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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坤哥,老板娘来了◎
【Chapter021】——
四五月换叶,深圳一地金光。
公司换了一批新的工服,杨琳穿上后很满意,自觉靓丽。
她很早就发现自己穿制服好看,尤其是这种黑衣黑裙,以前在夜场只有管理人员才可以穿黑衣服,杨琳也当过管理,穿上后对镜照了很久,觉得自己像空姐,每天拿着对讲机走来走去,说不出的威风。
而且工衣一穿就走,不用想上面穿什么下面又穿什么,她连内衣裤都是成套的,省心得很。
晨会后去买早餐,回来听徐芳冰找:“我车下个月续保,钱记得转过来,超时我找你老公要。”
杨琳问:“有这么缺钱么?”
徐芳冰冷笑:“王八蛋,我欠你钱的时候你怎么催我的,迟一天都要给我加利息,还好意思说我?”
杨琳不计前嫌,剥了个粽子问:“要不要?”
“不吃!”徐芳冰白她两眼,分出一眼看停车场:“你车呢?”
“那不是吗?”杨琳指给她。
徐芳冰只看到辆glc没看见那辆寒酸的思域,微微一想问:“我是问你那辆陪嫁的车,不是粤S牌么?”
这不是明摆着么,深圳粤B哪有那么好上,杨琳扔了个勺给她:“限牌。”
徐芳冰跟她头凑头喝了两口粥,给她算帐:“你给你妈做手术的钱也够买这辆车了吧?”
杨琳没算过,大概回忆了下:“差不多吧。”
徐芳冰哈哈一笑,笑那辆寒酸的车,也笑杨老板自我感动。
杨琳家她去过,还住了几天,很干净,能看出里面一砖一瓦都是那对夫妻的心血,一间家庭旅馆能做到那种地步,里面的付出不用多想。
但徐芳冰看不起杨琳爸爸,在她心里杨老板就是个自私的人,不过天下又有几个父母不自私?反正徐芳冰是没见过。
吃完下楼,徐芳冰指指glc:“让你老公把这辆车卖了把车牌过给你,不然你新车早晚高峰都开不了,浪费钱呢么?”
杨琳知道她没好话,打着嗝说:“开不了就停着,反正有车位。”
早上人少,整个建材城都安静,杨琳在店里转了一圈,去绘图部的路上看见王逸洲。
他今年常来深圳,最近一个月几乎是泡在这里,除了开会,有时候也会跟着去工地。
徐芳冰刚开始还嫌他说鸟语,最近让杨琳别看不起高材生,人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据说老朱也不叫他王九千了,深圳股东虽然还不怎么买王逸洲的帐,但也不像以前敷衍,态度上会谨慎些。
但杨琳不是股东,年后热脸贴了他一次冷屁股就没再搭理他,见面时招呼不打正眼也不看,拐个弯就进了绘图部,催饶红要图纸。
饶红早餐都没吃完,肠粉下叠着一摞单,她不耐烦地戳了戳:“这里还没搞定,没排到你。”
杨琳问:“什么时候到我?”
“下周一吧。”饶红说。
“我跟客户约的周天,户型图不是早发给你了?”杨琳皱着眉:“而且我上次问你,你说是这两天,为什么又推到下周?”
饶红一看她就烦:“本来就是下周,门市还有几张图纸没出的,哪里轮到你了?”她抬高声音赶人:“走走走,没事别赖在这里,我们等一下还开会。”
“那我一起参加。”杨琳转过来靠着她桌,双手环胸,把旁边看热闹的一个个盯了回去。
饶红急了,没见过脸这么大的。
她按着桌面怒:“你谁啊你,我们部门的会轮到你参加吗?再说我都帮你做多少图纸了,次次赶稿次次加急,你是老板娘啊回回要紧着你?”
“我是不是老板娘你都得给我加急,别人图纸没出是你效率问题,你要么自己加班搞定,要么把我的排前面。”杨琳好整以暇地踮着脚尖,低声说:“我帮你谈了单,你靠我拿的提成花完就不想认人了?”
饶红一张脸涨得又青又白,拉她出去说:“你不要太过分,次次用这个威胁人。”
杨琳笑:“不叫威胁吧,我不是在跟你商量么?而且你帮我做图,我签的单你也有抽成,公司规定写着的,你又不白干,于情于理你都要配合我。”
饶红散漫惯了,平时出图都是销售哄着求着,而且她看不惯杨琳这副拽样,咬牙骂她:“少来这一套,有本事你去举报。”
杨琳很受激,点点头说:“我当然会去了,挂单本来就是违规的,你没听过么,有些事上秤一千斤也打不住①。”
饶红不怕:“我要是被罚,你也跑不了。”
“我没想跑啊,我有徐店有朱总会保,你跟我比?我给公司谈了多少业绩卖了多少砖,红姐你呢?”杨琳提醒她:“王助理最近刚好在搞整顿,你猜他会不会拿你开刀?”
饶红慢慢绷住嘴,死死盯着她。
杨琳随她盯。
打扫卫生的阿姨经过,她还跟人讨花:“这个芍药给我一朵吧,谢谢阿姨。”
阿姨都不知道:“这个叫芍药啊?”
“是啊,这个叫落日珊瑚,很漂亮的,还会变色。”杨琳摸着花头说:“挺好的呀,干嘛扔掉?”
阿姨说:“徐店叫扔的,说这个养不开,品质不行。”
杨琳用虎口圈了圈:“她不会养,都给我吧阿姨,养开了我带瓶送你。”
她嘴乖,阿姨也就笑呵呵全给了。
杨琳转头问饶红:“怎么样红姐,想好了没,没想好我陪你去开会,边开会你边想?”
饶红一万个瞧不起她:“你别傲。”
杨琳办不到:“我替公司挣钱我就有资本傲,你上个月拿的工资就有我一份,还有你在外面接单的事,公司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又想了想:“我刚刚好像记错了,我跟客户约的是周六,那个图纸周五就要,你死都要给我死出来。”
说完搂着芍药心旷神怡地走了。
她以前也不认识花,第一次真芍药还是在林家看的,那时林嘉怡做了近视手术杨琳去探,提箱牛奶还特意买了几支康乃馨,加上自己折的满天星,包一包还挺漂亮。
但到她家一看别人送的都是贵花,玫瑰郁金香还有一把开得比脸还大的,杨琳都叫不出名字。
她带的那几支干巴巴的花一下变得拿不出手,在手里攥出了汗,还是林嘉怡主动接过去找了个瓶子插上。
但杨琳仍然尴尬,她在林家没待多久也没说几句话,其中一句,是问那朵脸大的花叫什么名字。
林嘉怡说是芍药,问她要不要带回去养,说家里花太多放不下……杨琳很心动,但一眨眼见瘟神林坤河出现,摆摆手跑了。
她那时多讨厌林坤河,一看到就想跑,觉得他又傲又爱耍人。
这帮本地仔没一个好的。
但今天情况特殊,杨琳在下班时主动给林坤河打电话:“你几点到?”
林坤河正忙:“不确定,你先过去。”
杨琳说:“我等你一起。”
她非要等他,林坤河也没多啰嗦:“那你来接我。”
杨琳问:“你不是开车了么,还是又喝酒了?”
“没喝,车上午被人蹭了,在补漆。”林坤河没多说,收完线继续看方案。
内部的评审会不比外面,林坤河没那么客气,看了几个项目都不太满意。
他前半场跟灯杠上了,先是私宅,无主灯做得像开了一圈浴霸,亮得压都压不住;再是会所,射灯的起始点破坏了墙面比例关系,电梯间细节全在黑暗里,你不睁大眼睛还看不见旁边撒尿一样的水景。
后半场看了个酒店稿,入户门廊和空中花园做得都不错,但一个大堂吧细节太多看得人很紧张,有种一坐进去就要耸肩收腿的感觉,哪还有心情坐下来慢慢叹茶细细聊天。
再翻到健身房,林坤河差点坐起来去扒营业执照,看看这家板材公司法人那一栏是不是写着他的全名,不然怎么楼上的行政酒廊用过这里又用,生怕同行看不出他们多着急推这个材料,生怕甲方不知道这个材料有油水。
林坤河差点冒火,一看组别里有女设计师,喝口水压了压还是没说太严重,指问题该换的换,该改的改。
结束视觉酷刑,讲了讲他们新接的地产项目,区位很好的一个老商业体,做出来有名也有实。
“坤哥,”肥东私下跟林坤河说:“周会长还是厚道,咱们没白给他陪标。”
意料之中的事,林坤河点点头。
他陪标除了情意当然也得捞点好处,不然白给人提鞋了。
想想,又拆了个项目给其它同行。他在周柏林公司那会跟着学了不少,这一行说大不大,提携同行也是给自己开路。
出去碰到邓文胜,搓着手在等林坤河:“不好意思啊坤哥,一回来就把你车撞了……”
“你没喝酒吧?”林坤河一再确认。
“没没没,真没喝。”邓文胜张开嘴等他检验,肥东经过叫了声:“deal,谁这么大口气,臭到死!”
邓文胜不快地闭上了嘴,看他穿得花里胡哨像个缅甸马仔,又张嘴挤兑两句:“你天天在公司花花绿绿,我们喝酒喝出一身病,哪有你逍遥清新?”
肥东哈哈大笑:“喝出一身病还是喝出一身肉?”边说边上手弹他肚子。
邓文胜长胖了些,能看出来这个驻场做得很滋润。
但林坤河也谈过商务驻过场,知道喝出的确实不止一身肉可能真有一身病,挥挥文件夹说:“回来了少干点酒,多喝点茶。”
邓文胜搓着手说:“这不是等坤哥吗,等你开完会跟你讨点茶喝。”
两人往茶室走,路上说了些轻松八卦。
比如有同行方案不错但过了交保证金的时间,自动失去竞标资格,最后一查才发现户头不对,银行打回居然也没留意,最终几个月的心血付之东流。
再比如有大病晚期的想捞钱,花心思进工程队做了一段时间,等发病咽气后家里人半夜把尸体搬进工地,甲方和设计公司都被讹了一道,最后项目也霉了。
邓文胜拍着胸脯保证出不了这档子事,出了他拿命抵,也不能让人讹到公司。
林坤河听着有些血腥,皱眉说:“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事,犯不着。”
邓文胜嘿嘿一笑,拿起茶台的艾草锤拍背。
林坤河坐几个钟这会肩疼背也疼,接过来同样梆梆给自己几下,捶完看了看:“这谁的,怎么放这里?”
茶室门口两个女同事,见状你推我我推你,都不好意思过来拿。
林坤河问:“你们的?”
女同事点点头:“公司发的。”
林坤河看了看,随口一句:“公司发的怎么我没有?”
“那得问东哥,是不是东哥私吞了?”她们笑成一团。
刚毕业的小女生,肉眼可见的害羞。
林坤河叫她们进来拿,邓文胜笑着让步,侧身时看见一道身影,穿着制服,他刚开始以为写字楼物业,看清脸后脑子里蹦出几个字:优酸乳妹妹。
不过现在时髦很多,还一转眼就成了他老板娘。
邓文胜不敢怠慢,立马站起来咳了咳:“坤哥,老板娘来了。”
肥东不知道从哪钻出来的,缅甸马仔一样热情招呼杨琳:“嫂子来了,快请进!”
邓文胜也连忙改口:“嫂子坐。”
杨琳应了应他们但没坐,站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林坤河,扬声问:“走吧?”
林坤河摸摸鼻子,两公婆一起走了。
邓文胜瞧着稀罕,一直看着他们出去,见两人贴着说了句什么,杨琳伸手掐林坤河屁股。
电梯还没来,林坤河一脸阴沉:“人多,注意点。”
杨琳那只手叭地往他嘴上一拍,林坤河捉着亲了亲:“车停哪?”
“地库啊,这里车位真小,车又多,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车位。”
“你可以打电话,找个过道等着不用上来。”
“我不上来哪里看得到你泡妞?”
“我泡谁了,邓文胜?”林坤河跟她一路瞎话下地库,出电梯时搂着腰带出去:“今天这么黏人,非要跟我一起?”
杨琳淡淡说:“我不敢开车。”
“你都把车开到南山来了,这叫不敢开车?”林坤河没点破她,接过钥匙进了主驾。
他爸妈就住南山,但赶在接学生的时间,塞堵了会才开到。
刚开门就差点被绊倒,家里三条狗一只猫像进了疯狂动物城,林坤河指指那只小的:“没人要吗?”
梁老师不让他这么说:“衰仔,它会伤心的。”
林坤河觉得他妈有时候挺可爱,一时笑到没话说,蹲下去看了看:“取名字没有?”
“取了,叫一休。”梁老师看杨琳。
杨琳喊了声妈,朝她笑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不用,饭菜马上都好了,你坐一下。”梁老师指指客厅,猛地想起盐焗虾还焖着,赶紧去揭锅。
虾糊底了,老林总意料中的哈哈一笑:“知道你搞不定,给你练手。”
梁老师有些心痛,只能倒掉虾去冲锅。
和多数家庭妇女不一样,梁老师没有干瘦手指也没有师奶嗓音,她手很白声音也很好听,她不怎么下厨,以前有家婆后来有保姆阿姨,除了教书不用管别的,不像杨琳妈妈,有时候男人的活都要干。
杨琳也就看了眼,没跟进去。
黄亚滨对这位老师有敬畏之心,她也有。
在这座城市最先关心她为什么不读书的是梁老师,后来建议她上夜校建议她去自考的也是梁老师,林嘉怡传达的。
但跟黄亚滨不同的是,杨琳对梁老师不止敬畏,她的心态微妙些,毕竟梁老师是见过她跟何渊文在一起的。
而且婚礼上那袋礼金给她之前,杨琳看到她问过林坤河。
婆媳之间总归隔着点什么,杨琳不想找不痛快,房子里逛逛,很快被那几只猫狗绊住。
她问叫什么名字,林坤河指给她看:“猫叫细春,狗一只叫华文一只叫华武,俗称白痴Brother。”
杨琳没反应过来,小比熊跑过来一头栽在她鞋子上,她摸着那脑袋嘀咕:“头这么大呢?”
林坤河说:“月份小平衡不好,再大点会稳些。”
他看她逗了会狗,去厨房拿喝的。
今天准备的乡下土鸡和上好汤料,林坤河围着他妈夸了句:“最近发源茂盛,看起来年轻了几岁,我刚刚还以为是嘉怡。”
梁老师骂他:“衰仔,又在这不正经。”
林坤河笑笑,上手拿了一块鸡,点评道:“咸了点。”
梁老师不惯着他:“是你嘴咸。”
行吧,林坤河接受了,打开煲瞟一眼:“汤不错。”他拎着盖子往外一偏头:“没事教教她煲汤。”
梁老师关了火,带着焦虾味的手一挥,往儿子修剪整齐的后脑勺轻手一拍:“去,叫你老婆吃饭。”
林坤河冲冲手出去,见杨琳在用逗猫棒逗狗,那只小比熊被她耍得转来转去,四只短腿跑起来像电动狗。
林坤河喊她:“不要玩了,洗手吃饭。”
老林总手艺很好,桌上的菜都出自他手,汤是梁老师煲的,她喜欢琢磨这些功效。
汤上桌后杨琳眼疾手快地帮忙分,梁老师给她递了个勺:“替我谢谢你妈妈,她送的茶麸洗头很好用,同事都说有效果。”
杨琳笑笑:“这个老家还有,下次再让人带点。”
梁老师也没拒绝,想起亲家:“你妈妈头发好像挺多的,保养得不错。”
杨琳说:“她就是爱长白头发,发量还行。”
老林总问:“听说她前两年做过手术,现在身体怎么样,还好吧?”
杨琳点点头:“还行,恢复得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生意不忙的时候请他们来吃饭。”
“好的。”杨琳用纸巾包了点菜悄悄喂给桌下的小比熊,它一直在缠她的腿,把她腿当柱子一样绕。
杨琳好奇:“为什么叫一休?”
梁老师说:“它刚出生的时候有点斑秃,就这么叫了。”
杨琳抬腿绕几圈,拖鞋差点甩掉,连忙坐好,一本正经地吃饭。
吃完也没待多久,杨琳换鞋准备走,小比熊咬着玩具从房间跑出来,见她要走,愣愣地停在那里。
过会趴下来,眼巴巴看着这边。
杨琳别开眼。
进电梯时她问林坤河:“就生了一只吗?”
林坤河说:“头胎,生了两只,有一只别人要走了。”
他见她心心念念,问了句:“你养不养?”
杨琳:“不要,我不喜欢狗。”
她摇头摇得很快,像倒退回口是心非的青春期。
【作者有话说】
①有些事不上秤没四两,上秤一千斤也打不住:出自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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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过来给我捶两下◎
【Chapter022】——
周末,建材城人头攒动。
建材行业跟服务业一样,永远是别人放假的时候最忙,而深圳又是地产的热土,新政再改再调,买房的还是挤破脑袋。
杨琳约的客户是对年轻小夫妻,二十出头的年纪有商有量,给钱也爽快,虽然还没交楼,却仿佛已经住进梦想的新屋。
单子开完,杨琳邀请道:“砸个金蛋吧,今天建材城有活动,说不定能砸到礼物?”
小夫妻欣然答应。
他们单值其实不到砸金蛋的标准,杨琳还是领着去敲,破壳后她捞起奖券一看,马上大声:“恭喜两位!中了套沙发。”
小夫妻一喜:“真的啊?”
“当然是真的,”杨琳笑着说:“奖品现在就在仓库,二位可以今天就带回去,或者另约时间,我安排给二位送上门。”
意外收获,小夫妻马上跟她约了送货时间,走时又想起件事:“我朋友今天也在看瓷砖,他们在龙华那边逛,我叫他们过来这边。”
“好的,那我加一下您朋友微信吧,把定位发过去,我在店里等他们。”又捡一单客户,杨琳心情不错。
店里每次成交都会响一次振奋的音乐,既是鼓励销售,也是刺激客户下单,营造气氛。
只是有点吵,说话得比平时更大分贝,才半天,杨琳已经累得嗓子冒烟。
上午小夫妻介绍的那对客户不太准时,杨琳从白天等到擦黑,心里知道他们肯定在别的地方比价,但还是第一时间跑去帮忙找车位,嘴上还替他们找借口:“路上太堵了吧?今天到处塞车,听说有明星来开演唱会,弄得好多地方路都不通。”
她这么热情,客户有些不好意思。
杨琳就喜欢会不好意思的客户,在展厅跑上跑下地带他们看砖,还拉饶红下来现场算砖,找了些户型相似的效果图给他们对比,一通话术几轮逼单,成功让客户刷下定金。
这会人已经累变形了。
徐芳冰还不放过她:“待会建材城有个饭局,王助替朱总,你跟他去。”
杨琳不高兴:“我不去。”
“你不去试试?”徐芳冰使劲别她一眼,没得商量。
建材城今天活动效果不错,也请了不少建材店负责人和设计师,山庄里几十位的大圆桌,打个圈下来牛都得吐。
杨琳不打圈但也没少喝,只是她会躲,躲起来吃东西,偶尔看王逸洲表演。
主要看他喝不下也死撑。
海归可能满肚子才学满脑子真经,沉下心搞机制抓改革有成效,但酒量这种东西你不拼个几年是拼不出来的,眼见他被人灌得快吐,杨琳才晃悠悠地过去挡酒:“王助,晚点还要去接厂家,别喝太多了。”
王逸洲也及时刹车,咽了咽反喉的那口酒:“小崔总,改天我们回广州慢慢喝,今天确实还有事,厂家的人在路上了。”
“哦,是去接厂家,还是你们要找别的地方潇洒?”那位小崔总端着酒把杨琳好一通打量:“王助理好艳福啊,今晚要当新郎了……”又说:“怪不得你们砖卖得好,看来美女功劳不小。”
这个小崔总也是卖砖的,接班二代只会说些下三路的废话,杨琳晃晃婚戒:“不好意思,我们结了婚的要保守些,不如小崔总自由,砖卖不出去的时候还能卖卖底裤。”
崔志华脸色一阴。
曹威廉溜达过来:“小崔总,这位可是林工老婆,山泉老板娘,你说话小点心啊,哪天碰到林工,当心他真扒你底裤。”
崔志华脸更阴了。
他怎么会不记得杨琳,那天在广州酒店才搭讪两句就被她拿烟烫坏衣服,这辈子都忘不了。
杨琳当然也记得他,但没空理这号人,跟王逸洲和同行客户再喝了会,走前去趟厕所。
出来时碰到曹威廉,说笑两句曹威廉问:“我哪里不如他?”
“谁?”
明知故问么,曹威廉说:“林工。”
杨琳眨了眨眼。
她刚补妆的嘴唇油润红艳,略带思索的神情无端撩人,曹威廉不由慢慢逼近,凑到脸边时听她来了句:“可能我不喜欢开二手车?”
曹威廉被这一语双关噎到,很快往后倒,笑得不能自已。
他自诩风流但不下流,女人不愿意他也不强求,而且他虽然跟林坤河一直暗暗较劲,但不影响跟杨琳合作。
曹威廉愿意把单子给杨琳,一是确实有油水捞,二是跟她相处起来舒服有趣,当然他儿子也是一方面。
曹威廉曾经问过自己儿子为什么喜欢杨琳,他儿小脑瓜词汇量有限,半支爽歪歪喝下去把嘴一抹说:“杨琳阿姨像妈妈,也像姐姐。”
曹威廉理解了下,大概是能把他儿照顾好,又能带玩。
这么多年,愿意照顾他儿子的不在少数,但能和他儿子玩起来的没几个,还得小家伙看得上。
就是可惜,想不通结婚了。
曹威廉笑笑,出去时和王逸洲擦过,点了点头。
对于杨琳,王逸洲已经学会不理不想,即使她帮忙挡酒,他也不像以前一样看在眼里谢在嘴上。
她太古怪又过于敏锐,你不知道谢完她是笑眯眯跟你说不客气,还是眼睛一转又计划起别的。
不管是什么,王逸洲都敬谢不敏。
散场后叫了代驾,王逸洲送杨琳回家,他在路上思索着一些事,工作上的。
工作视角上,杨琳不像在广州时那么嚣张,这边后勤仓库都打点得好好的,而且她谈单的成功率不低,拉一拉报备数据就知道了。
如果要选优秀销售的画像,杨琳绝对算一个。
她会看眼色,会见人下菜会因地制宜,也能屈能伸,她身上有一种混迹社会的野性,总是凭本能冲进每一个可能性,不达目的不罢休。
但她也有缺点,比如徐芳冰准备升她当主管,她拒绝了。
她不愿意带团队,似乎只想管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孤狼固然很酷固然是一种能力,但对公司来说也缺乏担当,不够稳定,随时会走人。
王逸洲给她分析:“公司要人才,更要稳定的人才,不够稳定也就意味着公司不可能把有效的优质的资源放你身上,对你倾斜,杨琳,这笔账我相信你能算清楚。”
杨琳今天累都累死了,哪有心情听他嗡嗡嗡。
她拉门下车,关门时钻了个脑袋去副驾:“王助理,有空管管绘图部,别招那么多学徒,公司又不是北大青鸟,等他们学会客户全跑了!”
她说完就走,甩着包包背影有点晃,王逸洲看着她走进小区,才叫代驾开走。
杨琳坐电梯上楼,开门一只小比熊奔过来,绕着她不停地转。
她看了好久,人和包包一起坐在地上,戳小狗脑袋:“你谁啊?”
小比熊两只前腿往她身上蹦了一下又跳开,原地转两圈展示自己。
杨琳把它抓过来跟设计佬的拖鞋比了比,还没鞋大。
她脱了外套把它包住,那边设计佬坐在沙发上,沉着肩使唤她:“过来给我捶两下。”
杨琳问:“哪来的狗,你妈妈养的那只一休?”
林坤河说:“这是克隆狗,叫一不做二不休。”
杨琳今天笑点奇低,搂着狗笑了会,又开始咬牙切齿地嫌弃:“啧,你不要打滚,把我衣服弄脏了,死狗!”
林坤河静静地看着她。
杨琳玩够了,过来真就给他锤了两下,捶完说:“手痛。”
“哪儿痛?”
林坤河把住她手要看,杨琳灵活扭开,亮着美甲来了句:“我手没力气,给你找个年轻点的小妹妹捶吧?”
“多年轻?”
“你想要多年轻?”
“起码得成年吧?”林坤河思索。
杨琳说:“你很懂啊。”鸟人,还真想要小妹妹。
她在包里翻了翻,唰地竖起一张照片,开始满屋子找剪刀。
照片太晃,林坤河眯眼看了看:“哪里找的?”
“你家相框,我拆了一张。”她抓着照片像抓住他腹下三寸,扇一扇晃一晃,要惹事生非。
林坤河提醒她:“不要乱剪,不吉利。”
杨琳说:“谁叫你惹我?”
她还记得他在她照片上画的那几笔,把她弄得面目全非,而她工具更多,化妆包一掏,口红给他嘴巴涂满,眉毛连成一笔,嚣张地亮给他看,跑去书房找了把剪刀随时准备下手。
女人三分醉的时候最妩媚,发酒痴的时候最经逗,林坤河伸手把她衣领扣子解两颗:“剪掉了你用什么?”
杨琳叽里咕噜说了几句,林坤河的建议是:“太麻烦了,还是不要。”
他把扣子再解一颗,胸肉从荷叶领的衬衫内掏出来攥两把,书房很好,有张桌子高度正合适。
林坤河最喜欢听她叫唤,声音随他动作一节一节往上拔,正面隐忍看人时最叫人上火。
杨琳摸他眼睛,女酒鬼东一句西一句的劲来了,问他:“你爸是不是说要去割眼袋?”
“是吧,不太记得。”
杨琳不行了,笑得整个人都在抖:“你爸怎么这么注重形象?”
林坤河说:“应该是遗传。”
杨琳往后坐了坐,脚趾往他裤头踩:“那你要不要割?”
林坤河也敢说:“我该割的都割了,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寸多余的。”
她喝醉了也有好处,就是随他弄,林坤河低头咬个不停,问:“还剪不剪?”
□***□
书房地方小,腾来腾去也就那几件家具,林坤河姿势不动地拖着杨琳去找椅子,把她转过来一看,暂时没动。
杨琳撑在椅子上,迷迷地睁开眼:“干嘛?”
“你吐舌头了。”林坤河把套往上顺了顺。
□*□
杨琳挑衅:“我觉得没什么区别呢?”
林坤河用力荡了一下,居高临下地问:“这叫没区别?”
杨琳搂住他脖子固定自己,咬牙用剪刀腿绞住他:“你有本事别出去。”
这个林坤河办不到,他先一步摸到拉链口,往下扯。
拉链一松杨琳喘上了气,林坤河的手也从裙子里穿到她腰,用力把她固定住,起势暴冲。
事定已经后半夜,杨琳悠悠醒酒,脸贴在林坤河胸口。
林坤河身材不错,手臂肌肉矫健有力,压在她背后很舒服。
只是嘴欠,说她养在床头的芍药开得跟马桶刷一样。
杨琳觉得这人这辈子当不了大师,半闭着眼问:“你带狗走的时候没被追吗?”
林坤河回忆道:“它*妈……华文追了一段路。”
杨琳今天脑子清楚了,想起他取的外号了。
她觉得他无聊,明明一公一母非要叫人家白痴Brother,于是脱口问:“你跟你妹妹是什么天才sister?”
话音一落,房间过分的静。
两个人很久都没说话,杨琳盯着被面问:“嘉怡还没忙完吗?”
林坤河还是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杨琳尽量平静:“听嫲嫲说她学校有事,这么久也该忙完了吧?”
林坤河答了句:“你要是想她,我可以带你去过去看看她。”
杨琳清楚听到自己心跳一阵阵,她咬了下唇缓缓问:“好啊,什么时候?”
林坤河说:“过完中秋?”
“行。”杨琳爽快答应了,两人再没说什么。
灯光暗下来,她闭眼睡觉,凌晨醒过一次,林坤河已经离她有些距离。
周天继续上班。
约的客户还没接待完,杨琳接到杜海若电话,说她妈妈来深圳了。
杨琳开车过去,她妈妈还坐在店里的凳子上没缓过来。
她晕车比杨琳严重,大巴转公交,吐得脸色发白。
杨琳难以想象她怎么来的,一时有些急躁:“你跟我说我去接你啊,干嘛自己跑?”
杜玉芬说:“我们门口就有来深圳的车,你爸爸说很方便,我也就倒了一趟。”
杨琳有火都撒不出来,只能去药店买了点药,摸妈妈的背陪着顺顺气。
杜玉芬好些了,笑笑说:“我就来看看,刚好这两天家里没什么生意。”
杜海若说:“是那边厂里在加班赶货吧,都没什么时间出来玩。”
杜玉芬点点头,谨慎地问外甥女:“在这里,孙汉应该不会再找过来吧?”
杨琳说:“都离婚了他敢来就是寻衅滋事,深圳治安很好,直接打电话抓他。”
杜海若笑,安慰她姑妈:“我也觉得深圳很安全,夜班的人没碰到什么闹事的,喝醉酒的都没几个。”
杜玉芬默默说:“那就好,那就好……”
她很久没来深圳,感觉这里变化很大,在她的记忆里深圳特别乱,别说关外了,关内春风路那一段每个星期都要扔几具尸体。
那时候杜玉芬吓得不敢出门,后来女儿没读书一个人待在深圳帮人看店,她也是每天提心吊胆,动不动发噩梦又不敢跟丈夫说,只能一个人闷在被子里掉眼泪。
杜玉芬站起来,便利店里转一圈,感慨道:“你爸爸说这样开个店也好。”
杨琳说:“我觉得我上班挺好。”
她一皱眉,杜玉芬有点无措:“是,我也觉得你上班挺好……”当妈的生怕女儿误会:“我真的就是来看看,没别的事。”
杨琳不吭声,还是杜海若抱着女儿说:“去吃饭吧,姑妈也饿了。”
走出店外,一阵舒服的风吹面拂体。
便利店生意确实可以,这一带人流稳定,周末还有公寓客流,而且深圳气温高,水饮只会越来越好卖,现在烟证也摆起来了,单这两样的利润都很可观。
这么好的铺子跟送钱没什么区别,杜海若这样第一次做生意的都能做出自信。
她们去附近的商场吃饭,路上经过一间便利店,杜海若说:“这家好像没有烟证,是去其它地方拿的烟。”
杨琳见怪不怪:“不用管,会有人投诉的。”她以前就投诉过,投诉对面那家店,让他们罚款又闭店。
对了,杨琳想起来:“蒸包卖得怎么样?”
杜海若打开手机给她看流水。
杨琳看完说:“再加个烤肠机,弄点关东煮,这里人喜欢吃车仔面,煮了帮忙拌一下,很快的。”
“好。”杜海若都听她的,笑着说:“感觉你很适合做生意。”
杨琳想也不想:“我不做。”
她虽然说过如果当老板要把绘图部的都开除,但她没多想当老板,不像她爸对做生意有执念,哪怕天天担惊受怕也要守着那顶帽子充脸面。
就像提车那天在她家吃饭的亲戚同乡们,个个是老板,但没几个兜里有钱。
杨琳不懂,眼界是跑出来的,你蹲在十几平的店里能接触到什么?
但她们老家风气是这样,图虚名好攀比,哪怕守着个电话亭也是做生意,你在上班你就矮人一截,因为你是打工仔,而他们是老板。
实际呢,老板听着光鲜,危机来的时候掉底也是一瞬间的事,失败的生意能套得你抽不出身爬不起来。
杨琳从十几岁开始和她爸爸进行精神上的决斗,杨老板对她来说像一面自照自警的镜子,他做过的事她不想再做也不屑去做。
她也曾经满怀斗志曾经心比天高,但混到现在,杨琳只想要大把的钱,和足够的自由。
中午饭还是在上次那间餐厅,不过这回没有黄亚滨请客。
点完菜,杨琳拉着账单看了看:“这么贵?”
“不贵,好吃就不贵,他们还送点心。”杜海若给姑姑倒茶,招呼说:“晚上在这里住吧姑姑,在深圳玩两天再回去。”
杜玉芬不肯:“我再坐坐就走了,来的时候还有几间房没退,要回去打扫出来。”
杨琳说:“让爸打扫就好了,他出去玩的时候不也是你一个人看店么?”
杜玉芬摇头:“昨天治安队来查房你爸爸没怎么睡,我要回去让他休息一下,不然晚上守夜没精神。”
杨琳见劝不动,也就不劝了。
下楼时见金店有克减,杨琳想给她妈妈买个金镯子,她妈妈却发了蛮,死都不肯进去。
杨琳有些生气:“你能不能不要惹我?”
杜玉芬不敢看她,嗫嚅着说:“你挣钱不容易,我也不喜欢这些东西……琳琳乖,我们不买。”
杨琳不想跟母亲拉拉扯扯,掉头走在前面,一万个不想理。
回店的路上经过广场,她听妈妈在后面问:“坤河他们公司就在这上面吧?”
杜海若指了指:“是那栋,但他们今天不上班。”
杨琳走了几步还听到她妈妈在念,不停地念,这个位置真好。
南山的确很好,这里的水泥森林最有都市感,玻璃幕墙印着绿茵,天空湛蓝,道路干净。
杨琳还记得很多年前到南山海王大厦那一段,小姐妹抬头看见波塞冬的雕塑,说她们像老鼠钻错了下水道。
杨琳回头,她妈妈还在仰头张望,使劲看着那一栋,似乎想看清林坤河的公司。
杨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妈妈。
你很难相信一个快五十的人连去ATM机取钱都不会,但她妈妈就是这样一个人,像旧社会的妇女,全身心依附于丈夫,不懂享受也不会抱怨,丈夫做什么她就跟着什么,丈夫卖药她当托,丈夫开摩地,她也使劲去踩油门去载客,丈夫开店,她就学着摆货架学着打秤算帐坐收银台。
后来丈夫赌博输光储蓄又放不下老板身段去挣钱,她就穿上厂服进流水线当普工,每天泡在工业胶里,手指上的皮长好了又掉。
她没见识,更没主见,丈夫催女儿结婚她也催,尽管她只见过男方一面并没什么了解,却也沉迷在亲戚对男方的吹捧里,觉得女儿嫁去会过得好,把所有事都往好的方面想。
毕竟身边都是这么过来的,杜玉芬觉得女儿再怎么样也不会比她差。
不会比她差,那就是过得好。
这是她有限的认知也是她真实的期盼,当妈的觉得女儿只要不吃她吃过的苦,那就是甜。
杨琳还记得小时候她一个人在家里,每一次妈妈打电话都在那边哭。
杨琳刚开始也哭,她太想妈妈了,睡觉的时候抓着妈妈袜子闻,想妈妈什么时候能回家呢,会不会给她也带一些新鲜的东西,让她也在小伙伴里得意一回……
后来杨琳就不哭了,她觉得自己当姐姐了是大孩子了,她得安慰妈妈,得说自己一个人在家也很好,说她敢跟爷爷奶奶吵架了,说表姐有时候会带她去逛街吃东西,说在家没有人敢欺负她,说她自己过得不差。
一次又一次,杨琳把自己安慰起来,靠的是妈妈的惦记,也是妈妈嘴里的那句:爸爸也很在乎你,很记着你。
直到杨琳发现妈妈在说谎,爸爸并没那么在乎她。
【作者有话说】
早,周五见
23
第23章
◎那你回来还泡不泡房东儿子?◎
【Chapter023】——
2006年,杨琳和小姐妹经过海王大厦天桥,小姐妹抬头看着波塞冬的雕塑,说她们像老鼠钻错了下水道。
这句话里没一个字是杨琳爱听的:“你骂你自己就好了,不要带我。”
小姐妹幽幽地说:“我不是骂你,我是告诉你要认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杨琳:“什么有的没的?”
还不承认呢,小姐妹问:“你跟那个房东儿子怎么样啦?”
杨琳闷头不说话。
小姐妹一回想都替她出了身羞人的汗:“我就说人家看不上你,异想天开。”
“谁异想天开?”杨琳当即傲起了头:“我也看不上他!”有什么好的,死本地仔。
“骗谁啊,看不上你还大老远去给人家送药。”小姐妹自认很了解她:“你就是想走弯路,想找个本地的有钱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
杨琳不想理这个呆逼,但她已经想好了她要回去继续读书,读书可以找份好工作,读书就不会被人耍了。
那几个本地仔不就是家在深圳有点钱么,等她大学毕业了,她也有大把机会。
她也会是光鲜靓丽的白领,才不是什么老鼠。
小姐妹却打击她:“你哪来的钱读书?你工资都是你爸领的。”
杨琳觉得她奇怪:“我爸要知道我愿意回去读书,肯定会给钱啊。”
小姐妹问:“你这么相信他?”
杨琳相信,因为妈妈说了,爸爸是很疼她的。
小姐妹瘪了瘪嘴:“真在乎你就不把你一个人放老家啦,你真傻。”
杨琳不服气:“你才傻,你为了个男的纹身,你脑子有毛病。”
“唉,说了你也不懂。”小姐妹碎碎念,她觉得杨琳四六不懂没开化的,男人都没摸过,懂个锤子。
念完嚷嚷:“我们这叫爱情,我们要一起奋斗,我们会结婚的。”
杨琳好奇:“你男朋友奋斗什么了,他不是靠你养吗?”
“当然不是啊!”小姐妹陡然气红了脸:“他去上班了好不好,现在小费都比我工资高!”
什么工作小费有这么高?杨琳很狐疑。
但没多久,她男朋友小谢出来请她们吃了顿麦当劳,买单的动作非常大方,不像是假的。
吃完还问:“要不要看电影?”
“要!”杨琳猛点头,她最喜欢看电影,尤其不用自己花钱的。
他们在附近的电影院看了一部惊悚片,出来时天快黑了,小谢送她们回罗湖,经过银行时看到ATM机外排队的一对男女,女孩子低着头,男的一只手搭在她肩膀上,看着很亲密,但女孩子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小姐妹说:“这两个人怎么有点奇怪?”
小谢说:“应该是抢劫。”说着模仿那人姿势,用手机抵住腰。
“啊?那我们快走!”小姐妹吓到了,连忙要跑。
这一带人虽然少也但也经过的,可人人不想惹事,哪怕有人跟他们一样发现异常,也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过。
掉头见杨琳不走,小姐妹使劲拽她:“你傻啦?快走啊。”
杨琳说:“那个女孩子我认识。”
“认识也不关你事!”小姐妹生怕她被捅,拉着就要跑,却被杨琳更用力地拽住。
杨琳伸手拉小谢:“你是男的,你跟我过去,我们喊一下她。”
小谢脸都绿了:“妹妹,人家要有同伙怎么办?”
杨琳想了想,推他:“你打电话。”
“我打给谁?”小谢有点懵。
杨琳小声说:“装打电话啊,装你兄弟快到了,就在旁边。”
小谢一咬牙:“好!”
他跟杨琳往那边走,听到杨琳大喊一声:“林嘉怡!”
小谢连忙举起手机配合她打假电话:“喂?我就在银行门口啊……哦你们走过了?那你们倒回来啊,几分钟的事……”
ATM机那边,一脸凶相的歹人看着杨琳和小谢慢慢走近,后面还有个短头发女孩子瞪着他衣服下的刀,扮出狠巴巴不好惹的模样。
杨琳朝他们挥手:“林嘉怡,你怎么还在这里啊,你爸爸不是让你回去吗?”
林嘉怡才要张嘴,歹人猛地把她往旁边推一把,收起刀跑了。
“没摔到吧?”杨琳连忙过去。
“没事……谢谢。”林嘉怡摔在地上,两手摸摸索索。
杨琳帮她把眼镜捡起来,看了看:“没事,眼镜还好的。”
小姐妹也心有余悸地跑过来:“哇胆子好大啊那个人,快报警!”
小谢拦着不让:“这离你们店不远,小心别人报复。”
杨琳觉得有道理,帮林嘉怡拍掉衣服上的灰说:“我们送你回家吧。”
怕她不敢,杨琳还解释说:“我们不是坏人,你不记得我啦?我叫杨琳,湖南的,你那时候过生日我们见过。”
林嘉怡戴好眼镜站起来,大概是吓的,有点说不出话。
她家离得不远,三个人保镖一样围着她送到楼下,杨琳豪迈地摆摆手:“你快上去,以后太晚了别一个人在外面。”
林嘉怡点点头:“谢谢你们,麻烦了。”
“不客气!”杨琳一直看着她上楼,等人走了才哆嗦起来,眼泪一流腿一软:“吓,吓死我了……”
“活该啊你!叫你充英雄。”小姐妹用力撑住她,一边叨叨她一边看了看这个小区:“人家是本地人啊,他们又不缺钱,要你多管闲事!”
小谢在旁边摇摇头,告诉女友:“也不是这么说,钱不重要,但那个人不一定取了钱就会放过她。”
对漂亮女孩子来说碰到坏人捞一笔还是轻的,就怕还要干点别的。
杨琳也觉得有道理,但其实想想是有些后怕。
第二天林嘉怡来了,找到杨琳说:“我记得你,我们在酒楼见过。”
杨琳有些惊喜,她还以为林嘉怡也想不起自己,听完高兴地说:“你那天还送过我礼物的,我戴了好久。”
礼物是紫霞仙子的一条手链,可惜后来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
杨琳关心她:“你身上没受伤吧?”
林嘉怡摇摇头:“还好,没哪里伤的。”她昨天就是眼镜花了看不太清,本来想取钱去换镜片,没想到被坏人盯上。
林嘉怡想了想:“你是叫杨琳吗?”
“是啊,她叫杨琳。”小姐妹打完秤在旁边插嘴:“你们两个名字在一起好搞笑,杨琳是10,林嘉怡是0+1。”说完自己密密地笑。
她经常神经病一样忽然就笑了,而且笑起来很没形象,杨琳觉得她有点丢脸,踩了她一脚:“闭嘴啊。”
林嘉怡很好脾气地笑着说:“是有人这么叫我,说我名字像一串数字。”
杨琳也就跟着笑。
她觉得林嘉怡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身上淡淡香味,让她很想靠近。
她想跟林嘉怡多聊会,但店里到了货要搬,她只能一边戴上袖套一边不好意思地邀请林嘉怡:“有空过来玩啊。”
“好。”林嘉怡答应了。
她在几天后又来了一次,给杨琳她们各带了瓶香水和唇膏,说是澳门买的。
小姐妹把香水拿去给男友看,男友说是名牌香,要几百块一瓶。
她们一个月工资也就几百块。
杨琳没舍得喷,放在床头柜。
她的床头柜是红富士和水蜜桃箱子缠在一起的,上面摆着她在精品店买的面霜和小饰品,香水她也看过,但就算是精品店的香水,杨琳也舍不得买。
她在半夜起来又看到那瓶香,终于拆开往被子里喷了一点,闭上眼幻想自己已经大学毕业成了白领,光鲜又精致。
但杨琳没想到的是,她爸爸不同意她回去复读。
杨老板很暴躁:“想读就读,不想读就不读,谁有空一天到晚跟着你?”
杨琳懵了,感觉自己幻想的大学生活白领世界忽然一片空白。
她那天饭都没吃,挨了一顿骂哭着回到深圳。
小姐妹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我就说你傻,你爸爸才没那么好。”
杨琳默默流泪。
小姐妹叹气,找男朋友吧,找个男朋友就好了,结完婚有自己的家,那些大人才会把你当个人。
她给杨琳擦眼睛,刚吃过辣条的手一过来,激得杨琳眼泪更多。
第二天勉强爬起来去开门,笨重的卷帘门往上一掀,外面下着雨,说是今天会有台风。
店里人少,杨琳从起床就无精打采,她盯着门口发了很久的呆,直到老板打电话问有没有压好灯箱,才发现台风已经刮起来了。
杨琳又被老板臭骂一顿,更加委屈地红着眼跑出去干活。
风一股股地吹,她今天还没吃饭,扶着灯箱感觉自己都要被吹翻时,有人在另一边帮忙撑住。
杨琳使劲揉了下眼,抬头见是死本地仔林坤河,瞬间心情更不好了。
林坤河问:“要搬进去?”
杨琳不想理他,使劲把灯箱推到墙边找砖头压住脚,然后转进回店里。
他也跟了进来,还问她:“有没有素描纸?”
“不知道,自己找。”杨琳很不耐烦,她想人怎么可以这么坏,为什么要耍她?
杨琳越想越气,擦收银台时手机响了,是家里打的电话,她死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抿了一下。
擦完眼泪发现林坤河站在旁边看她,明明冰箱就在旁边,他还喊她:“拿片西瓜。”
杨琳抬头瞪他。
他还说:“要刚切的。”
杨琳眼睛都冒火了,打开灯箱给他拿了块昨天没卖完的,也不给他装袋,收完钱就赶他走了。
终于发出胸中一口恶气,杨琳终也终于愿意接电话。
妈妈在那边安慰她,说爸爸是担心她回去又碰到那种老师又被欺负,说家里没大人保护不了她,也说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不愿意带她。
杨琳不懂,爷爷奶奶为什么那么讨厌她?明明她也不需要他们照顾,她衣服一直自己洗,家里煮饭的时候烧火是她洗碗也是她,为什么还要嫌弃她?
杨琳不服气:“我可以住校,我不用人带。”
妈妈开始抽泣,爸爸却抢过手机说:“不用想了,做人现实一点,当时我就告诉你自己要想好,你说你决定了的,现在就不要怪别人。”
杨琳心如刀绞。
她想不通她只是走错了一步,为什么不给她后悔的机会。
她从大滴流泪变成默默流泪,没多久林嘉怡再来,给她们带了许留山和芒果班戟,走时犹豫着说:“我妈妈让我问一下你,怎么不读书?”
杨琳像被人砸了一锤子,有些僵硬,有些窘迫。
林嘉怡也不太好意思:“我妈妈当老师的,喜欢关心这些……你别介意,要是不方便,就不说了。”
杨琳问:“你跟你妈妈说了那天晚上的事吗?”
林嘉怡摇头:“我怕她担心,没讲……我就是跟她说我碰到你了,我们很聊得来。”
杨琳哦了声,陡然发现自己的话有歧义,怕她以为自己是想邀功要人情,连忙解释:“不说也对,我妈妈要是知道肯定也很担心我。”
林嘉怡帮她把喝的打开问:“你妈妈还在深圳吗?”
杨琳说:“她在广州。”
“那也挺近的。”林嘉怡笑了笑。
杨琳嗯一声,想起来要加林嘉怡的Q。
她这次学聪明了,当着林嘉怡的面输的Q号,看见她通过自己,才放心地发了个嗨过去。
林嘉怡也给她回了个嗨,两人面对面聊Q,聊完一抬头,都笑得不行。
杨琳喜欢翻人空间,她在那天晚上把林嘉怡空间都翻了个遍,看到她去的不止澳门香港,还有国外的一些地方。
借着她的照片,杨琳也开始畅想自己能去那些地方。
如果她也能读大学就好了。
杨琳翻身,天花板离她不到一米,阁楼很矮,她感觉她的世界在压缩。
到四月,深圳经常下雨。
附近画室的学生少了,听说是该考的都考完了而新一年的集训还没开始,店里来买东西的学生更多是学乐器的补文理的,高考近在眼前,学生们大包小包提着,看起来更加的匆忙。
杨琳洗完抹布出来见小姐妹在店里看三毛流浪记,哭得稀里哗啦。
她上去给了这呆逼一巴掌:“你要死啊,等下老板看到扣你工资!”
小姐妹说:“这是我刚租的碟。”
“那也不能放!”杨琳骂她:“你又不是三毛你哭什么?快去削甘蔗!”
她都累死了,今天又洗冰箱又擦饼干柜,这个人还好意思在这看电视。
小姐妹没敢说话,摸摸头,拿了刀出去削甘蔗。
杨琳往冰箱里补水补西瓜,补完通上电,见一头卷毛晃了进来。
“好久不见啊士多妹。”他冲她招手:“记不记得我?”
杨琳记得他,记得这一头卷毛。
她的牙当时就咬了起来:“你来干嘛?”
“来看看你。”何渊文指着门头问:“你们另外67家店在哪?”
那是杨琳爸爸以前打的招牌,现在这个老板没换过。
杨琳有时候看到也会觉得难为情,但面对何渊文她只有气:“关你屁事!”
何渊文嬉皮笑脸地晃过来:“怎么了?你把碘伏泼我腿上我都没说你,那天你走后我又跑医院去了,这条腿差点废掉……”
他拍拍腿,观察着杨琳的表情:“怎么说也是网友……网友见面,这么凶干什么?给我砍条甘蔗。”
杨琳指指外面:“叫她给你砍。”
“我想吃你砍的。”何渊文笑得心旷神怡。
老板不在,杨琳抓着扫把就把他往外赶:“快走,滚!”
何渊文被她越推越往外,连忙喊:“我买东西!买东西!”
他腿刚好,不得已攒着劲跳过她的扫把,心里后怕,还好还好,身手还在腿还能跳,还好他脱拐脱得早。
何渊文在最近的货架随便扫了点东西,举在手里说:“别赶我啊,赶了没人买单!”
杨琳这才停下,气鼓鼓看着她。
何渊文有的是钱和时间,慢悠悠在店里晃了几圈:“士多妹,夹你的那个老鼠钳放在哪?”
杨琳当没听到。
何渊文又转到收银台:“拿包……利群?”他把烟架扫了一遍:“你们这里没什么好烟啊,怎么不拿点好烟,卖不出去还是怎么?”
杨琳问:“你买不买?”
“买啊,说了要利群。”何渊文雪白的牙齿一笑,还看着杨琳解释了句:“放心,我满18了,你呢?”
“不关你事!”杨琳啪地把烟扔过去。
何渊文一手盖住那包烟,巴掌撑着收银台说:“聊聊嘛,干嘛老生气?我以为你脾气很好的。”
小姐妹在外面见他一直不走,挥着甘蔗刀进来吓唬:“我们房东是本地人,有关系的,你不要在这里搞事啊!”
何渊文乐了:“你们房东叫什么名字啊,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认识。”他看着杨琳笑:“说不定,我连你们房东儿子都认识。”
这人笑得很欠扁,满满一袋东西往背上一扔,终于肯走了。
小姐妹摸不清他什么来路,跟杨琳说:“你不要在外面惹事啊,没有人护着我们的,要是出了事大人只会觉得我们给他们惹麻烦,到时候又要挨骂。”
杨琳想到什么,忽然低下脑袋,闷闷不乐地过完四月最后的几天。
五月晴天变多,妈妈忽然又打来电话,说爸爸同意她回去复读了。
“真的吗?”杨琳喜出望外。
妈妈说是真的,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要自己赚,叮嘱她好好上班,没事别出去,外面很乱。
杨琳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爸爸会改主意,但她直觉肯定是妈妈在帮她,妈妈没有放弃她。
她激动疯了,说了句平时难以启齿的话:“妈妈我爱你!”
小姐妹有点酸,又有点不理解:“你都在外面上大半年的班了,这么久的工资还不够吗?还要你赚,你学费又没几个钱。”
杨琳觉得她扫兴,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我多挣点钱带回家花,到时候我也上补习班,肯定可以考一本。”
小姐妹看了她一会,挨过来问:“那我欠你的钱能不能晚点还?”
杨琳咻地抬起脑袋:“不能!你要拖到过年啊?”
她烦死这个呆逼了,总是找她借钱,还了借借了还,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外面吸|毒,没完没了。
但放下手机,杨琳又重新高兴起来。
正好林嘉怡来了,杨琳抓紧回答了她那个过期的问题,说自己不读书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休学,现在身体养好了,九月份她就回去复读。
林嘉怡也替她高兴:“那就好,我妈妈说你年纪太小了,还是要读书才行。”
“嗯!”杨琳用力点头,还问她:“你大学考哪里呀?”
林嘉怡说:“看我哥吧,他之前想去北京……现在还在考虑。”
“哦……”杨琳想起林坤河,死本地仔,耍得她团团转。
她打开冰箱请林嘉怡吃甜筒,好奇道:“你跟你哥真的是双胞胎吗?”
林嘉怡笑:“是啊,怎么了?”
杨琳心想,双胞胎,怎么性格差这么多?
但她没心思想林坤河,九月份开学她要多挣点钱,要多让人订点蛋糕。
这个蛋糕生意还是杨琳找来的,这家生意最好,比那边主动给她们发单的蛋糕店生意要好很多,而且她还蹭了一小块蛋糕,确实和别家不一样。
蛋糕店老板说用的是纯正动物奶油,吃了对人体没害处。
杨琳似懂非懂,她只知道有提成挣,于是见缝插针地给店里顾客推销,说这家蛋糕店老板是法国留学回来的,跟老外学的本领,而且用料贵,特别好吃。
何渊文问:“这个蛋糕我订了,你帮我送货上门吗?”
杨琳心说我帮你送货上坟,但她想起前几天回广州吃饭听到爸爸跟妈妈聊天,说弟弟在这边上学还是学了些礼貌,去上学的时候会说“再见”,会说谢谢爸爸妈妈……
杨琳想,她马上要回去复读,她也要做回一个有礼貌的人,于是调整了下情绪:“蛋糕店有人送。”
“我想让你送。”何渊文翻看那本蛋糕册,指指底下:“这是你手机号吗?”
杨琳微笑加沉默。
何渊文也没追问,提了个篮子去逛货架,回收银台时杨琳快速扫码,扫完微笑:“老板你好,一共是306。”
何渊文盯着她看。
杨琳淡定地给他装袋:“还有别的需要吗?”
何渊文噗嗤一声笑出来。
杨琳被他笑得抠了下脚,仍然微笑:“那就这些了,306,小票需要吗?”
何渊文说:“小票不要,你晚上出去玩吗?”
他长着一双单眼皮,眼睛不算小,看人的时候特别专注,专注到杨琳不适应。
她摇头说:“不去。”
“就吃个饭,很快的。”
“我不想去。”
“那你哪天想去?”
杨琳感觉他听不懂人话:“我哪天都不想去。”
“不会吧?”他挑着一边眉骨,从下往上看她,逗人的意味十足。
杨琳礼貌不下去了,东西往他怀里一推:“给钱,快滚!”
他钱是给了,人也滚了,但没多久又来缠她。
这王八蛋拧着瓶汽水问:“喂,士多妹,你满18了吗?”
“关你屁事。”
杨琳不想理,但这人怎么也赶不走,还说要去劳动局举报她们老板雇佣未成年。
神经病,无聊的人,多管闲事不讲理的有钱仔。
杨琳觉得这人是个呆霸王,无聊又可恨的呆霸王,于是伸手掏他的裆,吓得何渊文往后一蹦,爆了句粗口。
杨琳抬着下巴骂他傻逼:“毛都没长齐,滚回去上你的学。”
何渊文手足无措,居然被她推得落荒而逃,好久没再来缠她。
对付这种人果然得用奇招。
杨琳得意了,渐渐忘记他,渐渐,日子到了八月份。
按计划杨琳该准备回去上学了。
她想请林嘉怡吃饭,但林嘉怡高考完就去了日本玩,只能请小姐妹和她男朋友小谢。
小谢不缺吃的,得知她马上要回老家,问回去前要不要去嗨。
杨琳问嗨什么,小谢笑笑:“也没什么,就看看表演,有唱歌跳舞的,还有演杂质变魔术的,你回去就看不到了。”
杨琳很心动,就跟着去了。
小谢在一家俱乐部工作,这家俱乐部外形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里面超级热闹,灯光音响还有跳舞的人,舞台边放着烟雾,小谢还给安排了水果和软饮。
杨琳喝了口西瓜汁,她天天能看到的东西,店里切西瓜都切到手酸,没想到装在杯子里有滋有味。
是她没喝过的味道,也是她没来过的世界。
她和小姐妹围着个很小的圆桌,高脚凳一坐很像在演电影,杨琳看来看去,目眩神迷。
舞台上有人变魔术,但杨琳西瓜汁喝太多,想上厕所。
小姐妹正着迷,侧边一指:“那里,你按标识走过去就行了,找不到问服务员,他们会带你去的。”
杨琳去找了找,真没找到。
她问了个路过的服务员,服务员没说的那么好态度,随便瞟她一眼说:“这里上去,楼上也有。”
杨琳就上楼了。
楼上洗手间好找,但楼梯又找不到在哪了,杨琳也不着急,顺便逛了逛二楼。
她在昏暗的灯光中见到个灯,辨认了下是电梯的英文,哪知走过去见个男的抱着个女的不停动,杨琳甚至看到那个男的半边白屁股,吓得转身就走。
走到外圈被人揪住:“跑什么?地方乱,不要跑。”
她仰头发现是林坤河,拽着自己衣服说:“别挡路,我要下去。”
林坤河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杨琳说:“来看表演!”
“看表演就待在一楼,上来干什么?”林坤河站在走廊,他顶着光,人跟平时看起来不太一样。
杨琳皱眉:“我随便看看怎么了?”
林坤河又问:“那你看到什么了?”*
杨琳哪里说得出来,她脸胀得通红时那个男的追出来,几步外就用粤语骂了句什么,林坤河也用粤语回过去。
他们像吵架又不像,杨琳听不太清,她被林坤河大力抓得手臂痛:“放开,放手啊。”
那人走掉,何渊文一帮人也过来了。
见到她,何渊文有些惊讶又有些不自然,大概因为上回被掏裆的事,干巴巴问:“士多妹,你也来这里玩啊?”
林坤河说:“她不是来玩,她是看别人……”
杨琳气得瞪他。
林坤河松了手问:“你没满18吧?警察进来要是查到你,会带你回去做笔录,让你父母来领你。”
杨琳吓坏了,她爸爸要是知道她被警察带走肯定要发火的,而且做笔录是不是会留案底……她还要回去读书……
见她抖,何渊文笑着拆兄弟台:“别怕,这里一般不查,查也会提前清场。”
杨琳知道了,这个姓林的又在耍她,气得骂了句死本地仔。
林坤河说:“骂你们听到没有?”
那边哈哈大笑,何渊文说:“这样不太好吧士多妹,我们跟你打招呼你怎么骂人呢?”
他很大肚:“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你要不要回家?我送你。”
杨琳根本不愿和他们接触,说了句不用,一口气跑了。
这次她方向感很强,找到楼梯口咚咚咚跑下去找到小姐妹,硬是拉着离场。
小谢请了假送她们,但他时间不多,送到后又马上跳回出租车,扒着窗户说:“琳妹妹,以后上大学了我们去看你。”
杨琳点点头:“好啊,我带你们逛大学。”
“我还没进过大学。”小姐妹说话像个游魂。
小谢朗声笑:“我也没进见,要托你的福了琳妹妹,希望你不要考太远,不然我们车票买不起。”
杨琳连忙说:“不远,我就考广州的学校。”离爸妈近,也离深圳近。
回店后小姐妹问:“你上了大学会不会看不起我?”
杨琳被她问住了:“为什么?”
“不知道啊,很多考上大学的人都看不起我……们……”
杨琳想了想:“那你要是上大学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小姐妹坚定地说:“会!”
死呆逼,杨琳气得想揍她。
小姐妹迅速溜进被子里,裹好了问她:“你以后还回深圳吗?”
“回啊。”杨琳想好了,她毕业以后肯定是要来深圳工作的,她喜欢这座城市,喜欢这里的气候,喜欢这里有山有海,又能挣到钱。
小姐妹忽然笑了,露着两只眼睛问:“那你回来还泡不泡房东儿子?”
杨琳立马掀开被子踹了她一脚,两人东倒西歪地闹了好久,天花板摇摇晃晃,杨琳的心也摇摇晃晃。
她想,她的人生要不一样了。
但杨琳又一次没有想到的是,她之前挣的钱没了。
在广州的家里听到这个消息,杨琳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她小声问:“一点都没了吗?”
妈妈说:“剩了一点,只够你弟弟开学……”
杨琳说:“那我呢?我也要开学啊?”
爸爸不耐烦:“你跟你弟弟争什么,你多大他多大?你起码上了高中,你弟弟还在读小学。”
杨琳有些崩溃:“可那是我的钱,你们凭什么花我的钱?弟弟上学的钱你们去挣,你欠的钱你自己还,为什么要动我的钱?”
妈妈不忍看她,眼泪滚滚落地对她搓起了手:“对不起啊琳琳,是爸爸妈妈没用,那个钱我们本来想明年再还的,但他们催债催到这里来了,实在没办法,没办法……”
“那为什么又要去盘店?”杨琳不懂:“没有钱就不做生意啊,你们进厂一样能挣钱,为什么一定要开店?为什么那么傻,开店的钱也会被人骗?你们这么大了没脑子吗?”
“说什么?你敢骂老子?”杨老板起身一个巴掌甩到她脸上:“老子养你这么大,供你读了这么多年书不要钱的?你还敢冲我喊,身上骨头长硬了是吧?”
成年男人的一巴掌力很猛,杨琳很快品尝到嘴里血腥味,她一度以为自己聋了,看着父亲鼓瞪着眼好似一个暴徒,比那天抢劫林嘉怡的人还要可怕。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24
第24章
◎我是他秘书,他老婆在家◎
【Chapter024】——
06年时杨琳颤抖过,被吓哭过,走到2016年,杨琳已经不流眼泪。
她在南山待了半天,晚饭后找辆跨城的士把妈妈送上去,多付了点钱,让司机开慢点。
妈妈上车前还在唠叨:“少熬点夜多吃点饭,不要把自己弄太瘦了。”
杨琳敷衍地应了,关车门后想起一句她妈妈经常用来安慰她的话:“你爸爸脾气再差,也从来舍不得动你一下。”
杨琳看过她爸爸打弟弟,下手特别狠,因为男孩子野,她弟弟有时候像个傻子一样出门就到处跑,跑得人影都看不到,几次都以为被拐了,直到被她爸爸打怕了打老实了,才不敢再到处跑。
但也被打木了打傻了,后来是个人都能揍他两下,不敢还手。
比起弟弟,杨琳确实没挨过打,但十年前那一巴掌把她打醒了,也把妈妈那些话打碎了,十年过去,她对父母没有信任好像也不怎么怨。
杨琳拍下车牌号发给父亲,让接到人回条信息,然后自己开车回福田。
打开门就见小比熊咬着个一次性杯子不放,到处撞墙。
“死狗,怎么这么傻?”杨琳嘀嘀咕咕地掏出手机给它拍照,拍完才把那个杯子拿掉。
一休歪头看她手机壳,嘤嘤地叫。
杨琳把它抱起来像宝宝一样摇了摇:“大毛脸,大傻狗。”
玩了会进卧室放东西,林坤河在冲凉。
杨琳摸出香薰点上,一休围着火光纵来纵去,开心得很。
林坤河冲完凉见狗在房间,出来时衣服穿好,又去找外套。
杨琳问:“你要出去?去哪。”
林坤河说:“喝酒,去不去?”
“跟谁?”
“黄亚滨。”
“哦。”在杨琳意料之中。
都是兄弟,但黄亚滨跟他关系更近一些,他身边像黄亚滨这样的兄弟也好几个,相比何渊文,他更会识人,更和人处得来。
有些东西一脉相承,林坤河像他爸,会交人;何渊文也像他爸,满身豪情,自以为朋友遍天下。
父子不单指一种血缘关系,有时也指一种性情上的传递。
杨琳看眼时间问:“我去的话,方便吗?”
林坤河说:“去了就方便了。”
杨琳盘着腿想了想:“那好。”她换衣服跟他一起出门。
城市更新,大把地方跟从前不一样,夜场这种地方尤其,频繁的时候能一年换两个老板,换两种装修。
黄亚滨眼尖地看见杨琳,原本翘着的二郎腿都放下来了,笑笑说:“弟妹来了。”
旁边人问:“这位是?”
黄亚滨说:“我叫弟妹,你说是谁?”
“原来是林夫人。”对方连忙招呼。
杨琳说:“不是,我是他秘书,他老婆在家。”
对方对她的玩笑也了然,配合道:“早就听说林总秘书年轻漂亮,一看果然不得了。”
“是吗?”杨琳惊讶:“以前都没人夸我漂亮,可能是跟了林总才变漂亮的。”
林坤河问:“以前都夸你什么?”
“夸我声音好听,夸我粤语讲得像本地人。”杨琳顺势来了两句。
林坤河评价说:“一般,能听出来不是本地人。”
“那是哪里人?”
林坤河说:“海南人。”
杨琳也不介意,慵懒地坐到他旁边:“还是跟着林总好,到哪都有人夸。”
“小意思,员工福利。”
她说她是秘书,林坤河也就不客气地指指台面:“倒酒,叫蔡总。”
杨琳照做,也给他倒了杯。
但坐了会发现他们是谈项目,她支着脑袋听了会,越听越觉得有些无聊。
想起来时黄亚滨先她一步起身去洗手间,动作有点猛大概拉到筋了,连忙扶住沙发,姿势有些搞笑。
林坤河说:“小心点,别明天又要预约产后修复。”
杨琳不想懂,但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很多年前他们一群人去庙里玩,黄亚滨非要从个栏杆上跨过去,当场就拉伤了要卧床休息,后来找了个产后瑜珈修复老师,才给他掰过来。
她还记得黄亚滨的衰样,躺在床上动不了,医生说他盆骨开了,跟刚生完孩子的差不多。
黄亚滨明显也想起这事,很不自在地瞟杨琳一眼,嘴里怪林坤河:“能不能不提这些陈年衰事,搞得我很没面子。”
杨琳收了收表情,等他走后又坐了会,也起身说:“你们聊,我去转转。”
她起身走出卡座,穿着咨客服的女孩子走来走去地领位,路上人多,迎面有个男的伸手在她腰间搂了一把,女孩子闪避不及又不好发火,只能隐忍地继续带客。
杨琳找了个楼栏靠着,闲看下面扭腰扭屁股的男男女女。
黄亚滨走回卡座问:“人呢?”
“在接电话。”林坤河摸到火机才想起烟被杨琳拿走了,他找黄亚滨讨一支,点好了叹。
黄亚滨最近喝中药没敢抽,烟在手里捻了捻,见杨琳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随音乐轻轻摆动,手里拿个烟灰缸不时点一下,比多年前自在不少。
他脱口半句:“你记不记得那时候……”
“记得什么?”小食掉汁,林坤河抽了张纸擦裤子。
黄亚滨啧一声,忽然又不好说了。
他记得那时候何渊文被杨琳掏了裆,他在车上等的时候亲眼见的,还见何渊文一天走路都是卡着裆,黄亚滨问是不是破处了,被何一脚差点踹翻。
想到这,不由看了看林坤河的裆。
林坤河把打火机扔他身上:“别告诉我中药把你喝变性了。”
黄亚滨试探道:“我提渊仔你不会生气吧?”
林坤河回他两句字:“难说。”
黄亚滨一笑,见他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提了句:“你记不记得当时渊仔跟踪她去广州,看到她被她爸打了,他差点跑上去揍她亲爸?”
要不是黄亚滨拦着,何渊文那个草包真的要上去打她爸打她妈打她全家。
那时候黄亚滨还装模作样地问过林坤河:“我爸也打我,怎么没人帮我去揍我爸?”
现实版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
后来何渊文又去店里帮人搬货,当然更像添乱,因为他很快被摩托车排气管烫到腿,人家女孩子要带他去卫生所他还扭扭捏捏。
黄亚滨守在车里都听到杨琳骂他:“爱治不治!”
何渊文闷闷不乐地走了,还想不通她为什么生气?
黄亚滨当时想,呆霸王也学人泡妞,何渊文到底积的什么德生在何家,又哪只眼睛长错,对那个湖南妹着迷了一样。
但现在黄亚滨不敢说这种话了,毕竟他对面这位更胜一筹,直接把人娶了,邪门。
黄亚滨往后一靠,湖南姐妹花,姐妹花……如果要选,他宁愿选杜海若,看着就没那么折腾。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难缠的女人像一杯便宜的酒,喝完头疼。
林坤河没发表意见。
过会老蔡回来,几人继续聊项目,聊差不多还是老蔡先告辞:“老婆在家催,实在不好意思,该回去了。”
黄亚滨问林坤河:“你呢,你老婆不是也在家等,怎么没个电话?”
林坤河拎着手机说:“我打给她问问,看今晚是不是可以不用回。”
老蔡笑笑:“那我先走了。”
林坤河点点头:“今天先这样,后面有变动再联系。”
老蔡放心走了,他喜欢跟广东人做生意,因为广东人不爱整虚的,今天这么说明天就是这么做,没几个虚头巴脑吹牛逼。
老蔡走后黄亚滨笑:“看来你老婆没他老婆管得严,到点了也不催。”
林坤河说:“可能他娶老婆回家当闹钟,我聪明点,手机里就有闹钟。”
是这么说,但时间不早也都该散了。
林坤河去找杨琳,杨琳已经滑了几米,头搭在栏杆上问对面:“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她视角对面的包房里,一对男女面对面抱着,男的每动几下就要趴女的身上喘气,像拉风箱。
林坤河说:“看不清。”
才怪,他视力不是一般的好,画画画图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损伤,怎么可能看不清。
杨琳拽他:“那我们过去看。”
但那边等不了他们过去,男的抽搐一阵,没劲了。
杨琳说:“也太快了吧,穿件复杂点的衣服还没脱完就交待了。”
她一如既往会找刺激,以前是看到就跑,现在还恨不得凑过去仔细看。
林坤河说:“不然你去指导指导?”
杨琳说:“我指导你就好了,指导别人爽的也不是我,对吧?”
林坤河没听她继续说胡话,领着走了。
明明场子里开着空调,出去停车场才走一段的距离,人身上津津出汗。
五月的深圳还是太湿热,又闷又潮不够干爽。
这样的天气杨琳以前害怕长痘,没想到青春期过后的五月还是会冒痘,她在第二天睡醒的时候摸了摸下巴,一翻身打到林坤河,手就在他拱起的部位。
她摸索着圈了圈,林坤河没睁眼,就那么握着她手套了会,掀被子起床。
杨琳在床上趴了会,没动。
那晚提到他妹妹,他们之间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杨琳不止一次想起林嘉怡,她是很有涵养的一个人,也是看起来柔弱实际很有主见的一个人,亲哥的婚礼说不出现就不出现。
越是这样,她越是频繁地想到林嘉怡。
杨琳踢开被子,也起来去上班。
路上一如既往地塞,她停好车后抽了张零钱去买早餐,被徐芳冰抓包。
“没看到文件么,以后上班时间不许吃早餐,小心王助罚死你。”
杨琳特别烦这个规定,嚷嚷说:“我得了胃病公司给治吗?”
她反骨,买个糯米鸡非要撕开咬两口。
徐芳冰盯着手表,一过整点就把她糯米鸡扔掉:“开早会!”
杨琳鼓着腮帮子被拎进店,路上差点被噎死。
结束无聊的早会,杨琳打算去趟工地,路上再买点吃的。
她掏出车钥匙,有同事喊:“杨琳,你家婆找你。”
杨琳下楼看到一身运动装的梁老师,有些意外:“妈,你怎么来了?”
梁老师说:“刚跟街坊爬山回来,在你附近喝的早茶,顺便到市场买了点东西。”
杨琳跟她去车边,后备箱里几乎塞满了,有狗粮狗窝尿垫,水盆磨牙棒之类……连宠物体重秤都有。
梁老师说:“你们两个都没有养过狗,估计东西也买不全,这些我买的时候试过了都能用,你先带回去吧,缺什么跟我说,可能家里还有。”
她经过的不止宠物市场还有菜市场,除了狗用的,后备箱里还装有汤料,一包包都装好了,直接加水放锅里炖就行。
教师的细致和严谨体现在标签上,每包汤料上都写了炖煮的时间,还有菜市里现称的生云吞,一些腊味,以及几盒早茶点心。
梁老师说:“不知道你吃早餐没有,吃了派给同事吧,都是另外打包的。”
杨琳咕咕叫的肚子马上有反应了,接过来说:“谢谢妈。”
梁老师要上班没留太久,临走前说:“不想家里多个人就再找个做饭的小时工吧,你们都还年轻,不要把身体搞垮了。”
杨琳点点头:“好的,谢谢妈,回去慢点开。”
她站在车棚外,等家婆的车开走才回到店。
大早上无聊,女同事们都过来问:“那个是你家婆?好年轻啊。”
“对啊杨琳,你家婆这么好?”
杨琳问:“你们家婆都虐待你们了?”
“那也不至于,就是没你家婆这么好,还给你送东西吃。”大家凑过来看打包盒。
有句话叫法不责众,杨琳打开分给她们:“都快点吃啊,被抓包了我不替你们交罚款。”
点心不少,杨琳快速吃了两个红米肠一个大虾饺,再次捶着胸口去找水,徐芳冰在茶水间看橱柜,东西摆得有点乱,买的多头玫瑰说了不要天天换水还是换,没养几天就死了。
杨琳说:“你直接叫人买几瓶脉动摆着,让他们换水换脉动就好了,哪那么费事。”
徐芳冰盯着她油油的嘴:“你家婆走了?”
杨琳倒着水说:“走了啊,上班时间不能接待亲友,我记得的。”
徐芳冰觉得她在晒命,杨琳觉得她太拼命,店里花要管茶具要管陈设也要管,死操心。
她喝完水要走,又被徐芳冰拽住问:“D9老板你认不认识?你老公给我介绍过,说姓黄。”
杨琳说:“你都结婚了介绍给你干嘛?”
徐芳冰想掐死她:“我是问D9的单能不能做,你认不认识他们家的人,看能不能把这个单弄下来。”她还给杨琳画饼:“你好好干,明年提你当副店。”
杨琳不吃饼也没有官瘾,淡淡说:“我好稀罕啊。”
徐芳冰啧了声:“你到底认不认识?”
杨琳说:“认识,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喝酒。”
“真的?”徐芳冰当即问:“那他今天有空没,请他吃个饭怎么样?”
杨琳咂咂嘴说:“不请。”
她对黄亚滨最大能做到打声招呼,别的做不到,也不想挣黄家的钱。
25
第25章
◎打得火热◎
【Chapter025】——
到工地的时候还早,杨琳给瓦工师傅带了饮料,他们喝的时候她在房子里随手捡根铝棍,在贴好砖的地方挨上墙。
比了比,方正控制得不错。
她放下棍子再掏出个硬币,在房子里四外敲,四处听,听到有空鼓的地方又撕黄胶带贴上去,马克笔标方向。
有个年纪大的瓦工不高兴地训她:“喂,你不要乱画!”
杨琳说:“没事,这不是哑光砖,不吸色。”说完又走到另一面,仍然用硬币敲了敲,听声音判断有没有空鼓。
老瓦工见她脸嫩,皱眉问:“你是业主还是监理?”
杨琳按着墙面说:“我是卖这个砖的。”
原来是销售,老瓦工态度更差了,粗声粗气又叫了几句。
杨琳没理他,到窗边又踮脚检查上面的砖,这种仰面砖贴不好,掉下来不是砸地就是砸人。
还好,这个区域没那么马虎。
她收起马克笔,把做好标记的地方指给他们看:“这块,这块,这些都要重新贴。”
做工地最讨厌的就是返工,老瓦工受不了被个年轻销售指点,嚷嚷起来:“我做工地十几年了也不是第一天铺砖,我们有自己的手法判断,什么砖什么贴法,你懂什么?”他说着就要去撕那些胶带。
也不知道哪个饭桶找的铺贴师傅,工服都没穿。
杨琳随便他撕:“我都拍照了,晚点发到服务群,你现在不返工等全部铺好了再来返,多的损耗你买单。”
她走到露台,这里要上墙的瓷砖才开始贴,膨胀螺丝是基本打好了,但配套和干挂件没锤上去。
她看了看砖:“这几个角怎么不打磨?”又低头看贴好的砖,挂钩也没加。
杨琳越看越不理解:“你们没图纸吗?上面写了怎么贴。”
老瓦工急了,抱着她送的饮料说:“你见谁用了瓷砖胶还要钉钩?做干挂都是这样的,你自己不懂不要乱指挥!”
杨琳可烦这一句,揣着上衣口袋问:“你以前做工装的吧?”
“你管我做什么的,反正我就是做工地的!”
眼见要起冲突,一边年轻些的连忙出来调和:“美女,你贴的那几个地方我们晚点再看看,干挂的这里,用了瓷砖胶还要钉钩的话我们是觉得有点……多此一举。”又告诉她:“其实干挂的砖不太会掉的,你可以放心。”
杨琳不放心:“这叫双重保险,你们按图纸来,家装和工装不一样。”
工装场地具有临时性,有些开店的过个两年就换,家装的房子一住住十几年几十年,你拿工装的习惯来做家装,那能一样吗?
“也…差不太多吧…”年轻师傅尴尬地笑笑,看她神情。
杨琳不是得理不饶人,碰到态度好的她语气也没那么硬:“干挂的砖这么大,这家业主又有小孩,万一哪天出来玩这砖掉下来,不砸到也吓到了……现在施工都有记录,到时候人家打官司,都能找出来。”
她这么说,年轻师傅只好点点头:“那行吧,我们一会按施工图来。”
他好说话,杨琳也愿意卖面子。
她在离开时给他们叫了盒饭,但也仍然提醒:“注意控制损耗,我们砖每块都不便宜的,损耗拉上去业主不认,到时候还得扣你们辛苦钱,是吧?”
说完甩着车钥匙扬长而去,也不管老瓦工在后面用方言骂骂咧咧。
这些工人干着所谓的苦力活,却不一定有颗朴实的心,甚至连老实都算不上,偷尸偷懒偷鸡摸狗的到处都是。
你对他客气,他就对你敷衍,当你什么都不懂。
工地是底层,但底层不一定都憨厚,他们当中某些人看你的第一眼就是评估能不能欺负,不会放过任何压你的机会,仇富的嫌贫的看人下菜的到处都是,你不较真不表现得难缠一些,他们就拿你当白痴冤大头欺负糊弄。
什么劳动人民老实巴交那一套都是用来骗傻小子傻白甜的,前者跟杨琳性别不对后者和杨琳身份不符,她本来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要是混了十多年还被吓住就真的白混了。
工地下来碰到个客户,杨琳喊了声:“赖总。”
“这么巧。”赖总问:“你来见客户还是?”
“来工地看看,跟一下进度。”
赖总又问:“你还跑工地?”
“跑啊,赖总不会以为我们收完钱就不干活了吧?”杨琳笑着反问他:“赖总呢,也是来看看工地?”
赖总说:“本来是的,现在一看到你,就觉得没什么必要了。”顿了顿,又看着她说:“有你,我放心。”
杨琳跟着笑了笑,给他扶着那道门:“赖总说得我有压力了,以后您的工地我得多来两趟,不然对不起赖总这么信任。”
赖总也没客气,先她一步出去问:“你在这边签了不少户了吧?”
“那没有,”杨琳如实说:“这边就接了个翻新的,您那边,二期和三期的多一点。”
说话间走到停车场,赖总路上接了个电话,接完问杨琳:“明天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杨琳故作不解。
赖总看着她,这才笑着说:“我在南山弄了个铺子打算做香氛,砖还没选,我觉得也可以试试你们的砖,看风格对不对得上。”
杨琳这回站直了,点头说:“那我把明天的时间空出来,专心等赖总通知?”
赖总又是一笑,开车走了。
杨琳看看时间,也开车去海岸城吃饭。
海岸城什么时候人都多,她把车停好后去找电梯,看见水泥墩子上停着只猫,走过的时候顺手摸了一把。
猫蹲着没动,但眼珠子朝上剜了她一下。
什么猫这么拽?杨琳刚想调头去打架,表嫂电话来了,说餐厅刚好有位叫她快上去。
杨琳很快找到地方:“表嫂。”
表嫂招她:“快,我刚点了几个菜,你看要不要加什么。”
杨琳扫一眼,加了个蛋白杏仁茶,她记得婚礼上有杏仁做的点心,林坤河这个表嫂吃了不止一块。
表嫂人不错,小欢欢去粤西医院的时候她前前后后打了很多电话,打得那边医生都开玩笑,说以为是她亲女儿。
表嫂说:“你那个姐姐真的不容易,一个人这样带孩子,要是我早被磨死了。”
杨琳点点头说:“她是挺辛苦的。”同时杜海若也是很坚韧的,再难压力再大的时候也没想过放弃欢欢,更没想要生二胎。
这世上伟大的总是母亲,更心疼孩子的也是母亲。
饮料上来,杨琳跟表嫂碰了碰杯:“谢谢表嫂,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记得要找我,不然我老想骚扰你。”
表嫂嫌她客气:“舅舅舅妈都帮过我们很多啦,我生恩恩那时候我老公在出任务,家公家婆在东莞拜山,家里就我一个,舅舅舅妈大半夜从南山开车过去龙岗,我进医院什么都是他们帮忙的,守了一个大夜,后来小孩择校的事也是舅妈帮的……我都一直没还上他们的人情。现在好啦他们娶儿媳妇了,难得有点事我能帮上,我高兴都来不及。”
杨琳笑笑,又客套了几句,低头吃菜。
他们家族很团结,能看出林家是这一大家的核心,老林总有号召力又大方,什么事只要他一开口,都愿意跟着。
吃饭时表嫂问:“坤河公司生意还好吧?”
杨琳说:“还可以。”林坤河公司生意确实不错,尤其今年,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表嫂有些羡慕,果然做生意还是比吃公家饭要来钱快一些,尤其林坤河这样的。
表嫂夸奖道:“坤河厉害的,我听我老公说他大学时候就开始挣钱了,那时候在国外接外快,帮人做什么装修效果图。”
杏仁茶上来了,杨琳开盖搅了搅,她以前觉得生杏仁有股药味,闻着看着都有点像生石膏,这会快速尝了一口,再喝一勺,还不错。
用广东人的词来形容就是:颗粒幼细,口感香滑。
尝完继续刚才的话题,杨琳问:“大学吗,哪年的事?”她不太清楚这一段。
表嫂的杏仁已经喝了半盅,埋头说:“就09年前后吧,听说他画图画得觉都没时间睡,我老公给他打越洋电话,听他打了两分钟呼噜。”
林坤河还有这么刻苦的时期,杨琳努力回想着,单手搅了搅汤盅问:“为什么,他缺钱吗?”
“缺啊!”表嫂记得还清楚:“08年那会他们家不是抄底了一些房子和股票嘛,那时候还没太涨回来,他爸爸又替一个助理做担保,那个助理跑路了,钱也是他们家还的。”
严格来说,应该09年前后是林家比较辛苦的日子,林家兄妹在国外的生活也跟着收紧,最困难那会就是靠林坤河的外快在撑着,他原本还打算读研,后来一毕业就回国工作,只留林嘉怡在那边读研又读博。
不过歪打正着,房股多持几年就多几成的翻倍,如果那两年林家松手卖了,还没现在这么赚。
“而且坤河生意头脑不错,他做那个效果图一开始按张收费的,后来客源多了他就自己接单然后派单,赚佣金。”表嫂感叹来感叹去,又可惜自己家里买房晚:“我们11年的时候才开始跟他们家踩盘,要是早两年买,现在都发成猪头了。”
杨琳微微愣,还以为林坤河没缺过钱。
她把这段想了想,问:“跑路的那个助理是姓钟吗?”
“对,好像是姓钟,你也认识?”
“听他讲过。”杨琳记得钟助理,湖北人,讲一口流利粤语,刚见面的时候杨琳还以为他也是土著,也以为真是个老实人。
原来老林总也有识人不清的时候,杨琳垂着头想。
转天,她刚到公司就被王逸洲和徐芳冰喊过去,问她带团队的想法。
杨琳的回答是没什么想法,她不图虚名,当一个小销售也很逍遥。
王逸洲却点出她的短视,指出她不想承担责任。
“杨琳,你的销售能力很强,但这个社会不看单一能力,综合能力才是你的竞争力。”王逸洲有些严肃:“说直白点一个人如果具备管理潜质但拒绝往上走,那叫不敢承担责任,人在职场上是要成长的,你不可能做一辈子销售。”
杨琳似笑非笑:“王助理,我是国家大员还是什么星宿转世啊,有什么责任是我非要承担的吗?”
徐芳冰咳了咳:“好好说话,王助理是在为你着想。”
杨琳才不吃这一套。
她一个人的时候想干嘛干嘛,业绩完成了每天到公司打个卡点个卯就行,当管理了屁大点事都要找她,下面人完不成业绩要靠她塞,搞不定客户她要出面去陪去喝,售后不行的时候还靠她去撕。
杨琳没当过妈也不怎么想当妈,至于无痛当妈这种戏码当上你就知道多痛了,到时跟徐芳冰一样每天尽是糟心事。
而且公司为什么提她上去,不就是想让她也上场跟这边股东斗。
流血的事能白出力吗?杨琳又不傻。
王逸洲思索再三:“你确定不再考虑?”
杨琳想了想:“非要提我上去也可以,我有条件。”
“你说。”
“底薪在这个基础上再调四成,还有我要绑定绘图员,我要饶红。”
旁边一个人事说:“饶红不愿意跟你。”
“那是你们的事,”杨琳才不管:“我就要她,歪瓜裂枣别往我这塞,还有那些CAD刚学几个月的我是绝对不会要的。”
饶红虽然懒,但她做图出错率很低,而且经验不算少,再加上杨琳的图基本是她做,沟通起来没那么费事。
杨琳已经不是守店的士多妹了,想要她多干点活就得多给她钱,条件多多益善。
办公室出来又被徐芳冰喊住:“去哪?”
“客户约吃饭,干嘛?”杨琳掏出香水往身上喷,喷两下,气味全往徐芳冰出鼻子里钻。
徐芳冰皱眉:“这什么味这么难闻?”
难闻吗?杨琳真诚推荐:“别买YSL,浪费钱。”
徐芳冰翻着眼睛看她:“说点正事,黄家的单你发神经不管,姜工认不认识?他跟你老公关系好。”
“是那个叫姜河的吗?北京人?”
徐芳冰纠正她:“人家是上海人,只是做的项目在北京。”
管他哪里人,杨琳知道徐芳冰目的,迟疑道:“我听说他很有匠人精神,真正的大师,只用他想用的材料,谁的面子都不卖。”
徐芳冰从绿植上摘了一片黄叶子,漫不经心地刺激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你这样还想绑定绘图员,你靠做家装也就配绑定一个学徒。”
杨琳垫着下巴,装思索。*
徐芳冰这才说:“南京有个设计名家大讲堂,他确定会去的,咱们厂家也有赞助,你领个工作证去看看,他好像去完这个又要搞什么闭关了。”
杨琳问:“我一个人?你不跟我回去故地重游吗?”
“不去。”徐芳冰这辈子都不想回南京。
“为什么,怕警察抓你?”杨琳偏要惹她。
果然徐芳冰炸毛了:“明天厂家有讲师来讲课,你去接待!”
杨琳最烦厂家的人来传道摆谱,马上说:“好的徐店,南京我去,我一个人去就行,不用多付一份差旅。”
她很识相,知道今天把徐芳冰惹得七七八八了,跟着说几句好话贴心话,眼见时间差不多,开车去赴约。
路上想起林坤河,她拨电话过去:“你晚上加班吗?”
“不加,但有个应酬去一下。”
“哦,我也有个应酬,好巧。”
林坤河说:“我以为你做了饭等我。”
杨琳发现他想得够美:“我做好饭等你,你就不去应酬了?”
林坤河在那边不高不低地说:“家里的饭可以改天再吃,你多练练,争取下次比今天更好。”说完还要求:“不要做烤鱼,也不要辣椒炒鸡脚,辣椒炒一切。”
杨琳正在红灯前对着镜子整理眼线,闻言顿了下,又笑起来。
她想起她真的做过这两个菜,但当时不知道他辣到吃不下,只看到他一个劲喝酒,以为在国外买不到珠江的原因。
林坤河在那边开始点菜:“你明天做,炖个汤炒个菜心再灼个生蚝。”
杨琳啪地打上镜子:“还想吃生蚝,谁有空给你弄这个?”
林坤河提醒她:“没听过么,生蚝是男人的加油站,我最近周身无力,再不吃点满足不了你。”
杨琳冷笑:“我最近就学了一个新菜,螺丝椒炒朝天椒,炒完放点剁椒上锅蒸,爱吃不吃。”
说完借口要导航,挂线了。
关内说大不大,最热闹也就那几个商业体,她方向感不错,凭着记忆也开到了。
黄昏时分,人来人往。
深圳是寸土寸金的地方,这里绿化覆盖率很高,山海和高楼都是这座城市的肌理。
因为有海,这里的夕阳格外灿烂,灿烂到杨琳都会停下来盯着看。
落日熔金,大自然对余晖的涂抹闲闲几笔,就有海市蜃楼的感觉。
旁边拍照的女生们在聊天,杨琳听到她们在说,广州跟深圳很不一样。
确实不太一样,因为挨得近,待过的人都会不自觉把这两座城市进行对比,广州外地人再多,岭南广府的腔调始终是主导,深圳不一样,这里没几个讲粤语的。
很多年前杨琳还很努力学过粤语,现在回来一看,大家已经不怎么学粤语,不那么热衷于伪装成一个本地土著。
因为这里是移民城市,这里的方言是五湖四海的普通话,这里的主旋律是现代繁荣是永远创新。
这里有高学历精英,也有一堆像她这样进城的泥腿子二代,她们不关心城市历史也不会跟着喊口号,他们关心的是未来关心能不能挣到钱,一旦在这座城市挣不到钱或者过得不舒服,她们很快会转移阵地,找更让她们舒服的生态位。
反正在哪都是飘。
旁边一圈圈的人都在拍照,杨琳也想拍又觉得没什么必要,于是收起手机,转身拨开一层层的人群。
林坤河旁边有人问:“林总,那是不是你老婆?”
同行凑过来:“哦哟还真是,老林,喊你老婆上来一起吃饭?”
林坤河也看到了,那张千娇万态的脸刚刚还给他打电话,这会走到商场门口跟个男的会合到一起,一前一后走进去。
商场门口风大,有什么东西飞过来,男的伸手挡开,然后走到杨琳旁边像给她指方向。
楼上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手落下的时候似乎虚虚地搭在杨琳肩膀上,揽了下。
崔志华一凑近也看见了,他心里回想着之前在杨琳那里吃的两次瘪,张嘴就跟林坤河开玩笑:“林工作品一流,但找女人的眼光……恕我直说,有点随便了。”
林坤河转身看他,认真喊了声小崔总。
崔志华连忙跟他握手:“好久不见林工,上次广州之后就没见过了吧,有幸您还记得我。”
这位砖二代今天还没喝就开始把自己当个人,帕拉梅拉的车钥匙往兜里一揣,见林坤河面上风平浪静的,又来句:“我听说那位在跟你结婚前,就和曹工打得火热。”
旁边有人忍不住弄出点动静,低声提醒:“小崔总!”
林坤河问:“打得火热是什么意思?”
崔志华见周围人脸色不对,很快也回过神来,一时后悔不及。
林坤河笑着看他:“这句话我不太懂,小崔总给解释一下?”
崔志华能怎么解释,被他连问两句,额头隐隐有汗下来:“刚刚是我……说错话,林工不要介意。”
林坤河没说什么,转身入席。
席前来这么一出,再没人搭理崔志华这个傻叉,玩笑喝酒个个掠过他。
崔志华被无视得走也不是留也不对,脸上五光十色。
不久讲到一个地产标,林坤河点他:“小崔总这么能说,不如让小崔总点评一下钱工新作?”
钱工是在林坤河手里拿过项目的,还不止一个,两个设计佬关系好得很,这次叫他找到机会,当即扬声喊:“小崔总,图发你手机了,小弟等你点评呢!”
姓钱的出了名的骂人难听,谁敢点评他?崔志华眼睛艰难地看着发亮的手机,手居然都提不起来去拿。
钱工还不放过他:“小崔总,我还有个同规格的地产标,你指点几句,要是合适我改成你们的砖,下个月去那边投标去,中了咱们正好合作对不对?”
“是啊小崔总,怕什么,钱工等你高见呢。”旁边人纷纷起哄。
崔志华被架起来嘲讽,脸上那阵难堪像浮在水上的油,无比清晰。
林坤河静静地看着他,好一会才出声:“算了,看来小崔总水平也一般,回家跟你爸学多两句再出来现。”顺便提醒:“记得下回讲点人话,顺耳。”
所有人大声笑开,崔志华说不出话,年轻的脸皮刺得通红。
【作者有话说】
深圳落日真的会有海市蜃楼的感觉,有次雨后出夕阳,我被窗户上的景吓一跳,以为云海里有道南天门,脖子伸出去才发现是工地的吊机。
26
第26章
◎跟谁这么激情?◎
【Chapter026】——
一栋之隔的商场,杨琳和客户进了餐厅。
他们在吃饭前去看过铺子,店就在商场里,围档已经摆起来了,那个位置档次不会低。
杨琳问:“赖总自己忙这间店吗?”
赖总说:“有个合伙人。”
杨琳给他倒茶,嘴上又问了句:“合伙人是您太太?”
赖总却说:“不是,我单身。”
杨琳手稳稳的,笑着看他一眼:“可我听饶红说,她一开始是跟您夫人联系的。”
赖总想了想:“饶红是你们那个同事?”
杨琳点点头。
赖总微微一笑说:“准备离,还在走程序。”
杨琳恍然大悟,转口说:“那我猜,赖总的合伙人应该对您足够信任?”
“怎么讲?”
“像赖总这么有魄力的人,商场那么好的铺位说盘就盘,跟您合伙,肯定对您的眼光无条件信任。”
赖总笑:“逼单了是么,这么快就把我架上来了。”
杨琳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哎呀,让赖总看出来了,是我没藏好。”
女人表露出娇俏的一面,赖总很受用,菜单用食指抵着推过去:“看看吃点什么。”
杨琳也没客气,翻开点了几个想吃的。
等菜的时候聊一段,他不太爱讲他的事,杨琳也就顺势扯到自己工作上:“我最近在竞争管理,公司说这单签上就让我当主管。”
赖总问:“你能力这么强还要竞争?”
“要啊,我们公司强人很多的。”
“那你不如来帮我,我刚好缺个店长。”
杨琳听了,眨眨眼说:“可我只会卖砖。”
赖总盯着她乌黑的眼,缓缓回答一句:“销售技能都是通用的,你能卖得好砖,也就不一定能卖好别的。”
“比如香薰?”
“不止香薰。”
杨琳来劲了,眼睛都明亮起来:“是吧?我也觉得我卖什么都行,就我老公不看好我,说我只能卖砖,卖别的怕我坑人。”
赖总玩味地看着她:“坑人?怎么说?”
杨琳坐直了些,表现出几分愤慨和无奈:“我最早卖水果的,卖给他一块馊了的西瓜,他就赖上我了,到现在都咬着我不放,你说气人不?”
赖总品了品她话里意思,脸上带点了然的笑,没接话。
但吃上又聊上后,也就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杨琳带了图和方案过来,艺术馆SPA馆的案例,风格和调性上同香氛店比较接近。
赖总问:“这么着急?”
杨琳理所当然地说:“赖总请客,我不能空着手来吃白饭是不是?”
赖总笑了下,身体也微微坐直,点了酒说:“喝一杯吧。”
“要开车呀赖总。”杨琳托着腮问:“我记得我们上午约地方的时候,说好不喝的?”
赖总说:“就喝一杯,助餐的。”
杨琳叹气:“我不想拒绝赖总,但我这个人贪杯,有一杯就要喝第二杯,喝多了不太清醒,可能会卡带会说胡话。”
赖总盯着她年轻饱满的脸颊,眉一抬问:“什么胡话?”
杨琳把滑到脸颊的发丝拂开,摇头晃脑地说:“别喝了,赖总没签单…别喝了,赖总没签单…”
赖总一愣,笑出声。
漂亮的女人到处是,但漂亮又有趣的女人实在少见。
他脸上笑容变得愉悦,爽快地说了句:“放心,女人陪我吃饭,我从来不会白占你们时间。”
说完想了想:“先给你订金吧,转账还是?”
杨琳掏出店里的POS机。
赖总又是一愣:“你准备得真齐。”
杨琳露齿一笑:“我知道赖总够爽快,肯定不会让我白跑这趟。”
POS机反应很快,付款凭证滋滋嗒嗒地钉在热敏纸上,赖总签字比上次还要干脆,他一签完,杨琳马上唱了段好听的话,一时又着相了,得意地收起POS机。
什么合伙人,她就知道是独资的。
她的喜形于色很生动,看得人很舒服,赖总眼角压着点笑,瞟向她手上婚戒:“你老公哪里人?”
“深圳人。”
“本地人,还是?”
“身份证440301开头的。”
那就真是土著了。
赖总看眼那辆奔驰的车钥匙,带些惋惜。
饭后杨琳问:“赖总,您店铺那个大箱子里放的是不是礼盒,能不能送我一套?”
赖总服了:“我说你怎么看好几眼,一进去就盯上了吧?”
杨琳大大方方地说:“我们公司女同事知道我要来谈香氛店的单,都说等我拿点小样回去试试,我都答应了的。”
赖总边笑边摇头,到车里给她拿了几盒:“那要麻烦你多多帮忙宣传了。”
“赖总放心,建材城女孩多得很,等您开业我一定领着来帮衬!”杨琳笑盈盈地送走他,自己也启动车子,开出商场。
刚好离杜海若的店近,她绕去坐了会,回家时路过有酒吧的街,看见一堆醉酒的人里有个认识的,挺费劲在照顾几个烂醉的酒鬼。
杨琳停下来想喊他,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名字。
倒是邓文胜眼尖地认出她,喊了句:“嫂子?”
“没事吧?”杨琳往那帮人扫了眼,有男有女,穿着体面的随便的都有。
有人过来就往邓文胜背上跳,邓文胜用力把人拽下来,狼狈地跟杨琳解释:“没事嫂子,就是朋友喝醉了,我们在等去取车的朋友。”
杨琳哦了一声,聊几句,确定他没事也就摇上车窗继续开。
开出不久往后视镜看了眼,心想玩得挺花。
到家时先被狗踩一脚,杨琳刚把鞋换下,一休叼起就走。
她气歪了嘴:“死狗,把鞋还给我!”
一休喜欢被她追,它咬着鞋往阳台跑,阳台门被林坤河锁了,他在外面抽烟。
这狗嗷嗷叫,他打开门训了句:“几点了?”
一休看了看他手势,张开嘴,可怜巴巴地顿在那里。
杨琳把鞋抢回来,心疼地检查:“我这是真皮的,下次再咬,咬坏了我揍你!”
林坤河看她一眼,重新拉上了门。
杨琳想着路上的事,哗地又把门打开,说刚刚在半路碰到邓文胜了,跟一帮人喝得烂醉。
林坤河说:“这么大人了做什么自己知道,我又不是他爸,管不着。”
“我也没让你管,就是觉得他太花了……”杨琳想了想,搭着林坤河悄声问:“这人不会有什么脏病吧?”
林坤河皱着眉低声说:“有也传染不上你,再说人家好好一个人,你张口就问他是不是有脏病,你觉得合适?”
不识好人心,杨琳用力推了他一把:“我是怕他在外面瞎搞八搞,哪天跟那个钟助理坑你爸一样坑了你!”
她气得不轻,干点什么都咚咚响,还好楼盘隔音不错,她也很快钻进浴室洗头洗澡。
隔着一道门,花洒水声绵长,吹风机嗖嗖地,声音持续而密集。
杨琳在里面折腾了好久,出来时见林坤河在研究自己带回来的礼盒。
杨琳洗澡前只是拆了一点点,被林坤河拨两下,动得跟垃圾一样。
男的天生有破坏力,什么漂亮的东西到了他们手里都会变乱,杨琳恨这人手欠,但也很快发现里面有盒漂亮的线香。
她打开闻了闻,又找出个香插,然后去拆了别人送林坤河的一套茶具,从里面翻出个扁扁的乌金石材质的茶则,像一叶轻舟。
线香点好插上去,烟丝袅袅虚虚,看着很有禅意。
“好看吧?”杨琳觉得自己审美很绝。
林坤河问:“这什么味道,这么奇怪?”
“这叫东方香,你不懂。”
“东方香是什么香,厕所香?”
怎么就厕所香了?杨琳觉得这个人很煞风景,没好气地踹他:“你去跟狗睡!”
林坤河优雅地躲开那一脚:“你仔细闻闻,这跟你爸点在你们那个三楼厕所里的香是不是一样?”
他一说,这股气味立马在杨琳的鼻腔里绷直入脑。
那还是个共用的厕所,给不带独立洗手间的房客用的,这些人一般都不怎么讲卫生,吃的杂拉得也杂,所以再怎么清理再怎么点香都始终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如影随形。
杨琳闻不下去了,马上灭掉放回去,又重新找了香水来喷。
林坤河已经被她这些乱七八糟的香腌麻木了,刷完牙问:“谁跟你说了钟助理的事?”
杨琳闷声说:“没谁。”
林坤河稍微一猜:“表嫂说的?”
他自己猜到的杨琳就不管了,她很好奇,过去轻轻撞他肩膀:“那个姓钟的,借了多少啊?”
“不多。”林坤河大概说了个数。
杨琳一惊:“这还不多?”而且那个时候利息应该也不低,这个数肯定是没包利息的。
林坤河说:“生意贷不是消费贷,这笔数不算多。”
杨琳撇撇嘴,蹲下来给狗擦脸:“生意个屁,还不是拿去消费了?”不对,都不算消费,直接赌掉了。
杨琳讨厌这个赌字,想问姓钟的有没有还钱,但记得婚礼上好像看见过,那应该是还了。
她不由感叹:“你爸爸人真好,这样都能不计前嫌。”
感叹完又笑,目光顿在林坤河身上,忽然来了句:“我以为你爸看人很准。”
林坤河说:“知人口面,不知心。”
他同样看回去,两个人对视着,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夜深夜沉,对视渐渐有些变了味道,林坤河伸手握住她的后颈,撩开头发去亲她脖子。
出水芙蓉为什么漂亮,因为有一份不经矫饰的娇艳,洗完澡后人肌肤清爽发丝清新,他干燥的手指穿过她蓬松的发,把人扶正了欲要吻。
芙蓉吱声了,蹭着他嘴说句:“来事了啊,别碰我。”
林坤河顿了下,搂着她嗅了一圈,身上确实没有酒味,也就作罢,蒙头睡觉。
五月尾的深圳还没脱潮,又湿又燥。
林坤河梦见以前的杨琳。
他梦见他们在海边,她穿得很少,被太阳晒得往他这边跑,然后拉开他外套拉链,脸埋近他手也圈住他的腰,小声地说些什么。
他听不清,把她提起来问,她吓了一跳,一把推开他:“怎么是你?何渊文呢?”
林坤河愣住,她忽然又抱回来撅嘴亲了他一下,他很快反应过来,抓着她的腰按在怀里吻,吻得她不停哼哼,催他进行下一步。
海边别墅里的垫子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潮,又有点老弹簧的异响,他捞着她一条腿问要不要等等,她说不要,另外一条腿又缠上来,紧得他满头大汗,埋头不知梦里梦外。
动作越来越张狂的时刻,一阵抖被子的声音把林坤河揪出梦境,睁开眼,现实中的杨琳顶着一头乱发对他居高临下,是和梦里正好相反的方位。
她嘴角噙着点恶劣的笑,伸手对他下面弹了弹:“梦到什么了?”
林坤河把她扯下来锁住腿说:“龙虎豹。”
杨琳挣了下,煞有介事地问:“跟谁这么激情?”
林坤河说:“既然是梦,跟谁都有可能。”
杨琳牢牢盯着他。
闲着也是闲着,林坤河抓她手来套,她咻地抽开,人也像泥鳅一样滑下床,高声咒他:“少打点胶,小心ED!”
林坤河无所谓地笑了笑,胳膊压在眼窝,感受梦中余味。
青春是无数次的幻想和梦|遗,那时候他还调侃黄亚滨让少看点黄刊,毕竟龙虎豹看得太多,对腰肾不好。
他也做了一些不太光明的梦,梦里坦荡得近乎无耻,却也爽快得欲罢不能,但人要有自制力,他也记不清是怎么控制的,总之后来这样的梦就少了,没必要,也很没品。
起床时杨琳已经在喂狗,喂完起身说:“吃你的,不要看我。”但一起身,狗还是跟着她脚跑。
她喜欢动,狗一天在家都能跟着她跑几千步,偶尔也挨骂,但被她骂出瘾来了,越骂越往她身上扑,腿短身子宽,也越看越像电动狗。
林坤河套好衣服出去,狗又来扑他。
他绕了几圈把狗带去狗盆旁边,问杨琳:“你还不走?”
杨琳不客气地嚷嚷:“你又不是我老板,管我走不走?”
林坤河公司忙没空跟她计较,看眼时间就走了。
一大早晴阳射眼,林坤河打下遮阳板开出小区,旁边公园的榕道下有人跑步,他降低车窗看几眼,眼睛很舒服。
华南湿润,榕树有着水泥也封不死的生命力,气根深扎泥底,坚守着广府地区的城市绿脉。
到公司时闻见一股关东煮的气味,大早上还有人吃烤肠。
“坤哥早。”邓文胜递给他车仔面和一杯咖啡:“嫂子表姐那里买的。”
林坤河问:“店里生意怎么样?”
“很好啊,特别旺!”邓文胜语气有些夸张,努力睁着黑眼圈说:“我反正每次进去,里面工仔手都没停的,一直在收钱。”
林坤河想起杨琳的话,车钥匙扔进抽屉问:“昨晚去哪里偷鸡了?”
邓文胜问:“嫂子跟你说了啊?”
林坤河手边电话响,屏幕上看见个崔字,他没接。
林坤河不算大师也没多大能耐,但业内好友还是有几个,而且深圳圈子就这么大,姓崔的比起他更不算什么人物,弄他一阵还是不成问题。
他回答邓文胜刚刚的话:“谁让你被她撞到?”
邓文胜先是呵呵地笑:“那些都是我朋友,还有几个弟仔,知道我又要走了,非拉着聚一下。”又说:“嫂子昨天挺忙的,那么晚才回去。”
林坤河应了一声,揭开车仔面的盖,一次性筷子往下一顿,包装纸随即破开。
邓文胜问:“嫂子还上班呢?”
林坤河问:“她不上班要干什么?”
“坤哥,你们结婚也快半年了吧,不考虑要个孩子吗?”邓文胜满脑子都是他们夫妻打情骂俏的场景,躺在转椅上说:“生个孩子家里热闹点,或者也给嫂子弄个店,省得她还要去跟那些人喝酒,没必要么。”
林坤河把车仔面吃了两口,问他:“那些人是哪些人?”
邓文胜反应过来好像骂的是自己这个群体,摸着下巴笑了会,看着林坤河把面吃完,还舍不得走。
林坤河没耐心给他视奸:“东西都收拾好没有?去了江苏谨慎点,那边人脑子不比你差,别一天到晚自作聪明。”
邓文胜只有点头的份,起来要帮忙收桌面垃圾。
林坤河没使唤他,袋子系好往垃圾桶一扔:“去那里沉下心好好守着,做完这个项目,过年让你回家更风光。”
邓文胜怔了下,很快站直,洪亮地应了声:“谢谢坤哥!”
出去时又被林坤河叫住:“让行政给你买票,顺便帮我买一张去南京的。”
南京,邓文胜想了想:“那个什么讲堂,坤哥你也要去讲吗?”
林坤河说:“我不讲,去给老姜捧个场。”
“那当天来回?”
“住一晚吧。”林坤河起来活动活动,窗边看了看便利店的方向,这个点客流不断。
【作者有话说】
周四见
27
第27章
◎老公啊,你就这么走了吗?◎
【Chapter027】——
月初事多,杨琳跑了几个开工的工地,灰头土脸好不容易洗干净,又要去渠道做简报。
她有几天没来建材城,店门口在换门头,只能绕到后面去停。
停车时看见一辆猪肝色的保时捷在后面,辨认出来是崔志华的车,杨琳这个侧方位几次没停进去已经很不爽了,以为这王八蛋又要抢她车位。
她关了火下去打算踹他车灯时,崔志华抬头看她一眼,倒车往后退,停B区去了。
杨琳叉着腰看了会,这才上车慢吞吞地倒。
停好回店,王逸洲也摊着合同在会议室。
杨琳带团队,底薪加了三成饶红也归她,但同时塞给她两个业绩老大难,这两人混了几个月底薪,都在被辞退的边缘。
杨琳马上说:“我要换人。”
“当然可以,但有条件。”王逸洲没那么好说话,他给的条件是要么把饶红也换掉,要么杨琳降点底薪加点指标,总之不可能每一条按她的来。
徐芳冰劝,说这两个虽然看着不灵光但可以当牲口用,稍微带一带,维护渠道跟跟单应该没问题。
杨琳不想升这个职,但厂家涨价以后各大门店都很被动,深圳店因为股权问题尤其复杂,今年已经过到一半,徐芳冰压力是最大的。
如果到年底业绩和架构都没有什么突破,徐芳冰这个店长恐怕是最先被斗掉的。
当然这种话她们谁也不会说,会议室出来还各看各不顺眼。
杨琳被催着要钱,边转账边发牢骚:“你车险明明还没到期,这么着急干什么?”
徐芳冰喷她:“你懂什么?越近保费越贵,提前买有得返还。”
杨琳低头输完密码:“转过去了,以后别烦我。”
徐芳冰收了钱,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忘记告诉你了,车子出险一次保费影响三年,明年保单出来我还得找你。”
杨琳正要骂她,楼下听到有人打架。
她们齐齐去看热闹,是对街两个卖卫浴的为了同一个客户打起来,从指着鼻子互骂到互殴,再到摔地上拉扯,像两条出了油的蠕虫。
徐芳冰还点评别人:“同一个店的都能打起来,店长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杨琳瞟了瞟她想走,又被拎着说南京的事:“问问你老公去不去,抓住机会,让他帮你一把。”
杨琳说:“我尽量。”
徐芳冰给她四个字:“必须拿下。”
“不拿下怎么办?”
“不拿下就把你从C捏成A。”
杨琳低头看了眼:“我不止C。”
她把扣子解开一粒。
徐芳冰说:“不要脸。”
杨琳想了想:“要一点。”她看见王逸洲,又把解开的两颗扣子扣回去一颗。
扣完手搭在胸上沉吟。
徐芳冰一看她就知道有事:“有屁快放。”
杨琳就放了:“要不要给你打包两碗鸭血粉丝汤带回来?”
徐芳冰听懂了,一阵咬牙。
她看眼王逸洲,当时他问她跟杨琳怎么认识的,她没说是实在说不出口,因为事情总归有些丢脸,比如她跟杨琳也打过一架,比卫浴店那两个更狠。
那时在南京徐芳冰才搬进去几天,因为争客厅的事两个人打了起来,她把杨琳那些化妆品砸了个稀巴烂,杨琳也把她脸按进馊了的鸭血粉丝汤里。
杨琳手长,跟个长臂猿似的一下就把她摁住了,那股狠劲吓人得很。
好在杨琳耳洞打得比牛还多,徐芳冰扯穿她一个耳洞,杨琳也薅掉她一撮头发,双双见血。
但徐芳冰脸皮没杨琳厚,她在派出所都嘻嘻哈哈像不是第一次去,被民警训了还娇滴滴说警官哥哥人家手疼……
徐芳冰当时一阵恶寒。
后来徐芳冰做直销被骗,厂家卷钱跑路,她下面的代理追去家里讨货款,嚷嚷着说她搞传销要揪她去坐牢,是杨琳拎着钱把人给打发的。
她点烟盘腿坐在客厅那张桌子上,手里不知道哪来的大钞数得哗哗响,一个个给那些人发钱,然后揪着徐芳冰在欠条上签字。
徐芳冰盯着欠条上的利息,当时就想起一句话:天上九头鸟,地下湖北佬……湖南也没什么好鸟!
徐芳冰这辈子再不想吃鸭血粉丝汤,听见都一阵反胃,她抓着杨琳拧了下腿:“中午给我打包份餐蛋面回来,蛋要三分熟,多一分我取你狗命。”
“至于吗,吃个饭都没时间。”杨琳拍拍屁股走了。
上午接待完一位客户,她去后面的美食城吃饭,路上被什么东西砸到脑袋,捡起来才发现是树上掉的鸡蛋花。
杨琳以前没少被这东西砸,甚至跟那帮本地仔走在一起的时候老被砸,而明明他们都比她高。
那帮人也是无聊,专门研究过高低错落,说专选她这种最矮的砸。
杨琳那时对他们个个没好脸,后来一走过有这种树的地方,她就往何渊文衣服里钻。
今天没有衣服可以钻,杨琳一挥手丢出去老远。
美食城人多,她要了份沙茶面找位置,店里同事招她:“这里有位。”
杨琳走过去,桌上坐了几个同行,都是崔志华店里的,正在抱怨崔志华嘴贱话多,刚接手店铺就得罪了渠道,最近接连被退单,有一单还是大宅。
听说当爹的气都不打一处来,每天拎着他骂一顿。
也是从这,杨琳才得知林坤河那天晚上也在那个商场。
在也不说一声,怪不得吃错药去翻人家礼盒。
同事目光投了过来:“杨琳,你老公也太好了吧,这么护短。”
杨琳低头喝汤的时候微微有点呛到,咳了咳:“想多了吧,他平时对我说话可不客气,怎么可能为了这点事去为难小崔总?”
旁边有个女导购递了张纸过来,杨琳擦擦嘴又说:“而且退单可能是业主指定,也可能是看见新的风格想换,你们太看得起他了,他没那么大能耐搞这些事的。”
大家一听,也知道她什么意思,确实就算针对也不能说这么明显,于是都笑笑。
刚才递纸那个女导购说:“也对,其实我觉得应该跟我们的砖有关系,不是色差就是翘边,售后又做得不行,而且小崔总说话一向不过脑子,接店没多久都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其他人顺势吐嘈,说崔志华业务能力差,自己连砖都认不清还以为在酒局上混得很好,但是渠道费花出去不少,也没见给公司拉几单,倒是逼得好多人都想辞工。
杨琳看了看那个女导购工牌问:“你也辞了吗?”
女导购说:“准备辞。”
杨琳又问:“你开单了吗?”
“开了两单,但都是小户型。”女导购有点想叹气:“我们售后太差口碑不太行,没几个转介绍的。”
杨琳没说什么,吃完拿着给徐芳冰打包的面走了。
徐芳冰刚跟完展厅翻新的事,饿得餐具没拆先喝了口汤,喝完问杨琳:“你笑什么?”
笑了吗?杨琳摸了摸脸,按住说:“大概是笑你忙得跟条……跟十天半个月没吃饭一样,没必要吧?饿出病老朱又不给你治。”
徐芳冰掰开一次性筷子搓了搓:“真饿出病就好了,我也回家待着,让我妹养我。”
杨琳也没说什么,掏了超市买的巧克力扔她桌上,转身去洗手间。
下午要去做简报,她拆了个新的粉底正补妆,林坤河电话打过来。
杨琳看着手机屏幕,等它响了一会才慢吞吞接起来:“喂~老公?”娇荡的声音还没收口,林坤河在电话里说,杜海若前夫又去闹事了。
杨琳牙一痒,嘴角才翘起来的笑立马又压了下去。
孙汉这个鸟人,还阴魂不散了!
她很快赶过去,到南山时警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这边效率很高,查了监控做了笔录,扣着孙汉准备回警局。
杨琳差点跟过去,林坤河拉住她:“黄亚滨揍过了,别动。”
他们看着警车离开,杨琳问怎么回事,店里的女店员说孙汉来求复婚,说什么不要二胎了,就带着欢欢一起过。
女店员复述:“海若姐不同意,他就跪在地上扇他自己脸,吓得客人都不敢进来,后来我们值班的男同事来交班,他硬说是海若姐的……奸夫,要打人……”
再后来就是黄亚滨经过,轰他的时候跟他打了一架,然后林坤河也来了,才把这个疯子彻底按在地上。
黄亚滨额头有挂彩,晦气地把塞鼻血的纸巾扔掉,骂了句:“破修车佬,力气还挺大。”
林坤河也跟孙汉较量过,知道他确实有几分蛮力*,问黄亚滨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黄亚滨摇摇头:“算了,晚上我还要回家吃饭。”
他回头看了眼,杜海若正绞紧身上的披肩。
六月并不冷,她却在打摆子。
黄亚滨目光顿在她身上,过会调开去看她女儿,越看越纳闷,问林坤河:“好好的小孩怎么会得自闭症?”
林坤河知道他理解不了,毕竟黄家弱肉强食,他们家连狗都得做业主群最阳光最威猛的狗。
在黄家长辈眼里不存在抑郁更不存在自闭,有的只是装病,不思上进和哗众取宠。
走回店里,几个人在商量怎么让孙汉再不过来。
林坤河说:“寻衅滋事关不了多久,他想来后面还是会来。”
“那怎么办?”杨琳跟杜海若说:“你等下就把他举报了吧,他骗保那个事。”
林坤河想了想:“他修车厂自己开的?”
杨琳说:“跟他姑姑借钱开的。”孙家一家人都是靠嘴吃饭,自己兜里哪有几个钱。
林坤河又问:“他姑姑很有钱?”
杨琳抱着欢欢说:“他姑父家里都是体制内的,不缺钱。”
“那除了他自己,他这些体制内的亲戚就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林坤河举例问:“政府之外,学校,医院,他有没有亲戚在里面当什么官?”
杜海若听出他的意思了,抓着外套仔细想想:“他还有一个表哥在医院负责医保结算的,他奶奶和他爸前几年住院都是刷的别人医保卡……还有他那个表哥经常在医院安排一些老人假住院,然后拿报销的钱。”
林坤河当即说:“那你给他亲戚打电话。”
这种人约束不好自己,只能让亲戚约束。
杜海若掏出手机找号码,杨琳不放心要过去听,把欢欢给林坤河:“照顾一下。”
她去找杜海若,听着杜海若一字一顿的那些话,觉得林坤河说得对。
小地方人情往来多得很,有几个身居要职的老老实实?
孙汉可以不怕杜海若,但一定怕这些亲戚,毕竟他们全家靠亲戚吃饭,尤其他有几个极其强势的表哥,他平时在这帮老表面前就矮人一头伏低作小,因为老表帮衬着他的生意,也掌握着他们全家的生路。
大家不想被他连累,自然会一起管好这条废材。
找完前夫亲戚,杜海若又给家里拎不清的爸妈打了个电话,说她和欢欢都受了很重的伤,姓孙的还把隔壁店给砸了,得赔,让他们打钱过来,手头有多少打多少。
杨琳说:“你早该这样了。”
杜海若擦了擦眼睛:“你说得对,反正他们有钱,这个钱放在手里烧得难过,与其烧得他们到处找女婿,不如全给我和欢欢花。”
互相安慰了会,去店门口找欢欢。
欢欢正被林坤河抱着,旁边黄亚滨背对着在逗她,她张大嘴,乐得吱吱咯咯地笑。
她们走过去,见林坤河表情不太对。
杨琳问:“怎么了?”
林坤河抱着欢欢一脸不适:“她刚刚喊我……外婆。”
杨琳没来得及笑,欢欢张口又朝黄亚滨喊了声:“外婆!”
两个男外婆都消化不了这种新身份,把欢欢还给杜海若,顿顿脚,拍拍衣服。
黄亚滨摸着脸上的伤,看着杨琳有些纠结。
杨琳主动找出粉底递过去:“刚开的,应该够你用。”
“谢谢弟妹。”黄亚滨道谢,同样有些别扭,毕竟好多年前也是这么问她讨的粉饼。
不平衡的是林坤河这次没挂彩,细皮嫩肉地站在旁边看他往脸上扑粉,掩盖伤口。
黄亚滨有事,盖完伤就走了,杨琳和林坤河在店里多待了会,又把杜海若和欢欢送回家。
林坤河把公司号码也给了杜海若:“以后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不在也会让公司的人下来,别跟我客气,一家人。”
杨琳连忙点头:“对对别跟他客气,他公司人不少的,下来一人一脚也把姓孙的踹残了。”
林坤河皱眉看她。
杨琳又去看了看欢欢,等她睡了才放心离开。
杜海若住在附近一个小区里,不太新但绿化区域很大,里面有小孩的游泳池和游乐场,平时她也带欢欢下来玩,医生说了,这样可以加强欢欢跟环境的融合。
但老小区的弊端就是停车不方便,杨琳跟林坤河送完人还得绕一圈去找车。
他们往小道走,林坤河伸手打掉一朵鸡蛋花,拎着她问:“眼睛呢?”
杨琳说:“长你身上啊。”
林坤河不吃这套,蒙着她两只眼勒到另一边。
杨琳眼睛看不见,抱着他腰问:“你刚刚瞪我干嘛?”
林坤河说:“你怎么这么喜欢喊打喊杀?”
“我就是喜欢喊打喊杀,我小学就跟同学打架,怎么了有问题吗?”杨琳的回答一如既往带点挑衅。
徐芳冰总说她是太妹,谁看都不顺眼也看谁都不顺眼,一身的劲目中无人,让人又爱又恨。
夫妻俩就这么以别扭的姿势到了车边,杨琳的脑袋从林坤河怀里拔开,听他说了句:“我明天出趟差。”
“去哪?”
“南京。”
杨琳在夜色里看着他,开口问:“要不要我给你推荐点好玩的地方,好吃的店?”
林坤河拉车门说:“我只住一晚,没时间。”
杨琳问:“自己一个人住?”
林坤河舔了舔嘴皮子,没搭理她。
第二天早上睡醒,杨琳亲他下巴:“老公你送我去公司。”
林坤河闭着眼说:“可以,你把宝安机场搬过来。”
她也不见不乐意,捧着他的脸亲了下:“那我送你吧!”
但车还是林坤河开。
外面在下雨,北环大道还没走完就看到两起追尾,等到机场时间已经不算宽裕。
杨琳说想上洗手间,林坤河拐进停车场,下去后杨琳往前面一指:“停那!”
是靠墙的一个车位,林坤河熄了火要走,杨琳缠过来:“老公啊,你就这么走了吗?”
她搂着他送上热情似火的一个吻,吻完看着他,眉目含春。
林坤河扶着她的腰:“时间不够。”
她再次吻过来,大早上吻得他动了情,手也不由伸进她衣服里,嘴上提醒道:“我机票十点半。”
但车位隐蔽,他们搂在一起吻了会,杨琳把他链拉开,沉甸甸的一抽卷进手掌。
林坤河半合着眼,咬牙隐忍。
杨琳把自己头发挑到一边,低下头,舌尖点了点。
她嘴里很烫,在时间不足的情况下尤其刺激。
过了会,她把头发挑到一边,开始大开大合地咬弄。
林坤河揉着她后颈,牙槽仍然咬着意志却已松动,想着大不了改签时,她噗地把他吐出来:“不行,时间快到了!”
林坤河脸色铁青。
杨琳催他:“你快去呀,再迟赶不上值机了。”
林坤河竖着看她,怎么下去?
杨琳视若无睹,扎着头发又催他:“快点快点,我还要回去上班。”
林坤河深呼吸,用了这辈子最足的定力把火压下去,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提链整理好衣服,推门下车。
杨琳面不改色地在副驾看着他走远。
但低头找东西的功夫,又看着他走回来,伸手敲车门。
杨琳不肯开。
林坤河指指主驾,上面有他手机。
杨琳这才打开窗户,手机一递,人差点被林坤河拽下车。
林坤河掐着她脸,语气不善地问:“玩我啊?”
杨琳没法说话。
林坤河把她嘴掐得跟刚才一样圆,稍微用了点力,弯腰嘬一口:“明天回深圳,等着。”
他走后杨琳揉了揉脸又搓了搓眼,打下座椅睡回笼觉。
大概两个小时,闹钟响起。
杨琳坐起来不紧不慢地对着镜子化了个妆,然后拿出自己的那张机票,摆着腰晃进机场。
【作者有话说】
周六见
28
第28章
◎眉来眼去◎
【Chapter028】——
六月,深圳龙舟水,南京梅雨季。
林坤河前一天看的天气预报显示有雨,下廊桥时却被阳光刺得戴起了墨镜,他跟老姜在接机口汇合,两人一番勾肩搭背后去了酒店。
酒店已有不少同行在,主办方做得很到位,加上赞助商的工作人员乌泱泱一堆人,随时关注设计师们的动态。
会场布置得不错,但展板上的嘉宾照片不知道什么想法,调得都像黑白照。
年纪轻轻就被挂在墙上还发灰了,林坤河拍拍老姜肩膀:“看开点,这叫高大上。”
老姜比他看得开:“放心,我没你们广东人这么迷信,挂哪儿都成。”
林坤河笑笑,知道他今天愿意来,就是想通了。
上海人在北京念书,老姜钱权都见过,一直觉得没多大意思,但结婚后孩子开始学走学说话,他慢慢动摇了,也慢慢发觉自己之前淡泊名利的行为有些像中二病没好。
得挣钱,多多益善。
林坤河在这方面比他先走一步,早在挣钱的路上摸索了几年,知道这一行就是要出面要混圈,所以说服他接受南京邀请,自己也特意跑来支持。
老姜掏出手机:“你看,这我女儿刚拍的。”
林坤河看了眼,他女儿刚录的视频,说祝爸爸演讲成功,旗开得胜。
一岁多还口齿不清,牙牙学语的萌态比祝贺词要吸引人,林坤河挠了挠鼻锋问:“长这么大了。”
老姜说:“是吧,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我上个月回去都差点认不出来。”
小孩子对一个男人的改变是可见的,林坤河用手背拍拍他:“去吧,到你了。”
等他上台,林坤河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发到朋友圈宣传。
项目不错老姜讲得也不错,林坤河在台下给他鼓掌,一个侧耳听到旁边有人点评,说老姜水平一般,名气被夸大而已。
有争议是很平常的事,林坤河之前做的一个酒店也被同行狂批,但不耽误酒店入住率,节假日一房难求。
至于同行相轻,那更是常有的事。
这个圈子里大多数谁都不服谁,没有挑不出刺的作品。
林坤河没当回事,随便插了一眼却看见个面熟的人,原本不错的心情瞬间就有些不爽了,连带着耳边的评价也不那么中听。
水位不高,晃起来还挺他妈烦人。
林坤河掏了掏耳朵,不久老姜下台来找他,两人连着跟这边几拔同行聊了两圈,那个熟人也晃过来,装出副惊讶模样:“哟林大师?这真是好久不见了。”
真是易和平。
林坤河本想当没看到,也以为他会当没看到,没想到还来贴脸了。
“和平兄这句不敢当,场子里有你在,谁敢称大师?”林坤河挑着点眼皮睇对方,神情没想藏。
他跟这厮的旧怨极早,刚创业的时候,林坤河被他骗着陪了一次标。
那会也是着急出作品,合同都没有就接活开工,熬了个把月画图打磨,结果千里迢迢跑南京来,毛都没拿到。
易和平还笑:“上次去深圳还想找你,听个同行说你去广州了,我还想着下次有机会再见,没想到能在南京碰面。”
“看来是又有好项目想着我,”林坤河客客气气地问:“这回又是哪里的好项目,还请和平兄赐教?”
他怼起人来也是利索得很,一张嘴游刃有余地,边观察姓易的表情边漫不经心地放松眼睛,不耐烦装都不想装。
会场人头攒动,女工作人员大都穿着当地的盘扣旗袍,符合今天的文化主题。
林坤河在十几个橄榄头里看见个花蝴蝶一样的人物,那腰背那臀腿太熟悉,刚开始以为看错,硬是盯着她转过身才确定是谁。
南京够邪的,遇人接二连三。
打发了易和平,主办方有人认出林坤河,邀请参加晚上的沙龙餐。
林坤河问:“我是来蹭场的,也能去么?”
主办方很会说话:“今天能来的都是贵客,林工要这么说,那以后欢迎您多来,也让我们蹭蹭。”
刚刚看到的旗袍姑娘走过来,林坤河抬了抬头。
她视线从他脸上滑过,他目光往她腰间瞟了两把,问主办方:“你们工作人员都去吧?”
主办方以为是在暗示今天没招呼到位,忙解释道:“下午人手是有点不够,但林工放心,晚上我们都去,都有人跟着的。”
林坤河心里笑了一下,客气道:“那就多谢了。”
夜晚沁凉,玄武湖边的柳丝摆得很有韵致,白天的湖光山色到了晚上成了虚影和光浪,酒店位置很好,能看到紫金山麓的盲影。
沙龙上人声和人影都在晃,宾客间频繁走动,细细交谈。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江南文雅,这边设计师也带些文气,端着是真的谦和也是真的,比起来他们华南那帮人都像交际花。
林坤河刻意收了收那份老练,但又腼腆不来,于是尽量少说话,在老姜身边反而多了几分神秘与深度。
他结识了几位早有神交的同行,先后有做石材和门窗的厂家来递名片,林坤河看中江苏本地一家门窗商,对方见他有意,忙邀他去安静的地方坐着聊。
路过红毯边见旗袍姑娘跟个小光头在聊天,小光头问她:“你结婚了?”
她嗯一声:“是啊。”
那人问:“你老公哪里的?”
“广东的。”
“嫁那么远?”
她不知道回了句什么,有人喊名字,走开去忙了。
林坤河往前找了个好位置坐着,湖边柳丝依然摆得很有韵致,但灯光不对,照得跟十月的草一样枯。
门窗商很专业,快速调了他想要风格案例,还邀请去工厂参观。
林坤河思索着:“下次吧,我在南京待不上多久。”
对方马上说:“我们很快也会在深圳那边铺门店的,到时候展厅装修好了,再请林工过去指导?”
林坤河客套两句,起来拧了瓶水洗手。
旗袍姑娘从后面走过来,肩膀轻轻撞他,香水味裹着嗓音道歉:“不好意思,没撞到吧?”
林坤河拍拍肩膀:“还好,擦了一下,不算撞?”
姑娘说:“那抱歉了,可能是鞋有点磨脚,刚刚崴了一下。”
林坤河看她脚,颇有风度地关心了句:“没崴伤吧?”
她甜甜一笑:“还好,顶得住。”
姑娘笑得甜,林坤河却表现得像个八风不动的熟男,淡淡看着她。
她笑到末尾见他没有下一句,也就转头走了,细腰款摆,高跟鞋明明穿得稳稳的,走一步是一步。
林坤河洗完手去找老姜,路上被易和平截住。
他守了林坤河半个晚上,说想谈谈合作。
林坤河看他面上可以跑马。
姓易的脸皮这么厚,不是要坑他就是还要坑他,林坤河想知道自己脑门是不是贴了老衬两个字,能让姓易的追着要占便宜白嫖。
他就是再风骚也要被嫖出几分血性了。
林坤河眯着眼有些不客气:“早就听说和平兄为人有自己的一套,我那时候没当回事,也以为过个几年成熟了会好些,没想到还是赶不上和平兄的功力。”
易和平听了,有些讪讪的。
林坤河又说:“南京雨下得多,我们这个职业又长期关在办公室画图,可能晒太阳少血清素不足,不如换个地方待一待,血清素上来了脑子应该能清醒点?”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易和平屁股却像铅一样沉,只是面带难色,似有难言之隐。
林坤河琢磨了会,旗袍姑娘抱着点东西过来:“林工,刚刚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林坤河看着她。
她给他递盒东西:“这是我们准备的小礼物,林工收着吧,当我的赔礼。”
她也递了一份给易和平,顺势坐下来自我介绍:“我们是金瓷的,方便聊两句吗?”
林坤河目光往她工作牌上搭了眼,上面写着行字:展商-机动组。
听起来是没有固定岗位的人。
林坤河翘起二郎腿,手搭在鞋上看着易和平:“和平兄还有事?”
易和平看眼旗袍姑娘,有些不好讲,却也不肯走。
林坤河眉眼冷淡下来,又一次想到被他套方案的事。
回到血性最旺的那几年,林坤河绝对摁他在玄武湖边痛饮湖水。
但毕竟不是十几岁的年纪,林坤河很早也知道没必要碰到一点不公就跳脚,况且当时的局不高明,是他太急,这种事说出去也是让人笑,所以一直没提。
只是一想起,脸上总是带点阴霾。
姑娘似乎看出他这会情绪不好,想了想起身要走,林坤河却冷不丁拉她一把,她侧身跌坐在他腿上,懵了下。
林坤河还装蒜:“鞋又不好走了?看来贵司成本控制得有点过,连双鞋也不给员工配合适的。”
姑娘挣扎着要起来,林坤河手放在她臀后精准找到那个肉疤,仗着夜里看不清,肆意捏了一把。
姑娘被揩了油,起来盯着他的婚戒问:“林工结婚了?”
林坤河把戒指取下来塞到兜里:“随便戴的,不用管。”
姑娘似乎瞪了他一眼:“哦,那我就放心了,林工要是结了婚,刚刚那一下我可不好解释。”
林坤河说:“这不重要吧,我结不结婚还影响我跟金瓷合作?”他给她指了个位置:“先坐,聊完到你。”
姑娘只好坐了下来,她摸着他放在烟灰缸边的烟想抽,被他瞥了一眼,怂怂地收回手,拿了块西瓜。
易和平在一旁看着。
他守了林坤河半个晚上,刚刚就看他跟这个女的撞来撞去天大的猫腻,这会直接眉来眼去上了。
易和平看破不说破,知道杵在这坏人好事但也舍不得走开。
他脑子里转了又转,还是决定说实话。
“林总,”易和平换了个称呼,诚恳道:“这个项目只有你能做,我做不了,别人也做不了。”
但是他想做。
几年前他从林坤河那里套的方案,后来碰上个客户,指定说要这种风格的。
易和平当时满口答应,认为问题不大,但真正做起来才发现有些人的风格调性确实是一种难以琢磨的感觉,就像各人各妈做的饭,你不是亲妈还真调不出那种味道,缺了的那点意思越调越歪。
易和平不好说那是套的别人方案,只能以户型不同主材缺失效果图失真等原因来解释,但对方大概火眼金睛看出些什么,单子直接撤了,这次他碰到又是同样情况,甲方直说不缺钱,就想复刻那个风格,易和平知道自己复刻不来也不敢再轻易尝试,只能硬着头皮再找林坤河。
易和平说:“我知道前几年是我不厚道,其实我也后悔过……但说那些都没意思了,这几年我也一直在关注你,好在你发展得不错,希望林总能不计前嫌,我们一起把这单接下来做掉,分成都好说,这次咱们先签合同再干活,有什么风险我担着。”
他看眼第三人,跟林坤河比划了大概的分成,声音放低了些:“说句难听的话,你现在比以前厉害多了,我要是再动什么手脚,你有的是办法。”
林坤河往后靠了靠,看一眼在旁边吃西瓜的人。
她已经吃了不止一块,舌头很灵活,西瓜籽一颗颗吐出来,那张嫣红的嘴比早上作恶的时候动得还要快。
林坤河按亮打火机,一缕烟从手心冒出来。
他叼着烟推敲了会:“再说吧,我考虑考虑。”
愿意考虑就是有机会,易和平松了口气也没再纠缠,终于肯起身告辞,把地方让给他泡女人。
走前玩味地想了想,年轻人在婚姻里果然是躁动的,守不住。
易和平走后老姜电话来了,跟林坤河说,会所这边有位业内前辈想认识他。
这位是真正的前辈,还是他在国外那所学校的杰出校友。
林坤河觉得自己今晚人气特别旺,食指敲了敲烟,学他爷爷大马金刀地坐着,打算抽完这点烟再过去。
姑娘过来抢烟,坐回他腿上,给他渡了一口。
她靠着他问:“你住哪间房?”
林坤河搂着她腰:“你猜?”
姑娘把房卡从他兜里掏出来看了下,又塞回去,在那个部位拍了两下:“楼层这么高,南京有蝉,小心飞进去咬人。”
林坤河问:“那你帮我换间低的?”
人家说:“我们赞助只管场地和餐饮,机酒不归我们管,再说你也不是今天讲师,我给你换,那得自费。”
林坤河把她端到一边,起身说:“那我就在房间等蝉吧。”
他拍拍屁股走了。
走时南京开始下雨,玄武湖面吹起一点带着水腥气的风,吹到人身上有点清凉,有点爽。
见完前辈已经不早,但两边相谈甚欢,林坤河甚至找到几分跟他爸聊天的感觉,诙谐豁达,有种自然而然的亲和力。
他把前辈送到酒店门口,见人上车后,自己才掏出房卡上去休息。
老姜进电梯就开始跟家里打电话,孩子睡得迟,这么晚了还在喊爸爸爸爸,声音脆得林坤河都想应一声。
两人不在同一个方向,出去时老姜抓着电话还不忘给他一个眼神。
林坤河知道什么意思,毕竟会场就那么大,他看见的人,老姜肯定也看到了。
两人各自挥挥手,林坤河沿着走廊慢慢走,走廊够长,够他回想一些过去的事。
比如当年校内复试没过,他考虑要复读一年,但文化课的成绩出来后又犹豫了。
最后是老姜跟他说的,没必要,因为老姜也是复读的,那一年很难熬,其实练的东西都大同小异,熬出来仿佛就是浪费了几百天时间,而且他统考成绩那么高,真想去北京可以选其它大学。
而林坤河没选,内心其实是有些不平衡,毕竟几所学校里就那一所没有破格录取的制度,换个美院他怎么都进去了。
于是他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向往北京,北京挺冷挺干,还不如广州。
……
客房前有镜子,林坤河掰着脸照了照,开门进去洗澡。
洗完出来,门口有人一下下地懒敲门。
林坤河过去打开,姑娘倚着门框问:“先生阿要弄点宵夜啊?”
“什么意思?”
“Roomservice?”
“听不懂,别跟我讲洋文。”
杨琳白他一眼,习惯性嚷嚷:“我等了你好久。”
林坤河问:“你过来没订酒店?”
“有啊,他们统一安排的,双人间。”
“那你怎么跟另外一个人解释?”
杨琳笑了,把鞋往他房里一踢:“我说我约了一个设计师……秉烛长谈。”
她赤脚走进来,开口先说:“你的门真好敲开。”
林坤河说:“我以为是老姜。”
杨琳问:“你们这么晚还会见?”
“有什么不可以的,聊天吹水看方案,都有可能。”
杨琳歪着脑袋看他,忽然又笑:“可以,我没说不行……姜工挺好的……”
林坤河关上门,把她手拉起来扳到门背。
杨琳以为他在这里就要开始,正想提醒说会硌得痛,他提起她右手无名指,是空的,筒灯下光溜溜。
杨琳这才发现他戴回来了,赶紧也摸出来戴上,往前一趴:“老公……”
林坤河说:“换衣服了。”
杨琳很为他着想,悄声说:“不换衣服,你真想让人知道你睡了主办方的人?”
“谁说我睡了?我还什么都没做。”他低头在她耳边问:“那条旗袍还在不在?”
“怎么了?”
“去拿过来换。”
杨琳总算反应过来,跳到他身上骂:“色狼!我就知道你喜欢那身衣服。”
□*□
杨琳仰着头看他,伸手探了探,他裤下微张。
早上歇过一次起来不易,杨琳知道这次再不能耍他,耳边吹了口气,亲他耳朵说:“我洗过了。”
林坤河看出来了,把她软罩剥出来往旁边一扔,随意问:“不是不认识我?”
杨琳伸手搂他脖子:“穿衣服不认识,脱了就认识了。”
林坤河看她这个脑袋得意得很,把她稍稍对折,又分开她的腿来看:“今天状态不错。”
他似有透视眼,看得她一阵羞耻。
尽管被看过很多次,杨琳还是觉得他下流,咬着被角骂他:“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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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坤河抓着手机看了看,是老崔的电话,这么晚打估计是睡不着,而打到今天他再不接就过了。
他把杨琳搂到肩上趴着,另一只手接电话:“崔总?”
杨琳坐的位置有点偏,有点不舒服,想扭的时候被他用力抓了一把,只能埋头不动。
她神经还在跳跃,脑袋有点嗡嗡的,听那边声音也嗡嗡的,喘了口气听林坤河说:“崔总砖做得不错,儿子也要教一下,不然以后怎么接你的班?”
没讲几句,和平挂了。
林坤河自动对上杨琳,见她自己扭得带劲,也就坐在床头闭着眼享受,直到她无力,把脑袋压在他脖子旁边:“好累。”
林坤河带她到了浴室,扶着那抽东西压在她后腰蹭了蹭,浴室很大,有两面镜子,水台下有个铁环,他把她的脚搭上去:“踩着。”
杨琳一回头,见他捧着家伙指挥她:“放松点,不会受伤。”
杨琳信了他的邪,很快被水台边角的大理石磨得发痛,林坤河扯了块浴巾给她垫着,手臂横在前面。
杨琳反手摸到他身上的汗,他在她后面挥汗如雨,像干出了几分血性。
浴室大,他们左右滑了一段,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杨琳偶然一个抬头,发现林坤河正从镜子里盯着她,目光很深。
她心一颤,下意识垂低头。
林坤河把她脸托了起来,和他一起看着镜子,一起咬牙失控,滴汗,身上变红。
虽然有浴巾垫着,杨琳身前还是磨红了,她让林坤河给她扭了支身体乳,盯着铁环踩他一句:“你们设计这个就是为了干这种事?”
林坤河说:“鬼佬设计浴缸的时候也只是想让人泡澡,没想到有人会在里面做|爱。”
杨琳拿东西扔他:“下流。”
“我说事实,难道不是?”林坤河脸不红心不跳地若有所思:“还是你没试过,想体验一下?”
他极其霸道,放了点水就把她拽进去,杨琳渐渐感觉水要淹过她鼻子,慌张地拍打他:“关掉!快关掉……”
林坤河不紧不慢地打上水龙头,问她:“你不是会游泳?”
“你压着我怎么游?”杨琳气歪了鼻子,觉得这人犯嫌,反手把他摁下去:“你游啊?”
林坤河游不动但能憋,他在水里睁眼看她,一直憋着连个水泡都不吐。
杨琳摁了一会见他眼睛不眨了,慌得把人扯上来。
林坤河靠着浴缸淡定地吐了口水,还笑。
她惊了:“你变态!”
林坤河无所谓,搓着头发晃了晃脑袋,看着居然很性感。
杨琳知道他游泳很好,当年他们在海边玩,他还救了个差点被离岸流卷走的小孩,后来小孩家里人要下跪给他道谢,他扭头就走了,酷中带着潇洒,有点少年侠客的感觉。
杨琳不由坐过去,贴着他脸轻声问:“你憋气怎么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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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坤河喜欢她这一点,不忸怩,放得开。
两人再入佳境,林坤河把淋浴头也打开,哗啦啦涌起更多水雾。
湿度过高人渐渐有些缺氧,杨琳的魂好像也随着他左一下右一下,晕乎乎时听见他问:“游泳很难学?”
杨琳点点头,太难了,她怕水,以前学游泳的时候泳池里一埋头就听见咕噜咕噜的声音,控制不住要吸气。
她离不开鼻夹,鼻夹一戴就像唐老鸭,她知道他们那时候暗地里笑过她,每次她戴着鼻夹就故意要惹她说话,然后杨琳就能听到自己声音扁扁的,更像唐老鸭。
此刻她呼吸越来越大口,声音也不对,锤着林坤河说:“我好热……”
林坤河像个疯子一样,这才关了一边的水,但又把她扯回浴缸使劲折腾。
杨琳几度在溺水边缘,说不出的刺激,涣散间好像听到他问,是不是何渊文没教好,她睁眼又感觉是听错了,林坤河紧抿着嘴,不像说过话的样子。
大概是她听错。
一场情事一场破坏,浴室里毛巾扔得到处都是,杨琳腿都打抖了,感觉自己不再年轻,不像以前守店搬货,为了赶时间她能小跑。
现在再让她去搬货,她估计搬不了几趟。
林坤河比她好一些,躺在床上,男人的东西大喇喇地坦露着。
家里养狗后他没再裸睡了,大概怕被咬,每天都穿得有上有下的。
杨琳趴在他身上,想起那晚夜场里没动几下就要休息的男的,像老灶的火一样需要拉风箱才有劲。
她有感而发:“老公你真好,不用拉风箱。”
林坤河说:“你也不错,没穿太复杂的衣服,一脱就光了。”
两人互相吹捧一番,林坤河说了句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杨琳用脚趾拧了他一把。
林坤河摸着她脚拢上去:“给我搓搓。”
杨琳直接戳他脸,被林坤河一把扯到床中央:“是不是不听话?”
杨琳又糊上去,好一阵耳鬓厮磨。
温存间问:“真的是你在整小崔总?”
林坤河承认了。
“为什么?”杨琳拖着点懒音。
林坤河摸着她的背说:“因为我日行一善,看他太狂,替他爸教育一下。”
杨琳被他一下下顺得很舒服,把他手抓过来看了看,劲直修长,一看就很有力,也仍然很白。
她把他手重新放回背上,蜷在他怀里像只猫,懒懒地问:“你连邓文胜的爹都不想当,还当他的爹?”
她伸手摸索,摸着他脸问:“老公啊,姜工明天还在南京吗?”
“在,怎么了?”
“明天请他吃饭怎么样?”
林坤河问:“你找他有事?”
杨琳点点头,困倦中吐露道:“我听说他手上的工装单子也不少……”
林坤河的手动了两下,慢慢停顿。
杨琳睁开眼,他仍然闭着眼,淡淡来了句:“下次有事,脱衣服之前说。”
杨琳端详了一会,主动去亲他,他微微撇开脸。
杨琳问:“生气啦?”
林坤河没有反应。
杨琳把头歪到他肩上,决定坦诚一下:“我买票前,不知道你会来。”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周一见,这回真*的要休息两天,生理期
29
第29章
◎真夫妻调情◎
【Chapter029】——
杨琳说着话,林坤河像睡着了,没吱声。
杨琳也没吱声,趴着听他心跳,沉沉的,很有力也很规律。
杨琳想起带妈妈去挂专家号的那一年,老专家举着CT片子很久没说话,她妈妈脸色肉眼可见地灰下去,嘴唇也变白,微微地抖。
杨琳当时站在旁边,仿佛听到她妈妈乱鼓一样的心跳,慌张失序,好像随时会晕过去,也好像医生一张口就能吓破她的胆。
林坤河不同,他的健康和情绪都稳定,闭着眼睛问:“那是我想多了,你自己能搞定老姜。”
“哎呀,”杨琳这会扭捏起来:“一起嘛,我请你们吃饭。”
林坤河问:“我们?”
停顿一会说:“看你请什么了,我不一定吃得惯南京菜。”
死广东佬,杨琳感觉鼻子痒,搓了搓鼻子说:“这里也有粤菜馆,大不了还是吃粤菜。”
说完去找被子盖。
林坤河被她甩的被子打到,睁眼就见她裹得跟个白头精一样看着他,两只眼睛长在这张削尖的脸上像安错尺码。
他八风不动的气质又端起来了,被她盯着,两只手扣到胸前,安详地跟她对视。
杨琳眼睛酸,裹着被子倒在他旁边的枕头上,躺得有点低,调整位置蠕动那几下像条虫。
蠕完又说:“我升职了。”
林坤河问:“当店长了?”
“店长是徐芳冰。”杨琳打了个喷嚏,顺便说句:“我跟徐芳冰就是在南京认识的。”她再往被子里缩进去一点。
南京下夜雨,确实有点冷。
林坤河伸手拽被子,拽了两下杨琳才舍得分给他,人也重新挂上来,栽在他怀里闷闷地说:“男人不要太小气。”
林坤河也说:“女人不要太算计。”
杨琳都想好了:“我这不叫算计,你刚好在,我才找你帮忙,你不在我就自己搞定。”
林坤河问:比如怎么搞定?
杨琳伸手在他胸肌捏了两把,叽里咕噜也不知道说的什么,人困到极点,脑袋一栽睡了。
第二天起床,天气半阴不晴。
时间已经不早,叫餐时接到易和平电话,想约林坤河去公司坐坐。
林坤河钓着他,没答应。
这通讲完老姜的信息也来了,说本来打算请他们夫妻吃饭,但老家临时有事要回上海一趟,让林坤河在南京多待两天,或者一起去上海玩玩。
林坤河对上海没多大兴趣,南京倒是能待一待。
他和杨琳在房间吃了顿饭,出酒店已是正午时分,太阳露了脸,玄武湖边有人躺在毯子上晒背,上午的龙舟赛已经比完,工作人员在收拾场地。
杨琳一出门就架起了墨镜,林坤河把她墨镜扒下来问:“怕碰到熟人?”
犯嫌,杨琳一根手指把墨镜顶上去:“有毛絮!”
“什么毛絮?”林坤河扣上帽子看了看。
南方城市总是满眼的绿,光线垂直照射地面,在梧桐树边缩成一个点。
杨琳往前几步在地上找,蹲在地上把果毛的飘絮找给他看:“看到没?就是这个,刺到眼睛里会很难受,徐芳冰就是被这个逼走的。”
林坤河想起她昨晚说的话,问了句:“你跟徐芳冰在南京怎么认识的?”
杨琳说:“合租,她搞传销差点被抓。”
“搞传销?”
“差不多吧,安利完美你听过没?她当时弄的产品跟这些差不多,证还不齐,模式跟传销很像。”要不是还上一部分钱,徐芳冰肯定吃牢饭去了。
林坤河低头看着这个黑乎乎的脑袋,又问一句:“她自己做?”
杨琳说:“跟别人合伙,但钱基本是徐芳冰出。”
她蹲在地上玩毛絮,林坤河脚过来踩,杨琳很快在他脚背捶两下,拍拍手站起来:“你别小看徐芳冰,人家以前也是白富美,有钱得很。”
所以人生富贵有时,好日子说到期就到期。
徐芳冰逍遥二十多年没挣过一毛钱,突然爹妈没了,还留个妹妹给她养。
她把妹妹扔回老家,自己手里抓着的钱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投,很快被个朋友忽悠了,投去所谓利润最高的化妆品行业。
林坤河往前走:“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杨琳说:“我做的事多了,酒店前台,台球助教,教培销售……”说着都有点像贯口。
她跑两步拍拍林坤河,他摊开手牵住她,两人牵着走到路边,中午饭已经消化一部分,才抬手招了辆车。
林坤河对上海顶多叫没兴趣,对南京则多少有些意见,毕竟被骗的事还历历在目,他来之前决定在这住一晚是懒得跑,也是想顺路去看看那个项目。
这种心情跟看私生子没什么差别,毕竟出自他的精血,但不跟他姓。
私生子是座半开放的俱乐部,餐饮和画廊都有,还有一层是办公空间,外立面全是砖墙。
林坤河当时对砖块的疏密做了很多种排列,想着在阳光不那么充足的时候,怎么能让每层的公共空间借到一些光,显得不那么幽暗,又在不同时间段充满变化。
他在中学的时候来过南京,江南是轻盈柔美的,但南京又有些不一样,金陵城同时有着北京那样的雄浑开阔,他那会思索了很久,风格上该怎么去结合,才能做到大气又婉约。
这个项目林坤河花了很大心血,画图的时候想了无数次落地会是什么效果,后来接触的项目再用心,却也再没做过类似风格。
平心而论,这里落地效果不错,立柱和吊顶的曲面还原得很到位,不知道厂家做二次建模的时候有没有骂过娘。
但方案最终署的不是他名字,骂也骂不到他身上。
林坤河绕着私生子转两圈,领老婆在里面逛逛,喝了个下午茶。
杨琳坐在露台的咖啡桌边,喝着饮料问他:“晚上在这吃饭啊?”
林坤河问:“你不是要请我吃饭?”
杨琳翻开菜单看了看,又合上继续喝饮料。
林坤河往后一靠:“看来我又想多了,原来老姜不在,这顿饭我还吃不上。”
他掰了掰帽檐,见楼下有几个女孩子在前厅的背景墙边拍照,都穿旗袍,应该是游客。
林坤河多看了两眼,收回目光,杨琳盯贼一样盯着他。
他翻开菜单表现得比她大方:“还要喝什么?”
杨琳不看他了,坐直问:“这里是你设计的?”
林坤河加了份点心套餐,请教她:“你有高见?”
杨琳说:“也不怎么样嘛,我看,也就一般。”
“一般在哪里,你给指点指点?”
杨琳就指点了:“顶上曲面太多了,又晃,看得头晕,那个旋转楼梯位置也不太对,那些想拍窗的人总要绕过它,绕的时候可能就跟下来的人撞了,还有地面这个大理石,维护起来很麻烦,估计他们后厨进料也是走这里,推车的轮子碾来碾去,有时候摔点酱料什么的,颜色就吸进去了。”
她翘着脚尖点点地面:“你看,这个砖面已经不平了,上面的凹痕除非撬掉重新铺,不然再怎么保养看起来也很脏,还有下面那个背景墙……”
杨琳想再指点几句,但老有人去拍照,她挠了挠脸,看林坤河。
林坤河压根没搭腔。
点心端上来,他吃了几口湖藕,感觉太甜。
杨琳什么都要尝两口,尝完也腻到了,坐起来抻抻肠胃,问他:“是不是不好吃?”
林坤河赞同。
这种地方看起来就不是卖吃的,还贵,杨琳阔气道:“走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吃晚饭。”
她低头在湖藕汤里捞了个勺子,吃完擦擦嘴拉着林坤河走掉,离开时回头看眼背景墙,掏出手机也想拍。
戴着墨镜不方便,杨琳取下墨镜拍了几张,拍完出门,梧桐絮识路一样飘过来。
“靠!”杨琳服了:“有毛病啊专往我眼睛里飞!”
她眼睛狂眨,嘴里也骂骂咧咧,一张嘴又吃到点毛絮,疯狂咳嗽。
林坤河看了看那些四仰八叉的法国梧桐,抓她过来朝眼睛吹几口气,杨琳眼水湿湿,可怜巴巴。
两只眼长这么大光吸灰了,林坤河伸手拍她脑瓜子:“这样你还能在南京待几年?”
杨琳赶紧把墨镜戴上。
他不懂,南京虽然有毛絮,但她喜欢这里。
杨琳来南京的第一天就爱上了玄武湖,坐在湖边不吃不喝地待了一整个白天,然后找房子住了下来。
南京跟她老家很像,尤其是春天的时候,青苔旺盛,万物湿漉。
她小时候很喜欢研究青苔,记得青苔边会有蜗牛爬过,于是想起那首歌,蜗牛背着它重重的壳。
有些小孩子图好玩,一脚就会把蜗牛踩死踩扁,杨琳没踩过,她觉得那是人家的家,也是人家的命。
小时候不在父母身边,却也给了她一个自由的童年。
她可以蹲在地上看蜗牛一步步爬,也可以坐在老房子的屋檐下看蜘蛛慢慢吐丝,或者去看木匠刨丝看人弹棉花,也会去扒有钱人家的窗户偷看电视。
那时候她们老家有一户条件很好的,会租一些香港僵尸片和外国的恐龙片,杨琳被侏罗纪吓了一整个初中,做梦都是恐龙庞大的身体,爪子会伸进飞机里掏人吃。
爷爷奶奶刚开始还老抓她去田里地里干活,后来杨琳脾气上来不想干就不干了,会跟爷爷奶奶吵:“这些田和地又不是我爸的,没我们家的份,我才不管!”
每次她说这些话她爷爷奶奶就气得要死,骂她跟她爸一个鬼样子,都叫人嫌。
林坤河说:“所以你跟你爸像,这话不是我第一个讲。”
杨琳眼睛缓过来了,隔着墨镜狠狠瞪他。
林坤河摘下帽子扣她头上,拉着走出去:“你爸爸在家没田没地?”
杨琳说:“很少,我爷爷奶奶说以前给他看手指头花了很多钱,分家的时候就没怎么给他分。”
杨琳把帽子调整了下:“我爸其实有过一次进国企的机会,那时候县烟办给他安排了一个岗位的,但我爷爷奶奶说家里双抢没有人收谷子,扣着他证件没放。”
离开空调除了晒还有点热,她放慢了脚步,往林坤河斜后方躲。
林坤河插着兜在前面走:“你爸爸缺一个手指头也可以进单位?”
杨琳在后面踩这人鞋跟:“他是切了个指甲又不是残废,不影响什么。”
林坤河换了个问法:“你爸……在哪找到的工作?”
杨琳回忆道:“听人讲他自己去找一个领导要的,那个领导下乡办事被他看见,他就缠了人家几天,帮人家家里搬煤球修井,磨来的。”她说:“我爸以前口才很好的,他卖过药你知道吧?卖得不错,就是被人举报了没做下去。”
林坤河一个不留神真被她踩脱鞋跟,停下来重新穿。
杨琳很有眼力见,见他边提鞋边看自己,连忙搂住他,殷勤地拍拍裤腿:“是不是裤脚太长了?”
林坤河险险放过她。
接近傍晚,树影慢慢拉长,在地面爬得笔直。
梧桐树虽然有毛絮,但遮荫效果很好,他们沿着路沟慢慢悠悠地走,经过一间旗袍店,杨琳拉住林坤河。
林坤河问:“想试试?”
杨琳说:“昨天那套是主办方租的,都还了。”
仔细想想,她在南京几年都没穿过旗袍,昨天穿的时候也感觉不错,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要不是主办方太抠,她绝对就留下来自己穿。
旗袍店并不大,杨琳在里面转转,选了件不那么像礼仪的。
正肩旗袍,侧面都是盘扣,颜色很素,尺码刚好。
出来时不见林坤河,杨琳嫌发胶太难洗,没盘发,只让店里阿婆帮自己把头发稍微扎起来一点。
扎完才见林坤河回来,屁股后面的口袋插了瓶矿泉水,跟个地盘佬一样背着手站那里看她。
杨琳过去搂住他手臂:“先生啊……”
林坤河反手搂住她。
她眨眨眼:“好不好看?”
“好看。”林坤河另只手递给她一朵门口买的玉兰花,欣赏了会,忽然改变主意。
他给易和平打了个电话。
听到他愿意一起吃饭,易和平当然忙不迭答应。
只是时间似乎对不上,易和平在电话里沉吟,说赶到市区可能要点时间。
这话正合林坤河的意,他提出自己可以过去,正想到易和平公司坐坐。
易和平却由沉吟变得支吾,听着有点为难。
林坤河说:“不方便就算了,我也是刚刚忙完想到和平兄,才打的这个电话……既然今天时间不巧,那下次再约,我等你去深圳。”
易和平哪里肯等,立马满口答应,报了地址过去。
杨琳听完有些意外:“挺偏的那里?”
林坤河问:“多偏?”
杨琳想了想:“浦口……有些本地人都觉得那里不算南京了。”她虽然不是本地人,但今天有点累,有点不想去。
林坤河眼里精光一闪,巴掌捞过她的腰说:“那正好,去郊区拜会大师。”
他不由分说,把人带上出租车。
直线距离说远也不算太远,但比起原来在市中心的位置,这里明显要偏得多。
易和平很早就等在公司楼下,出租车门一开,下来一男一女。
女的穿着旗袍婀娜摇曳,男的贴心扶着车门,也有几分君子端方的味道。
易和平一眼认出女的是昨天那个卖砖的,跟在林坤河身边低眉顺眼的样子,林坤河回头说什么,她笑着轻轻掐他。
两人手牵着手走过马路。
易和平正想该怎么称呼,林坤河介绍道:“我老婆,杨琳。”
接着介绍他:“这位是和平兄,昨天见过的,喊易总。”
杨琳大大方方伸手:“易总好。”
“你好……你好。”易和平连忙跟她握了一下又连忙松开,心里有些诧异。
还以为狗男女偷鸡,没想到是真夫妻调情。
【作者有话说】
早,今晚还有一章
30
第30章
◎老婆,坚持一下◎
【Chapter030】——
易和平热情引着这对夫妻上楼。
但再热情,一进去还是露了怯。
酒店会场相见,大家在同一个场域,是同行,要排资论辈甚至易和平还是大的那个,可进了公司,他捉襟见肘的状况被一览无遗。
林坤河大致转了转,心里对听来的传言也有了些分辨。
他早就听说易和平这两年不太顺,接连栽了几个跟头,而南京房市也很旺,这两年尤其是爆发期,大环境这么好的情况下都能越做越差,不是一两个失败的决策能影响的。
人的气运是言行的聚合,品性心气斗志都关乎在内,安徽人在南京,可以近水楼台,也可以寸步难行。
林坤河估计他在这里得罪的人不少,也没多待,稍微坐坐就跟着去吃饭了。
餐厅还不错,环境菜品都到位,林坤河见杨琳不怎么吃,给她夹了两块鸭肉:“和平兄是自己人,不用客气。”
杨琳一本正经说:“我下午吃太饱了,不饿。”
林坤河低头看了眼,知道大概是怕旗袍扣子崩开,没再管她,继续跟易和平谈事。
旧也没什么叙的,叙多了反而容易起火,林坤河在两杯酒后单刀直入谈项目。
他给的方案是这个单他可以做,但易和平得去他公司上班。
易和平一愣:“什么意思?”
林坤河说:“意思就是我觉得和平兄很有实力,但比起大家一起当乙方,我更想跟你做同事。”
易和平慢慢反应过来。
他脸色激红,指节在暗处发青,像受到什么羞辱。
林坤河靠在椅背,桌子下捉着杨琳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揉捏,慢慢补充道:“你做落地比做纯设计合适,我在江苏现在就有项目可以分给你,你去驻场,我一样给你分成……”
他没说出口的是,易和平身上的务实思维大于艺术表达,再说白一点就是易和平的设计可能只有30分,但他可以把别人80分的图纸落地成70分,这在业内也是很重要的一项能力。
配合老婆今天的穿着,林坤河的声音也温润也一把,提醒道:“和平兄这个年纪,户头不空才是正经事对不对?”
易和平黑瘦的脸抖了抖,艰难地看着林坤河。
他当年的想法很简单,深圳有钱二代出来创业,吃吃亏是正常的,也是必要的。
他跟曹威廉一个心理,都因为自己苦出身而对林坤河这种富家子弟有些瞧不起又想压一把,所以给设了个局,后来没见林坤河有多大反应,也就心安理得占了他的便宜。
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天轮到自己受难。
易和平像被按进地缝,慢慢看见这个年轻人身上的企图心。
林坤河抢了他的一块肉,又加上另一块肉挂在眼前钓着,不知道是想骑在他头上,还是真想拉他一把。
易和平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
林坤河没所谓地一笑:“你慢慢考虑,我去个洗手间。”
他起身问杨琳:“你要不要去?”
杨琳甩甩手,嫌他捏疼了:“不去。”
林坤河也没拉她,自己转身出了包厢,抽根烟,顺便给老姜回个信息。
林坤河羡慕老姜,虽然开悟晚,但这些年做的起码是自己想做的项目,不像他给钱就做,随便得多。
至于易和平,他想翻身,林坤河则想做项目,也想顺便骑一骑这个所谓的前辈,且林坤河自觉厚道,既可以保留姓易的设计师身份又能让他挣到钱,名头上还落有项目。
就看易和平敢不敢弯腰给他当小弟了。
走出包厢不远,杨琳发来条信息:『你放心去,有我看着,不让他在菜里下毒。』
林坤河被逗得发笑,回了她两句去榨水。
出来抽烟时,正好妹妹来电话。
林坤河接起聊了几句,说中秋过去看她。
林嘉怡问:“你自己来吗?”
林坤河说:“带你嫂子一起,这么久没见,她也想看看你。”
林嘉怡很久没说话。
林坤河没催她也没逼她表态,等了一会看看时间打算回去,林嘉怡这才说:“哥你又在外面应酬吗?”
林坤河灭了烟说:“不算应酬,也没喝多少,放心。”
林嘉怡叮嘱他:“我看预报南京这两天都有雨,你多穿点衣服,别感冒了。”
林坤河应了声好。
林嘉怡在那边停顿,又说:“中秋的事,我可以再想想吗?”
“你想吧,我先挂了,”林坤河扔掉烟说:“自己不要熬夜,没事少出门,妈看到那边最近又有枪击案有学生失踪,她和嫲嫲都很担心,你有空多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让嫲嫲她们安心点。”
林嘉怡乖顺地嗯了一声:“爷爷身体怎么样?”
林坤河说:“我不回去估计也没人跟他喝酒,有嫲嫲看着,应该没事。”他看眼外面,地湿了,离店的客人都在打伞。
讲完电话回包厢,里面两个人在劈酒。
杨琳旗袍下的腿都快翘不住了,跟易和平一杯接一杯,喝得满包厢都是酒气。
林坤河回位置,目光刀片一样刮过易和平。
易和平被灌得有点迷,勉强找回两分清醒:“没想到弟妹以前也在南京待过,缘分,真是缘分……”
杨琳同样喝得神采飞扬,还举着白酒给林坤河显摆:“快看,易总说跟以前做雨花大曲的一个酒厂,这个好喝。”
林坤河也是靠了,利落结束这场饭,拎着杨琳上了出租车。
杨琳刚上车就要说话,被林坤河捂住嘴。
杨琳把他手扒下来问:“你是不是想做那个项目?”
她知道他们这些设计师都有所谓的追求,想做符合他们审美的项目,不然念念不忘,团在心里成了执念,做梦也在画那张图。
杨琳炫耀:“我没怎么喝,很多都吐在毛巾里了,姓易的没毛巾也没敢吐,他喝得才多。”
“我让你灌他了?”林坤河语气不善。
他确实想做那个项目,也想骑一下易和平,但主动权和决定权都在他手上。
他不爽,易和平求着让他骑他也没兴趣,用她在这充大头,跟人劈酒劈成一滩泥。
林坤河伸手测杨琳口鼻温度,她很不老实,一把抓住他的手:“我帮你了,你帮不帮我?”
林坤河:“不帮。”
杨琳掐他,皮最薄的地方拧住不放。
林坤河感觉脑子都被拧麻了,嘶一声,使劲把她手掰开握住:“不会小力点?”
“不会,”杨琳横得很:“掐死你不用赔钱。”
林坤河才想掐死她,一双手搂着她又没敢搂太紧,观察着她的脸色。
果然很快杨琳脸色不对,说想吐。
林坤河叫停车让等着,扔钱下去给她拍背。
杨琳哇哇大吐,吐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什么酒……怎么……劲这么大?”
林坤河找司机要了支水,拧开瓶盖递给她:“我以为你没喝爽,要不要再弄点?”
杨琳接过漱口,漱了几次再吐出一点,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呜咽。
失算了,她真的只想灌易和平,没想到把自己也给灌了。
林坤河等她好些才重新上了车,路况很好,但杨琳在他怀里呜咽又呻|吟,前排的士司机不停看中控后视镜,大概以为碰上什么刑事案件。
林坤河只好把杨琳脑袋摁在怀里,轻轻拍她后背:“老婆,坚持一下,很快到酒店了。”
杨琳眼泪和口水糊了他两头肩。
好在酒店晚上人少,他们下车后很快上到房间,杨琳头发已经散了,疯婆子一样糊在脸上。
林坤河把她放床上。
她两眼失焦:“那什么酒?我很少醉的,是不是酒有问题?”
什么酒,是林坤河也上过一次当的老酒。
他把她脸颊上的头发扒开,湿毛巾擦着说:“我也不知道,不然你明天继续,喝多几次应该能认出来。”
杨琳被那条毛巾糊晕了,盯着天花板:“老公我头痛……不是,我心跳得好快……”
她一翻身:“我想洗澡。”
“等下再洗。”
“我出汗了,我要现在洗……”杨琳想脱衣服,旗袍扣子怎么也剥不开。
她抓着扣子努力了会,渐渐没什么力气,一条被子盖到身上,她拱两下,缩进去睡了。
醉酒梦多,杨琳梦见自己在发育,也梦见她穿着那件五颜六色的泡泡衫,弹性很大,量身定做一样绷在她身上。
店里小姐妹说像七彩流星锤,她自己照照镜子还觉得很漂亮很鲜艳,抹脸霜的时候在想,如果今天碰到林坤河,她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不回信息。
然后那天她真的碰到林坤河,他在巷子口盯着她,脸上表情有些怪异。
她正要去跟他讲话,被只讨厌狗缠了一会,回身他已经不在那。
杨琳跑出巷口只看见那个高挺的背影,她一着急,对着他背影喊了声:“林坤河!!!”
啪一声,脸上有灯放亮。
杨琳被刺得皱了皱眉,她抬起一条胳膊挡在脸上。
有人把她手拿开:“醒了?”
杨琳睁开眼,林坤河问:“刚刚叫我?”
杨琳看着他,摇摇头。
她好像没睡多久,窗户外面青蒙蒙,熟悉的雨天清晨。
杨琳动了下,手脚有些划不开,她摸摸身体:“你怎么不给我脱衣服?”
“你说要报警我怎么脱?”林坤河指责她:“声音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强行弄你。”
杨琳没有这段记忆了,哼哼一声:“我头还有点疼。”
林坤河把她拖到怀里,闭着眼睛给她按太阳穴。
他拇指很有力,揉完一圈又一圈,杨琳被揉得很舒服,下巴垫在他胸口问:“你上次喝完也这样吗?”
林坤河多酷:“比你好很多,起码不哭。”
太丢脸了,杨琳不承认自己哭过,脑袋埋在林坤河怀里拱来拱去,又拱起了火。
两人贴在一起湿吻,直到服务员来送餐,林坤河起床去开门。
摆好餐后他回到卧室,杨琳反趴在床上,拱着身体臀翘腰松,一副诱人姿势。
林坤河抱着膀子在门口看她。
杨琳顶着一头黑发,头发全部散下来反而像个女学生,有股书卷气。
林坤河走过去,把所有灯打开来静静欣赏。
杨琳翘着脑袋看他,粉白一张脸,清纯又勾引。
见他没有动作,她翻过来,在床上抬脚踢他下巴。
林坤河握住那只脚,大拇指从她脚心往上按,按得她小声呼叫,又是酸又是痒。
他把她拖到床尾,撑在床上吻她。
杨琳酒没醒透,很快又被他吻得心跳提速,熟练地把他扯出来圈了圈。
林坤河后撤两步,惊讶地拉好裤子,突然极为绅士:“你喝醉了,这样不好吧?”
杨琳喝醉了也很上道:“我自愿的。”
那就是另一个说法了。
林坤河解开她旗袍一侧盘扣,她扑过来,热情的姿态迎合的唇,林坤河握住她肩膀吻了会,摸索着扯下她挂在脚踝的那点布擦了擦,这才掀开她旗袍,重新翻身上去。
杨琳身上旗袍变成他用来提她的一块趁手的布,被他颠来倒去地拎,没解开的扣子绷在身上,余下那点酒气很快让她彻底打开状态,声音大到林坤河再次捂她嘴:“这里隔音不行。”
杨琳出不来气,有些不高兴地把他手掰下来,抓着舔了又舔。
林坤河被她刺激到,差点就这么交待了。他一不做二不休,拉开阳台让她扶着栏杆,另一只手被他在后面拉着,更方便捂她嘴,也更方便他使劲。
阳台有点冷,杨琳伸出去的手淋了雨,很快抓不住,又回到躺椅边。
林坤河身上冒汗,抱着她问:“刚刚是不是在喊我?”
“没有。”杨琳扭过脸,两条修长的腿跨坐在他两边。
林坤河把她脸转回来,高挺鼻尖压着她:“我听到了。”
杨琳眼睛骨碌一转,亲密地咬他嘴巴。
林坤河正逗她:“是不是一天不做难受,梦里也……”
杨琳使劲一咬。
林坤河被她咬得一身筋肉慢慢充血,起来把她半摔在躺椅上,提起左腿放在扶手:“踩着。”他开始变着花样地弄她。
杨琳今天格外敏感,很快抓着林坤河的背泄了劲,林坤河正在兴头上,被那寸细软的腰吃得紧紧的,寸进寸出,脑袋压在她白皙的肩头,动作不依不饶。
最后时刻杨琳的身体又开始打摆子,到他尽兴,两人都呼出一口辛苦气。
早餐还在外面桌子上新鲜摆着,两人交换了一个疲惫又缓慢的吻,找来抽纸擦了擦,林坤河问:“吃不吃早餐?”
杨琳贴着他的膀子:“先睡会吧,困……”
清晨时分,云雨后的回笼觉最好睡。
夫妻俩睡到闹钟唱响。
杨琳没力气,身体每一寸骨头都压在床垫上,她动了动脚趾头:“不想起。”
林坤河舒坦地去摸手机:“那我跟老姜说一下,中午不用等你了。”
“等我干嘛?”杨琳半张脸被枕头压出红印,疑惑地问。
林坤河边翻手机边说:“老姜约你吃饭。”
杨琳听了,迅速爬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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