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看似休假,实则在另一个世界全力工作。


    这是冬阳的近期总结。


    所以她的约会时间通常排在工作之后,兢兢业业到令人感动。


    今天要去爬山。


    因为山顶的枫叶红了。


    冬阳从衣柜里挑出了工装裤,在一排重金属的首饰前琢磨了一下,新上任的助理是少数知道她一日行程的人,“和男性约会的话,果然还是打扮得漂亮温柔些最好吧,适合穿裙子!”


    冬阳好笑的看向她,“我不温柔吗?”


    “啊……”助理小姐笑了几声,“这么说的话,您也一直很漂亮。”


    冬阳不逗她了,“裙子的话我也会穿,不过视天气而定,我现在不怎么喜欢。”


    她最后一如既往的挑了和她眼睛同色的宝石手链。


    助理小姐好奇道,“您好像经常戴它。”


    “嗯。”


    冬阳向她展示了一下,“是不是觉得宝石有点儿小?”


    “似乎是有一点。”


    “因为这个宝石本来镶嵌在戒指上,但是你知道,我不仅戴手套,还喜欢用拳头直接战斗,手指上的戒指不知道要经历多少风霜。”


    冬阳垂眸看着它,眼里的笑意和煦,“但是颜色能和我的瞳色如此相近的宝石那么难得,就算是宝石王也挑了许久。”


    她抬起手,上前走了一步,照进首领室的阳光落在她身上,她的瞳孔在这一瞬间变成了剔透的金红色,而腕上的宝石也融进了金色,和她的双眸一模一样。


    冬阳只要看到它,便会想到中原中也对着不同光线查看宝石的模样。


    他的脸上会落下红色的影子,会有绚丽的光斑,那个影子还会随着角度移动在他的脸颊上游走,最后融进他专注的眼睛里,变成神秘的紫色。


    冬阳坐上了直达底部的电梯,从商务大厦的后门出去。


    赭发青年正靠着机车等在那里。


    所以说今天不适合穿裙子。


    中原中也今天也不是西装,而是质感很好的夹克衫,身上的重金属配饰从颈链到腰带到腿环一个不落,整一个潮流的机车BOY。


    他的头发是自来卷,但也好好打理过,冬阳凑近后能闻到一股有些热情的香水味,因为她灵敏的鼻子,中原中也每次都会提前两个小时喷,等到见她的时候味道已经散到刚刚好了。


    事实上冬阳说过她已经习惯了,毕竟身边围绕的都是注重形象的职场人士。


    但是中原中也很在意,他说,“我可不想在你眼中是个行走的人形香薰。”


    冬阳眼神明亮的说道,“很帅气哦中也~我很早就想说了……”她伸出手,浅浅勾住中也的颈链,“你的肩颈很漂亮,戴这个超级适合,非常有魅力。”


    他们距离凑得极近,中原中也抬眸看着她的眼睛,忽然轻笑了一声,扬起嘴角偏头凑到她耳边说道,“那么有诱惑到你吗?”


    距离一旦进一步接近,冬阳就能感受到青年皮肤的热意。


    狡猾的家伙。


    她掰过中也的下巴,在他唇上轻咬了一下,微笑着凝视着那双瞳孔微缩的眼睛,“这是答复。”


    中原中也怔了一下,猛地后仰身体掩住嘴唇。


    “哈哈哈哈你还是这么容易害羞啊中也!”


    “闭嘴!啊啊啊闭嘴!谁让你突然来这么一下!”


    “可不是你先开始的嘛?”


    “我那是……”


    冬阳贴上中也发烫的脸颊,“这次是我开还是你开。”


    她伸手抚上流畅的车身。


    青年嘀咕道,“上次说好了,这次该我开了。”


    “好。”


    ……


    ……


    约完会回来,冬阳当着中也的面使用了念能力。


    她在悟的世界睁开眼,离她的假期结束只剩下一天了。


    禅院甚尔的婚礼地点飞快敲定了下来,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一起修补的那个教堂。


    等她再回到港口mafia,时间稳定的只过去了半小时。


    现场微妙的有些狼藉,中原中也应冬阳的要求在她的身上测试了刀具和重击,无一例外没有划破她的皮肤。


    她在使用念能力时是绝对的防护状态,身体比她本人用[坚]时还要坚硬。


    “杀死你真的需要用核弹么……”中也说,“那你也不是被炸死的,是被毒死的吧。”


    自在异能特务科那边建立了不可明说的合作关系后,冬阳获得了他们收录的异能力者资料的一定查阅权,出于好奇,她特意翻出来了自己那份,还当着工作人员的面拷贝了一份出来。她的资料上显示她从十二岁开始进行异能活动,十五岁展露出出色的战斗力,十六岁拥有了“黑雨中的红玫瑰”称号,十九岁成为港口mafia首领,人生履历比她自己的记忆都清晰,向来都是她看别人资料报告的份,突然看到自己的,感觉十分新奇。


    履历的最后还有一段她的感情关系的注解,比如之前似和法国异能力者暧昧不清,现与重力操控者A5158有超乎常人的关系。


    冬阳的评价是:“你们还挺八卦。”


    跟着她的工作人员说道,“毕竟人际关系也是重要的情报。”


    然而和异能特务科这么平安无事了两年,两边组织的底层人员还是偶尔发生些摩擦,其他官方机构也在试图揪港口mafia的犯罪过程,但是冬阳有了异能开业许可证,绝大多数组织活动都有了一层明面保障,所以他们连组织的皮都没蹭下来过。


    可现在无事,难保以后无事,不说树大招风,现在异能特务科就喜欢把外面来的非法势力往港口mafia这边引,似乎就是因为那份合作保障,港口mafia多了一条为他们卖命的义务。


    他们一次次试探港口mafia的底线,试探冬阳的底线,发觉冬阳有所不悦后,便立刻送来一些情报和把柄,让港口mafia获得更多的资金和军火,或者让港口mafia“除掉”一些卧底。


    “似乎是想把我们培养成政府的阴暗面。”冬阳曾在开会时说过这句话,“等我们吞了太多黑水,就能借着理由一网打尽了。”


    干部们对此都有些惊讶,“他们这么做,是不是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是挺不放在眼里的,毕竟我们在魏尔伦事件中‘折损’了一半兵力,活动范围也只在横滨而已。”冬阳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欧洲那些人目前还不用调回来,目前本部的人力充足,他们在外面以防意外。”


    港口mafia这次的“扩招”在某些人眼里很邪门。因为他们不清楚BOSS所下达的寻找异能力者的指令到底依据什么。最后他们统一将情报来源定为了异能特务科。


    而实际上冬阳正是避开了异能特务科收录的资料。


    雨阵在会议结束后问冬阳,“为什么?龙头斗争时期,异能特务科和港口mafia的关系堪称空前友好,那些异能力者也对我们改观了,我们甚至一起在旧世界喝了酒……冬姐,你在防备什么?”


    “组织之间是没有友情的,雨阵。”还未离去的太宰治回头,声音淡淡的说道,“而底层人员的悲欢又能左右得了什么呢,就算是干部级别的人也会被首领算计摆弄,这两年他们需要你,不需要你的时候就会忌惮你,如果你恰巧还是个坚持自我不愿受到约束的人……也就是不想成为他们走狗的家伙,那么你一旦弱小了,他们就会采取强硬的方法‘收编’你。”


    “比如呢?”


    “洗脑,异能改造,精神控制。”太宰治平静的说道,“我听说猎犬的人会在身体里注射一种药物,如果不定期服用对抗剂的话就会死……当然这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真实性待考察。看另一点的话,异能技师的水平在提高,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强大异能力者的。”


    冬阳意味深长道,“你在暗喻什么吗太宰?”


    太宰治:“我没有哦BOSS。”


    冬阳:“你在不满我把我和中也的工作交给你吗?”


    太宰治面无表情,“我说了,我没有,BOSS,我对你可是相当的尊敬。”


    冬阳:“……”你的阴阳怪气已经不加掩饰了!


    冬阳站起身,一步步的朝他走去。


    太宰治立刻意识到了她要做什么,看上去极想后退,但硬生生定住了。


    冬阳郑重的按上他的肩膀,深情的凝视着他。


    太宰治:“……”


    他猛吸一口气,“我知道了!我现在要去工作了,BOSS,你可以……”放开我了。


    冬阳一本正经的说,“我把工作交给你,是因为我最信任你的大脑,太宰。”


    雨阵歪头看戏:“?”


    冬阳微微用力,轻松把太宰治定在原地,“如果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和我说,不管是加薪还是休假,或者你朝我抱怨撒娇也是可以的,我最近时常感慨你好像和我生分了,是什么时候呢?希望我没有给你太大压力,我的目的把组织经营得像家一样,而我和你是……”


    太宰治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这些话你留着给中也说就行了。”


    “是家人。”


    冬阳缓缓落下这个词。


    雨阵感动的大声鼓掌,“好!说得太好了冬姐!请对我也这样!”


    相处四年,太宰治对冬阳的了解也是到了她一个眼神就能猜到她要做什么的地步,这种推心置腹的台词他都要听到滚瓜烂熟,


    可有些话并不是说多了就会廉价的。


    由冬阳说出口更是不同。


    那是比承诺还金的东西。


    鸢眸青年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么,BOSS,你可不可以对我透露一下你的计划呢?”


    冬阳:“唔。”


    “让你吸纳各国异能力者,专门寻找吸血鬼伯爵,似乎在防备什么的计划。”


    “你有没有研究过猎犬首领的刀?”


    话题突然转到了一个对太宰治来说情报稀缺的人物,他顿了一下,“你是说那个身体素质超强的正义化身?”


    “他的身体素质和我的比呢?”


    “并不能相提并论。”


    “但是他有一把穿梭时空的刀。”冬阳说,“那把刀的能力只有他的异能可以发挥出来,他可以用那把刀给过去的自己提示,警醒,那么反推一下,只要我掌握了他的行踪,再和他战斗,靠走位和身法的设计让他对着过去斩出剑刃,便会达到给过去的‘我’提供情报的效果。”


    太宰治的神情凝滞住,随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只要让那个人意识不到攻击他的人是谁就好,那么未来的他就不能告诉过去的自己敌人是谁,只会不断地提醒‘他’:你会在某个地方遭受攻击。”


    冬阳看着太宰,“我现在,就在接收到未来的我给予我的情报。”


    即便只是用猎人文字写出的一两个字,但足够冬阳想通了。


    未来的她可以无限的推迟攻击的时间,于是情报便有了时效性。


    那双红色的眼睛熠熠生辉,“这种和自己合作的感觉真有意思,不是吗?”


    第182章


    一开始发现端倪,是冬阳突然很想去港口mafia一个小服装厂视察。她的直觉总是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关键作用。


    到了那里后发现,负责人正想上报给总部敌袭,但是检查了几遍也没发现任何入侵迹象,只有晾晒的布料发生了断裂。现场并没有监控,他们正想以制作过程中有误草草结案,但是冬阳掀开层层布料,在墙体上发现了裂痕。


    “这个啊……这个是墙体年老失修了吧,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那毫无疑问是剑痕,可是谁会在这里莫名其妙的划几刀呢?


    冬阳问负责人要来了近期的访客记录和预约订单,找出了三个有疑点的人,再找情报组的人挨个追查下去,有一个人担任了很有意思的职务——福地樱痴的助理。


    这家小服装厂很擅长做制服,黑手党的西装便由它定制,又因为其明面上的身份和能力非常磊落,那么有其他客户也不稀奇。


    既然有了订单,那么福地樱痴如果突发奇想亲自来取是极有可能的。


    冬阳摸上墙壁的裂痕,“所以这东西是那把神刀跨越时空斩下的啊。”


    能让福地樱痴堪称战无不胜的神刀·雨御前,由古代的异能者锻造,拥有省略空间,将刀刃传送到与使用者处有所距离的别处的功能,这个‘有所距离’还包括时间穿越。冬阳对异能力的兴趣最旺盛的阶段应该是十二岁到十五岁,为此她当时一立了功就找她老哥给她新的异能者情报,可港口mafia收录的异能力有限,她老哥会时常散发一些慈爱之心,见她失落,就告诉她异能者之外的异能造物,本质来说,港口mafia的前代是引她走入这个世界的前辈。


    后来嘛,她得了异能特务科一部分的情报查阅权,表面进他们组织喝茶,实际想法设法的去找那些他们不给她看的资料,她敢说她现在对日本境内的异能力者了解了大概。


    “大致就是这样。”冬阳对太宰治说道,“虽然对方的能力很离奇,堪称无敌,但是战斗中的计谋往往转瞬即逝,只要利用这点,让我先一步看到他留下来的信息,那么他送往过去的信息便成了我的先知,这个能力便不再可怕,而是助我成长的砝码。”


    太宰治眼神微动,“也就是说,你本来会和他在服装厂发生冲突。”


    冬阳打了个响指,“没错,我们或许会直接撞上吧,但是我先看到了墙上的裂痕,主动躲开了他,那么我们相遇的未来便会不存在。”


    “我有一个问题,BOSS。”太宰治深深看着她,“他的刀如果可以任意穿梭时空,难道不会在战斗中直接穿透你的胸膛吗?”


    “为什么我一定要暴露在他面前呢?”冬阳活动了一下手指,“人类制造出了这么多的暗器…再不然,如果我的移动速度够快,他的刀也赶不上我。”


    雨阵没太听懂,但不妨碍他开始吹起冬阳的彩虹屁。


    “我冬姐可是黑雨玫瑰!”


    冬阳:“这个称号你念这么多年了都不腻吗?”


    “还有一个问题。”太宰治竖起一根手指,他现在的眼神竟然显得很是清澈,“为什么你会提前去服装厂呢?”


    冬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因为我很牛。”


    太宰治:“…………”


    “哈哈哈哈哈难道不是吗,我可是有预知能力啊!”冬阳笑着在他身边走过,看上去心情很好,“走吧太宰,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去酒吧?带我也去喝一杯吧,我好久没和你们一起喝酒了。”


    太宰治跟上她,揶揄的用上了敬语,“您还是这么年轻啊。”


    “真失礼,虽然我在港口mafia是老人,但我的心说不定比你们这些脑子七转十八弯的家伙都年轻。”


    “我想您的大脑也不像蛞蝓那样单纯。”


    “我才不是老谋深算的家伙。”


    “是吗?”太宰治含着难以言明的笑意看向她,“你只是总会发现这个世界的有趣之处,才不会腐烂至泥沼。”


    “我说啊,BOSS,你打算用吸血鬼伯爵做什么呢?”青年的嗓音很是轻柔,近似低语。


    冬阳摩擦了一下腕间的宝石,她的眼底含着某种深重的颜色,“等到不得不的那天,我不介意将上面洗成我的一言堂。”


    ……


    这次去的酒吧不是“旧世界”,而是lupin。


    冬阳本以为自己这么低调,应该不会被认出来才对,但是店内的黑手党还是在瞥见她后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然后纷纷行礼跑了。


    “我的脸应该没有什么传播途径吧?”


    没个正形的坐在高脚凳上的青年摇着酒杯说,“不不,BOSS,首先在港口mafia工作的女性就非常少,你这样长相和气质的,天天听你传言的成员们光凭想象就能认出你哦。”


    他旁边的男人听到那个称呼后惊异的睁大眼,似要站起身行礼,被冬阳一把按在了座位上。


    “不要这么拘谨,我今天只是来喝酒的。”


    她要了一杯果酒,然后放任自己感受了一下里世界的夜生活。


    在悟的世界,她基本每天都会按时回家,因为她也是有孩子要照顾的人了嘛。


    昏黄的光线,酒精的气息,不知名的小调,身边都是同伴,冬阳喜欢这种气氛,她基本上没有讨厌的东西,当然了,烟味冲天垃圾遍地的混混聚集地她会感到烦躁。


    红色头发的男人隔着太宰治隐晦的打量了她几眼,随后便克制的收回视线,似乎好奇心已经被满足。


    “呐织田作,第一次见到BOSS是什么感觉?”


    织田作之助认真答道,“像想象中的样子。”


    “那说明她的传言已经无限接近于她本人了。”


    “不,应该说……”织田作之助托起腮,因为氛围太好,他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被谈论的本人正坐在那里,“那是从她的事迹中分析出的个人形象,要论传言,黑手党的首领还是会有恐怖加成在的。”


    冬阳闻言笑了几声,“原来你是直觉系。”


    织田作之助有些紧张的摩擦了下酒杯边缘。


    幸好我不是在首领室见的她,不然我这种底层人员被首领召见,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他如此想道。


    大概一刻钟后,lupin里突然变得热闹起来。


    陆陆续续有黑手党的成员走了进来,无一例外,他们得到了“首领正在酒吧”的情报,来此当然是为了见本人一面。


    “晚上好,BOSS,不介意我在你旁边坐下吧?”


    中原中也薅住他的领子往外一扯,“一边去。”


    他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冬阳的旁边,点了杯香槟,然后和冬阳碰了一杯。


    然后吐槽道,“这个酒吧是不是小了点儿。还是旧世界那边敞亮。”


    太宰治说道,“到底是因为谁才会变得拥挤啊。”


    因为满员,店家干脆挂上了关门的牌子。


    屋子里的气氛逐渐高涨,变成了某种社畜大型团建,他们意会到了今夜冬阳不是首领,而是——“冬姐!好久没有拼过酒了~!”


    “我看你是想和她掰手腕。”


    “这次我绝对能掰过她的两根手指!”


    “没意思,连点儿看头都没有,哈哈哈哈……!”


    “不对啊,这次中也大人在场呢!”


    “冬姐,你们比一个?!”


    成员们自发找了个合适的桌子,冬阳和中原中也被簇拥着推向了桌子的两边。


    冬阳熟练的将胳膊放到了桌子上,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闪亮异常,她的唇边牵起一个战意满满的笑,“来试试,中也。”


    中原中也脱掉碍事的西装外套,活动了下手肘,握上了她的手。


    “来!”


    两人的手臂青筋在这一刻暴起,指骨捏得卡巴作响。


    太宰治在这吵闹的气氛中无奈的仰头,随后听到织田作之助问,“你猜谁会赢?”


    “毫无疑问——”


    “砰!”


    那个桌子在冬阳和中也的胳膊下成功报废了。


    现场反而爆发起了更热烈的欢呼!一部分为冬阳,一部分为中也。


    “中也大人,你是第一个逼冬姐用了整只手的人!”


    “这算没出胜负吧。”


    “以后没机会和冬姐比,和中也大人掰是一样的效果啊……”


    “你的手骨会一不小心被捏碎的,小心点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冬阳的休假时间彻底告罄的那天,和她连续呆了很多天的五条悟是最不舍的。


    冬阳在玄关处揉了揉他不太高兴的脸,随后发现因为玄关台阶的关系,五条悟的视线已经和她齐平了。


    冬阳笑着打趣这一点,五条悟忽然伸开手臂揽住了她,将下巴贴在了她的肩上。


    冬阳顺势抱起他轻轻rou了一圈,嘿嘿笑道,“现在我还能轻松抱起你。”


    那个被托起的安稳感还和小时候一样,五条悟晃了下神,随后他注意到夏油杰正在身后看着这一幕,微妙的生出了些羞耻感。


    冬阳若有所思,


    十三岁,五条悟的青春期是不是该到了。


    她拿起包,“我走了哦。”


    五条悟点了点头,“上吧老妈!把烂橘子捣碎!”


    冬阳敲了他额头一下,“叫我什么呢!”


    五条悟半真半假的痛呼了一声,“衫本就这么叫的,不觉得更亲密吗?”


    “噫,学点儿好的。”


    五条悟笑着看她出门,回过头来,正撞上了一脸意味深长的夏油杰。


    夏油杰微眯着眼睛看着他,忽然双手环抱住自己,原地转了一圈,把刘海儿甩得飘逸极了,表情刻意,配音道,


    “rou~!”


    五条悟:“……”


    转弯之后,夏油杰还戏谑的说道,“悟,我从来没想到你会这么娇小轻盈。”


    五条悟震惊极了,张大嘴露出了惊诧嫌弃的表情,“你这样有点儿贱贱的,杰。”


    夏油杰:“略。”


    第183章


    屋外就是等待了一段时间的辅助监督,因为冬阳的休假,高石先生也歇班了几天,此时十来天不见,他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年轻了五岁不止。


    冬阳一如既往的跟他打招呼,“看来你有一个不错的假期啊,高石。”


    冬阳敏锐的发现对方的西装面料变了,这身行头明显比之前的昂贵,而变化更大的是高石的神情,他的社畜颓废感几乎要消失了,冬阳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意识到这人可能不是因为休息良好才这么精神奕奕,他的心态似乎不同了。


    “怎么?”


    冬阳笑着问道,“你看上去就像刚入职的年轻人。”


    面前递过来一张纸,是一份自己打印的申请表。


    冬阳拿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升职请求。


    总监部各部门的管理机制并不如一般企业完善,那里本质而言还是血统人脉说话,所以这个表是高石自己仿照其他公司的做的,上面清晰写着他的个人资料。入职时间,完成的任务次数,以及着重突出点是什么,漂亮话说得很完美,冬阳挑不出毛病来。


    她挑眉,“……你这是?”


    “我想要成为辅助监督的小组长。”


    “我给的工资不够吗?”


    “虽然工作就是为了这些金钱而做的,但是毕竟,我到现在还是很喜欢这种生活的,即便有压力,也时常感觉自己是不是无用,还经常半夜加班……”高石从驾驶坐上回过头,那张总是摆在社畜虚脱表情的脸上露出了一个释然且温和的微笑,“但如果让我割舍这种工作,我还真做不到,因为就算力量微薄,我也正在做救人的事情嘛。”


    冬阳有些意外。


    她敏锐的问道,“有谁给你说了什么吗?”


    “嗯,是有那么一个人吧。”


    “你现在就像被点化后想飞升一样。”


    “哈哈哈哈哈,真是不留情的评价,不过说来惭愧,因为那个人……”还是个孩子。


    一个被寄予厚望,时刻比他努力的孩子。


    即便是神子,可本性还是人类,他是人类做到了神子。


    冬阳没再追问,她又重看了一遍申请表,“这东西我给你盖个章,然后你交到你的上司那边去吧,我再和他打声招呼。”


    高石一副感动到的模样。


    “感动吗,感动的话请我喝酒吧。”


    “这样我可不能开车送你回家了,兰惠大人。”


    “你在调侃我吗?”


    车子里传来了低笑声,冬阳从休假期转到上工的那点儿怨气也散了干净,她拿出手机习惯性的浏览起近期的新闻来挨过这路上时间,半个小时后,她已经到了咒术高专东京校区。


    返工第一天,给五条千风免费当体术老师。


    咒术师的培育和普通中学规定不同,他们的假期没有那么长。


    冬阳本来觉得这个工作很适合禅院甚尔,稳定,且圈子相对热闹,不用直接和烂橘子们沟通,但是仍然是她的势力——且咒术高专的直接负责人是五条千风,中间工作做好了,高层不会隔级管禅院甚尔,


    不过甚尔这段时间看来得忙着结婚带孩子了,冬阳觉得自己可以替他试探一下学生的情况。


    五条千风对她的到来展现出了充足的热情,他把冬阳拽到了挂了横幅和彩带的讲台上,大声的宣布道,“热烈欢迎我们的最强咒术师皆最强体术师——五条兰惠!!!”


    说完他还噼里啪啦的鼓掌,台下的学生淅淅沥沥的应和他,眼睛紧紧的盯着冬阳。


    四个学生,两个二年级的,两个三年级的,真是生资惨淡。他们全是民间找来的孩子,其中一个的天赋低一些,据五条千风推测,他到毕业时都不能独自应对二级咒灵,只能成为三级咒术师。这个孩子的术式是让目视的目标僵硬三秒,目前在高专学习了一年,术式的强度也没有变化。


    冬阳俯视着这些学生。


    三个人格外乖巧的坐在位置上,等着冬阳的第一句话。


    他们视野里,这位连站姿都带着威风凛凛的气势的女性猛地一拍手,中气十足的说道,“总感觉你们疏于锻炼啊,打起精神来萝卜们!我的时间有限,所以直接去操场!”


    “…………?!”


    基训两小时,到了太阳过烈的中午,冬阳就把他们一个个撵到了室内训练室,三个人还以为课程终于结束了,结果冬阳给他们一人来了一瓶强身健体剂(简称强效功能性饮料),在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里和蔼可亲的和他们说笑,然后化身了魔鬼。


    冬阳在给别人体训时是魔鬼。


    禅院甚尔言。


    她是能把甚尔训练到忍不住骂街的人,和平时作风不同,严厉到和她熟悉多年的五条千风也招架不住,他在训练室围观,忍不住招手让冬阳过来,小声的说,“表情,表情啊,你的表情像是要杀了他们一样……”


    冬阳好笑道,“你心疼了?”


    “废话,那是我的学生啊!”


    五条千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老师的角色中,照他所说,那是他一手建立起的羁绊,“这就是传说中的,斯巴达教育吧……”


    冬阳是赞成压力给人动力,恐惧激发人潜力的理论的。


    因为她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了起来,不过和她的师傅关系不大,和她遥远到没什么记忆但一定过得相当糟糕的童年有关。她的师傅虽然也是第一次收徒,但并不过分苛责,倒是有一两回因为习惯了独自冒险没有看顾住她,让她掉到了某个幻兽巢穴里一对多,间接造成了角斗场拼杀经验。


    冬阳也被他带去给他的那些好友特训过,他说,“你要熟悉不同人的战斗风格,冬阳。”


    三个小时,体训结束。


    体格略弱的那个学生正在洗手池前呕吐。


    冬阳擦了擦颈间的薄汗,长呼了一口气。


    这立马引起了一位学生的控诉,“这是你累了的表现吗!你这家伙也会累啊!”


    冬阳对他微笑,“因为和你们肢体接触的时候很担心顺手拧断你们的骨头,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现在终于结束了。”


    学生:“……”


    千风歪头和他蛐蛐道,“习惯就好,我早就说过她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不是这样用的,千风老师。”


    “你绝对没有上过国文课……”


    呕吐完的学生感觉神清气爽,洗把脸又觉得自己可以了,“我这辈子能练到她那个程度吗?”


    千风说,“你们有我这个程度就可以了。”


    幸好下午并没有任务,他们觉得自己可以在这节体训课后长在地板上了。


    十分钟后,高石提着大袋子披萨到了休息室,并喊道,“你们的外送到了,兰惠点的哦。”


    “靠!”


    饥肠辘辘的学生立刻起身,“太贴心了吧兰惠老师!”


    吃过饭后,冬阳此行的第二个目的也是时候了。


    她等到千风正要喝茶时说,“甚尔要结婚了。”


    “噗!”


    五条千风不负她望,把茶水呛了出来。


    “什么时候?……也是,我上次见他的时候就发觉这小子不对劲了。”


    “他们的婚礼定在了八月末。”


    “这么快?!”五条千风站起了身,突然走来走去,“我还没给他准备订婚礼物,不对,他们什么时候定的婚?”


    “订婚仪式比较简约,所以现在都把精力放到结婚典礼上了,到时候会给你发请柬的。”


    “我该感到荣幸吗?”


    “你可以感到荣幸,哈哈哈。”冬阳很期待那个美好的场面,“实际上我现在也对送给他们什么礼物感到头疼,我似乎什么都拥有,但就是因为金钱能买来绝大部分东西,所以在我心里反而显得廉价起来。”


    “也就是你会有这种想法了,随便送给他什么,他都会开心的。”


    这是真的,因为礼物本身远远不及赠礼之人。


    “我之前给了甚尔一个身份证明,算是一种有意义的东西吧,但是接下来呢?”


    两个成年人突然一起对礼物的筛选陷入了头脑风暴。


    千风:“果然我还是把他拉过来当老师吧,学生对老师天生便会带着尊敬和好感,甚尔或许会很适应这份工作。”


    “那也得要他同意才行。”


    “我求他来。”


    冬阳吐槽:“你也太努力了。”


    “说起来……”千风忽然回头,“今年生日你想要什么?”


    “有这么直接的问本人的吗?”


    “如你所说,你在物质上什么都不缺,惊喜什么的让孩子们去准备吧,我就偷个懒,让本人告诉我答案。”


    “不要。”冬阳干脆的拒绝。


    “哎?”


    “就算是再平常的东西,也请你精挑细选一下给我。”冬阳含着笑意说道,“这是礼物,不是交易,也不是需要应付的流程,要有点儿浪漫因子啊千风。”


    五条千风失笑的低头,“到时候可不要笑话我。”


    ……


    紧接着冬阳去了一趟总监部,确认那边一切正常后,她京都出了个任务,顺便回了本家,五条对她的回归也表现得格外欣喜热情,随后五条切带着她去了小仓库,里面堆满了各个咒术师家族送过来的补品,慰问品。


    他们不知道冬阳的住处,一盖将东西送到了五条家。


    冬阳:“干脆我多生几次病吧。”


    五条切:“这玩笑可不兴开啊。”


    咒术师家族趁这个时期进行人情来往,不过是因为冬阳一定会回来,否则他们大概只会唏嘘奚落。


    冬阳在五条家转悠的时候,还碰到了之前经常会面的贵妇团,她们几个仍然在那个亭子坐着,气色看着不错,见到冬阳后表情微变,然后统一行了对族长的大礼,和冬阳关系还算不错的搭话道,“您看上去仍然英武,家主大人。”


    家主大人。


    这个词碾在她们齿间。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称呼。


    不过这应当不算特别意外才是。


    这位女性如此想到。


    她当初和她们打成一团时,只是因为她能够融入她们的圈子,而不是她只能做到这一点,那个时候她便因为神子生母的身份,而地位高出她们一截了。


    冬阳神色自如的让她们起来,并问道,“立春呢?”


    五条立春是早春的母亲。


    冬阳隔三差五会来看看她,她已经属于五条家的年老一代,冬阳本来想让她直接进入养老期,但是她如果没有工作便会惶然,所以冬阳便给侍从们定了退休年龄和退休金,她只要再工作两年就和从小玩到大的好友一起退休了。


    因为烦心事比较少,唯一的女儿跟在家主的身边,只差一步就会成为五条家的高层,所以五条立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


    冬阳给她带去了早春的近况,并说她大概秋天就会回来。


    立春恭恭敬敬的坐在蒲团上,叹息道,“那真是太好了。”


    返工第二天,冬阳收到了早春的邮件。


    她把这份邮件编辑成了报告的形式。


    【兰惠大人,亲启。】


    【我已深入这边的教会组织,这里的教徒信奉天主,认为人的命运由神明掌控。


    管理教会的使者是一位咒术师。


    据我打听到的情报,使者的能力是将人类一定时间的好运堆积到短时间内,所以教会的成员往往会经历长达一个月到三个月的不幸,用各种方式向教会捐赠钱财,才能在‘洗礼仪式’上得到面见神使的资格,然后靠使者的术式得到三天的大运。


    这个国家没有遍地的咒灵。


    使者没有咒术师朋友。】


    【这个国家,并没有对待咒术师的官方机构。】


    【这个国家的高层,并不知道咒灵的存在。】


    【一切都被解释为命运,精神疾病,天灾。】


    【我随行的富商所接触的咒术师群体,仅由几个咒术师建立的组织,是这个国家最顶级的咒术师组织了——他们以万事屋的形式工作。】


    【我会将更多的资料放在附件里。】


    附件里是一堆照片,还有几段录音。


    照片里是教会及成员,还有交钱流程,录音是偷录的,语境中早春正扮演着一个诚心受教的无助母亲,她在问有没有更多的神使大人帮助我,后又问如何成为神使大人,她愿意奉献自己的一切等等。


    后面的语音则是她伪装成异闻记者,进行灵感采集的小说家,能看到怪物的精神失常者……去各个地方的报社和警局查探的消息。


    她也委托过侦探,去最繁华的街区游览。


    她惊觉,毛骨悚然的惊觉,


    “他们没有咒术师吗?”


    “只有日本在受到咒灵的侵害吗?”


    冬阳看着这份情报。


    不出所料。


    如果其他国家也有完善的咒术师机构,丰富的咒术师人才储备,那么总监部就不能这么作了,因为他们失去了独一性和断层强大的资本。


    她很快又收到了个消息。


    是宫野发过来的。


    “兰惠!!你知道悟做了什么吗?!”


    情绪是不是有点儿太激动了。


    “他调伏了平安宫内的神刀——鬼切!”


    “那是特级中的特级吧,他怎么做到的?!”


    冬阳:“……?”


    第184章


    霓虹有八百万神灵的说法,而神话中又存在妖刀,神刀,这些刀有些就是著名工匠锻造的名刀,有些则是实打实的咒具。传说鬼切是当时的使用者斩下了一只鬼神的手腕才因此得名,成为专克鬼神的特级咒具,后辗转在几人手中,刀下厉鬼无数,最后成为了日本当权者才能使用的神刀。


    这是夺宝录上设置的最高奖项,被所有人称为噱头。


    冬阳坐在高石的车里,正在飞速赶往那边。


    “平安时代的刀啊……我记得那个时候人们晚上都会闭门不出,因为要躲避百鬼夜行。”


    高石应声道,“嗯,这也是怨灵传说最兴盛的时期。”


    这个时期,达官贵胄政斗频繁,瘟疫天灾交摧残,社会底层民不聊生,而那些死去的人们便化为不可解脱的怨灵,带着嫉恨和仇怨游荡世间。而最让冬阳在意的一点是,平安时代诞生了日本最大怨灵,菅原道真,五条家的祖先。


    这或许是悟在各种条件下选中鬼切的原因。


    但是它在五百年前被封印了,在五条家主和禅院家主御前比武后,封印是如何产生的不得而知,但是有很多乱七八糟的猜测,比如“两位家主的尸身化为了结界”,“两位家主在比斗时,其中一人抢了御前侍者的刀作为武器,而那把刀就是鬼切”“两位家主死后的咒力触动了咒具内沉睡的式神”,又比如,“五条和禅院受到了诅咒”。


    现在那把刀已经变成了一块废铁,周围还附着结界,没人能碰它,有人曾试图解开封印,不过从今天之前的结果来看,肯定都失败了。


    但失败的人一多,试探出来的情报便会多一些,其中最可靠的一条消息是,看守神刀的式神如果没有被调伏成功并不会付出代价,只是被剥夺了再次启动调伏仪式的机会,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所以不存在连刷副本的情况,从这一点上咒术师们推测出,宝刀只杀鬼神,受它指引的式神也不会对人类下手——这么一想,这把刀忽然多了仁慈的神性。


    冬阳低喃道,“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儿太疯了……”


    要拿就拿最好的神刀,亏他干得出来这种事。


    很快,冬阳就到了平安宫的遗址,这里早就不是掌权者的住处。


    现场仍然挂着帐,说明里面的事情并没有彻底解决,作为暑期游客量激增的地方,官方负责人已经把人清空了、


    冬阳穿入了黑色的屏障,随后跟着[圆]的感应走直线跳过树木和楼墙,很快见到了宫野一行人。


    他们面前是另一个帐,面积并不大,只有半个篮球场大小,帐完全漆黑,并不能看见里面的情形。


    “这是怎么了?”冬阳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他们身后,把前面两个人吓得一哆嗦。


    宫野的嘴角抽了一下,说道,“不知道,我赶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了,都说不能进去,里面还在进行式神的调伏仪式。”


    “还在调伏?不是说悟已经成功了吗?”


    “这个…似乎只是封印松动了……”宫野似乎也为这有误的情报感到了几分尴尬,他推出了给出情报的两位咒术师,“他们最近一直蹲守在这里,是他们说,鬼切已经被带走,结果现在又否认了这点。”


    站在冬阳面前的两位术师有着非常刻板印象的神婆神老打扮,此时牙关紧闭,面色古怪,额头上还渗出了汗。


    冬阳突然伸手碰上她们两颊的肌肉,两人的嘴唇仍然死死闭着,比胶水还要牢固,冬阳稍微用了些力气,他顿时像是要口齿撕裂般痛苦的挣扎起来,冬阳立马松了手,那人捂着嘴唇后退了两步,眼里流露出了对力量的恐惧之色。


    是咒言。


    冬阳看了一眼那个帐,轻叹了一口气,对宫野说,“你们被耍了。”


    宫野吃惊道,“哎?”


    “这只是一个防止任何人进入的结界罢了,里面什么都没有。”


    一众等在这里的人也懵了,冬阳环顾了一圈,发现了三个生人,且直觉不善。


    她顷刻意识到了原因,勾着看似官方实则凉薄的笑意说道,“各位都是来抢刀的?”


    “嗯。”


    她笑嘻嘻的走上前,语气有些轻飘,“夺宝录上应该有你们的名字吧,回去我查查,我好像没见过你们,是民间术师吗,真是难得,你们看上去有不错的能力。”


    她用那双猩红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三人中最中间的那个人,这个神态也和五条悟审视别人时一模一样。


    那个人的脸色有片刻的僵硬,显然在这样的目光下感受到了不适和压力,“是吗,你能看出来啊,说起来你是……?”


    冬阳向他伸出手,“五条兰惠,初次见面。”


    那人握上了手,“你好……呃!”


    两手相握的瞬间,如山般不可撼动的压力重重砸了下来!寒冷,彻骨的寒冷,冷到每一个细胞都结冰坏死,冷到每一寸肌肉都无法动颤的可怕!


    男人的眼睛顿时瞪大,瞳孔不可抑制着颤抖着,他看着面前的女人,那个女人还带着笑容,那是一种似是温柔似是讽刺的笑意,而在这明晃晃的下马威下,这个笑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威胁!


    “刀,我收下了。”


    冬阳的神色逐渐趋于冷淡,“既然把它放到了夺宝录上,那就是摆在了公共奖桌上任人抢夺的胜利品,哪有再抢回去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


    外放的念猛地一收,三人一致的急喘了一口气。


    他们露出了虚伪的笑容,“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今天就是来游玩的,技不如人罢了,那么不讲道德的事情,我们怎么会做。”


    另一人说道,“是啊,况且能调伏特级的咒术师,就算是捡漏我们也不敢碰的。”


    还有一人补充道,“我们只是怕出了人命。”


    冬阳拍上其中一人的肩膀,大力的拍了两下,“我说的话你们应该能听懂。”


    “……”


    冬阳顺手在他们身上粘了定位器,“我还有事,下次有空和你们聊。”


    他们的神情变得微妙起来,其中一人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什么都没说。


    宫野在这一来一回中发现了些许端倪,他跟上冬阳转身离开的脚步,“怎么回事?”


    他一抬眸发现冬阳在笑,那个笑看上去竟然很是单纯,宫野愣了一下,再看过去,对方的笑意已经淡到似是一种轻浮的习惯。


    冬阳其实在用两秒钟复盘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表现,她的唬人演技越来越不错了,谁说强者的气场不是装的呢?


    她对宫野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几个小气鬼罢了,”


    话音刚落,她在的地方便只剩下了一阵风。


    宫野有些惊吓的定住了脚步,随后意识到了那是冬阳的速度。


    他揣摩了一下这句话。


    有些恍然,


    鬼切并不属于御三家,不属于任何咒术师,它是政府的财物,更准确来说,它已经被某些高官当成了私有财产。普通人拿在手上就能拥有斩鬼神之力,这些知晓诅咒存在的掌权者也舍不得这样的存在。


    他们将咒具放进夺宝录,真正目的或许只是引诱别人去解除它的封印,然后让手下的术师趁夺宝成功的术师力竭之时把咒具抢过来。


    没有官方认证主人的武器,在谁的手里都可以。


    五条悟在众人没有聚集过来时用障眼法逃走了。


    冬阳甩开了所有人,在平安宫后面的偏僻角落找到了五条悟一行人。


    虽然已经在[圆]里探知到了这个画面,但实际看到时还是让她心头空了一下。


    禅院甚尔正半跪在地上,而五条悟正脱力的靠在他的怀里。


    他垂着眼睛,洁白的发丝结了暗红色的血块,下巴上还在滴血,血主要从口鼻而出,很像是五条悟钻研术式过重时的后遗症,只不过比那要惨烈一些。


    估计被一通电话就给叫回来的狗卷模正在和夏油杰警戒四方,冬阳脚步一动,夏油杰便看了过来,大概他放出去监视的咒灵看到了冬阳的身形。


    几个人都有些紧张,冬阳从阴影处走出时,他们的神情明显一松,下意识的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又在想到什么后表情一滞,最后糅杂成了古怪的模样。


    惊喜,礼物什么的……现在被本人知道了。


    夏油杰往五条悟身前一挡,还用咒灵遮住了五条悟的身形,“兰惠阿姨,你也来了啊……看来我们的动静闹得太大了。”他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是会让人不忍斥责的表情,他试图解释什么,“悟一直在按照流程行动,并没有违规……”


    冬阳轻轻推开了他,这才看清五条悟的样子。


    他的面前蹲着家入硝子,正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他的刘海儿被撩起,微微垂着眼睫,绚丽的眼瞳里有光在隐隐流转。


    耳朵,耳朵也流血了。


    冬阳的脸色彻底阴了下来,她蹲下身,硝子自动给她让开了一部分空间,冬阳上上下下的扫视着悟,伸手掀开了他染血的衣服,他身上并没有伤口,那些血是甚尔的。


    她看向甚尔,禅院甚尔撇开了视线,那往往是他有些心虚时的表现,他嘀咕了一句,“我没事,就是些皮肉伤,这家伙烧了脑子,我真觉得他某天可能会变成白痴。”


    她张口欲说什么,五条悟先一步开口了,“你先别生气嘛,妈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非常的柔软,异样的柔软。


    他靠在甚尔的怀里,仰头看着冬阳,眸光闪动,神情中带着孺慕,眼神里是令冬阳愕然的爱意,他的笑容很浅,似是对什么展开感到心满意足,恍惚又清醒。


    “我刚才展开了领域,十秒钟的领域。”


    冬阳被这个消息轰得一怔。


    五条悟的实力,又进行了质的飞跃了吗?


    可十三岁开领域?


    简直是在自毁!


    “之前试图解封的咒术师们总结出来的情报并不完全,想要拿到鬼切,其实要进行两个阶段的仪式,一是打开五条和禅院的封印,二是调伏式神,但是那个式神见到我和甚尔后就发狂啦,我们两个这种必胜的组合都吃了些亏。”


    五条悟擦了下唇边的血,似乎是因为有些痒。


    他看着冬阳说,


    “我开了领域。”


    “以立束缚的方式。”


    冬阳近乎在他的瞳孔深处看到了咒术师的深沉和疯狂。


    “不要担心我立的束缚——”


    “那是我绝对不会违反的规定。”


    他抢下的刀就在掌心,那真是如传说里那般锋利漂亮的武器,拥有绝对斩击之力的咒具。


    “我赌的是我此生对你的爱。”


    五条悟将目光紧紧定在母亲的脸上。


    他此时的神色冷静到极致,也疯狂到极致,执拗且决绝,


    “如果我不爱你,那么死掉也没关系!”


    被逼到极限时,神子想到——


    幸好他还有爱覆于身,如燃燃不熄之火,如浩荡不灭之风。


    爱是最强大无畏的力量,是他甘愿施加在自身的诅咒!


    妈妈……


    望向那只如鬼神的咒灵时,神子轻念着,


    看着我。


    这是我送给你的——最真挚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悟:我也能借贷。


    第185章


    我叫冬阳。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悟对我的爱。


    实际上我基本不会对谁爱不爱我而感到患得患失,我总是对情感有着超乎理性的自信和坦然,我坚定我选择的人有值得我去真心付出的本性,而有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我并不期待这种情感的未来如何,就像我会因为属下的背叛而恼怒,但并不会因此惋惜懊悔我之前对他的信任,我对一段关系没有任何未来走势的固执念想。


    我不会想悟未来会不会爱我,也不会想他能一直爱我。


    但是这个孩子又一次颠覆了我的认知。


    真好啊……


    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人天生就会爱我。


    我能感到自己的情绪变得高涨,悟的眼中混杂着浓稠的疯意与爱意,他真是做了一件狂妄至极的事情,他竟然立下了生死的束缚!可我却并不觉得这是坏事,天呐,我竟然并不觉得这是坏事。


    我激动到手指颤抖,悟将无形的爱化为了客观存在的制约,他将最极致的情感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一时之间竟有些语无伦次,我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是关心他的伤势,还是责备他的冒失,又或者回馈同等的爱之感言,可是这些话语最后滚在我的齿尖全变成了笑,我低头笑得肩膀颤抖,声音还在克制着闷一些,起码别吓到他们。


    不过他们好像还是被我意料之外的反应惊得愣神,硝子又往外挪了一步,杰轻轻唤了一声兰惠阿姨。


    我单手捂住脸,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有点儿像精神不正常人群,随后我猛地将垂到面前的发丝撩到脑后,眼睛发亮的看着五条悟。


    悟似乎有些紧张。


    我双手捧住他的脸,将额头抵上了他的。


    有些激动,所以力气大了点儿,这一下像是磕的。


    悟在与我接触时几乎从来没有使用过无下限,所以我此时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我们两个的瞳眸近在咫尺,


    “好孩子。”


    “我太高兴了,我可能都没这么高兴过。”


    “你能成为我的孩子,真是太好了。”


    …………


    冬阳给悟擦了擦脸,然后在硝子治疗结束后一把将他背到了身后,轻轻松松的站了起来。


    五条悟高高兴兴的搂住了她的脖子,然后将脸颊贴上了她的肩颈,“我其实还能走啦~”


    冬阳稳稳背着他,然后看向了甚尔,禅院甚尔把鬼切拿了起来,手痒的耍了几下,熟练的用贱贱的语气吐槽起了悟,“这么大了还要妈妈背啊,能走就下来啊。”


    五条悟朝他做了个鬼脸。


    禅院甚尔哼笑了一声,向冬阳展示了下刀,“这小子研究了好久,准备给你的。”


    他从嘴里掏出了丑宝,又将鬼切塞进了丑宝的嘴,“回去试试吧。”


    他们几个人迅速的溜走了事发地。


    后来冬阳才从硝子那听到,他们几个人当时看她和悟的互动,感觉就像两个精神失常的变态互飙疯言疯语,一个用爱来立束缚,一个因为条件这么苛刻危险性这么高的束缚而欣喜若狂,真不愧是一家出来的。他们本来准备的熄灭冬阳怒火的台词都没有用上。


    但硝子还说道,“很正常吧,这又不是在宣布要毁灭世界,而是纯粹的爱,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你们两个又是天才又是疯子,看到这样的场景也不奇怪,反而我还奇异的为你们高兴了一下,然后还稍微有些羡慕。”


    少女说到羡慕时表情也是平静坦然的,她带着笑意道,“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与世上,那么哪里都不会是地狱。”


    当天,几个人就老老实实的给冬阳交代了全部计划以及事件经过,解开真正的封印需要五条和禅院的血脉,而令式神区别对待的也是因为他们五条和禅院的身份,除此之外一切都和五条悟计划的一样,团队调伏的特级咒灵被夏油杰完美吸收了,狗卷默负责为他们安全撤退施加buff,后勤奶妈家入硝子成为了后场最佳。


    就算调伏过程中出了意料之外的越级打斗,天才的神子也靠自己化险为夷。


    冬阳一边给刚刚洗完澡的五条悟擦头发,一边评价道,“做得不错,有前有后的,还特意瞒住了我,要知道夺宝录的名单在我这里,你们是怎么说服那个辅助监督的?”


    五条悟:“用钱。”


    冬阳:“干得好,不愧是我儿子。”


    夏油杰:“……”


    冬阳问,“杰呢?虽然是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咒灵,但到底是特级,吸收起来有压力吗?”


    夏油杰的喉咙下意识滚动了一下,吞咽咒灵时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似乎又反了上来。


    他面不改色的攥了攥裤脚,拥有力量的成就感和喜悦还是轻易就压过了那点儿不适,他的表情里融入了几分自信和意气风发,“没有问题,感觉这远远不是我的极限,能够熟练操控这只咒灵的话,我的实力一定也会质的飞跃。”


    五条悟开领域,他得到特级诅咒,兰惠阿姨得到鬼切,这次行动堪称完美。


    这无疑给几个少年增加了不少自信,冬阳看着两人飞扬的眉眼,好笑的并没有打击他们。


    “做得好,既然如此的话,明天给我一份战后总结。”


    “咳咳……啊?!”


    两个少年惊讶的瞪大眼,“战后……什么玩意儿?”


    “战后总结,也可以叫作行动报告。”冬阳


    “那甚尔为什么不写?!”五条悟控诉道,“他今天都没有回家。”


    “甚尔的作战经验很丰富了,他出任务的水平可远远超过现在的你们。”


    突然出现的作业噩耗也让夏油杰露出了郁闷的表情,“我们要写什么?”


    “嗯……可以以时间线的形式叙述一下夺宝经过,最重要的是复盘,战斗时哪里没做好,哪里感到困惑,比如在和体术强大的甚尔打配合时……”


    五条悟举手,“我不需要!我对甚尔已经熟练到他扭扭屁股就猜到他要做什么的地步了!”


    夏油杰沉默的喝了口果汁。


    冬阳幽幽盯着他,“悟……”


    白发少年在沙发上打了个个滚,“咒术师没有这个东西吧!”


    “一般情况下没有,但你们正在成长期。”


    五条悟蛄蛹了一下。


    冬阳再次唤道,“悟……”


    五条悟猛地翻身坐起,头发乱翘,顶着一张郁闷又委屈的脸,“好了,我知道了妈妈,我会写得超——认真的!”


    哈哈哈哈。


    冬阳乐呵呵的揉了揉他的脸,旁边传来了杰的低笑声,“今天先睡觉吧,报告明天写也成。”她站起身,“我去上个班。”


    “?”


    五条悟看了一眼表,“现在已经快十点了,你要上班?”


    “嗯。”冬阳平静的点了下头,“因为我是‘最强’嘛。”


    ……


    她带着鬼切来到了总监部。


    要彻底证明这把刀现在属于自己。


    顺便让总监部的人看一看这五百年没有现世的刀,让他们观赏抚摸一下,好东西一味的独享难免显得吝啬,这也是人情世故。


    没有什么武力的橘子实际连像样的挥刀都做不到,有咒术师基础的橘子则觉得这把刀太沉,有人问,“你擅长使刀吗,之前一直用的棍子吧。”


    冬阳身边的人立马笑道,“兰惠大人是有什么不擅长的吗?”


    没错,冬阳曾经说过自己不擅长使剑,但那也是相对于她自己的不擅长,十年过去了,仅能靠咒具祓除咒灵的她可谓把什么都练了个遍,拜师拜到天南地北,不过基本上那些师傅只能教她招式和理论,因为她能很快做到这些人的极限。


    “它的作用效果是什么?”


    “绝对斩击吧。”


    “无视任何前提吗?”


    “这可是连鬼神都能斩的刀,是不是就算两面宿傩来了,也能……?”


    凡是想到这一点的人,都不禁露出了怔然微妙的神情。


    五条兰惠,拿到了新的,更强大的特级咒具。


    这无疑代表她更强大了。


    她本来在上一个任务中折损了战斗力,一直跟着她的游云断了,即便那个咒具并不是粉身碎骨到不能再使用,断裂在他们的文化中也是不详的寓意,他们暗自唏嘘过五条兰惠巅峰不在。


    而现在——


    五条悟亲自赠予她的武器,是给虎添翼。


    鬼切最后传回到了冬阳手中。


    她握上那把刀,并没有做任何演示动作,注视着神刀的人便自觉她身上更胜一筹的气势。


    橘子们这才想起来给冬阳贺喜,兰惠派欢天喜地,平时会议上闹得僵的人这会儿显得尤为沉默。


    “各位看好了,那我要先离开了,有位内务省的朋友也想看看我这刀,到这个点都还不睡呢。”冬阳当着众人的面将刀插回了刀鞘,她轻巧的转身,发丝轻飘的拂过了刀柄。


    “记得把夺宝录更新一下,这东西有主了。”


    第186章


    能被一代一代保存下来的名刀拥有在东京博物馆独特展出的地位,甚至能被媒体大肆宣传,坊间一直不缺鬼切的传说,可惜特级咒具并不能放上展示柜,冬阳这两天见了不少人,其中包括博物馆负责人,掌管财库的地方。


    单这把刀的价值似乎就超过了百万美金。


    “那我要是借给你们开展览会,不会被怪盗盯上吧?”


    与财阀会面时,冬阳还如此玩笑道。


    “你就算敢借,我也不敢开啊。”集团董事长蓧原苦笑道,“万一引来了诅咒师…或者咒具本身就拥有吸引咒灵的效果怎么办?那我的会场要出人命的。”


    “你可以请我当现场治安人员啊。”冬阳对此早有预想,“我一天的工资你还是支付得起的。”


    男人一顿,轻吸了一口气低头抚住下巴沉思起来。


    好像……可行?


    宝物的展出实际上是商界精英和政界大佬的聚会平台,越有名的东西越会吸引来各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展出当然不会只是一把刀,财阀还会将自己搜罗来的和它有关联的宝物一同展示,比如其他品种的刀,刀鞘,画作,条件合适的话还会形成交易。


    冬阳看着他,“有想法的话,可以提前和我约时间。”


    他办展会,冬阳顺便就能以鬼切持有者的身份在名人面前亮相,她既是世家族长有丰厚资产,又是藏品还算丰富的收藏家,打入那个圈子可谓只差一步。


    悟给她的何止一个武器,它还是一把钥匙。


    和财阀的会面要比橘子们欢快得多,兴趣和金钱使然的交情比政权相斗比起来几乎像平和的友情了,冬阳是个很健谈的人,还有各方面底气所堆积出来的洒脱,几轮下来,她感觉自己天天和橘子们呆在小房间里扯皮的郁气都散了干净。


    她的生日那天早春终于回来了,回来后就向冬阳吐槽外国饭难吃,冬阳很好奇能难吃到哪里去,早春表情一顿,突然就意识到了她对食物有着某种崇高的敬意。什么都能品出风味来。


    不厌恶却也不能说喜欢,冬阳跟着犀利吐槽道,“你平常吃的东西也挺难吃的。”


    刚到五条家的那段时间,冬阳一边要忍受生子后的身体疼痛,一边还要吃难以下咽的清汤寡水,她强烈建议要吃肉吃米饭,早春便会露出忧虑的神色,并说,“可是那样的话,您纤瘦的身材很容易走形的。”


    人都要快没了,还管身材好不好。


    早春对纤细瘦弱的身材审美持续了好几年,冬阳倒并不会干预她的喜好,这其中肯定有社会文化和潮流的影响,等到她也开始锻炼身体,吃的那点儿鸟食补不上她的消耗后,她才逐渐放开了吃。


    但还是难吃。


    早春挫败又好笑的歪头蹭到她肩上撒娇,“可是怎么办,我就是觉得那边的菜简直是用脚想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人能接受的东西,我一开始吃的时候拉了三天,半夜都是在马桶上度过的。”


    冬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辛苦了。”


    在那边的苦她一点儿没说,等全都过去了回来了才调侃一样倾诉出来,心性坚韧到令冬阳刮目相看。


    仔细回想一下的话……


    冬阳略微走神了一下,发现早春这几年都没有谈论过找对象的事,是连提一嘴都没有,她之前不止一次发表过对冬阳嫁给高层并生下神子的羡慕感言。


    “你回来后要安顿下来吗?”


    “嗯?那当然是看兰惠大人你还有什么是需要我打探的。”早春数了数,“我这次去的是欧洲,但是亚洲还有好多国家没去看,人口众多的非洲也没到访过。”


    “暂时不用了,你先歇一歇。”冬阳说,“你母亲过得挺好的,她很想你。”


    说到母亲,早春沉默了一瞬,流露出了一丝苦笑,“我之前说接母亲出来住,她总是哭,因为她不习惯离开五条的日子,可当时我们和高层的关系紧张,我怕连累到她,还是把她接了出来,后来我去当富婆打入教会,把她送回五条,她又是哭,不习惯起了五条家的日子,现在我想把她接出来,她可能还会哭吧。”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的日子一直在走,就是把她留在了原地。”


    “不要想那么多。”冬阳看着她,“她的生活也在继续。”


    “你说得对。”


    过了一会儿,房门被敲开,五条悟倚在门边问道,“妈妈,早春阿姨,你们聊完了吗?饭都到齐了哦!”


    冬阳和早春起身出来,路过悟时,早春故意大声道,“哇~这原来就是帝光中学的KING~!文学界的新星,发表了散文《冬阳》的未来大作家五条悟啊!”


    五条悟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叉腰挺胸道,“哈哈哈!没错!不过未来大作家这个称呼先搁置一下,我还没打算往作家这方面发展呢。”


    早春把给悟带回来的伴手礼套到了他的头上,“给你的。”


    那是一顶针织帽,从样式看非常简约无奇,但是五条悟什么都适合,穿什么都能一秒变时尚,他整理了下帽子,对着冬阳门边的穿衣镜照了一下,满意道,“嗯嗯,这个颜色还蛮好看的嘛,冬天的话戴着正好,不过刘海儿是不是留长一些比较好……”


    桌子上摆着格外丰盛的晚餐,冬阳坐在主位上,左右一边是小辈一边是同辈,作为第一次受邀参加这种家庭聚会的高石非常局促紧张,一直表现得很是忙碌,比如用手虚托着端盘子的千风防止他手滑,虚托着端饮料的夏油杰防止他洒了,最后忙碌到对着一干二净的桌面清扫,惹得五条悟直接开口,“你好紧张啊。”


    高石窘迫道,“悟少爷……”


    神子睁着眼睛看着他,“你是客人,这不是工作,是我妈妈的生日会,心里过意不去的话一会儿给她唱支歌就好啦。”


    高石更窘迫了,“我五音不全。”


    “我妈不会嘲笑你的。”


    你骗我。


    唱完一曲的高石听着冬阳狂放的笑声,心里凉凉的。


    那个主位上的女人头上戴着滑稽的生日帽,浮夸的拍着桌子笑道,“老天!这是最简单的生日歌,你是怎么唱成这个鬼样子的!到底是谁怂恿你唱歌的啊哈哈哈这也是一种天赋了啊哈哈哈哈哈!!”


    桌子上的气氛随着她的笑声变得异常欢腾,五条悟站起身幽默的模仿了一下高石的腔调,堪称完美复刻,高石没忍住笑出了声,“这怎么……我是这么唱的吗?”


    “没错!你的尾音拐了七个调,我猜你是不是想秀一下转音?”


    出糗的高石捂住脸闷笑,“实在不好意思,我还是对自己太自信了,我一时太投入太忘我了——!”


    没有任何身份之差阶级之分的晚宴,长辈和小辈互相笑闹,将或许会被嘲讽挖苦的糗事转化了令所有人哄堂大笑的趣梗,没有比这更放肆快乐的场合了,无需害怕说错了话,也无需担心明天,几人上头到最后,竟然一起齐声唱了转了七个音的生日歌给冬阳,让冬阳痛苦的保持了全程的扑克脸,否则她的六块腹肌会互相亲吻到疼痛。


    “既然如此,我也宣布一件事。”


    冬阳拿出了一叠船票,“有人要做游轮出海旅行吗?”


    这个话题让餐桌上一静。


    高石茫然的捏了下鼻子,“出海旅行?去哪?”


    “最终目的地是韩国,不过重点还是三天三夜的海上游轮。”


    五条悟的眼睛亮了起来,千风谨慎的说道,“你打算带谁?”


    冬阳拿着传票,眯眼凑近了坐得离她最近的悟,笑嘻嘻道,“毫无疑问,悟会去吧?”


    “……不对,啊?”千风来来回回的看着他们两个,“你们两个,一起?离开日本?”


    “是啊。”


    “上面怎么同意的?”


    五条悟罕见的没有说话,他看着千风和高石惊骇的神色,又看向了慢慢喝酒的甚尔,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身旁的杰身上。


    夏油杰问,“这是什么时候弄的票?”


    “蓧原集团的董事长给的,我觉得还不错,就收了。”冬阳有些懒散的托起腮,好整以暇的看向了千风,“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带悟出海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吗?我记得我很早之前就说过了吧——”


    她看向了白发的神子,“你可以去任何地方,这个世界没有禁锢住你的东西,你是自由的。”


    那双湛蓝的天空之瞳闪烁着奇异的光辉,五条悟缓缓牵出一个笑容,“我知道,你说的事情都能做到。”


    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违抗你的意志,阻止你的行动。


    将一切推向你想要的轨道,然后在某一刻,把它化为惊喜呈现出来。


    “趁着夏季还没有结束,我们可以计划一下这次远行的内容了……千风,你突然之间变得比高石还要沧桑…对了,你还要带着学生们实践,辛苦你了,我们会给你拍好看的照片的。”


    “甚尔,把伏黑小姐叫上吧,我们正好能见一见。”


    “悟,据说这次有机会赶鲸。”


    这是你诞生的盛夏。


    夏油杰状似无谓的问,“咒术师的工作怎么办?”


    “杰,你要牢记一件事哦~”冬阳温和而有力的说道,“你还是孩子,是年轻人,你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感受与成长,而不是挑起那些没放在你们肩膀上的担子,等我们这代人老了,那你们真是想干多久就能有多久,而现在……”


    “要去肆意的感受这份被呵护的青春。”


    第187章


    带五条悟离开日本,最先需要经过同意的对象便是五条,五条家现在是冬阳的一言堂,所以没人会反对得了她,他们虽然一个个把神子宝贝得不行,但是干涉他自由的事情早就无法再做了,不管是冬阳的威慑还是五条悟本人越发强大的实力。


    五条家同意之后,冬阳便通过总监部向国家移民管理局和海关那边提交申请,这其中牵扯到了一件微妙到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的事,那便是五条兰惠和五条悟对于政府的定位——他们是维护社会安定的稳固装置,是强大的人形武器。


    出去后还会回来吗,出去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吗?


    这个国家抱着这样谨慎的心思,唯恐他们借机离开。


    冬阳预想过这种情况,所以这个时候总监部的力量是不够的,她需要政治家给的通行证。


    虽然硬闯没什么问题,但是到时候去别的国家也是黑户,有点儿麻烦且行为恶劣。能靠渗透关系解决的麻烦不仅仅能做出出国这一种结果。


    上头对她出国游玩的行为并没有应激反应,但还是请冬阳过去谈了个话,冬阳用了一个略微狂妄的态度说,“如果我真想走的话,你们认为你们能拦住我吗?”


    她边说边笑,于是对面的审核人员也笑起来,仿佛这只是一个幽默的玩笑。


    冬阳继续道,“我要是想走的话早就走了,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的。”


    男人点了点头,自行给冬阳想了理由,“你说的没错,毕竟你的家族在这里,你为之付出的一切都在这里,像你这样拥有超乎常理的力量的人,能困住你的也不会是那些条条框框,而是你的心意。”


    他在文件上盖了章,并对冬阳说,“祝你旅行愉快,五条女士。”


    上游轮的前一晚,冬阳的别墅里异常热闹,两个少年各自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箱,因为是第一次出国,他们的兴奋劲要超过北海道之旅,还现学起了韩语。


    冬阳觉得自己不应该打击他们,但是以防落差太大,她还是打了个预防针,“我们在韩国只待一晚,重点在游轮上的旅行,按照流程,第一晚是欢迎音乐会,第二晚有马戏团表演,第三晚是晚宴,会有交际舞环节。”


    “回来呢?”


    “坐飞机回来。”


    “噫。”


    五条悟把行李箱的衣服拿了两件出来,“那看来这个穿不上了。”


    夏油杰正在问他,“韩国有什么好玩的吗?”


    “不知道啊,那边是不是文娱产业比较发达?”


    “有景点吗?”


    “嗯……汉江公园?景福宫?我觉得最出名的果然是整容医院和娱乐公司!”


    两个人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来韩国有什么旅游胜地,但是那不重要,异国之行已经是他们人生履历中陌生且新奇的一环了。


    冬阳看了看他们两个收拾的行李,“实际上我觉得你们什么都不用带,游轮上都会有。”


    “哦~!”五条悟秒懂,“因为妈妈你的朋友非常有钱!会给我们准备好一切!”


    夏油杰:“……”


    夏油杰瞳孔微颤,‘好奢侈啊……’


    他仍然会习惯性的计算一下金钱支出,最后往往放弃思考,收入巨大的人群往往拥有稀缺的才能,时代的机遇,丰厚的家底,或者本就生在金字塔里,而他要占两样,他是天赋卓绝的咒术师。


    他做的事情比金钱还要可贵。


    就如冬阳曾轻按着他的肩膀,让他站在琳琅满目的甜品前任意挑选,并对他说“这不过是你精彩的人生对你展开的一角罢了”一样,他往后还会体验很多事物,并不需要感到不自在。


    夏油杰看向冬阳。


    她对这次出行表现得很是松弛,本就如此,这还是她计划的旅途,细心又坦然的给他们规划好一切,强大,稳定,游刃有余……


    夏油杰的眼睛微微闪着光。


    他们以后也会成为这种人。


    倏然。身旁传来了五条悟古怪的声音,“杰,你在看什么?”


    夏油杰转过脸,“什么?”


    五条悟狐疑的凑过来,忽然咧嘴笑道,“你果然喜欢我妈妈!”


    “才没有。”


    “没关系啦,喜欢我妈妈你无需自卑。”


    “噗咳咳……咳咳……!”夏油杰瞪大眼睛看向他,“悟,你的态度转变得是不是也有点儿……”


    冬阳幽幽的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在聊什么?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喜欢我?”


    她的气息出现的那一秒,夏油杰的身体整个一僵,冬阳还看到了他猛地立起的汗毛,就像受到惊吓的猫一样,她咧开唇角,弧度和五条悟简直一模一样,坏笑道,“没错!喜欢我就要大声说出来,我可是最受欢迎的兰惠大人!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欢呼道,“嗨!最受欢迎的兰惠大人!我最喜欢你啦~!”


    冬阳高举双臂,“最受欢迎!”


    五条悟有样学样,“最受欢迎!”


    夏油杰:“……”


    他们一起看向了夏油杰。


    夏油杰嘴角一抽,鼓起掌来,“最受欢迎的兰惠大人~!”


    “好!既然如此——”冬阳拿出两件衣服,“你们说我明天应该穿什么去见伏黑小姐?”


    ***


    登船那天,他们闻着海边潮湿的空气,聚精会神的在人群里找着。


    冬阳忽然说,“来了。”


    用六眼在人群中辨别着甚尔的五条悟挫败的长叹一声,“又输了,我每次在找人这方面都会慢你一步。”


    夏油杰收回了查探的咒灵,三人临时起意的比赛胜负已分,他好奇的问,“为什么?是通过什么找到的?眼睛吗?”


    “是比那更玄的东西啦,我妈妈的感知力非常惊人。”


    “感知力?”


    五条悟坐在行李箱上抬头,视角倒转着看向冬阳,“上次测试的话是多少米?”


    冬阳回忆片刻,“不到两千米。”


    “?”


    夏油杰第一次接触这个概念,惊讶极了,“天与咒缚的特性吗?”


    “那样的话甚尔也就会了。”


    冬阳是念能力者中很擅长使用念的人,念能力者中的高手通常能展开五十米以上的[圆],而冬阳可以开千米之上,她的师傅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时流露出了格外惊讶的神色,并用一种微妙的语气说,“原来你真的是天才啊,冬阳。”


    原来我真的是天才。


    冬阳现在想起他的脸色都想笑,然后心底便会涌现一股莫名的力量。


    她是被师傅认证的天才,她可以做到很多事。


    大概两分钟后,人群中出现了甚尔的影子。


    他身上大包小包的背着东西,穿着紧身T恤,右手牵着一个人。


    港口的人不算多,道路并不拥挤,他牵着那位女性的手,似乎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转头挑眉笑着回应了什么。


    “啊——!”


    五条悟直直的盯着这一幕,发出了一声似是怅然似是纠结的长叹,他的表情仍然掺杂着不可思议,“甚尔真的谈恋爱了,还……”


    他把两只手握在一起,“看上去处于热恋期?!”


    冬阳八卦得眼睛亮起,“哦~!”


    那位女性有一头短炸的黑发,发尾翘起,笑容很是明朗。她穿着干净简单的白T和深色长裙,和甚尔交握的手上戴着闪闪发亮的戒指。


    五条悟用六眼审视着她,一边确认她的确是一个普通人,一边从行李箱上下来,规规矩矩的站好,并在不经意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


    冬阳和夏油杰和他做法一致。


    甚尔敏锐的觉察到了这边,他们目光交汇,冬阳笑着向他招了招手。


    他们终于走到了一起。


    甚尔大概对这样的场面体感很微妙,他将手习惯性的搭在了伏黑小姐的腰上,“这位是……”


    冬阳率先伸手,“你好,伏黑小姐,我叫五条兰惠。”


    伏黑小姐热情且大方的握上了她的手,“你好,你就是甚尔的妈妈吧,初次见面!”


    冬阳嘴角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甚尔的……什么?”


    “哎?”伏黑久怔了一下。


    五条悟瞪大了眼,“哦……!”


    他刷的看向了甚尔,甚尔也没想到伏黑第一句是这个,他的表情凝固住,犀利上挑的眼尾都因为睁大的眼睑撑圆了几分。


    冬阳嘴角的笑容扩大了几分,“甚尔,你怎么给她介绍我的?”


    甚尔:“……”


    甚尔眨了下眼睛,“就……养母?”


    没错吧?


    没什么错啊……


    没什么错吧……


    甚尔如此想到。


    他在对待妻子的时候用了更为放肆的关系代词,带着温和的笑意说五条兰惠是他的师傅,也是他的养母。


    当时他什么都没想,也没想过兰惠会不会知道,就是想这么介绍,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了这个词。


    他们比单纯授业学习的师徒关系更亲密,他从十五岁就跟着五条兰惠生活了。


    五条兰惠体贴细心到方方面面,他在家庭中的待遇几乎和五条悟相同。


    他没有母亲。


    也没有父亲。


    他对父母的渴望和幻想其实在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大概是他被推进咒灵堆里快死的时候。


    但是心思虽然灭了,对待那份感情的理解又不是没了,初次见面时对神子所拥有的东西表现出嫉妒也不可否认,而嫉妒意味着羡慕。


    更何况……


    他又不是没有叫过欧卡桑。


    冬阳懵了几秒。


    然后她欣喜且热情的说,“对,我是甚尔的妈妈。”


    这个称呼更近了一步,对甚尔来说在众人面前宣布这件事有点儿太腻歪了,可偏偏冬阳喜欢这样。


    “先上船吧。”


    两个女人快走了几步,把他们甩到了身后,甚尔拽了下背包的带子,脑子里还循环播放着冬阳那句自我介绍,然而脑子走神身体还在站岗,他下意识朝着一道强烈目光的方向看去。


    黑发青年露出了恶劣的笑容,“干什么?”


    五条悟环胸盯着他,“我觉得我们需要确认一下关系。”


    “昂?”


    五条悟:“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甚尔:“你常识没学好?”


    “不不不,我妈妈是先有的我,才有的你。”五条悟笑嘻嘻道,“我是老大!要叫大哥!五条哥!”


    “………………”


    第188章


    兄弟之争直接被甚尔无视了过去。


    并向五条悟投去了嘲讽的眼神,仿佛他是什么幼稚的小鬼。


    五条悟:“……”


    五条悟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嗯嗯,我知道这个,这就是恃宠而骄。”


    夏油杰:“……”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伏黑久是一位很健谈的女性,她的个子相较冬阳要娇小些,但是冬阳习惯性的目测了一下她的身形,在心里有些微妙的想到,她好像比中也高一个头顶。


    哈哈哈哈哈哈。


    她们坐在游轮上层的休息室内等待开船,不过认识十分钟,冬阳便和伏黑久聊得火热起来,而为了快速削减初次见面的陌生和不自在,她早有准备的拿出了会成为共同话题的东西——甚尔的相册集。


    “哎——还有这种东西啊!”伏黑小姐非常惊喜,挨在冬阳身边看她翻动相册,“从第一张开始,这个,这个是甚尔刚到家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臭脸不良,完全不想在镜头面前展示,所以这张是恰巧抓拍到的。”


    照片的拍摄对象实际上是五条悟,当时他还是短短的刺毛,呲着牙朝着摄像头比耶,而禅院甚尔就在身后,弓着背揣着兜,盘腿坐在门框边,膝盖上放着冬阳送给他的第一把正儿八经的武器,他垂着绿色的眼睛,神色有些模糊。


    伏黑小姐眼神明亮的凑近,感叹道,“那时候他有那么瘦啊。”


    “是吧,哪有现在这样大只。”


    大只的甚尔正吊儿郎当的坐在她们两个对面,不经意的展示了下自己发达的肱三头肌和胸肌。


    显然他对自己现在的身材更自信一些。


    冬阳往后翻,到甚尔第一次过生日她送他机车时的懵逼脸,再到入学高专时被强制正经到略微僵硬的全身照,然后是各种生日宴上的合照,其中一张甚尔笑得尤为肆意开朗,伏黑久眼神微动,定定的看着那张照片,眼里的光珍惜且柔和。


    那张照片中,冬阳站在悟和甚尔的身后,将左右手各自搭在他们肩头,三个人的笑脸如出一辙,嘴角咧得大大的,眼睛都快笑得看不见了,非常有生活气息和感染力。


    “这张真好看……”伏黑久轻轻说道,“这张可以给我复印一份吗?”


    “嗯?当然可以,我应该也还保留着原片。”


    “啊,说起来我也有……”伏黑小姐拿出手机,“是我们约会时拍的,因为风景很好看,所以请了路人帮忙。”


    她调出相册,画面里已经成长得格外健壮的青年搂着笑容灿烂的女性,端端正正的留下了张构图完美的合影。


    冬阳:“怎么那么稳重?”


    甚尔撇头:“我不稳重吗?”


    冬阳和伏黑久蛐蛐,“他回家进门的第一件事是不是就是乱丢袜子,然后第二次出门时接着穿?”


    伏黑久:“真的!因为这件事我和他吵过两次架呢!”


    “他会积极做饭吗?洗碗呢?”


    “我比较喜欢料理,所以通常都是他洗碗,但是他总是只记得洗碗,然后把锅落在一边。”


    “甚尔?”


    甚尔掏了掏耳朵。嘀咕道,“我每次都会想起来的。”


    家务这种事甚尔明显现学的。


    他本身就没有养成好好照顾自己的习惯,东西会用完就随处丢,跟着冬阳回家后规矩了一些,但是在冬阳家里他也不需要做家务,照冬阳的说法是,家务这种技能会了就好,生活中又不是一定得做。他们的衣食起居都会有侍从辅助,所以几年下来总共没洗过几次碗几次衣服。


    然而和伏黑久生活在一起后不一样了。


    那是完全由两个人支撑起来的家,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都由他们亲手塑造,甚尔第一次体会到了经营“活着”的感觉。


    两个女人还在聊天,甚尔对自己成为她们共同话题这件事没有任何不满,虽然他某些恶劣的小习惯被吐槽,但同时这也说明他是被关注被在意的重心嘛,他懒散的倚在沙发上,一手靠着椅背一条腿盘着,幽幽对盯着自己的神子说,“干嘛?”


    五条悟:“你在恋爱关系里是这样的啊。”


    “昂?”甚尔以为他到了青春期,“你也想谈恋爱了?”


    五条悟吐了吐舌,“才不呢,况且恋爱这种东西根本不是想就可以开始的吧。”


    甚尔审视了下他越来越优越的五官,“在学校里难道没有女生对你犯花痴吗?”


    “那又怎么了,她们喜欢我的脸又不是喜欢我,她们也喜欢偶像的脸,喜欢演员的脸。”五条悟对恋爱话题兴致缺缺,“而且好像杰也很受女孩子欢迎。”


    夏油杰莫名后背一凉,他觉得话题再深入下去冬阳会兴致勃勃的来问,于是像是发誓一样说道,“我只是人缘好。”


    五条悟:“他在炫耀。”


    甚尔嗤笑了一声,顺手揉了把五条悟的脑袋,“你这心高气傲的小子能看上谁啊。”


    五条悟气恼的往旁边一躲,吧唧踩了甚尔一脚,“不许摸老子头发。”


    甚尔蹭的把腿一抬,两个人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闭塞空间内折腾了几个来回,最后因为夏油杰的暗中偷袭,甚尔惜败,他捂着被捅了一指头的肚子,顺势往沙发上一倒,“合作得倒是越来越好了……你和你妈一样,眼睛能看到的地方是很远的,所以应该也很难找对象。”


    “啊?”五条悟睁圆眼睛,“妈妈没给你说吗?”


    “说什么?”


    五条悟:“她喜欢和她打得有来有回的男人,而这种人出现了。”


    “咳……啊?”


    禅院甚尔蹭的弹起身子,五条悟觉得他的瞳孔像是猫科动物一样收缩了一下,他咧着唇角看甚尔惊诧的脸色,“你也没发现吧,甚尔?”


    五条兰惠,会动心?


    日。


    甚尔的脑海里滑过无数张脸,他煞有其事的猜测道,“千风。”


    “哦,千风叔是败犬。”


    “乐岩寺那老头子?”


    “……你在开玩笑吗甚尔?你是说我妈妈眼睛瞎了?”


    “东京高专里的那个玩玩偶的小子?”


    “那个人的实力也不够吧……”


    甚尔脸色凝重,“那还有谁?”


    五条悟看着他的表情,脑回路轻易的接了上去,“果然你也是这么想的啊,甚尔。”


    甚尔将手抚向后颈,似是随意的动了动脖子,就像在做战前准备。


    神子的眼睛极为闪亮,“如果见到那个男人的话,实在很想1V1一下。”


    当然了,这不是恶意啦。


    只是敌意而已:D


    轮船很快驶离了陆地,站在甲板上已经看不到港口的影子了。


    过了一会儿,准备叫他去轮船上逛逛的夏油杰看到五条悟伸了个懒腰,露出了格外舒爽的神色,“悟,你感到很惬意吗?”


    “是啊,能明显感觉周围的咒力在变得稀薄,虽然这艘船上到处都沾染了些,可是相比城市要清净多了。”那双六眼映衬着大海和蓝天的颜色,“所以我妈妈每次带我出去放松时都会选择类似旷野的自然景区,因为她知道相比身体,我的脑袋最累。”


    夏油杰若有所思,“因为咒力是由人类外泄,所以要避开人群吗?”


    五条悟转身从他身边掠过,“走吧,我们先去找找游泳池的入口。”


    夏油杰很快跟上,“韩国那边是不是也有很多咒灵?”


    “从人口密度和社会压力指数来看,应该不少吧。不过另一方面来看,那边的怨灵传说和人口总数都要比日本少,或许形不成什么大家伙。”


    “也会有总监部吗?”


    “那可能是我妈妈此行的目的。”


    “哎?”夏油杰微怔。


    五条悟缓缓戴上遮阳的墨镜,“习惯就好啦,你正式和她生活在一起才两三个月呢。”


    “最强,她可是被称为最强啊。”


    “即便是在休息时也观察着周围,规划着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一些的道路。”


    冬阳此行的目的地是韩国,甚尔在黑市的任务接头人孔时雨,便是韩国人,某次和甚尔聊天时似乎还说漏了嘴,提到他的前职业是刑警,虽然没法考察真实性,但八成是真的。


    韩国的教会还挺盛行的,不知道是否会和咒灵相关,反正那地方不大,冬阳一天便能大致逛完。


    她会去试探这个国家的咒术师水平,以及是否有对付咒灵的官方组织。


    如果它也没有,那么五条悟的存在对于日本来说要更为特殊一些了,他是诞生即改变了世界平衡的天才,那么这个“世界”,究竟指的是什么呢?


    整个地球吗?


    还是被结界包裹下的日本全境?


    冬阳站在轮船的甲板上,吹着凉爽的海风,凝望着港口的方向。


    她吐槽道,


    “这么点儿小地方,破事儿真多。”


    倏然,她觉得心跳空了一拍。


    又是一种微妙的预感。


    这种预感十分强烈,但却令冬阳摸不着头脑。


    通常她的预感会区分好坏,但是这次却好像只是给她提了个醒。


    她垂眸思索了片刻,听到悟在下方唤她。


    “妈妈,甚尔去玩老虎机了!他去赌博了!”


    作者有话说:


    是中也要来啦_(:з」∠)_


    第189章


    老虎机的渊源还要追溯到甚尔十六岁时。


    甚尔的赌运仿佛和他与生俱来的诅咒一样,烂到令人发指,但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冬阳,冬阳一个人就能把他身边的所有霉运转变为好事。


    他逢赌必输,冬阳几乎逢赌必赢,但是冬阳并不喜欢赌,她喜欢把一切都把握在手中,她不算保险型投资家,但甚尔绝对不是风险型的,他是激进摆烂型的,输得越多越想赌,大概他天生就对这种事上瘾。日本街头常见老虎机,未成年是不能玩的,因为老虎机就是和金钱相关的赌博游戏机,只不过数额小,甚尔玩一天也输得起。


    甚尔有一次把冬阳按月给他的零花钱都输没了,陷入了贫穷危机,冬阳听到后表情空白了几秒钟,真诚发问,“那种东西有什么好玩的?”


    穷得没钱买车票所以徒步走回家的甚尔:“……”


    一旁幸灾乐祸看他吃瘪的五条悟也真诚发问,“对啊,有什么好玩的?”


    冬阳捂住他的耳朵把他推到一旁,“你不要听。”


    五条悟:“……”


    冬阳一开始并不在意,她以为甚尔只是有了可支配金钱后陷入了疯狂消费的膨胀期,对老虎机娱乐上头,但她后来还发现这小子会参加地下黑拳的赌赢会,看报纸时特意留下了赌马的信息页,便意识到如果不是因为资金限制,他现在已经去玩大的了,


    因为发现甚尔在赌这方面有些不加节制,冬阳打算给他科普科普赌的各种危害,但她还是先追问了一下甚尔为什么会把所有钱都投给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游戏,完全不给自己留底,从平常作风和性格来看,他并不像疯狂的赌徒。


    当时黑发少年沉默了半晌,忽然露出了一个流里流气的,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单纯感到有趣般的难看笑容,


    “你不觉得……这种东西就像上天给的一样吗?”


    运气是人生的一环。


    “我从来没赢过哎。”


    冬阳静静看着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老虎机是吧,黑拳和赛马是吧?”


    “……?”


    看着甚尔有些茫然的表情,冬阳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大步朝外走去,“走!”


    当天冬阳就以挑战者的身份参加了地下拳击赛,然后在全场看到她明显有女性特征的身体于是吁声叫骂遍地的情景下,按着甚尔赌了她赢,最后赚了盆满钵满,又去路边的老虎机投币启动游戏,然而上手操作的却不是他们两个,而是冬阳叫过来的一群不良,十来号人排队玩,玩了三轮,把机子都玩冒烟了,只有一个人挣回了本,冬阳说,“商家设置的概率问题,你这不是赌,是上套。”甚尔小声反驳,“不是自己操作的机子玩的游戏还有什么意思?”


    “那你看他们操作这么久什么感觉?”


    “觉得他们蠢。”


    几个不良碍于冬阳在场没敢上手,连嘴都不能上,骂骂咧咧的走了。


    冬阳正想连夜带甚尔去赛马场,了解最近一场比赛的信息,被甚尔拒绝了。


    “行了,没意思。”甚尔说,“这种事没什么必要。”


    他摸着兜里刚赢的钱,“饿了吗,要不要吃烤肉?”


    在那之后,禅院甚尔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碰赌,偶尔会在看赛马频道时心血来潮的赌一回,但都在可控范围内,五条悟很好奇甚尔接受了怎样惨无人道的教育,“我妈把你打进厕所吗?”


    “……是因为兰惠在你心里是这种形象,还是你希望这种事发生?”


    “你猜?”


    甚尔将目光从悟的脸上收回,摸了遥控器换台,“因为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


    “啊?”


    “把兰惠的钱就这么扬了,感觉挺对不起她的。”


    五条悟嘴角抽搐了一下,“……突然说出这种话,你良心发现了啊。”


    甚尔意味深长的瞥了他一眼,看上去心情微妙的好了起来,“因为好像赌局的输赢都无所谓了,还不如兰惠给我钱。”


    五条悟瞪大眼,突然发现了甚尔的隐藏特质,“你难道很想当小白脸吗?”


    赌这种东西有什么令人着迷的魅力呢?


    禅院甚尔以前觉得好玩。


    就像投入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于是就能白得来一些回报。总归什么都不是他的。输了没人骂他败家,没人嘲笑他可怜,赢了没人会欣喜若狂,没人觉得他是幸运儿,毕竟他自己就不这么觉得嘛。


    现在甚尔还是觉得好玩。


    ——由五条兰惠拿下的胜局好玩极了。


    由五条兰惠这些人盯着的老虎机也好玩极了。


    输了被嘲笑赌运,赢了就会说是因为他们在场的原因。


    好玩极了。


    “什么啊,才赢了五千日元,我以为这么久了你会有点儿长进呢。”


    冬阳看着游戏结果玩笑道。


    甚尔用这些钱买了五个冰淇淋,端着托盘任他们挑。


    冬阳和两个少年一人一个,高石受宠若惊的选了一个,最后一个给了伏黑久,高石先生谨慎说道,“那个……孕妇的话可以吃那么多的冰淇淋吗?”


    这个冰淇淋有点儿豪华。


    甚尔说,“这份我们两个吃的。”


    冬阳和悟立刻起哄起来,“哦!!”


    “……”


    他们两个这一路已经为明确关系的两人起哄了不少次,高石忍不住吐槽道,“兰惠前辈,你是不是有点儿太欢脱了。”已经是幼稚了吧!


    悟:“要你管……原来你在人前会喊我妈妈前辈啊。”


    冬阳将手搭在悟的肩膀上,自己的重量也靠了过去,笑嘻嘻道,“就是,要你管。”


    高石:“……”


    三天的游轮旅行格外精彩。


    第一天因为新鲜劲,五条悟和夏油杰把游轮上的所有娱乐领域都转了个遍,遇到了海鸥群飞,和许多游客一样,他们拿着食物互动,直到鸟类的排泄物从天而降,糊了夏油杰满头。


    他整个僵住,立刻转头去看五条悟,却见那块湿乎乎的粪便顺着五条悟头顶的无形屏障缓缓滑落。


    五条悟对他闪亮的露齿一笑,“嘿嘿。”


    夏油杰:惊声尖叫,在此上演。


    他在五条悟的笑声中去了沐浴室,顺势去了游泳池,两人在泳池边的镜子面前照了半天。


    悟:“杰,你是不是黑了?”


    这个夏天玩得其实挺嗨的夏油杰看着自己色差明显的脖子,震惊的睁大眼睛,“真的!我黑了!”


    “你本来眼睛就小,皮肤再黑下去的话就要看不到了。”


    “滚滚滚,哪有这么严重……但是你为什么那么白?”


    冷白皮的五条悟臭屁的撩了下头发,“遗传自我妈妈!”


    夏油杰吹了下自己的刘海儿,不在意的说道,“色差怎么了,这个皮肤很健康。”


    但是第二天,五条悟就发现他在偷偷涂防晒霜,因此笑了好久。


    他们在第二天行程中幸运的看到了浮出海面的鲸鱼。


    冬阳当即换上了潜水服,招呼悟和杰,“过来!”


    两个少年一时有些懵,五条悟率先回过了神,欢呼了一声,惊喜道,“不是吧妈妈!”


    他的瞳眸瞪得又圆又亮,白色的睫羽在脸颊上打下了一小片阴影,冬阳肯定的点了点头,“当然,这是不多得的机会,不过海水很冷,你们两个要做好准备。”


    夏油杰为这个大胆的举动心脏狂跳,他略微留长的头发在海风中乱舞,“我们真的要这么做?”


    “如果你犹豫的话就不要把潜水服穿得这么快啊杰~”


    “快帮我拉上拉链,这个好紧……”


    高石震惊的看着他们,语无伦次,“这会不会,会不会有点儿乱来?”


    冬阳看着他,“你要试试吗?”


    “我,我,我……”


    面对突然看向自己的那双认真的眼睛,高石突然结巴了。


    他要试试吗?这向来不是他能思考的问题,因为他只能呆在陆地上,他只能借助交通工具走入海洋,他掉进这个海里就可能被淹死,被游轮的波流卷走。


    他没有无下限术式,没有可以操控的咒灵,没有卓越的力量和体力……


    冬阳朝他伸出手,“想来吗?我保护你啊。”


    “……”


    高石一动不动的看着她,那一刻脑子里似乎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有冬阳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以及格外令人感动的承诺,他突然响亮的哽咽了一声,“嗯!!”


    老天!


    认识五条兰惠真是他走了狗屎运了!


    “游过去太慢了。”冬阳目测了下距离,双手交叠半蹲下身,“悟,你先来。”


    “好嘞!”


    白发少年快冲了几步,一脚踩上了冬阳交握的手掌,借力跳起——他整个都被托飞了出去,抛物线有几十米远。


    半空中,五条悟舒展开四肢。


    他仰起头,瞳孔映着碧蓝如洗的蓝天,风流穿过他的指间。


    天空在他之上,海洋在他之下,世间万物的信息汇聚于他的大脑,它们与他之间紧密相连。


    但是新的。


    新的景色,新的情报。


    五条悟情不自禁的扬起唇角,飞扬的发丝都是自由的弧度。


    他翻转个角度,轻巧的扎入了海面,几秒之后便露出了头,很快,夏油杰也被投掷了过来,他爬上海面的第一句话就是,“……相比起这仿佛跳水运动的感官,我更想说的是,兰惠阿姨的力气好大,我感觉我变成了飞鸟。”


    五条悟朝他扑棱了下水,“哈哈哈,刚才是飞鸟,这会儿是游鱼!”


    飞鸟和游鱼。


    由冬阳托起的飞鸟,由冬阳看护的游鱼。


    “哇哦!它朝我们游过来了——!”


    那头巨大的鲸鱼缓缓的向他们靠近,海水的可见度要比想象得高,他们能够清晰的看到鲸鱼在水底游动的身躯。


    被冬阳带着游过来的高石死死抱着一台摄像机,几乎要泪流满面,“呜呜呜我要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这样的内容就算是发到Youtube上也绝对爆火!”


    “高石大叔……”


    “我知道的,我很有职业素养的,不会轻易泄密。”


    刚刚设下没两分钟的帐还在天上挂着,冬阳说,“可以解除帐了,沉下去后他们就看不到我们了。”


    其他游客也不能失去观鲸的体验。


    那天他们是坐着夏油杰的咒灵追回去的,回去时甚尔正惬意的躺在伏黑小姐腿上晒太阳,墨镜歪歪扭扭的戴在脸上。


    他对着意犹未尽的几人道,“呦~美人鱼们回来了?”


    高石先生紧急去冲热水澡,五条悟翻看起了他努力保护的相机,“可惜了甚尔,这里面没有你。”


    甚尔哼笑了一声,“我想看的话随时都能看的。”


    游轮行程的第三天,晚宴。


    是有交际舞的宴会。


    现场的音乐不算激烈,冬阳喝着汽水看甚尔笨手笨脚的和伏黑小姐跳舞,直到某一刻,一个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五条悟将一侧的发丝别到了脑后,穿着合身的燕尾服,戴着端正的领结,行了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优雅绅士礼。


    他的脸上带着笑容,朝冬阳伸出手,邀请道,“妈妈?”


    冬阳缓缓收起了愕然的神色。


    她因为悟的做派忍俊不禁,低咳了一声正经了脸色,搭上了他的手。


    现场只留下了夏油杰和高石面面相觑。


    高石:“我想我可能不适合这种场合。”


    夏油杰捏了捏手,“这样啊,你不跳啊,那挺好的,不用和高石先生你排队了。”


    “哎?”


    黑发少年眯起眼睛,朝他笑道,“我和悟猜拳输了,我是下一个,能请兰惠阿姨跳舞的人。”


    高石:“……你会跳舞吗?”


    夏油杰:“本来不会,但是昨天晚上被悟教了几招,最后他说,我其实什么都不用干,因为兰惠阿姨会跳舞,她会牵引自己的舞伴。”


    高石看着舞池里的两个人。


    他叹道,“他们脸上的笑容真是一模一样。”


    第190章


    和悟跳舞的时候,冬阳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中也,实际上她生活中的很多时间都会想到中也,看到合他气质的帽子,喝到合他口味的酒,听到他大概会喜欢的音乐……偶尔也会有“如果中也在这个画面里就更好了”之类的想法,但是冬阳很习惯这种异世界的隔阂,所以想到他的同时往往伴随着“有点儿遗憾”“但也没关系”的念头。


    突然想起中也应该是因为她也有和中也跳舞的经历,大概还要加一个悟现在的身高和他很像的因素,所以跳起舞来的体感也微妙的相似。


    嗯,毕竟男伴矮于女伴这种配合在交际舞中是失衡的,中也最初意识到这点时瞳孔地震,盯着自己的脚看了半天,可能那一刻脑子里滑过了无数增高的荒谬想法,直到身前传来了冬阳的低笑声,以及她不带恶意,只觉有趣的调侃,“也没什么问题嘛,我还是想和中也一起跳舞,身高不便的话我跳男步不就行了?”


    她边说着边改变了两人交握的手型,手指灵活又暧昧的缠上了他的指间,“这样似乎刚刚好?”


    中原中也觉得他虽然没被小瞧,但好像在冬阳心里他的形象多了一点儿可爱的成分?不行,就是这点不行!


    交际舞!特别彰显两性魅力的运动!其中男步女步差异最大的舞姿之一便是下腰!


    中原中也坚持了三秒,就在冬阳的攻势下放弃了。


    其一,他的身体柔韧性很好,下腰不成问题,所以当冬阳托住他的后背倾下身时,中原中也除了有点儿羞耻感没有任何不适,甚至那点儿羞耻感也在因为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后忘到九霄云外了。


    其二,他也会跳男步,男步女步在他们两个看来并不重要,一起跳舞才是首要的,其他区别都是让这场经历变得有趣的调剂品罢了,后来中也自己都会调侃他看到了新的女步跳法,需要冬阳配合才能完成。


    冬阳有一次十分认真的盯着他说,“中也,无关步法,你有没有见过自己跳舞时的表情?”


    “啊?那怎么可能看见?况且我除了一开始被红叶大家教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社交礼仪外,就没进过舞房了。”


    “你整张脸上都写着‘看我把你迷死’这句野心勃勃的话。”


    中原中也瞪大眼,“哈?!你在说什么呢?!”


    “嘻嘻!”


    ……


    条件反射,冬阳抬高手臂引着五条悟转圈,这个打扮得和王子一样的少年用一种格外帅气的姿势单脚旋转了一圈,利落的点脚定住,然后因为这默契的配合而惊喜的露出了浅笑,当即回了冬阳一个圈。


    舞会结束时,跳了好几场的冬阳扯着自己的礼裙表示它今天物尽其用了,然后拉着几个人上了特意布置的拍照点留念,“难得大家都打扮的那么帅气漂亮,当然要合影纪念一下了。”


    高石受宠若惊,“我?我也要吗?”


    冬阳揽过悟,拽过甚尔,他们的身侧分别是夏油杰和伏黑小姐,再往边缘便是高石,高石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下站位,发现很合理,便迅速抚平衣角摆正姿势,准备和最强留下一张好看的照片。


    难得!这是他第一次和五条兰惠合影!


    他已经过了追星被夸可爱的年纪了,从来没向五条兰惠提过这么不稳重的请求!


    照相机的闪光灯亮起,紧接着摄影师还要再保两条,冬阳直接叫他拍五张,因为他们有五个人,等待的高石维持着面上得体的微笑,闻言突然恍惚了一下——


    等等,他在和谁合影?


    不只是兰惠。


    还有她的儿子,她的弟子,她的养子,她养子未出世但一定有才能的孩子。


    高石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无比凝重,出现了一种冬阳看到就会胃疼的橘子感。


    这张照片如果往后流传了出去,五年后十年后再看。他一定要自豪欣慰的感叹,他没有丢人!


    他一定已经成为了辅助监督的总长!


    游轮之旅的第四天,开启了短暂的韩国之行。


    五条悟在登上这片土地后就发现——


    “留在物体上的咒力并不多,就算是生活节奏最快的首尔,放眼望去也一片祥和啊……”


    冬阳短暂的和他们分别,然后迅速游走在这座都市的大街小巷,很快根据从孔时雨那边买到的情报来到了一家占卜屋,占卜屋的后门是另一条街,它的门牌上写着命理,年轻人之间流行占卜,老年人则相信鬼怪,冬阳直接走了进去,身后跟着的临时翻译人员则辅助她交流。


    占卜屋实际也是情报屋,冬阳称自己是从远方而来的求救者,听说了这个地方能够去除鬼祟逆天改命,便想为自己受苦的姐妹寻找解救之法。


    那位打扮得和神婆没两样的女人听说他们的名气竟然已经传到了国外,脸上浮现出了很难掩饰的骄傲和喜悦,逐渐变为了某种优越感,“太太,您真是找对人了,我们这里有整个大韩民国最优秀的除祟师。”


    这里的咒术师叫除祟师。


    冬阳问,“只有一个吗?”


    女人一愣,“什么意思?”


    “一个是解救不了我的妹妹的。”


    她将随身携带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你们有方法彻底消除它吗?”


    冬阳带来了一根两面宿傩的手指。


    神婆装模作样的大吃一惊,对着手指做了各种古怪的动作,目光却有意无意的瞄着冬阳特意戴在身上的各种奢侈品,“天,天呐,这可是不得了的妖物啊!我需要请示一下我们社长!”


    “我直接见他不行吗?”


    “除祟师大人哪是想见就能见的?”


    行叭,又是这一套。


    冬阳说,“我只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三个小时包括了‘委托除祟’的时间,开车横穿整个韩国只需要四个小时,而绝大部分有身份有资产的人都会住在首尔,冬阳暂时在屋子里等着。


    她来这一趟只是好奇这边的咒术师是什么水平罢了。


    实际可见非常不专业。


    孔时雨说,韩国的所有咒术师人才都会被掌控金钱命脉的财阀收纳,从很小的时候便进行阶级洗脑,金钱引诱,最后成为为财阀效力的牛马,做事性质黑白参半,可以为财阀铲除对家,会借灵异能力的特殊性制造一些“神迹”创建教会,也会像这样接受一些“除祟”的委托,终归全部变成了敛财的工具。


    “可能是因为那个国家不管怎么样都不会产生‘大家伙’吧。”孔时雨当时吸着烟说道,“咒灵作怪的时候,咒术师半天之内就会赶到,据我所知最强的咒灵,被他们称为‘鬼怪’的咒灵,实际相当于日本这边评判的一级诅咒,大部分需要被特别注意的,称为紧急任务的便是二级的祓除对象。”


    说出这话后,孔时雨似乎因为这种悬殊的差异好笑到笑出声了,“我们那边最强的咒术师,会被甚尔轻松的秒掉哦。”


    所谓最高级别的咒术师在一个小时后赶到了,冬阳观察着他的肌肉走向,他的眼神,突然顿感无趣的耷下嘴角。


    那位咒术师拿着史书比对着两面宿傩的手指,嘴里念叨着,“这是某个妖物的身体一部分,你的妹妹沾染上了它的祟气,所以才会一病不起……”


    总监部从不对外社交。


    冬阳很久之前以为这是因为他们固化,傲慢。


    后来发现是因为没有谁可以外交。


    因为其他国家连像样的咒术师都没有,怎么会有管理咒术师的官方组织?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别国咒术师交流会。


    冬阳托着腮,嘀咕了一句,“养蛊呢?”


    研究特级咒物研究到满头大汗的咒术师迷茫道,“什么?”


    冬阳拿回了手指,“看来你们并不能帮到我,报酬只有定金的那部分,当你的跑腿费了,我走了。”


    咒力,咒术师,这个国家都像是一颗弱小的没有孵化可能的蛋。


    欧洲那边也是。


    不知道非洲那边怎么样。


    古怪极了。


    她的孩子就像诞生在了魔窟。


    但这同样又有趣极了。


    因为那个地方也有很多无限的可能,有极致的人性和情感。


    悟大概早就猜到了这样的情形,从家族教育的只言片语中,从各种史书记载里。


    他能看出外界和日本的差别,可是冬阳这一路上都没有听到他任何怀疑动摇的话。


    “日本可能就是这个情况吧,从平安时代,或者更早之前,就有这种现象了。”


    “真是倒霉催的社会啊。”


    “我的眼睛好像能看到更远,更远的地方,我短暂展开的领域往我的脑袋里塞了一堆世界的本质,不过太混乱了,我现在忘了。”


    “之后再试着掌握就好了。”


    冬阳问他,“悟,你已经不需要五条家的支撑了,你完全熟悉了自己的眼睛和术式,我也不会再受到威胁,那么有无数条路平坦的摆在你的面前,其中一条一直有效——”


    “你要离开日本吗?”


    从冬阳能不动干戈的把悟带出日本开始,便意味着她干涉的领域,她的话语权已经达到了一定地步。


    “妈妈,你这么问有些狡猾哦。”


    神子凝视着她,“你给我看了一个超级无聊的世界啊。”


    “实际上我还是抱着‘你去哪里我就去哪’的想法,但是你好像也这么想啊,既然如此,我们仍然毫无变化的原因是什么呢,是脚下这条道就是我们想走的路。”


    五条悟踩上了酒店高空的阳台,张开双臂,上升的气流吹起了他的发丝。


    “有一场比赛,我似乎本来就是为此诞生的,我只要参加就会得奖,站在赛场上的都是竞争者,是我的同类,我当然可以待在观众席,可是那样多无聊啊。”


    那割离了他们的特殊性。


    我可以离开,是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一定要加给你的责任,强者可以为所欲为。


    但是那样的人生是我想要的吗,我真的想逃避这一切吗?


    “妈妈你其实也可以什么都不做的吧?”


    “但是什么都不做的话,这一生也太烂了吧。”


    命运轮回至今。


    一厢情愿。


    这是他选择的人生。


    “我要接下你手里的东西,要重置烂橘子的统治!我也可以像你一样拥有同伴和弟子——”


    有许多未看见的,迷茫痛苦之人。


    离开的话,于他们而言其实和漠视抛弃无异。


    “千风叔和高石大叔不就说了嘛,咒术师是救人的职业,老妈你一定也是觉得救人的感觉不错,才这么做的。”


    冬阳握住他伸过来的手。


    然后一把将他扯了下来,按在手臂下摩擦。


    “叫谁老妈呢!我一点儿也不老!”


    “嘿嘿!”


    ……


    从占卜屋那里离开后,冬阳赶上了他们的午饭。


    五条悟拍了一堆的大头贴,刷拉展开给冬阳看,“这边的自动照相机自带美颜哎,杰的眼睛变得超~大!”


    夏油杰尝了一口不知道什么腌制的泡菜,喉咙一滚囫囵咽了下去,然后默默将那叠菜推远了一些。


    冬阳看着那张无敌大眼夏油杰,意识到他们两个估计已经笑了很久了,她也很给面子的笑出了声,“留着,这张要留着!”


    夏油杰拿出了无敌大眼五条悟,“悟应该把美颜参数调错了,他看上去就像外星人。”


    悟:“超!这张怎么还给老子留着!”


    杰:“……你刚刚用了什么自称?”


    那张自拍上还有夸张的口红和腮红,五条悟觉得那是罕见的丑照,“我记得我立刻就扔掉了,杰你去翻垃圾桶了吗?”


    “机子里有备份啊,我让它又洗了一次,给兰惠阿姨看。”


    冬阳笑着听他们拌嘴,直到高石一脸菜色的戳了戳她的胳膊。


    “嗯?”


    “跟我来一下,兰惠前辈。”


    他们两个到了饭店门外,冬阳看着他古怪的神色,“怎么了?”


    即便休假也不会停用工作号的社畜指了指自己的手机,“刚刚收到的消息,羽生先生出任务时发生了意外,推断为二级的任务地点实则潜伏着一只一级咒灵,他给自己的辅助监督发送了遗言短信,但是意外发生了——”


    冬阳看着他并没有悲恸的表情,挑了挑眉,“我以为我收到的是羽生的死亡仆告?”


    “基本上要断定他牺牲了,但是他从帐里平安走了出来。”


    “他突破了自己的极限实力进化了?这是不是要晋级了?”


    “不……”高石摇了摇头,对这通贵得要死的跨国电话心有余悸,“他说,有个黑漆漆的影子救了他,并踩着咒灵正在消散的身体回眸问他——”


    “‘喂,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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