释得通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对方真是个天才,阿诺德一定要认识一下。
他任由士兵们将他带到了不死军团实际上的指挥官面前,那个指挥官看上去风度翩翩,留着半长的黑发,穿着军装、军靴,嘴角永远保持着最让人放松的弧度,乍一看是个正常人。
“我是森鸥外。”对方客气地自我介绍道,“方便说一下来意吗?”
“你是出于什么目的组建的【不死军团】?”阿诺德牛头不对马嘴地问道。
森鸥外明显愣了愣,“当然是为了帮助国家获取更多的利益。”他无奈地笑了笑,“您应该能够理解?像是我们这样的军人,似乎生来就是要为国家效力。”
他好像把阿诺德当成了敌军派来刺探情报的谍报员。
“还真是无聊的答案。”阿诺德大失所望,他还以为找到了一个跟他一样的乐子人呢!看来是他想多了。
森鸥外不明所以。见阿诺德转身就要走,一名金发萝莉突然抱着针筒走出来,“你不能走哦。林太郎还没问完话呢!”
“爱丽丝,可不能这么没礼貌……”
阿诺德一眼就看穿了爱丽丝的本质是森鸥外的异能体,嫌弃地说道,“好弱。”感觉一根手指就能捏死。
爱丽丝生气地跺脚,指着阿诺德说道,“林太郎还说我没礼貌!你看他!”
然而阿诺德的没礼貌远远不止于此,他伸出一根食指,噙着笑,看上去是要逗爱丽丝,戳了戳爱丽丝的额头。
爱丽丝的表情在顷刻间变得空白,她茫然地说道,“林……太郎……”
毫无征兆地,萝莉娇小的身躯化作了粒子,在空气中逸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爱丽丝被秒杀了。
森鸥外收敛了笑意,顿了几秒,说道,“敢问阁下的阵营?”他快速思考着,发觉了不对。
他本以为阿诺德来自于目前与他们交战的军队,那支军队主要有国际上流窜的雇佣兵组成,什么国家的人都有,因此他也就没有注意阿诺德的伦敦口音。
但是他忽然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对方并不像一般的谍报员那样穿戴尽量以隐匿为主。
阿诺德穿着随意的白衬衣,没有打领结,在焦黑的战场上格外显眼。
“钟塔侍从。”
森鸥外的第一反应是,莫非英国也要介入本州岛附近的战场?英国不是上个月才宣布退出异能战争吗?欧洲那边应该都在战后休整……
但是仔细一想,似乎也并无不可。英国若是想要掺和进来,日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只需要稍微修改一下公告,就能再度回到战场。
钟塔侍从的威名赫赫从来不只是在欧洲,如森鸥外这样关注国际形势的日本人也如雷贯耳。
他立刻就谨慎了起来,“这是您一个人的意思,还是整个钟塔侍从的意思?”
阿诺德歪了歪头,“我的意思,就是钟塔侍从的意思。”
身为钟塔侍从的近卫骑士长,阿诺德确实有权力代表钟塔侍从做出决策,如果他铁了心要掺和进去,就算是阿加莎也会帮他。
这种自信的态度……森鸥外看着阿诺德金色的眼眸半晌,才通过发色和瞳色的特征认出来者何人——钟塔侍从著名的近卫骑士长之一,阿诺德。
森鸥外不得不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是战死而不降,坚守至最后一刻,还是直接将本州岛拱手相让?
……他还有别的选择吗?有谁愿意不战而逃,更何况【不死军团】往后撤退就意味着割让本州岛,即使是森鸥外这样奉行着“最优解”的男人,此时也陷入了两难。
下属进来汇报最新的战况,“……伤者都得到了治疗,可以继续作战。”
森鸥外挥手让其退下,没有看到对方脸上的沉重与难过。
他一个人枯坐到半夜,才想到一种可行性很高的方法。
钟塔侍从是很强,对于日本这种没有超越者的国家来说就是一个不可撼动的庞然大物……但若是他们不正面迎击呢?没有自保之力的兔子,要如何反抗凶恶强大的狼?
他想出了一个疯狂的方案——驱虎吞狼。
英国对日本来说不可战胜,但是也并非一枝独秀!欧洲的异能强国可从来不只有英国一个,比如英国的老对头法国,就超越者数量和军事力量来看,也不容小觑。
钟塔侍从想要掠夺本州岛,也得先经过其他国家的同意!
森鸥外如此心想。他将钟塔侍从的意愿与驱虎吞狼的策略呈上,很快得到了应允的回复。
天皇陛下认可了他的决策,表示已经向法国等国家求援,没多久就得到了好消息,法国率先给出了回复,派来三名超越者前来支援。
法国外交部还写了一封洋洋洒洒的长信:
大意是,正义的法兰西不忍看到如此不人道的侵略行为,并且向背弃诺言的老对头表示强烈的谴责——怎么可以说好了退出之后,还搅和进这样一面倒的战争中呢?欺负弱小怎么能行呢?
在三名强大的超越者的支援下,日本高层都非常安心,觉得本州岛不至于被英国直接夺去。但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三名法国超越者看到阿诺德的反应居然如此古怪。
莫泊桑刚刚从重伤里恢复过来,正好出了日本这事儿,本着活动筋骨的心思来到了日本,结果却遇到了天敌!
莫泊桑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本州岛又不是法兰西的地盘!他没必要跟阿诺德拼个你死我活,他到现在还记得被阿诺德差点打死的恐怖感觉,再加上阿诺德不久前把【七个背叛者】斩于马下的战绩,他压力就更大了。
功劳重要,还是命重要?莫泊桑与同样心里有数的同伴们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后者。
听说凡尔纳那家伙还在英国皇宫当牛做马呢!他们可不想步凡尔纳的后尘。
他们甚至开始责怪起了日本,真是狡猾,居然不告诉他们对手是阿诺德!如果早知道是阿诺德在这里,法国根本就不会理睬日本。
把本国的超越者送到阿诺德面前,无异于羊入虎口。
阿诺德看到认识的人,还打了个招呼,“我记得你,你是那个……莫泊桑?”他笑得灿烂,仿佛他和莫泊桑之间没有半点恩怨,“好久不见。”
“我都快忘了。”他自言自语,“说起来,你上次是不是阴了我?”
莫泊桑从后背窜上一股寒意,在阿诺德动手取他性命之前大声喊道,“等等,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阴你的!都是格林自己想出的阴招,我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其实我也不想的!”
阿诺德冷漠地说道,“你能用什么证明?”他之前就想杀掉莫泊桑,要不是对方回到了巴黎,早就是他的手下怨魂了。
在莫泊桑的眼里,阿诺德呼吸的每一次停顿,胸膛的每一次起伏都好像在恐吓他,上次从阿诺德手中惊险逃生之后,他已经有点ptsd了,一听到阿诺德这个名字就下意识退缩,更遑论直面阿诺德本人。
他快要急死了,“我——”
阿诺德故意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心情不好,“嗯?”
莫泊桑急中生智,口不择言道,“我发誓,如果我真的是故意阴你的,我这辈子都找不到情人!”
他的同伴们都“嘶”了一声,似乎觉得莫泊桑发的誓言太重了。有人用眼神提醒莫泊桑,你可别乱发誓,上帝看着呢,万一真找不到情人,那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而阿诺德挑了挑眉,“就这?你貌似把你的私生活看得太重了些。”
对于法国人来说,找不到情人是一件很没有尊严的事情——一个人得是有多乏善可陈,才能连情人都找不到。
“……”莫泊桑的脸又青又白又红,简直像条变色龙,直接逗乐了阿诺德。
阿诺德笑出了声,然后说道,“虽然我当时想的是要把你打成肉泥——”
莫泊桑眼神惊恐万分。
“——但是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你一马。”
莫泊桑松了口气,此刻他甚至有些感激涕零了,赶紧带着同伴一起跑路了,再待下去他可能会得心脏病,太吓人了!
阿诺德猜到是谁叫来了法国佬帮忙,于是趁着【不死军团】还未来得及撤出本州岛,逮住了森鸥外。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个心思很多的人……你看到我之后下意识的反应也说明我猜得没错。”阿诺德说道,“想好用什么交换性命了吗?”
“……森某会无条件地听从您的命令,只要您发布命令,森某必当遵从。”森鸥外沉默片刻,如此说道。
他很懂得权衡利弊,事已至此,他不可能义无反顾地对阿诺德说,“你杀了我吧!”宁死不屈才是最愚蠢的做法,人只有活下去,才能创造更多的可能,不是吗?
就这样,阿诺德成功打跑了本地人及其帮手。当本州岛沦陷的消息传来时,本州岛最北部的青森县有无数人选择背上行囊南下,其中也包括津岛议员家。
津岛议员本身就不在青森县,他在本州岛的大部分县进行了巡回演讲,此时将主意打到了军队,来到了前线战场。当他不在家的时候,佣人们搬空了家里的财产,把名贵的家具和日式的装潢弄得乱七八糟,他的幼子津岛修治也被落下了。
如果津岛议员知道了佣人们干出的事,他一定会勃然大怒,追究佣人们盗窃主人家财物的责任,但是他没有这个机会了。在前线战场,法国的三名超越者还未到来时,他站位靠前,过于冒进,导致阿诺德随手夺走了他的生命。
“哪来的小喽啰。”阿诺德扔下尸体,以他为中心形成了真空带,没人敢靠近他。
阿诺德坐在灰扑扑的战壕上,等待着法国三名超越者的到来。
第62章
阿诺德即将从本州岛离开的时候,在最北边的青森县发现了落单的津岛修治。
他摸了下津岛修治的脸,接着就像踩到屎一样窜开了。
阿诺德惊疑不定地瞧着津岛修治,试探性地又摸了几下,每次都能感受一样的异能被抑制的感觉。他明显能感觉到【 I 】变得沉寂,没有那么活跃。
“看起来要饿死了。”阿诺德嘀嘀咕咕,“好像是个异能者?阿加莎会喜欢的吧, 但是我不想碰……”
他给阿加莎派来本州岛的人打了个电话, 让他们来处理。
阿诺德留给年幼的津岛修治的印象不多, 不过却足够深刻。他看到阿诺德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眼睛要被闪瞎了, 亮的惊人,他知道是阿诺德叫来了救他的人。
时光荏苒。
许多年后,津岛修治已经更名为太宰治,并且离开了津岛家, 来到了陌生而繁华的港口城市。他几乎快忘了多年前的那个人, 但是当他走到横滨的街上时,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因为对方一点都没有变。
阿诺德跟一个高个子的白发男人走在一起,应该是在逛街。
那个白发男人有着一双苍蓝色的眼眸,具有一副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帅气相貌,鼻梁上戴着副墨镜,脸上带着自然的笑意,看上去很轻松,正随口跟阿诺德聊着天——也有可能是在争论。
“什么叫甜食是最难吃的?”五条悟不可思议地说道, “你喜欢的酸口才是正常人无法接受的奇葩口味吧!”
“你最好搞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阿诺德抬头瞪他,“在横滨,我说酸食好吃,酸食就是最好吃的。”
五条悟则宁死不屈道,“就算你把全横滨的甜品店都撤了, 我也不可能投入邪教的怀抱!那种程度的酸口完全就是邪教啊!”
“你什么意思?”阿诺德威胁道,“别忘了你前天才跟我说过什么,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哈?”五条悟眼神立刻变了,没必要用这种事情威胁他吧!见阿诺德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这个坚定的甜党目光逐渐变得不那么坚定,表情挣扎,仿佛即将做出违背良心的决定。
“……好吧。我承认,酸才是王道。”五条悟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阿诺德这才得意地笑了,“这才是追求者应该做的事!你前天跟我告白的时候,我还在想,五条小姐,你终于没那么害羞了——”
“……喂!这种事情没必要在大街上说出来吧!”五条悟脸色爆红,都没反驳阿诺德对他“五条小姐”的称呼了。虽然他们说的是英语,这周围大多数的行人都能够听懂啊!
英语对于横滨人来说已经快要成为母语了!
“不对,你还是这么害羞。”阿诺德义正词严地指正道,“身为一个成年人,你应该坦荡一些!”
周围人纷纷露出善意的笑容。
见五条悟如此放不开,阿诺德才满意地转过头,开始逛街。阿诺德没看到的地方,五条悟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跟上去陪阿诺德一起逛。
虽然阿诺德让他帮忙拎东西的时候他会作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但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他几乎不曾拒绝阿诺德的任何要求。
五条悟早就不是那个会因为阿诺德一句调戏而脸红的纯情笨蛋了,不过阿诺德总是喜欢用这个逗他,既然对方会因为他的窘态感到开心,那他也不是不可以配合一下。
瞧,效果拔群!五条悟心情愉悦地想着,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这么熟稔地哄好阿诺德?王尔德做得到吗,雪莱做得到吗,狄更斯做得到吗?
五条悟觉得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
太宰治端着一杯冰美式,默默地观望了一会儿,心中慨叹,他已经长大了,而阿诺德还是曾经的模样。也是,太阳的寿命那么长,十来年的光阴对其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
“太宰,”织田作之助穿着整齐的剑道服,对太宰治打了个招呼,“好巧,你也要逛美食展?”
其实不是,他只是恰好遇见了故人,所以才多停留了几分钟。不过太宰治没有说出来,只是笑了笑,“是啊。要一起逛么,织田作?” .
自从阿诺德道破系统的本质之后,系统就不再回应他。
无论他如何呼唤对方,对方都只会发出如同电视机故障般的嘈杂电流声,就像被强制关机了似的无响应。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经与系统的谈话,系统曾为他返还了一部分生命值上限,将生命值上限堪堪卡在51点,没有引发类似凝血障碍加重和器官衰竭之类的后遗症。
当时他问系统,机器人守则是什么?
而系统的回答是——【每个系统出厂就刻在核心代码里的指令】。
起初他并不如何在意,他不关心制造系统的人为何要在它的核心代码刻下这种指令,也无意去深究系统究竟从哪里出厂,直到他发现了一些细思极恐的线索。
从一开始,系统就告诉他,这个世界是一个游戏。
在游戏里,任何规定都绝对是【人】定下的。系统不可能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它不一定需要严格听从那个人的命令,但是毫无疑问,对方是系统的上级。
系统的上级?系统已经足够无所不能了,能凌驾于系统之上的存在,阿诺德只能想到【神】。
这么想想,其实很合理——神明创造世界,制定规则,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之主。
能够创造系统,甚至将世界视作一个游戏,将阿诺德这样的游魂拉进游戏当中……祂理所当然地拥有着无上的权力与威能,祂是这个游戏般的世界里真正无所不能的存在。
祂……是谁?
祂到底定下了多少规则?祂做这些的目的又是什么?投放系统、绑定玩家对至高无上的神灵来说又有什么好处?
阿诺德试图从常规的角度思考,无果。
祂从未露面,如同一个沉默的看客,高高在上地观看着人世间的闹剧。如果不是系统,阿诺德也发现不了与祂相关的线索。
就像果戈里在绝望中认为的那样,祂不会拯救可怜之人,也不会惩处恶贯满盈的恶徒,祂只是冷漠地袖手旁观着凡人们在祂所定下的规则下所演绎出的闹剧。
也许是阿诺德安静得太久了,女王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关切地问道,“不舒服吗?我叫异能医生来给你看看。”
阿诺德对上女王温柔的眼,“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世界上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双胞胎吗?”女王第一反应是这个。
“不是。”
“那……”女王猜到了他有烦心事,想了想又问,“ Baby ,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两个人一模一样呢?他们是外貌相似,还是性格接近?”
“其实都没有,只是……她们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们的灵魂是相同的,”阿诺德没头没尾地说道,“虽然其中一个比较笨,有点呆呆的,没有另一个那么聪明,但是——唯独在这种事情上,我不会认错。”
“我不会认错的。”阿诺德重复说道,“我现在已经记住了,再也不会忘记。”
女王见阿诺德忽然有些高兴起来,一头雾水,但是她不是一个会扫兴的妈妈,于是就装作听懂了的样子,也跟着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妈妈,”阿诺德定定地看着女王,正当她不明所以时,又说,“人们都说,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可以在另一个半球掀起飓风,并将其称之为蝴蝶效应。一点点的不同就可能引起命运的剧变——但是我总觉得,或许有那么一个平行世界,有我、也有你,那么……就算会有许许多多不同的波折,我觉得你还是会像现在一样爱我。”
一如既往地,妈妈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这是当然的。你躺在摇篮里,伸出手握住我手指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一直爱你了。 Baby ,别担心,不管你有什么烦恼,你都只需要知道一件事——”
她安抚似的吻了吻阿诺德的额头,“——你自始至终都是被爱的。我知道你有秘密,也许有一天,这些秘密变成沉重的负担,让你感到疲惫,茫然……但是你永远可以相信我,我会一直站在你身后。”
【我会一直陪着您。 】系统也曾这么说,【您永远可以相信系统。 】
阿诺德尝试着呼唤系统,但是依旧没有回音。他看着现实中女王祖母绿的眼瞳,抱了她一下。
——我会把另一个你带回来。
阿诺德的行动力是很强的,当他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通常都会很快告破。
他先是去找了费奥多尔。对方拿着把剪子,正在为植物修剪枝桠,乍一看还挺像那么回事。
面对阿诺德的问题,他并未隐瞒,“是啊,听说那是一件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宝物——据说就像您一样,无所不能。”费奥多尔在英国异能中心的伦敦待了一段时间,对阿诺德的异能效果有所耳闻。
“与您重逢之前,我就在筹备着找到那件宝物呢。只可惜您没有给我机会。”费奥多尔像是已经释然了,常年熬夜透支身体形成的黑眼圈淡了不少,语气不卑不亢。
阿诺德并未对费奥多尔的话作出什么回应,立刻又去找了果戈里。
就跟之前一样,果戈里见到阿诺德的第一反应是去看阿诺德周围空荡荡的空气,似乎与什么看不到的生物对上了视线,眼神忽然一滞。
“鬼魂先生,”果戈里犹豫着说道,“需要我帮您转告一下吗?您身边的魂灵想要跟您说话。”
阿诺德“嗯”了一声,果戈里开始比划手势,紧盯着空气,仿佛在读唇语。
“好久不见,也许我应该这么说。”果戈里开始慢慢地复述某个魂灵的话语,“现在你大概还不认识我,即使我告诉你,我的曾用名是津岛修治,你也不可能记得起来——然而我却牢牢记得你,你当时摸了我之后,表情就像出门踩到了狗屎,太侮辱人了!”
对方或许是当久了鬼魂,语速很快,话也很多,果戈里必须聚精会神才能读懂对方唇语表达的意思。
“好吧,其实那不重要,我只是想跟你吐槽——成为鬼魂的时光真是太难熬啦。你当了多久鬼魂?五年,还是十年?距离我与全世界的人一起死去,又莫名其妙地变成鬼魂,应该三年了。”
“魂灵的世界安静得不可思议,没有任何声音。我听不到活人说话,活人也看不到我,仿佛远离了世间的一切纷纷扰扰……你当时也是类似的感觉么?其实刚开始觉得很轻松,没人能够看到我,所以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你一定想不到我曾趁着你熟睡的时候坐在你身上。”
“听起来有点像鬼压床,是不是?不过鬼魂实际上是没有重量的,鬼压床什么的只是人类的想象。”
“不过鬼魂当久了,就会很无聊了。我就像个地缚灵,每天都要围着你打转!我比你本人还熟悉你的脸,因为我曾无数次观察你,包括你的脸。”
“最糟糕的是,鬼魂根本死不掉!太可怕了,原来人死之后就会变成不死不灭的鬼魂吗?那世界的真相可真是绝望得让人发笑。”
“……如果这是噩梦的话,请让我尽快醒来吧。我跟……”果戈里复述到这里的时候迟疑了一下,朝着阿诺德投来歉意的眼神,他没看清鬼魂的唇语。
“我跟……约好了,要去看他复出后的第一场剑道比赛。我连应援棒都买好了,可是世界却崩塌了,你能想象那种眼睁睁看着世界毁灭的感觉吗?那一刻我根本没办法思考,只能站在原地发呆。”
“世界的尽头是哪里?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亲眼看到了从世界尽头开始的毁灭,有点像跑酷游戏,身后的道路在不断坍塌,而前方的路是平整的,但是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一起塌陷……”
阿诺德没有发问,只是静静地听着,如同一名沉默的听众。他耐心地倾听着这个孤寂的鬼魂三年以来的全部抱怨,剥丝抽茧。
“我好像总是那个被神明选中的人。别人可以一无所知地活下去,而我必须守住一个关乎世界存亡的大秘密。所有人都重来了,唯独我一人留了下来……神明将告诉你真相的任务交给了我。”
“我一点都不想做这个任务,我不想成为唯一知道真相的倒霉蛋,也没兴趣当全世界的救世主,就算拼尽一切地去隐瞒秘密,去保护世界,也不会得到好的结果,所以不如一开始就不努力。”
话虽是这么说,对方只经过了短暂的沉默,兴许是有所顾忌,最终还是情报说了出来,“……现实是一个荒谬的游戏。一旦某个秘密为三人所知,就会招致无可避免的毁灭。我不知道那个需要保守的【秘密】在哪里,但是它似乎很青睐我,总是不请自来地降落在我身边,怎么赶都赶不走。”
“你去过一个叫做青森县的地方吗?那里应该有一户姓津岛的人家。那户人家的第六子名为津岛修治,或许以后会改名为太宰治。如果他在这个世界同样存在的话……你或许可以从他手里取得那个【秘密】。”
阿诺德又获知了一个新的规则——必须死死捂住一个秘密,确保得知秘密的人小于三人。
还真是个游戏啊。如果这无关乎他在意之人,他都要夸赞那个设计游戏的人了——这实在是太有乐子了,荒谬到让人想笑。
他的太阳xue突突地跳。
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鬼魂先生,我认识一个叫做太宰治的人,但是他不在青森县。”果戈里以为他忘了,专门提醒道。
阿诺德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我知道,你跟我说过。”
这个世界的太宰治在横滨。
阿诺德独自一人前往了横滨,他对横滨的坐标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了,很快就开辟出了准确的空间通道,当他踏入隧道之中,忽然听到了一种奇异悠扬的声音,仿佛有什么在呼唤着他。
他侧耳倾听了一会儿,那声音又渐渐消下去了。
阿诺德到达横滨的时候,正好是放学时间,他精准地降落在一处无人的小巷子里,多走几步,就是太宰治就读的学校。
他在太宰治的必经之路上等待着对方,对方最近似乎碰到了喜事,看上去心情很好,看到阿诺德的一瞬间,那种愉快的笑意立刻消失了。
阿诺德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太宰治认识他。
他没有经过任何铺垫,直截了当地说道,“把那个东西给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在我手里,它会得到更好的保管。”
“……”太宰治谨慎地打量着他,见他胸有成竹,又清晰地认识到了双方的武力差距,更何况太宰治如今还待在横滨,而横滨是阿诺德的地盘。
“加上你,已有两人知道它的存在。”太宰治陈述事实地说道,“你不能再告诉其他人任何人它的存在。”
“当然。”
烫手山芋要交出去了。太宰治想道,心里却没有几分轻松。
他没有反抗阿诺德的能力,除了双手奉上,没有别的选项。这样其实也好,他不用做困难的选择题,毕竟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真的……是这样吗?
阿诺德跟着太宰治回到了后者居住的福利院,太宰治从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一本平平无奇的红皮书。
阿诺德不受控制地看向那本红皮书,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呼唤,仿佛他的半身正在无比眷恋地望着他,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带回他的半身,他一半的灵魂——
他猛的缩回了手,从后背升起一股寒意。
……【书】?或许不只是【书】。
……他该叫它【书】,还是【I】?
他抚上了【书】的封皮,翻开就发现里面是一片空白。这是一本无字书,没有记录任何人的故事,只等着谁亲自去书写……一个新的故事。
他始终信任着【 I 】,相信自己是无所不能的。只要他想,就可以做到。
于是他无声地对自己说:
——我要篡改神的规则,取代神的地位,夺取神的权柄。
【 I 】毫无征兆地躁动起来,如同一头困兽,正在疯狂地撞击牢笼,即使它这样狂躁,阿诺德还是没有获得改变规则的权柄,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地颤栗起来。
于是他又说:
——我要与神明对话。
这一次【 I 】生效了。他的眼前天旋地转,身边疑惑地瞧着他的太宰治的身影逐渐模糊、扭曲,他好像来到了世界之外的一方净土,到处都是纯白的,没有任何声音,一切都静悄悄的。
他想要的是,与神明对话,但是这里没有人或者神,甚至没有摆放任何物品,只有一个巨大的光幕缓缓在阿诺德的眼前浮现。
【欢迎您,创世神。 】
“…………”
【是否查看您的基础面板? (是\否)】
阿诺德默然地点了【是】。
【姓名:神(是否更改?是\否)】
阿诺德点了【是】,紧接着跳出一个弹窗:【请您输入密码,提示:您最爱的东西。 】
他顿了一会儿,输入:【乐子。 】
密码正确,他将姓名修改为阿诺德·伊丽莎白·温莎,结果显示修改成功。
【种族:神(是否更改?是\否)】
他还是点了【是】,还是一样的弹窗。
接下来就是各种数值:
【力量:+∞(您拥有开天辟地的威能)】
【敏捷: + ∞(您可以随时出现在宇宙的任何角落,所谓光速,不如您千万分之一)】
【智力:+∞(您生来全知全能)】
【魅力:+∞(所有人都应该爱您)】
【点击此处,查看您设定的基础法则(请注意:基础法则关乎世界的正常运转,如您需要修改,请仔细斟酌)】
【1,时间不可逆转。 】
【2,……】
是开发者模式啊。阿诺德漠然地心想。
开发者可以随意修改游戏数据,从而达到作弊的目的。就像创世神,祂创造了这个世界,参与了日月星辰的运转、山川河流的形成,因而拥有无限的力量,世界如此广阔,也只是祂用来消遣的游戏场。
祂制定了很多规则,其中的基础法则,就是此方世界必须遵循的真理——例如,时间不能倒流,这是阿诺德很久以前就知道的东西,他可以在游戏里做任何事,包括逆转死生,但是唯独不能回档。
结果一旦酿成,就连【I】也无能为力……因为那就是他自己定下的基础规则,是支撑世界运行的基础逻辑!只有取回了曾经的权柄,才可能进行修改。
身为【人】的他只能做到破坏异能法则,这是无伤大雅的,比如,他可以通过毁约,从而无视契约的束缚。
第63章
创世神做下的决定是毋庸置疑的, 没人能违背祂的意愿,祂是不容忤逆的霸道者,是以自我为中心的独裁者, 是彻头彻尾的悦己主义者。
祂只在乎自己的感受, 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找寻乐趣、满足自己。祂始终忠于自我,不关心绝大部分人的死活。
……如同一颗恒常转动的太阳。唯一不同的是, 太阳早晚会熄灭, 然而神灵永存。
祂漫不经心地扫过密密麻麻的基础法则,祂记得所有事,甚至可以清楚地回忆起某条法则是在什么情况下确定的。
【基础法则:】
【1,时间不可逆转】
【2,若是某一世界毁灭,则默认重开】
【3, 规则不可违逆】
……
【72, 万物皆有引力,任何两个物体都会因质量而相互吸引】
……
【 633 ,在编号为ARL643的时空及其衍生时空当中,若是标记为书的物品及其用途为三人及以上的人所知,则世界毁灭】
……
曾经的祂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没有一件是为了他人, 然而当沉迷于扮演凡人游戏的神明找回漫长的过往记忆,祂才发现驱使祂找回自我的正是想要带回某人的心。
他……祂忽然感觉自己好像与世界隔了一层厚厚的壁障, 祂本应高兴,因为祂完全可以带回另一个把意识寄托在系统身上的妈妈——事实上, 那个显得呆板的系统就是妈妈灵魂的一部分。
祂得知了前因后果,在一周目坍塌的时候,妈妈跟他待在一起,那时她紧紧拥抱着他,好像要将他融入骨血。
她在他耳边撕心裂肺地哭着说,“上帝如此无情!你的人生不该在这里结束!”
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再加上世界毁灭的震动,导致灵魂发生了极低程度的崩解,有微小的灵魂碎片飞了出去。
太小的灵魂碎片没有思维能力,只是记得生前的执念,自动跟随着重要之人。
祂作为人的时候,异能名为【I】,效果是,在不触及基础法则以外的情况下,做到无所不能。
祂不管是作为人,还是神,都是喜欢玩乐的性子。
活着就是为了找乐子——这就是祂的座右铭。
那片微小的灵魂碎片无法抵御【I】的强大吸力,被吸了进去。它在【I】精纯而庞大的异能能量团中显得格格不入,不过也受到了影响。
阿诺德身边还有很多很多的鬼魂,那是上周目那些对他牵肠挂肚之人的残魂,形成了地缚灵。它们死去时仍然记挂着阿诺德,因此即使是残魂,也甘愿为阿诺德效力。
他无时无刻不想着找乐子,异能也反映了他的想法,那片灵魂碎片被【 I 】包裹着,非常巧合地形成了一个游戏系统。
在神所创造的宇宙里,还有这么一条基础法则——凡是系统,都必须遵从“机器人守则”。
祂随手写下了“机器人守则”,看起来是守则,实则只是一堆莫名其妙、没有逻辑的奇葩规定。
细则其一:系统不可以随便杀害已绑定的玩家,如有违背,按照“伤害乐子罪”进行销毁处理。
细则其二:只要系统主观上产生想法、冲动,则允许系统进行一定程度的徇私。
……
第二条细则只是用来测试系统是否产生感情的。
祂没有明确规定不允许透露创世神的信息,不过从未出现过系统泄密的情况——说时候祂觉得如果系统泄密了,反而会有意思。
这个游戏系统也是一样,它忘了大部分事,还记得对孩子的爱,所以完美符合了第二条细则,可以光明正大地徇私舞弊,提供各种便利的服务。
祂本该为找到了母亲的灵魂碎片而感到高兴,但是此刻祂却兴致缺缺。成为人之前的漫长记忆冲击了他的灵魂,将他扭转成了祂。而身为人类的他所珍视的宝物却被庞大又繁杂的记忆挤到了角落里。
现在在他灵魂里充满的,又只有无尽的空虚和对乐子的追求了。
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东西?
祂调出游戏的后续发展,如祂所料,被选中的倒霉蛋未能把守住那个秘密,导致世界毁灭,一周目就此结束。
祂发现那个倒霉蛋好像被连续选中了两次,于是好奇地看了下【书】选中对方的原因——太好笑了,【书】告诉祂,之所以选中对方,只是因为根据运算结果,以对方多疑的性格和特殊的异能更有可能出现乐子。
祂难得夸奖了【书】,“干得不错!”
祂完全不奇怪世界会毁灭。
在祂的计算之中,99.9999%的可能,世界会毁灭。身为世界的开发者,祂对这种世界的脆弱程度心知肚明。
为了乐子,祂特地将世界设定成了这么脆弱的样子——这一听就很有乐子,不是吗?
祂当初设计出【三人得知秘密,即世界毁灭】的基础法则时,可是沾沾自喜了很久呢,这世上还有谁能比祂更擅长找乐子?
刚开始祂挺高兴的,瞧瞧,多么天才的设想!
但是到了后来,这对祂来说就不算什么乐子了。祂忍不住计算出了这种规则下的无数种结果及其概率,结果可想而知——祂失去了乐子,这简直是天大的损失!
祂近乎有些悲伤了。
作为比宇宙诞生还早存在的创世神,祂见过太多太多的事,困扰许多智慧文明的平行世界,对祂来说只是几个毛线团,祂可以随时拿毛线针将它们弄得乱糟糟的,也可以将它们彻底分隔开来,断绝不同平行世界发生交集的可能……
从第一个智慧文明的文学作品中出现类似【系统】这样的设定时,祂就从中获得了灵感,制造了相当数量的一批系统,并将其投放到万千世界中。
根据祂的日志,那应当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祂刚开始还会观测系统们的轨迹,到后来就直接放任不管了,左右都是一套流程——跃迁到某个时空,与合适的灵魂签订契约,用奖励诱惑玩家完成某些毫无意义但很有乐子的任务……
祂早就看腻了。
那些系统肩负着绑定玩家、创造更多乐子的神圣职责,因而被无所不能的神赋予了凡人无法想象的力量。
被绑定的玩家们或许会作恶,或许会行善,后果取决于他们自己的选择,一心只有乐子的创世神才懒得干涉这些芝麻点大的小事。
祂可以做到任何事,这一切只取决于祂想不想。
所以祂感知趣味的阈值已经无限提高,没有什么能让祂开怀地笑出来,祂已经失去了快乐的能力,只是百无聊赖地观看着人间的悲喜剧,极少的时候,他也能发现有趣的人或物。
在祂的眼里没有任何秘密。某天,祂忽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全知全能之神注定是无聊的,因为祂能预测到任何事的结果,也就没有任何新鲜感。
祂有点不想当神了,神太无聊了,如果再这样无趣下去,祂觉得祂会枯萎的。
要怎么找乐子呢?祂突发奇想,或许从造物的角度看祂创造的世界,会有不同的感受。
真是天才的设想!祂第不知道多少次为自己的想法惊叹。
于是,为了有可能的乐子,祂果断抛弃了全部的记忆,成为某个智慧种族新生的幼崽。
或许是人鱼?或许是天使?或许是恶魔?或许是奇形怪状的泥巴状生物?都有可能。
宇宙中的智慧生物多如繁星,没人比祂更清楚生物的多样性了——当人鱼作为新的智慧生物进化出大脑的时候,祂还兴致勃勃地去瞧了一眼,那条进化出脑子的人鱼对着祂磕头膜拜,称祂为司掌海洋之神。
祂会变成什么生物?这不重要。只要有脑子,能够感到快乐,祂就认为这是值得的。
千万分之一的概率里,祂躺在人类母亲的怀抱里,作为一张白纸睁开了眼,变成了人类的他。
他天生就是个不懂爱的、冷漠的孩子,百无 聊赖地观察着世间的一切,如同一位漠然的看客。
直到此世的母亲为他挡下了刺客的袭击,他才在刺鼻的血腥气中回过神来,抬头看向母亲溅上血的下巴。
他逐渐触摸到真实的世界,他开始尝试着去嗅闻花的香气,坐在大人的肩膀上,去拨弄椴树新生的嫩芽。他第一次开口叫妈妈,第一次扶着大人的手,蹒跚学步。
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拨动了他的心、把他留在了这个世界。
妈妈对小小的他张开手臂,对牙牙学语的他说道,“Baby,慢慢来,到妈妈这里来!”
他在妈妈紧张的目光中,慢悠悠地走着,还故意踉跄一下,吓得对方呼吸一滞,差点冲上来抱住他。
他忍不住笑起来,他还太小了,只能口齿不清地说道,“妈妈,我好像个风筝!”有什么东西牵引着他,让他不至于飞出世界。
小孩子的比喻总是稀奇古怪,妈妈并未质疑什么,只是顺着他问道,“那妈妈像什么呢?”
“妈妈……好像放风筝的人。”他慢吞吞地说道。这一刻,他看到了将他与世界链接起来的线。
那根线的名字叫爱。
现在他的名字叫做阿诺德……不对,应该说是【祂】的名字,祂想起了千万年的久远过往,然后就回归了原本的神位。
祂忽然感到一种怅然。祂调出过往周目的记录,开始观看一周目。
一周目,他的大致经历与现在经历的二周目差不多,只是没有收养一个叫做五条悟的孩子,也没有系统的陪伴。
在一周目,他的人生有遗憾,不过仅仅是旁人以为的遗憾,事实上,只要他想,他随时可以根除所谓契约带来的后遗症,只要他意识到【 I 】——也就是他自己的无所不能,他就可以轻易解决任何麻烦。
他活得无拘无束,身边的人都关心着他。他有温柔的妈妈,凡事以兄长为先的弟弟,对他掏心掏肺的友人,还有……嘴上不情愿、实际行动却总是在迁就他的恋人。
没有人能比他活得更快乐了——他什么都不缺。
但是因为祂定下的规则,世界毁灭了,并且开启了新的周目。按照规则,新周目所有人都会重新开始,但是也许是因为祂的存在,部分灵魂产生了滞留,成为了某种类似于地缚灵的存在。
大部分地缚灵都是没有神志的,它们是灵魂的碎片,不断地重复着生前最常做的事,如同在阿诺德身边围绕着的诸多鬼魂。不过也有例外,比如一个异能为无效化的特殊灵魂。
异能是很特殊的力量,异能法则也是祂定下规则的一部分。所以在无效化异能的影响下,那个特殊的灵魂陷入了一种叠加状态,没有受到世界重启的影响,保留了相关的记忆。
除此之外,还有人看到了上周目的故事,那个人就是五条悟,他以做梦的形式,窥探到了世界重启之前的样子。
五条悟的异能不是无效化,他其实不该看到那些东西,他应该像世界上大多数人一样无知无觉。可偏偏他却看到了。
这又是为什么?从创世神的视角来看,答案就摆在眼前。
【无下限】从来不是异能,它是五条悟从父辈那里继承而来的术式,它来自于血脉传承,而非独一无二的灵魂。
五条悟自己都不知道他有异能,他只是烦恼着自己做的怪梦,苦恼着这个梦引起的后果——他无法正常面对自己的监护人了!
他从未想过这是因为他的异能,植根于灵魂的异能牢牢记住了镌刻在灵魂上的全部印记,并将那些记忆通过梦的形式返还给他。
他的灵魂记得阿诺德,他的肉.体也记得阿诺德。 【无下限】对阿诺德太熟悉了,阿诺德无数次挂在他身上,提出无礼的要求——通常是让五条悟背着他走。
面对这种情况,五条悟总是会睁大眼,说道,“哈?我才不要!”,但是碍于阿诺德的胡搅蛮缠,最终还是会别别扭扭地点头。
五条悟嘴上说着,“别想着有下次了!”实际上,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假话。
五条悟说过无数次的谎话,早已在阿诺德心里失去了效力,下次阿诺德依旧还是有恃无恐。
就像五条悟从来不会拒绝阿诺德的要求,【无下限】也永远不会拒绝阿诺德触碰五条悟的本体,它可以抵挡住任何物理攻击,却唯独没办法拒绝阿诺德朝着五条悟伸过来的手。
在上周目结束的最后一刻,看到世界从天际开始坍塌、崩解,五条悟下意识地握住阿诺德的手,想要拉着阿诺德远离危险的源头,当时他们正好在宫里,女王发现了异常景象,也提着裙子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她当然知道阿诺德不需要他的保护,但是当遇到危险时,她的第一反应永远是保护对方。在她心里,阿诺德一直是那个柔软的孩子。
爱是无条件的守护,即使对方并不需要。
阿诺德喜欢被爱的感觉,他永远会对浓烈的爱高看一眼,就像他喜欢一切有趣的事物。
他知道,妈妈爱他,所以他会毫不犹豫挡在妈妈面前。
阿加莎也爱他,尽管她从不将这点表现出来。之前,他把费奥多尔抓进了钟塔侍从,阿加莎很生气,让他赶紧放人,他只能二选其一。
——要乐子,还是要阿加莎?他两厢抉择之下,还是选择了阿加莎,因为阿加莎像姐姐那样爱他。
很多人都爱他,而他其实很少糟蹋这种足以称之为爱的感情,他不在乎其他人的死活,即使有一个没有价值的陌生人在他面前断气,他也不会有半点触动。
与他何干?他大概会这样无动于衷地想,除非对方能够引起他的兴趣,否则他不会出手。
但是他唯独不会轻易伤害爱他的人。
他总是对爱他的人格外宽容,只要对方开得了口,他就不介意给对方一个机会。
所以,当五条悟第一次用“爱”对他告白的时候,五条悟就已经拔得了头筹。
五条悟斟酌着,慎之又慎地说道,“我无法肯定以后怎样,但是至少在现在,我可以肯定地说——我爱你。”
五条悟不知道从此刻开始,他就已经领先于同赛道的所有人。
无心无情的神快速扫过那些生平,目光微不可见地停顿了一瞬,然后开始思考人类时的自己会被爱触动的根本原因。
祂很快想到了。
那是因为祂当时是一个生理正常,能够分泌多巴胺的人类——人类就是这样一种情感丰富的生物。
然而,神却没有爱人的能力,也感觉不到炙热的爱意,祂生来全知全能,世间万物于祂而言皆为蝼蚁。
即使蝼蚁对祂说,“我爱你!”祂也只会无谓地走过,也许无意间会踩死那只蝼蚁,也许不会。当然,祂也有可能会饶有兴趣听听蝼蚁的爱语,但是前提是祂恰好听到了,而不是直接忽略。
祂忽然感到一阵怅然。祂还能回忆起人类时的种种,也还记得身边所有亲友的名字和脸庞,然而却恍如隔世,就好像观看了另一个人的人生,只觉无聊。
祂暂时没有回去的冲动。
祂从系统身上剥离了那块灵魂碎片,再找到对应的世界进行投放。创世神眼中的世界就像一个游戏,里面的NPC千千万万,要找到对应的NPC并不简单,祂拨弄了半天世界线,才找到正确时间线的那个NPC。
面前巨大的光幕为至高无上的神展示着凡人的生活,祂看到了皇宫中一位栗色大波浪卷发、戴着王冠的女人眉头紧皱,对身边的总管说道,“跟德国那边谈妥了吗?”
“谈好了,歌德正在来往伦敦的路上。”总管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说道,“您放宽心……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浮士德】就会给出皆大欢喜的答案,很快就会找到小王子的踪迹的。”
自从名为阿诺德的小王子在横滨突然失踪,横滨就进入了严格戒备状态,不允许进出。钟塔侍从调来了大部分精锐,将横滨几乎围成了铁桶,好几名超越者也离开了伦敦,来到横滨,几乎查了个底朝天,一时间风声鹤唳,让横滨本就偏低的犯罪率低至谷底。
祂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那块灵魂碎片就自动融入了女王的灵魂,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怎么回事?”她按了按太阳xue ,“我脑子里好像突然多出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总管连忙找来异能医生,异能医生急匆匆地提着医疗箱过来,却没发现什么异常,谨慎地问道,“您有没有感觉精神好一些了?”
女王点了点头,“确实没那么疲惫了。”
异能医生又问,“您有什么不适吗?比如说头痛什么的。”
“……”她沉默了一下,“没有。”她现在感觉出奇得好——不像是连着几天没休息的疲累,而是正常作息的神采奕奕。
真是古怪,她甚至觉得头脑都变得清晰了!
与此同时,随着阿诺德离开世界,那些在他身边环绕的无神志的鬼魂也渐渐回归了这周目的本体,本体发现了异常的好处,都有些疑惑。
灵魂是很顽强的东西,就像一颗坚硬的原石,用刻刀刮下一些边角料,不会造成太大影响,即使偶尔磕磕碰碰,也顶多变得反应迟钝一些。
祂最后看了几眼,就移开了视线。祂下意识想着去其他各个世界找乐子,因为这就是祂以前的日常。
但是鬼使神差地,祂的注意力稍微多停留了一会。
一天后,名为歌德的德国超越者在好几名英国超越者的护送下来到英国皇宫,接着召唤出了名为梅菲斯特的人形生物,乍一看是名风度翩翩的男士。
祂却立刻就认出了梅菲斯特的物种,一只魔鬼,在某个世界里,像梅菲斯特这样的魔鬼很多,时常有人类被魔鬼蛊惑着签下契约,出卖灵魂。
“你终于愿意出卖灵魂了吗?”梅菲斯特问歌德。
“不,”歌德冷漠地答道,“我只是需要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梅菲斯特有些失望,不过身为魔鬼的本职就是用欲望来诱惑人类,为了收割灵魂,他当然要尽可能地展现力量,然后收取相应的报酬。
只是一次询问而已。
“请回答我,钟塔侍从现任近卫骑士长之一、英国温莎家族的幼子、当今世上最强的超越者——阿诺德·伊丽莎白·温莎,此时身在何处?”歌德念出了阿诺德的详细身份,几重身份下来,不可能会出现找错人的情况。
梅菲斯特开始用魔鬼的力量开始搜寻起目标人类。这本应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是在女王、阿加莎等人紧张的注视下,他足足寂静了十几分钟,表情从轻松变成了奇怪。
“咦?魔法显示,这个世界并没有这号人。”梅菲斯特如此说道,“可能是被扰乱了,我换一种更难干扰的魔法——”
以区区魔鬼的能力,不可能窥探创世神的行踪,即使魔鬼得知了神的新名字,也没资格获取神的情报。
祂饶有兴致,从心底冒出来一种恶劣的想法。祂回应了那个找人魔法,并且对着梅菲斯特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然而这只不知好歹的魔鬼却没有给出同样友善的回应,对方毫无征兆地捂住脸,浑身的皮肤如蜡烛一样融化,发出不似人类的尖锐哀嚎,就立刻钻进漆黑的地底下了。
“……魔鬼……逃跑了?”歌德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凭借着【浮士德】吸引来的魔鬼,他成为了德国数一数二的超越者,他不待见魔鬼,却没想过对方会突然落荒而逃,仿佛见到了天敌。 .
第64章
祂事不关己地瞧着,看到歌德回国,又看到新的异能者来到英国,尝试寻找失踪的阿诺德。
在意阿诺德的人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祂却没有现身的意思,只是默默地看着,如同以往的许多年,当着一个沉默的看客。
自从回到纯白空间之后,祂人类的身体就自动分解成了粒子,如今的祂正用着不死不灭的神灵身躯,不知怎的,祂并没有似以往那样到处游荡,在无数个不同又相同的人间寻找乐趣,而是在这个不算特别有趣的世界待了挺久。
祂的兴趣持续时间一向很短暂, 少则几分钟, 多则几天,而现在祂已经在人间停留了快半个月了。
这简直是一个奇迹。跟随创世神许久的【书】可以作证。
【书】是神明力量的衍生,在神拍着手惊叹地得出【三人得知秘密则世界毁灭】这个好主意时, 【书】就作为那个秘密诞生了。
祂站在曾经的家面前,只觉得自己要被无聊淹没了。祂看着记忆中熟悉的人或物,兰波步履匆匆地走进走出,为了找寻唯一的兄长而奔波劳碌,两个橘发蓝眼的弟弟因为大哥的失踪,就连写作业时也紧皱着眉头,担忧着大哥的去向。
“合情合理。”在祂的计算中, 这是最大概率的情况。
祂隐隐感觉到耐心消逝了,祂决定去别的世界看看。不过就像半个月前,祂第一次从众多世界线里找到此世的母亲之时,祂又一次犹疑了。
祂罕见地开始犹豫——祂还没有把所有曾经的熟人都见一遍呢。某种程度上,半途而废是不完美的,反正对祂来说,走遍全世界也只需短短几秒而已,不如把所有熟人都见一遍再说。
即使是祂,也对“自己”身为人之时的生活产生了几分好奇,隔着光幕观察和亲眼所见还是有区别的。
与此同时,祂还有几分怀疑——祂明显地察觉到,自己的想法正在被不知名的事物影响着。
有什么东西在试图左右祂。祂饶有兴致地想着,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是什么呢?
祂思索着。啊,找到了。
祂的人格。
祂忽然笑出了声。无聊的神很久都没有笑得这么夸张过了,近乎前俯后仰,如果祂是个人,说不定会笑出生理眼泪。
“你想与我对话么?”祂笑着说道,“以人格的身份?”
“……”
“我会仔仔细细地听完你的每一句话,说吧,我亲爱的人格。”祂有些兴奋,“果然,只有自己能给我带来这样的惊喜。”
“……”
“我有点喜欢你了。”名为【阿诺德】的神如此说道。
“……”
“你想等回去之后再跟我对话吗?好吧,我答应你。”祂大方地应允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去见见那个能看到死灵的孩子吧——你其实挺喜欢他的,是不是?你很欣赏他对自由的那种狂热追求,因为你我都是这样。”
“……”
祂难得有了聊天的冲动,颇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意思,“我从来不会试图扼杀有趣的事物,你也是这样。即使有可能催生未知的反抗者和敌对者,你也不介意放走那孩子。其实你当时也没想到那孩子会主动加入你所属的势力吧?”
“……”
“那孩子一直以为你当初是不告而别,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你在你们约定的地方等了几天,应该是想说声再见?那孩子却没有来——哦,原来是被父亲打得受伤了,起不来床——然后你就走了,受到莫名的指引,在生日那天准时回到了伦敦,你潜意识里仍然记得这个特殊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间,你都习惯在伦敦度过。”
“……”
转瞬间,祂来到了果戈里的身边。
祂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而果戈里只是伏案疾书,目光专注,脸上没有笑容,一副事关重大、容不得马虎的郑重样子。浑然不知祂在旁边看了许久。
果戈里没有在第一时间注意到祂的到来,这是正常的。祂用的是身躯,至今为止,祂还没遇到过可以看到祂的人类——凡人怎么能窥探神?
祂又稍稍凑近,看了一下果戈里奋笔疾书的东西。
【尊敬的亡灵,请问您见过一个栗色卷发、金色眼瞳的少年吗?他是我的老师,前些日子突然失踪了,直至现在,仍然杳无音信。这是他的照片,如果您在哪里看到了他,请跟我说一声。若是您生前有什么未了的事业、或是想要递出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遗言,都可以拜托我。 】
果戈里抄了半天,自然不可能只抄了一遍。他将这段话翻译成了各种语言,决定从明天开始离开伦敦,去问问沿路的魂灵,说不定会幸运地遇见拥有神志的鬼魂。
比起活人,四处飘荡着的魂灵总是能获取更多、更真实的信息。
他心知自己能做的就是这些。其实他本可以用印刷机打印,机器在重复的方面总是做得比人类好,但是他实在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只能用抄写缓解心中的焦灼。
抄着抄着,果戈里就发起了呆,不由自主地想着,鬼魂先生,您在哪里呢?
现在的情况与多年前的那次不告而别是多么相似啊……只不过,此时焦急的不止他一个。
就在果戈里难过又哀伤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了一个陌生又怪异的人形生物,对方离得有些近,似乎正对着他。
他疑惑地看向对方,有种微妙的危机感,“您……有事吗?”
果戈里看到了一个浑身散发着莹莹白光的……东西?对方像是游戏初始化的空白模型,没有五官,没有服饰,有的只是模糊的轮廓,让人难以轻易定义对方的物种。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东西呢?果戈里心下奇怪。
对方打量着他,半晌才开口说话,“没事,我只是听说,有个人类能够看见鬼魂,正巧路过,我就过来看看。“
果戈里慢慢地点了点头,目送着对方远去,不知为何从心底生出一种排斥,过了一会儿,又突然有点毛骨悚然。
果戈里见过很多很多鬼魂,它们有的没有智力,有的十分聪慧。但是不管是怎样的鬼魂,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心口处存在一颗石头。
那颗石头是什么?果戈里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直觉性地认为——那是灵魂的具象化。
他无意间见过鬼魂消散的过程。鬼魂身躯如同被吹散的沙子,渐渐飘散在空气中,而心口处存放的石头会躺在原地,他看得见,却摸不着。
但是刚才那个东西并没有。对方是纯白的,发着光,这种颜色通常给人以明亮的感觉,事实上对方也确实很亮,亮得人有些睁不开眼,果戈里看了却只觉不适。
比起耀眼的太阳,他大概更愿意用瓦数大的灯泡来形容对方,太阳是独一无二的,但是灯泡随处可见,没什么特别的。
一提起太阳,果戈里就忍不住想起那个如太阳般璀璨的存在——鬼魂先生。
他不知多少次想道,您……在哪里呢?.
祂回到了最初的纯白空间,兴致勃勃地自言自语。
“我回来了!天哪,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两个人来到这个秘密基地——虽然我们就是同一个人,但这种感觉还是尤为新奇,除了我制造的系统以外,终于有人跟我对话了!”
“……”
“这是你的请求吗?”祂忽的笑了笑,即使从外表根本看不出来祂笑了。
“不是请求?真是理直气壮的要求……好吧,我还是会答应你。哈,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因为你是这么特别!你是另一个我!”
“……”
“你想去看看一周目的实况?没必要真身前去,可以投屏观看——相信我,画质超清。”
“……”
“怎么不说话了?有必要不理我吗?”祂有些惊奇地说道,语气像极了曾经的阿诺德,“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呀——至少对你,我是真心实意的!”
“……”
“好吧。”祂撇了撇嘴,说道,“那就去吧。你想从哪个时间点看起?随便什么时候都行——包括你在你妈妈肚子里的时候。”
“……”
“一岁的时候?也行。”
说着,祂在一堆世界线里翻来翻去,找到了符合要求的那条世界线,然后就像是一个躺进游戏舱的全息玩家,转瞬间来到了一个到处都是色彩的地方。
比起纯白空间的毫无个性,这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色彩缤纷了。
这里是一个布置温馨的儿童房,阿诺德人生最初的几年都在这里度过,他无数次试图爬上婴儿床的围栏,半个身子摇摇欲坠地挂在摇篮,眼看着就要摔下来。
然后,他又无数次被人及时发现并抱回床上,负责照料他的女佣和保姆们严防死守,可还是防不住他防不胜防的偷溜技巧,慢慢地,他的足迹从小小的婴儿床延伸到了整个房间,从这时起,所有认识他的人都产生了一种认知——小王子是个好动而活泼的孩子。
不过与其他好动的孩子不一样,他不怎么爱说话,也极少哭泣——他人生中唯一一次哭喊大概是呱呱落地时的第一声啼哭,除此之外,他从来没有哭过。
比起用尖利的哭声引起成年人的注意,他更一言不发地愿意观察周围的人或物,如果忽略他时不时的“逃跑”,也勉强算是一个安静的孩子。
“这有什么好看的?”祂兴致缺缺,不过为了另一个自己还是按耐下来,只是嘟囔着说道,“人类幼崽都是一个样。”
祂又等了一会儿,耐心告罄前,祂听到了快进时间的要求,喜上眉梢地说道,“早该这样!”
时间跳转到两年后。
阿诺德三岁,终于离开了那个幼稚的儿童房,他不再像一岁时那样沉默寡言了。两岁之前,他都没有吭声过,经检查,音带没有问题,不开口说话可能是心理因素。
“是自闭症吗?”
“可以再等等。小殿下除了不说话,还没有出现其他自闭症的征兆。”
直到那次刺杀之后,女王养伤的时候从繁忙的国务中抽出身来,带他出去散步,正巧经过某棵树的树荫下,他才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抬起头,定定地盯着头顶郁郁葱葱的树冠,突然说道,“那是什么?妈妈。”他的发音有点别扭,但是对于一个差点被确诊为自闭症的孩子来说,能说话已经是足够让人惊喜的事。
女王又惊又喜,“那是椴树。”她在侍从们的帮助下,用另一只没受伤的手将小儿子托举起来,让他能够只要举起手就能摸到椴树最底下的嫩叶。
女王没有在孩子居然开口说话的欣喜中沉浸太久,就发现原本过于沉默的孩子似乎变成了另一个极端——他开始捣乱了!
阿诺德是个精力充沛的孩子,就连成年人见了他都忍不住羡慕。但是过于旺盛的精力出现在孩子身上,就很容易发生让监护者头疼的事情——女王看着满脸惭愧的女佣和保姆,不可置信地说道,“你是说,你们这么多人,都没看住他,就这么让他跑到我的办公室里,把我的文件弄得满地都是?”
她第一反应是,这些人是吃干饭的。但是当她不信邪地选择自己看顾孩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冤枉这些人了——她明明余光盯着阿诺德的一举一动,但阿诺德就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女王也是个犟种,她偏就是不信邪,甚至在办公的时候把孩子放到的摇篮车里,宁愿办公效率降低,也要看住阿诺德。
阿诺德似乎把这当成了一个游戏。每次,女王都会震惊地看着空荡荡的摇篮车,嘀嘀咕咕地说道,“人呢?”
接着,他就会抱住对方的小腿,故意吓对方一跳。对方一低头看到他脸上志得意满的笑容,一副胜利者的得意样子,一肚子的气都消了,到最后也只是说两句,不会过多责怪。
……
一周目后续的事情似乎与二周目差不离,只是在一些细节上出现了极小的变化。
比如,一周目的阿诺德没有获得系统,作为鬼魂的他偶然在钟塔侍从游荡的时候,刚好被吸进了一具刚刚咽气的身体,从此回到了人间。
他没有收养五条悟,但最终他们还是相遇了。
他还是能够打败【七个背叛者】,保护好女王。
他没有系统,所以系统没有提示他,还有没用完的属性点,他没有将智力点满,直到世界终结,他仍然维持着73点的常规智力值。
系统从未出现,其所代表的线索就不存在,一周目的五条悟也没有做过有关平行世界的怪梦,一周目的阿诺德身边也没有环绕着鬼魂,果戈里也不能由此告知他什么情报。
所以,阿诺德不可能无中生有地得出【这个世界存在神】的猜测,最终导致世界毁灭了。
似乎只有二周目的世界才称得上圆满。他找到并取走了【书】,现在【书】静静地躺在纯白空间的一处角落,没人会知道那个招致世界毁灭的秘密,也没人知道,有人和这个秘密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大家即使惴惴不安,还是一致认为阿诺德还活着,只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所以才没有回伦敦。
……其实并不圆满,祂下意识捂住胸口的位置,即使神的胸膛里并没有装着心脏。
祂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怅然,仿佛失去了什么。但事实上,至高无上的创世神拥有整个世界。
看完了一周目的故事,祂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独属于神明的面板,姓名栏处,写着阿诺德的名字。
“……其实我还挺喜欢这个名字的,就像我喜欢你一样。”祂突然说道,“现在这个名字既属于你,也属于我,我是你,你是我,所以我们不分彼此,注定永远待在一起。”
“……”
“你这么说,我可是会伤心的。”祂听到难听的话,作出西子捧心的样子,故作难过地说道,“你就不能像我喜欢你一样,喜欢我么?按理来说,喜欢自己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很容易就喜欢上你了,看哪,你和我的灵魂,在我心里闪闪发亮呢。”
“……”
“我当然知道那是你的灵魂!但是你就是我啊,所以那就是你和我的灵魂。”祂不解地说道,仿佛在责怪另一个自己的吝啬,“很久很久之前,我就把我的灵魂搞丢了。只有找乐子的时候,才能感受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但是你来了,所以我又有了灵魂。”祂快乐地说道。
“我是如此地爱你,就像爱着我自己。”祂语气夸张地说道,“我什至愿意跟你分享我的地位、我的权柄、我的一切!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当这个创世神,我们可以共享天底下所有的乐子,我会无条件尊重你的想法,就像尊重我自己!”
祂越说越高兴,仿佛提前预料到了和另一个自己的美好生活,雀跃地问道,“你愿意吗?”
——滚,我才不会答应狗屎的求爱。
祂难过极了,“我希望你能认真地考虑一下,好吗?这个宇宙这么大,我们完全可以共存。”我真的不想杀掉你。
——你这个冒牌货。把我的身体还给我,我才不要待在这么丑的身体里!这简直是在侮辱我的颜值!
“我的魅力值是正无穷。”祂并不认同,“按理来说,人们在看到我的一瞬间,就会自愿成为我的信徒,我认为我的颜值并不算低。”
——没人会信仰一个连自己的灵魂都能弄丢的神。你以为我看得上你吗?我会宰掉你的,愚蠢的伪神。
“祝你梦想成真。”祂这么说道,偏偏语气很平静,完全没有冷嘲热讽的意思,仿佛真的在这么祝愿。
——你对游戏的品味也是低到了极点。开发者模式是最无聊的模式,没有之一,平推永远是最无聊的玩法。
“其实我也可以 将数值调整得低一些。 ”祂想了想,“不过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你想要更具挑战性的低数值吗?也不是不可以。 ”
——滚。
“别这样,我们是一体的。何必这么不客气呢?无论你怎么否认,我们此刻都存在于同样的身躯内,我就是你自己。”
——我跟你可不是一回事,没人会把你当做我。你剽窃了我的名字,不代表你能偷走我的人生!
“相信我,他们会把我当成你的。”祂说,“不信的话,我们就亲自试验一下,怎么样?”
——你大可以随便试。
“对了,你想要观看一周目的过往,是想做什么呢?”祂决定尊重另一个自己的隐私,没有未经允许偷看对方的想法。
——确认一件事。
很快,祂和他一起回到了二周目的世界。时间点是阿诺德失踪的半年后,人们还在坚持不懈地寻找阿诺德。
“先找谁呢?”祂思考着,“我觉得那个能看见鬼魂的孩子挺有意思的,那就先去看他吧。”
说着,祂变成了阿诺德的模样,一模一样的栗色卷发,鎏金色的眼瞳,就连面无表情的神态都是那么相似。祂得意地说道,“瞧,我学得很像吧?经计算,我们的相似度达到了惊人的99.999%哦。”
此时的祂跟鬼魂时期的阿诺德外表上没有任何区别,阿诺德却对此嗤之以鼻,懒得搭理祂。
祂无声无息地来到了果戈里身边,参考阿诺德平时的习惯,没有主动出声。
等果戈里注意到“鬼魂先生”的归来,惊喜地睁大眼,祂才露出一个笑,对着果戈里肩膀上立着的金翅鸟勾了勾手指,很符合阿诺德一贯的做派。
金翅鸟并不总是待在果戈里身边,恰好,这次它刚好和果戈里在一起。
然而金翅鸟并没有第一时间飞过去,而是用爪子紧紧抓着果戈里的后领,似乎准备把果戈里提起来,远离危险源。
它似乎没认出来“阿诺德”。果戈里没有过多怀疑,他的金翅鸟朋友记忆力时好时坏,鬼魂先生已经半年没有回来了,需要和金翅鸟重新建立信任也很正常。
果戈里看着“鬼魂先生”的脸,情绪有些失控,第一反应是上去触碰对方,确认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但是他摸了个空,他的手穿过“鬼魂先生”的身体,对方又变成鬼了!
果戈里一瞬间就脑补出了对方失踪的原因,一时间没了质问的心思,嗓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您……”去哪了?
“鬼魂先生”脸上挂着笑,“我……”
“鬼魂先生”具体说了什么,果戈里没有听清。他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好像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
“…………”迎着“鬼魂先生”带着笑意的金眸,经过第一眼的激动之后,果戈里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目光扫过“鬼魂先生”空荡荡的胸口——没有象征灵魂的石头。
他忽然从背后升起一股寒意。
第65章
这种情况果戈里只在一个生物身上见过。
他想起了之前那个奇怪的鬼魂,对方没有实体,言辞间又暗示着鬼魂的身份,让果戈里感到十分违和。
果戈里谨慎地保持着距离,对面明明是他无比在意的鬼魂先生,他却汗毛倒竖。
对面笑了笑,“出乎意料……好吧,这一关是你赢了。”对方自言自语着, “让我看看他是怎么发现的……灵魂吗?是啊,你的灵魂太特别了,他当然会记住你灵魂的金色。”
“……”
“走吧。去找下一个人。”祂消除了果戈里的记忆。
当果戈里再次醒来的时候,只听到了金翅鸟焦急的啼叫,他有些头痛,“我这是怎么了?”
无人回答。
下一刻,祂来到了女王身边,后者眉心紧皱,桌子上摆着堆积如山的政务,钢笔笔尖悬空着,半天没有落下去。
“妈妈。”祂忽然显出实体, 对女王叫道。
女王立刻抬起头来,狐疑地看向声音的来源,直到祂露出一个笑,她才快步走来,又在几步远的地方停顿住,看着祂的脸,良久才确认那就是阿诺德的脸,几乎在一瞬间,她的眼眶就蓄满了泪水。
“你去哪了?”她泣不成声, “我差点以为你出事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她拥抱住对方,滚烫的眼泪滴落在对方的衣物上,洇湿出痕迹。
就像每个爱子心切的母亲那样,她第一反应不是怀疑孩子的真伪,而是下意识开始检查起对方有没有受伤。发现对方身上半点伤痕都没有,她松了口气,眉宇间的郁气立刻消散了不少。
“你到底跑去哪里了? Baby ,为什么出去这么久,不跟我说一声?”
突然,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事物都静止了下来,祂暂停了光阴的流逝,将时间停留在了这一刻。
“她没发现。”祂陈述事实地说道,“看来就是普通的人类呢,没什么特别的。”
“你没资格对她评头论足。”阿诺德不客气地回复道。
祂笑了笑,不置可否。
神感受到了来自母亲的关怀,心下却并不十分感动,而是关注着另一个自己的反应。祂假扮成阿诺德的样子,目的并不是取代阿诺德的身份,而是为了观察阿诺德。
祂从始至终都对凡人们漠不关心,因为那些人于祂而言实在是过于渺小,能让祂稍微费些心思的唯有祂自己,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另一个自己——尽管另一个自己对祂的态度十分恶劣,但祂仍然在乎着对方。
这可是祂自己!祂是承载着千千万万年记忆的古老神格,而阿诺德是年龄不到百岁的年轻人格,祂这时候有了一种身为长者的错觉——就算包容一些,也没什么不好。
就在祂沾沾自喜于自己的宽容之时,阿诺德忽然冷漠地来了一句,“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唯独这么讨厌你吗?“
阿诺德很少这么厌恶一个人……不,神。他喜欢的人不少,讨厌的人却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且其中大多数都被他送进地狱了。
“为什么?”祂顺着阿诺德问道。
“因为你的一切都是空的。包括你的性格,你的行为,你的情感,你展现出的所有东西。你没有炙热的内核,只有刻意表演的外壳,而那些外壳大部分都来源于我。”阿诺德一针见血,笃定地说道,“你在模仿我。”
即使面对一位神,他还是能自信地说出这样的话。他不认为对方生来就是这样的性格,而是直接下结论——对方就是在模仿他。
“……”祂沉默了一会儿,承认了,“这么说倒是也没错,我喜欢你的性格,当然想要更像你一些。”
“当然,这只是次要因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你想用【爱】欺骗我,你居然敢戏弄我——谁给你的信心耍我?”阿诺德有点恼火,语气讥诮地说道,“你爱我?你甚至不愿意为我去死,凭什么说你爱我?”
“我当然愿意为你去死。”祂有点委屈,“谁说我不愿意了?只是我死不掉而已——无所不能的神也有做不到的事!”
早在世界诞生之前,创世神就已经存在了,祂无法扼杀自己的生命,不是因为下不了手,而是因为神的生命力太过顽强了,即使灵魂都丢失了,神躯还是完善地保留着。
祂走在漫长的岁月长河里,突然惊觉自己的灵魂不见了,而祂甚至无法断定,是时光磨损了灵魂,还是自己粗心大意地弄丢了它。
就算失去了灵魂,神还是保留着对乐子的喜爱。只有找乐子的时候,祂才能产生充实的感觉,仿佛祂还像世间的每个生灵那样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灵魂,胸腔填满了对生活的热爱。
阿诺德对祂来说太特别了,因而祂对阿诺德具有无限的耐心。如果爱是不可失去和珍之重之,那祂对阿诺德的感情确实称得上是爱。
祂想,祂是爱着自己的。谁能不爱自己呢?每个人爱的第一个人都应该是自己,神也是一样。
在这方面,神与人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么想着,祂没忍住笑了笑,认真地说道,“我愿意为你去死——如果你会因此感到高兴的话。”
“……”阿诺德没有从中感受到谎言的气息。他心念一动,意识就从身躯中飘了出来,以魂灵的样子回到了这个世界。
他漂浮在空气中,就像十几年前鬼魂时一样。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面对面站着,同样的栗发金瞳,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五官。可当祂不再刻意模仿阿诺德的神态和言行时,一切的不同就暴露了出来。
祂对阿诺德张开手,仿佛要给后者一个拥抱,祂对阿诺德的态度是肉眼可见的亲昵与热情,祂的姿态好像在说:我不能失去你。
回到我的身边。祂无声地诉说着。
而阿诺德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祂,难得没有什么火药味。他眼神沉静,仿佛已经预见到了结果。
他的怒火消失得很快,怒意仅仅是一瞬间窜得很高,在意识到结局的顷刻间,就突兀地消散了。
没什么意思。阿诺德索然无味地瞧着对方,仿佛在看着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不是与他息息相关的半身。
他目前的处境和目标可以用几个问题来概括。
——他是神吗?
或许吧,不过这不重要。在他得知自己可能是神之前,他就已经是个人了,他当过幸福的人,做过漂泊的鬼魂,他对这两种身份都有过深刻的感触。身为人的时候,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将自己与世界链接起来的羁绊,身为鬼魂的时候,他也深深地记住了那种游离于世的古怪和虚浮……
他唯独不记得身为神的时候有什么感触,也许是因为当神本就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所以他才毫无感觉;也许是因为他本身并未亲自感受过当神的点点滴滴,所以他才毫无波动。
——他的力量来自于神吗?
可笑的说法。异能来源于灵魂,他的力量就是无所不能的异能——【I】。
【I】这个异能名乍一听让人不明所以,因为这个大写字母的释义太多了,常见的就有两个——罗马数字的“1”,还有英文里的自称“我”。
【I】,即为自我。 【I】是他的异能,也是他灵魂的具现化。
阿诺德此时没有实体,也莫名地感觉到一种颤栗,他的能力仅仅来自于他自己,他相信自己无所不能,那他就一定能够做到。他为了确定这件事,专门让祂带自己去看一周目的自己。
通过神的视角,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灵魂的变化——他刚出生的时候也只是一具空壳,他遵循着人类的本能,生存,成长……渐渐地,他有了灵魂。
他的灵魂就跟眼瞳颜色差不多,都是金灿灿的。
阿诺德拥有着果戈里亲自验证过的耀眼的灵魂,而神根本没有灵魂,神的本质就是一个空壳,即使执掌着至高无上的权柄,却完全没有神该有的样子。
他不知何时起拥有了一个叫做【 I 】的异能,有了这个异能,他可以随心所欲,做到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无法想象的大多数事;有了这个异能,他才会被称为超越者,但普通的超越者完全无法概括他的能力。
他是超越者,仅仅是因为异能者最高的分级就是超越者。 【 I】并非在一开始就无所不能,它也在跟阿诺德的心境一起成长,当阿诺德意识到自己就连规则都可以打破的那一刻,【I】才可以无视异能规则。
神不是阿诺德的半身,【 I 】才是,所以阿诺德之前才对神那么嗤之以鼻。
——他活了多少年?
加上成为鬼魂的时间,大概二三十年吧,具体数字他记不清了。他没有亲身经历神明孤寂的千千万万年,就像神观看他的人生一样,他看着那些冗长而又乏味的属于神的记忆,也觉得像是在看一出剧目。
神的记忆从未同化他,相反,是他在同化神,神在模仿他,神变得越来越像他!也只有这一点勉强谈得上有趣吧,不过他现在没有找乐子的兴趣,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他要怎么做才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很简单,他从一开始就清楚这个答案,不过碍于种种原因拖到现在才决定行动。
【——篡改神明制定的规则,取代神的地位,夺取神的权柄。 】
这就是唯一的解法,而达成这一切的前提是弑神。恰好,弑神对他来说并非不可能。
他全然没有杀死另一个自己的犹豫,没有任何犹疑,只需要短短几毫秒,他就做下了决定。
阿诺德甚至不需要将弑神的想法说出口,神明就随阿诺德的意志开始死去。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是动漫中才会出现的那样——两个栗发金瞳的少年互相注视着对方,其中一个微微歪着头,好似在疑惑,又好像在思索,祂惊奇地抬起手,张开五指,看着指缝处慢慢逸散的白色粒子,说道,“我就像是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祂被自己的比喻逗乐了,想了想,又说,“而你像一阵风。”
阿诺德淡淡地说道,“确实如此。”他看着祂的周身都开始弥漫出粒子,面对这样无可避免的消亡,对方甚至没有多少恐慌,真就应了阿诺德对其的看法——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祂并未反抗,没有多少求生欲,这说明祂之前说的那些看似虚伪的话毫不掺水,祂是真的不介意阿诺德杀死祂。
祂还聊天似的说道,“这样会让你更开心些吗?”
阿诺德点了点头,祂就微微仰起头来,看向窗外蔚蓝的天空,轻轻说道,“那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祂对这种消亡的过程还有几分新奇,在心中默数着一位神死亡所需要的时间,当祂只剩半边身子,只能倚靠在墙边的时候,祂还说道,“…… 94 , 95……100秒。我的意识可能坚持不到彻底消散的那一刻,你能帮我数数吗?”
阿诺德答应了。他眨了眨眼,只觉好像在祂身上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光芒,像是夜空中陡然划过的流星,只在一瞬间明亮。
“……人类好奇灵魂的重量,我也很好奇,但是从物理意义上来说,灵魂是没办法称量的事物,所以只能从哲学和个人的角度上思考——灵魂这种东西,到底是轻,还是重?如果是轻,那么为何我失去了灵魂,就好像失去了全部生存的意义,如果是重,那么身为人类的你,又是如何活得这么……”
祂似乎斟酌了一下,“……这么……轻?我也想要这么轻盈的生命,但或许神只能活得这么沉重,仿佛负载了整个世界的重量,虽然这对神来说不算什么,神偶尔也会嫌背上的蜗牛壳太碍眼。”
阿诺德盯着对方开始逸散的眼角,接了话,“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你之所以会纠结这种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只是因为你没有灵魂,人是这样,神也是这样,总是思考着自身不具有的东西——实际上那根本没有意义。”
神的躯壳在消散,很快,这具无坚不摧的身躯就会彻底消失在世间,人类死亡总会留下些什么,比如一杯黄土,比如一缕青烟,但是神死了,什么都不会留下,除了阿诺德,没人知道祂走了。
祂对此并不介意,维持着祂最喜爱的模样,勾起唇角,微微眯起金瞳。即使脸已经残缺不全,祂还是弧度很轻地笑着,“我爱你……我知道你不信,虽然这点时间没办法让我跟你多说两句、让你相信我的爱了,不过我还是想再重复一次。”
祂的瞳孔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明,没有将死的涣散,人死的征兆不会出现在神明身上。
“你的脸,你的眼睛,你的头发……我都很喜欢,也仅仅是喜欢……唯独对你的灵魂,我可以说爱。”祂的音调很轻,阿诺德却能听清祂吐出的每一个词,“系统对你的魅力判定并不准确,能够蛊惑神的魅力属性,不应该只有100……”
“……你注意到了吗?所有爱着你的人,都不会成为我的信徒,那个能够看见鬼魂的小鬼是这样,那个女王也是这样,他们都在透过我看向你。”祂语气轻快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因为他们早已是你的信徒了,所以才不会被我迷惑。”
“……”最后只剩一个头颅的时候,祂张了张嘴,仿佛还要再说些什么。
阿诺德等了一会儿,才听见祂微不可闻的祝语。
“……祝你快乐,我的新神……”
还有更轻的一句提醒,“……时间太长,别弄丢了自己。”
阿诺德看到的那一抹明亮的光辉彻底熄灭了,他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灰色杂质的石头,半晌才将灵魂之石拾起。
他仔细地端详着这块石头,比观察之前的神还要认真。与常人的灵魂之石相比,这块石头是很小的,类似于婴幼儿的新生灵魂。
在祂心甘情愿赴死的那一刻,祂就有了灵魂。
当祂死去之后,初生的灵魂也跟着一起熄灭了,阿诺德没有什么多余的感受,只是原地站了几秒,将那块灰暗的石头随手带上,就像捡起了路边一颗普普通通的石子。
第66章
阿诺德没有立刻回到原本的世界, 他留在纯白空间,简略地查看了一下祂留下的巨大光幕,发现这光幕本质上就是一个操作台, 可以用来控制和干涉各个时空的运行, 同时也是修改基础规则的媒介。
这光幕上显示的字样十分死板,不论阿诺德何时出现在纯白空间里, 都只会浮现同样的文字:【欢迎您, 创世神。 】
显然,光幕是没有智商的,神创造了那么多有智慧的系统,自己常用的光幕却仅仅采用了最原始的代码。
创世神的权限高到令人惊叹的程度,阿诺德通过这个光幕看到了原世界以外的诸多时空,某个时空的微妙之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唔?”他点击某个时空的具体信息, 看到了一张莫名有些熟悉的脸, “五条悟?”
古典日式的房屋外,白发蓝眸的男人戴着眼罩,双手插着兜就走进了房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阿诺德盯着对方看了半晌,单看相貌,确实就是一个人。
对方的眉眼与五条悟十分神似, 如果五条悟长大了,就该是这副模样。
“……哇塞。”阿诺德观看了一会儿, “这是去见上司?噫!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像橘子?”他不忍直视地撇开了目光,只觉得再多看一眼都会伤到眼睛。
“好丑的人, 看久了眼睛会瞎掉的吧。”他心想,“相比起这个倒霉蛋六眼,希莱尔可要幸运得多了!我这样的上司不是要好得多吗?“
左右也耗费不了多少时间,再加上他也有些好奇为何五条悟会出现在两个不同的时空内,因此阿诺德拨动着时间线,跳跃着观看对方的人生。
这是一个咒力体系的世界,五条悟出生在日本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五条家,因为天生就有六眼,又继承了【无下限】的术式,所以被当做未来家主培养,未来必定会成为最强的咒术师。
有点像秒天秒地的主角。看了前期,有着丰富小说阅读经验的阿诺德如此想道。
五条悟十几岁离开家族,来到东京咒术高专上学,结交了二三好友,认识了几个学弟学妹,然后又失去了他们中的大多数,最初同行之人死得死,走得走,分道扬镳,只有五条悟还在坚持。
身为五条家主兼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每天凌晨四点睡觉,早上七点起床,一天只睡三个小时,其他时间要么在祓除咒灵,要么在给学生上课,要么在开会。
“……”阿诺德默了默,如果这是不相干的人,他不会有任何触动,可偏偏对方长着一张和五条悟一模一样的脸。尽管他们的人生轨迹大不相同,也不能否认他们就是不同时空的同位体的事实。
“那我就日行一善吧。”阿诺德嘀咕着,“他真应该谢谢我。” .
讨人厌的老橘子又要找事了。
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在忙着工作,很少有时间能为自己而活。五条悟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只有当烦人的老橘子又开始给他找麻烦的时候,他才会心情短暂地恶劣起来。
“……”
“…………”
五条悟注视着地面,出神了好一会儿。耳边恼人的话语不断地响起,他的思绪却已经飘到了远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这样不自觉地走神,仿佛这样就能找到理想中的世界。
但理想的世界还是太遥远了。
五条悟仰起头,呼出一口气。距离那个向往的世界,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是没关系,只要结局是美好的,中途遭遇一些困难也不是什么很难接受的事情。
生活还是按部就班地继续,还是一如既往地乏善可陈,没有什么娱乐。五条悟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次追喜欢的漫画是在什么时候了,他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才从某个积灰已久的柜子里找出一本漫画书,盯着漫画封面上黄头发的笑着的忍者看了半天,才面无表情地想起来——那是自己高专时期追过的漫画。
不过他现在已经很久没看了,也许是因为跟他一起讨论漫画剧情的人已经离去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终于不耐烦去追那部连载期过于漫长的漫画了。
五条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高专时期的种种,可是当看到熟悉的漫画封面时,还是会想起那段早已离去的轻松时光。
“好像去年就已经完结了。”五条悟用手指擦了下漫画书上薄薄的灰尘,盯着上面的火影忍者几个字看了半晌,“我好久没注意这些了。”
“佐助、鸣人他们最后怎么样了?”即使五条悟的生活早就不再包含漫画之类的娱乐,心里也还是划过这个想法。
下午就要去出差了。在一个他以前都没怎么听说过的犄角旮旯,又出现了不知名的高危咒灵,而祓除咒灵的任务也理所当然地落到了被公认为最强咒术师的五条悟身上。
在出差之前,他还有一点时间去做自己的事——比如买漫画书什么的。
他眯着眼看了一下上午悬在天空的太阳,嘀咕道,“虽然是上午,日光还是不容小觑啊。”他这时才感觉眼睛有些疲惫,使劲眨了眨眼,从口袋里取出一副圆形墨镜,熟门熟路地戴上。
按理来说,六眼不会轻易感到疲劳,除非实在是缺乏休息。因为最近的咒灵事故超乎寻常得多,所以五条悟已经好几天没有得到过足够的休憩了,平均每天睡眠不超过三小时。
这要是换个普通人,肯定会有很重的黑眼圈,而五条悟乍一看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能戴上墨镜大摇大摆地出门买漫画书。
循着记忆里的路线,五条悟找到了一家有些年头的便利店。他还记得这家店的老板是个爱抽旱烟的老头儿,每次进店都能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烟味儿。
五条悟走进略旧的店面,里头的布置和记忆里差不多,彩色封面的JUMP和漫画单行本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个角落里,柜台前面立着一个装饰柜,挡住了一部分阳光,也阻挡了客人窥探柜台上趴着的人的视线。
之前好像没有这个装饰柜。五条悟心想。
他取了几本单行本,去柜台的结账的时候就发现老板已经换了人,是个懒洋洋趴着玩电脑的年轻人。对方下巴枕在胳膊上,只露出一双鎏金色的眼眸,下半张脸都被手臂挡住了。
对方时不时点两下鼠标,突然坐直身敲了几下键盘,最后按了回车键,看起来好像在发信息。
对方似乎没有注意到客人的到来,因为五条悟进店之后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普通人没发觉来人也是正常的。
即使五条悟已经站在了柜台前,对方还是一副并未察觉的模样,眼睛盯着电脑屏幕,直到五条悟示意地敲了敲桌面,对方才回过神来,抬眸看向他。
“ WHAT DO ……”对方脱口而出就是半句英语,随后又姿态自然地换成了日语,问道,“你要买什么?”
“……”五条悟一开始不自觉地盯着对方的脸看,当对方开口说话之后,才将目光移到别的地方。
“漫画。”察觉到对方眼神中似乎已有几分不耐,五条悟立刻回答道。随即他心里涌上几分古怪,下意识地皱起眉,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条件反射地回应,就像肌肉记忆一样迅速。
对方只瞧了一眼他手上的漫画本数,就随口报了个价格,五条悟递去几张钞票,对方数也没数,直接扔进了抽屉里,五条悟眼尖地发觉那抽屉里都是杂物,根本不是放钱的地方。
按理来说,经营店面的老板不会这样随意乱扔钱才对。
而且这个过于年轻的老板看起来简直和这里格格不入。一开始五条悟被装饰柜遮挡了视线,只看到了那一头略有些凌乱的栗色卷发,当他真正与对方四目相对的时候,他才发现对方长着一张明显的非日裔面孔,眼窝略显深邃,面无表情瞧着人的模样有种无形的倨傲。
外国人。还是个相貌格外出色的少年。
五条悟心里默念着。
虽然是个一看就不简单的家伙,但一眼看去倒是并不让人讨厌——至少五条悟并不是很排斥。
他拿着漫画走出了门,忽然回过头,只看见了高高立起的装饰柜,还有被玻璃模糊了的那个人的侧脸。
他顿了顿,感到几分莫名,略有些烦闷地扶了下墨镜,就快步走远了。
阿诺德亲自去瞧了一眼五条悟的同位体,虽然与五条悟实在是相似,但是他的注意力第一时间并未集中在人身上,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对方鼻梁上架着的墨镜。
他怎么觉得有点熟悉呢?他也送过五条悟一副差不多的墨镜,而那副墨镜是系统发放的任务奖励。
真有趣。明明是现在才得知的五条悟同位体戴着的同款墨镜,却在过往的某一时刻被系统送到了他的手里,仿佛有人拨乱了时间轴,将未来糅合进了过去。
这么说其实并不严谨。因为未来、过去对于此刻的阿诺德来说都已经失去了意义,他所处的时间点就是现在,如果他回到过往,那么过往就是现在,现在就是过往。
不过阿诺德并不打算将时间线弄成乱七八糟的样子。他虽然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也还是认为,让时间自然流逝才是最好的结果。
“既然此刻已经发生了那么多美好的事,还有什么改变过往的必要呢?”他心想,“无论是怎样的遗憾,都不值得我抛弃现在已经拥有的事物。”
电脑屏幕上快速地划过密密麻麻的代码,快到肉眼都有些看不清。阿诺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了一会儿,删除了其中几段代码,最终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弹出一个弹窗,【您确定要这样修改吗?事关重大,请再次确认。 】
【是/否】
他点击【否】。
与五条悟猜的不同,阿诺德并不是在回信息,而是在利用开发者的权柄来查看构成这个世界的代码,他找到了催生咒灵和诅咒的那几行代码,然后干脆利落地全部删除。
仅仅是在一瞬间,全世界的诅咒和咒灵都消失了,从今往后,人类情绪产生的咒力只会逸散在空气里,而不可能再形成咒灵之类的生物。
阿诺德稍微看了一下这个世界被修改之后的发展,至少五条悟不至于过劳死了——由此可以确定,消除咒灵确实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他其实还可以做更多事,反正时间对他来说也没有意义。但心中总有一道声音在不住地催促着他回家,于是他对自己说道,“我得走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陌生的世界,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还会来到这里,但是在现在,他要回家了.
第67章
阿诺德与亲友重逢时,并没有出现什么让人潸然泪下的场景。
一切仿佛都顺理成章,似乎所有人都对他的自保能力无比笃定,好像从来没有人担忧过他的安危, 当阿诺德归来时, 有一部分人的反应出奇的相似。
他们都不由自主地怔愣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大步向前抱住阿诺德。
阿诺德认识的大部分人都是高个子,能够轻易把阿诺德抱进怀里,阿诺德抬起头来还会撞到对方的下巴。
——比如柯南大叔。
当阿诺德再度归来时,那个戴着单片眼镜的男人正表情严肃地批阅着公文,眉头拧起来,就像柯南大叔最初的样子一样——阿诺德第一次认识柯南·道尔的时候,对方就总是板着一张脸,给外人一种严厉且难说话的感觉,让人不敢靠近。
不过,在阿诺德的记忆中,柯南大叔其实很少对着他摆出这副难以接近的模样,对方在阿诺德面前总是很容易生气,阿诺德随意的一个恶作剧,就能惹得对方气得眉毛都竖起来。
因为回忆里的柯南·道尔的鲜活而生动的表情,此刻的阿诺德观察着对方缺乏情绪的侧脸,只觉得十分违和。
总感觉柯南大叔不是这样的。
每每阿诺德产生这样违和的感觉,他都会控制不住地去尝试破坏、或者说改变这种违和感。
阿诺德特意站在柯南·道尔的视野死角里,悄悄地朝着那个认真批公文的人靠近,对阿诺德来说,这种悄咪咪接近然后猝不及防吓人一跳的恶作剧他前不久才做过,因此这次也是熟门熟路。
柯南·道尔一向警觉,但此时沉浸在工作中, 也就毫无所觉。
“Hi!柯南大叔,”阿诺德突然在柯南·道尔的耳边大喊道,“我回来啦!”
对方却没有做出相应的惊吓反应,而是眼神一凛,抓住阿诺德的胳膊猛的一使劲,力道很大,要是换做普通人,说不准就要被背摔到地上了,而阿诺德只是身子稍微前倾了些,“咦”了一声。
阿诺德出声后,柯南·道尔瞳孔一缩,立刻转过头来,锐利的眼眸紧盯着阿诺德,即使阿诺德长着一张极有辨识度的脸,他也仔仔细细地辨认了半晌。
“你……”柯南·道尔目光中透露出几分谨慎和警惕,“怎么证明你是阿诺德?”
在阿诺德莫名失踪后的这段时间,也由此衍生出不少幺蛾子。比如,有人利用异能冒充成阿诺德,目的是窃取钟塔侍从的机密情报,所以柯南·道尔并未第一时间就相信阿诺德。
尽管他一看到阿诺德的脸,就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察看对方的状态,看看对方受伤了没有,但理智及时阻止了他,让他即使面对着这个神态与动作都跟以往一般无二的阿诺德也能保持冷静。
阿诺德没有直接回答柯南·道尔的问题。在阿诺德眼里,这是一个没必要回答的问题——他是阿诺德,这就是事实。
他才懒得浪费口舌,反正柯南大叔会认出他的,但他还是有点遗憾,刚刚没能吓到柯南大叔。
不过没关系,他的恶作剧都是一环扣一环,就算第一个恶作剧失败了,第二个恶作剧肯定能够成功——其实他还顺手牵羊了一根雕着玫瑰的手杖,那根手杖刚刚就斜斜地倚在墙边。
每次捎走柯南大叔的手杖,对方都会气得跳脚,这招屡试不爽。
阿诺德本想趁柯南大叔还未发现手杖不翼而飞之际溜走,却见对方视线扫过空荡荡的墙边,大概率已经发觉了不对,阿诺德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果不其然,柯南·道尔的眼神更加锐利了,阿诺德还以为对方要拿出一根新的手杖来敲他的脑袋了,下意识往窗户看去,随时准备逃离作案现场。只要柯南·道尔表现出一点要敲他脑袋的征兆,他就会像是离弦之箭一样窜出去。
结果,柯南·道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也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言简意赅地说道,“过来。我看看你。”
柯南·道尔坐在椅子上,他个子高,即使坐着,视线也与阿诺德的肩膀持平。他就这么平静地瞧着阿诺德,反倒让阿诺德有些警觉。
这下警惕的人要换成阿诺德了。只见阿诺德不自觉地向后倾了一点,怀疑这是对方骗自己过去挨打的计谋。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僵持了一会儿,柯南·道尔也没有强求,见阿诺德一副防贼似的样子,颇有些好笑地扶额,不知怎的笑了一下,阿诺德见状,这才慢吞吞地靠过去,说道,“干嘛呀。”
柯南·道尔突然用力地抱了他一下,像是在确认他已经回来的事实一样,力气大得差点把毫无防备的阿诺德按得摔一跤。
“力气这么大干嘛!”阿诺德大声抱怨道。
“看看你体术有没有退步。嗯,不错,很好——”柯南·道尔语气一本正经,语速相对偏快,“退步得不太多。”
这可是蕴含超越者八成力道的一个拥抱,足够勒断一个人的肋骨。阿诺德听到前半段,还以为柯南大叔在夸自己,得意洋洋地说道,“那是当然——”听到后半段才意识到不对劲,不满地嚷嚷着,“等等,什么退步?我才没有退步!”
说着,阿诺德为了证明自己体术没有退步,更加用力地回抱了一下柯南·道尔,后者被阿诺德的怪力勒得一口气没上来,“咳咳!”
“……”柯南·道尔无奈地心想,果然他就不该招惹阿诺德。
他早该知道阿诺德是个经不得逗的幼稚鬼,现在好了,因为一个蹩脚的玩笑,他胸口隐隐作痛,等会儿得去看看医生——他毫不怀疑自己的骨头遭到了重创。
阿诺德笑嘻嘻地走了,带着柯南·道尔的手杖。
柯南·道尔去看医生的时候并没有藏着掖着,很快,某个超越者肋骨断了的消息就在圈子里传开了。
阿加莎听闻此事,也打了个电话过来,开了个糟糕的玩笑,“阿瑟?听说你骨头断了,是不是年纪大了,骨质疏松了?”
柯南道尔险些喷出一口茶,气笑了,罕见地叫出了对方的全名,语气中带着些警告,“阿加莎·克里斯蒂。”
这要是平时,他高低得去钟塔侍从找阿加莎算算这笔不敬师长的账,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柯南·道尔抿了口茶,说道,“是阿诺德不小心给我勒断的。”
作为一个理性且宽容的长辈,柯南·道尔还适当地美化了一下阿诺德的行为,美其名曰“不小心”。
阿加莎事务繁忙,得到消息比较慢,还不知道阿诺德回来了,闻言静了几秒钟,然后声调猛然拔高了许多,“你是说阿诺德回来了?!他在哪里?!!”.
阿诺德后面也去见了阿加莎。他去看了他认识的所有人,并没有厚此薄彼,尽管如此,还是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所以呢?我是最后知道的?”
五条悟双手插兜,气场两米八。他昂着头,直直地注视着阿诺德的眼睛,如果他比阿诺德高的话,那么应该会显得很有气势,奈何没有。
他身材抽条了,也瘦了不少,变化很大,唯有一双蓝眸依旧如往常般熠熠生辉。那种属于小孩子的气息褪去后,取而代之的便是如朝阳般的少年气。
五条悟觑着阿诺德,见阿诺德一个劲地盯着他的脸看,也不吭声,便问道,“为什么不说话?”他似乎也知道自己变了很多,“被我现在的样子震惊到了?”
五条悟心里实在藏着太多问题,没等阿诺德回答,他又语速很快地追问道,“你这些天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们联系不上你?我怎么也打不通你的电话。”
“……我只是在想,你怎么有黑眼圈了。”阿诺德说道。
“哈?”五条悟瞪大了眼睛,略有些生气地说道,“你不要转移话题,快回答我的问题!”虽然他已经好几天没照镜子了,还是不认为自己有黑眼圈,阿诺德多半是在诓他。
阿诺德也不是第一次信口胡说了,五条悟心想,吃亏一次就够了,他这次可不会再上当了——他不可能大惊失色地跑去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黑眼圈的,如果他真的那么做,不就正好如了阿诺德这个促狭鬼的意了。
五条悟认为阿诺德是在捉弄自己,可阿诺德这回说的是实话,他黑眼圈重的仿佛下一刻就会猝死。
五条悟执着地注视着阿诺德,想要从后者口中得到一个答案,而阿诺德突然用手指揩了一下他的眼眸——确切的说是眼下的皮肤。
“是真的黑眼圈啊。”阿诺德嘀咕着。
五条悟还是执着地盯着他,目不转睛。在灼热视线的洗礼下,就连阿诺德这样的厚脸皮都下意识移开了目光,不过他又很快反应过来,理直气壮地与五条悟对视,完全忽视了对方的发问,将对方气得够呛。
这家伙居然还不知悔改吗!五条悟心中又生气又委屈,只觉得一腔真心喂了狗,亏他这段时间还一直在找阿诺德,都没怎么休息过,两眼一睁就是奔波找人,可阿诺德呢?
这个没良心的家伙,肯定是自己跑出去玩了,还一声不吭地玩失踪,害得他这么担心!五条悟咬牙切齿地心想,他再也不操心阿诺德的事了!
这个没心没肺的可恶家伙!无论别人为他做多少事,他都不会感念的!
阿诺德困惑地看着五条悟,有些不解——他回来之后,五条悟的反应是最大的。
柯南大叔、阿加莎等人的反应差不多,第一时间都是不敢相信,确认他身份后就给他一个能勒死人的大力拥抱,而阿诺德也礼尚往来,继勒断柯南道尔的肋骨之后,又差点把他的好搭档阿加莎女士送去医生那里看骨科。
女王的反应相对来说要激动一点,阿诺德还没走近呢,她就认出了阿诺德的身影,然后提着裙子跑到阿诺德面前,就连常年侍奉女王左右的宫廷总管都跟不上她,等阿诺德已经被妈妈按进怀里的时候,总管才气喘吁吁地赶上来。
“ Baby ,你去哪里了?告诉妈妈,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她高兴得差点哭出来,大概是因为忧思过重,她脸上带着些疲色,眼里闪烁着泪光。
“……一个……”不太重要的地方。阿诺德本想这么含糊其辞地回答,但是看着女王泪水涟涟的眼眸,他第一次开始思考,这样是不是太敷衍了。
听起来很像敷衍吧。
“我被绑架了。”阿诺德总结了一下这阵子的经历。
没错,他就是被创世神绑架了,不是不告而别。
“什么?!!”女王的音调顿时拔高了,她按着阿诺德脊背的手顿时更用力了,“谁敢绑架你?!!”
阿诺德被迫埋在女王怀里,一种熟悉的香气钻进他的鼻腔里,让他停下了挣扎的动作。
“妈妈,你用的是什么香水?”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抛出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好香哦。”
女王顿了顿,像是被转移了注意力似的说道,“啊,这个是宫廷调香师特制的香水。你喜欢吗,Baby?我回头让人给你送一些过来。”
阿诺德点了点头。
总管一开始没打扰他们的对话,等到他们该说的都说完了之后,才用久违的称呼唤了阿诺德一声,“小殿下。”
见阿诺德投来视线,总管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脸上被岁月镌刻的每一条细纹都盈满了笑意。这位总管先生最后补上了一句,“欢迎回家。” .
五条悟真的很生气,阿诺德看出来了。阿诺德不明白五条悟为何如此恼怒,就像五条悟不明白阿诺德为何能做到如此理直气壮的不告而别,还试图蒙混过关。
而事实上,阿诺德真的没有蒙混过关,他只是在疑惑,五条悟怎么黑眼圈这么重?这才多久没见,六眼进化成大熊猫了?
五条悟也因此产生了误解,觉得阿诺德是在故意糊弄自己,本来精神就岌岌可危,阿诺德这番举动也无异于火上浇油,惹得五条悟越想越气,一怒之下,恨不得赶紧跟阿诺德这个糟糕的家伙一刀两断,这辈子也不想再产生任何联系。
怒火中烧的想法只持续了几秒,就被阿诺德的几句话打断了。
“我没有在糊弄你,”阿诺德定定地看着对方,“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照顾不好自己。”
迎着对方的目光,五条悟仿佛被刺了一下,赶忙移开视线。
“比起我为什么不辞而别,你或许更应该回答你的监护人一个问题——”阿诺德居高临下地看着五条悟,发出灵魂质问,“你为什么会熬出黑眼圈。”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第一反应居然是心虚。对哦,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哦。
……等等。监护人关心养子这种事情很正常。但是——阿诺德关心他?这明显不正常吧!他关心阿诺德还差不多。
五条悟的表情像是打翻了的颜料盘一样精彩。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熬出来的黑眼圈,因为他根本没心思照镜子。要说黑眼圈是哪来的,那当然是因为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透支休息时间去找阿诺德!说到底还是得怪阿诺德啊!
要不是这家伙不辞而别……
五条悟咬了咬牙,最终什么也没说。不知为何,他不太想亲口告诉阿诺德,他这段时间一直在为了阿诺德而到处奔波——这样也太奇怪了,就像邀功一样。
突然,五条悟脑海中闪过阿诺德平静的话,“你为什么照顾不好自己。”
“…………”这句话在五条悟脑子里单曲循环,让他浑身就像过电一样,差点跳起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个人!不会真的是在关心他吧!
五条悟生怕自己不小心露出奇怪的表情,赶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诺德目送五条悟离去,眼尖地瞧见对方隐没在白色发丝里的耳朵,嗯,是红的。
他无由来地想道,六眼的小时候和成年体看上去气质区别挺大的,但本质上很像。
一个好骗,一个好哄。现在这个少年时期的六眼,属于是既好骗又好哄。【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