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绿茶捞子大乱叫
“Nello, 讨论的时间快到了,不进去么?”时雪青拍了一把Nello,好像没听见他们争吵的原因似的。
Nello推了一把眼镜, 脸上还带着愤怒的潮红。时雪青这才疑惑似的看向George和他的两个好兄弟。
恰好, George也在看他。
金发同学看向时雪青的眼神里多了一点探究。他看了一眼Nello,又看回时雪青:“你们一起用这个活动室?”
“嗯。我们要讨论一个竞赛项目。昨天我就让Nello把讨论室订好了。”时雪青闲聊般地说, “你们也认识吗?”
走廊上逐渐有学生围过来了。George深深地看着时雪青,片刻后耸耸肩道:“好吧, 既然是你要用的话。感谢你替我签到。”
他招呼身后的两个人:“走吧,我知道三楼有个更好的活动室。”
三人一转身, 时雪青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看热闹的人群有点失望,他却悄悄松了口气。
他是真害怕和人发生当面冲突啊。
尤其, 是和咄咄逼人的外国人。好吧,在美国,他才是外国人。
还好技巧奏效了。
时雪青拉了拉Nello的袖子,示意他们可以进讨论室了。孰料George就在此刻回过头来。他看着时雪青, 对他意味深长地笑笑。
“Cyan,你要参加的, 是学院组织的案例分析大赛,是吗?”
时雪青怔了一下。George对他笑出八颗牙齿:“没想到你也会对这场比赛感兴趣。那我们算是在参加同一场竞赛了。加油!”
经典的美式笑容。时雪青却觉得那几颗牙齿像是鲨鱼的尖牙。
在日光下隐隐透露寒意。
“好吧,我承认,我和Delta Rho的人有过节。我已经在很努力地避开他们了,谁知道他们经常在这个活动室里活动。”
“你是怎么得罪他们了?”
“无非就是那些原因——妨碍了他们装逼,挡了他们的路,哦,还有影响了他们带走他们想带走的女性。他们给我使了很多绊子,还好我不住在校内。”
Nello和Willian在聊天。时雪青则头晕目眩。他总算想起这两个人的脸了。两个人都是上一个年级的名人。
一个Nello, 知名学霸,同时读两个专业,性格古怪孤僻,是众人眼里的nerd,出没于各大奖学金页面中,经常在课堂上怒喷教授。Willian则更牛逼一点。他每天活在抗议或去抗议的路上,曾干出过将帐篷搭在校长办公室门口,以扮演homeless、抗议学校非法开发自然保护用地的壮举。
原来是两个神人。时雪青燃起的一点雄心壮志熄灭了。他觉得自己上了一艘黑船。
和他们比起来,自己只不过是个被同学哥哥包养的文艺留学生而已。
两个人叽里呱啦一阵,颇有点相见恨晚的阵势。只有时雪青很忧虑,他怕自己得罪到George了。
George那个眼神,应该是认为,时雪青是在知道他要参加这个比赛后,才拉起队伍报名的吧。
而且时雪青觉得,George对他的成绩一直有点想法。上学期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最终分数时,George就打电话给他:“Cyan,我真没想到,你在那几门课上的绩点,居然是第一。”
好似热情的恭喜中又带着几分怪怪的味道。时雪青原本觉得自己和这种美国天龙人一辈子都不会打上交道,而且哪有这么在意绩点和排名的美国人。没想到他们这下,算是冲突上了。
“Cyan,你会不会觉得我们的语速有点快?你能跟得上吗?”Willian突然说。
时雪青回过神来,“哦,当然可以。”
Nello明显不太相信。但他也没说什么——大概是考虑到时雪青在George那里给他的人情。他拿出几个选题来,又忽略时雪青,和Willian对话。
时雪青有点如坐针毡了。他知道Nello和Willian同是比自己大一个年级的,也的确比起和他多一点交集。两个人越谈语速越快,时雪青有点想走神。
又想到艾弗到处打电话的模样,时雪青干脆把Nello打印的几个选题资料拿过来看了。
Willian说到一半,发现他们又下意识地忽略了时雪青。在他眼里,时雪青看起来性格不错,英语也还好,他是不介意让时雪青搭一个顺风车的。
不过,Willian认为自己有责任维护团队气氛的和谐。他问时雪青:“Cyan,你对这几个选题怎么看?”
他停下话语,Nello也暂停下来了。其实两个人都没期待时雪青会说什么,大概就是这几个都挺不错吧。你们决定选哪个,我们就做哪个。
时雪青却把两份资料拿出来了:“我觉得这两个选题不太合适。”
“为什么?”
“我看过去年的获奖作品了。这两个选题有人做过了,切入的视角和使用的模型,都差不多。”时雪青努力组织语句,“当然,如果我们能换个新颖的切入视角和观点,或许也能有收益。但这两个选题都和公众道德之间有强关联……而且评审团的Prof. Inness和Prof. Kensett对这两个选题,都有强烈的个人倾向……”
时雪青原本是有点硬着头皮在说。他没参加过此类活动,总有一种陌生的畏难情绪,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尤其是最后关于Prof. Inness和Prof. Kensett的那两句话,感觉很功利。
可他没想到,对面的两个学长都不说话了。Willian还瞪大了眼睛。
最先开口的竟然是Nello:“我的天啊,有人可以告诉我,今天的日期吗?”
“啊?”
“距离我们组成团队,距离我们在那家难吃的西班牙餐厅里吃晚饭,只过了一天时间不是吗?你是怎么在一天时间里,找到这么多资料的?”
……可能是留子特有的ddl大法吧。
也可能是因为晚上不给邢钧打工之后,感觉尤其地没事干。
时雪青平时挺爱装的,面对两个高年级的大佬,反而有点不敢装了。他始终记得这两个人是艾弗介绍来的。在西班牙餐馆里,艾弗大吹特吹他的优秀,说话时嘴上的胡子都在动。
时雪青不想让老头子觉得丢脸。那是一张每周给他发1000刀的老脸呢。
他没装,两个人却很激动,像猴子一样“噢噢啊啊”了一阵,Nello又问他:“Cyan,那你觉得哪个选题最好?”
他的黑框眼镜很认真,眼睛也专注地等着时雪青的回答。
……这次时雪青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怎么说呢,揣摩人心的技巧他有一点,揣摩美国社会的技巧他完全没有。时雪青挣扎一会儿,道:“我们能选个不用出远门就能做实地调研的选题吗。”
“哈哈哈。”Willian大笑,“Cyan你真幽默。”
……他是真心的。老美的笑点好低。
三个人讨论了一下午,又去吃意大利冰淇淋球。一到闲聊时间,时雪青又抓瞎了。两个人讨论的兴趣爱好和电影,乃至于流行的玩具之类的,时雪青都不感兴趣。
难道要为了融入他们下载tiktok之类的吗。时雪青一直不想下tiktok,觉得太嗨了,不符合他文艺青年的气质。
时雪青琢磨半天,冰淇淋吃完了。Willian骑着自行车走了,并宣扬了自己环保主义的理念。时雪青准备走个半条街再打uber溜走,Nello却忽然说:“Nello Orsini.”?
“我觉得我需要再向你郑重地自我介绍一次。Cyan,很高兴能认识你,和你一起工作。”黑发戴眼镜的青年对他伸出手,笑容里不再有过去的质疑和拘谨,只有一派真诚,“我们会拿到金奖的!”
时雪青笑了笑:“嗯。”
Nello:“干掉兄弟会的臭狗屎!”
时雪青和他碰了一下拳头,碰得很轻,心想大街上说这句话也太没气质了。
他告别Nello,在大街上走了一段,有点担忧自己这次的逼是不是装得太大了——听Nello和Willian的语气,明显是把他当成什么政策分析专家了。
天呢,他要怎么把这个逼装下去啊。时雪青又走了两步,眼前却“啪”的一声。
他停下脚步。一个冰淇淋落在他的面前。
地上。差一点,就要弄脏时雪青的鞋子。
“不好意思,手滑了一下。”George对他笑笑,“今天下午的讨论怎么样?有进展吗?”
时雪青后退了一步。这条街上的行人比较少。学校东边比较热闹。如果不是Nello喜欢吃那家店里的冰淇淋,他们也不会往西边这条街来。
时雪青看了看地上的冰淇淋,又看了看George。
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热霸凌吧。
他心里一凉,脸上淡淡地一笑:“还不错。”
“有信心拿金奖吗?”
时雪青想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关键是你别打我啊,我真的会鼻青脸肿地去找国际办公室报告你种族歧视。可他最终还是保持了自己的云淡风轻:“重在参与嘛。”
“哦,你们中国人说话都挺谦虚的。”George耸了耸肩。
明显对这个回答很无感。
时雪青只能继续保持神秘的中国微笑。
George看起来打算和他结束对话了,与他擦肩而过。时雪青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George说:“兄弟会臭狗屎?”
时雪青一愣,背后发凉。George却已经离开了。
一天的经历好像一个梦一样。时雪青打车回到Vic公寓里。公寓里意大利家具奢华,灯光也很明亮。他看着这样舒适奢侈的场景,却开始焦虑。
这算什么,中国留子被卷入当地人的腥风血雨校园兄弟会生活吗。时雪青忍不住google美国的校园霸凌信息,心凉地发现老美真的很武德充沛。
他以前觉得自己不够邢钧一个手打的,现在更是觉得自己不够George一把枪打的。
又搜了搜George的姓氏。完了,好像真的是美利坚天龙人。
时雪青越想越焦虑,焦虑到最后,开始烦躁。
他到底为什么要接下这个比赛啊。这不是自找苦吃吗。又要和两个外国人天天折腾,又要给自己找一堆事。
关键,他又不喜欢这个专业。
手机一个劲地震。时雪青自顾自地在烦,根本不想管手机。他把George姓氏相关的信息又看了好几遍,感觉即使George开车撞了人,也很容易就能把事情摆平。
有后台真好啊。扔一个冰淇淋给人的感觉,都这么有威慑力。
手机又开始响了。这次来电者有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程度,狂轰滥炸。时雪青本来就烦,此刻更烦。
他拿起电话,刚按下接听键,对面就传来邢钧阴沉的声音:“时雪青。”
“终于舍得接电话了?你手机是摆设吗?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一个都不接,还以为你……”
“我不接电话就是有事啊,有事有事有事,烦不烦啊!”时雪青对着电话那头大叫,把电话挂了。
他把自己扔回沙发里,继续又怒又气。
风通过窗户往里一吹,时雪青被吹这一下,一个激灵。突然反应过来了。
天啊,他刚刚在干什么。
他居然在吼邢钧,还挂了邢钧的电话。
时雪青的心,一下子比那个摔在地上的冰淇淋还凉。
完蛋了。
第72章 狠辣富哥又打钱
时雪青磨磨蹭蹭, 给邢钧回打了第一个电话。
邢钧没接。
完了。这下真把邢钧得罪了。他怎么想的呢,对自己的金主大喊大叫。
事已至此,时雪青去盥洗室里洗了把脸, 冷静一下。
脸上湿淋淋的, 时雪青在慌张中思考解决方案,正琢磨着, 却听见手机又在响。
邢钧把电话打回来了。
“给你打个电话脾气还挺大的,还对我吼起来了。”邢钧的声音凉凉的。
时雪青刚想道歉, 邢钧又说:“怎么了,谁把你惹到了?”
“没有……就是作业太多了……”时雪青说完感觉眼前一黑, 刚刚想的几个借口全没用上。
比如在回公寓的路上被路边的homeless抢走了电脑,去餐馆的路上被无所事事的teenager用水枪滋了, 放在mailroom的海运被邻居偷了之类的。
这理由也太低级太男大了。
邢钧那边顿了一下:“就这?”
时雪青一下没明白这句“就这”的意思。到底是在质疑“事情就这一点大”,还是在质疑时雪青没把真正担心的事告诉他。
又或者两者皆有之。
不过总算拿到借坡下驴的机会了。时雪青拿着电话,开始半真半假地抱怨几个教授的口音有多难懂,讲的内容又有多诘屈聱牙。百年老校在他的嘴里, 几乎变成了一个教学水平低下的大魔窟。
邢钧在那边听了半天,道:“课程没什么含金量的话, 不去也行。”
“嗯嗯。”时雪青表示同意,实际上在糊弄,“邢哥,你今天工作累不累啊?”
开始嘘寒问暖。
这件事总算能过去了。
两个人不咸不淡地拉了一点家常。邢钧真的不太会闲聊,时雪青问工作累不累,他就说还行。时雪青问他事务忙不忙,他就说还可以。
罢了,时雪青本来也没想得到什么答案,只是为了转移话题、缓和气氛。他始终悬着一点心, 直到对话快结束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下次,可不能在接电话时凶金主了。他刚想说完晚安就挂电话,邢钧却忽然道:“刚才听你火气那么大,还以为出了什么严重的事。”?
“还有,下次及时接电话。你又是一个人住,我差点就让邢薇来你公寓找你了。”
一个人住,突发急病时,连个帮忙打紧急电话的室友都没有。
找邢薇?富哥是在开玩笑吧。时雪青有点惊悚了:“邢哥,那你要怎么向邢薇解释,你让她来找我的原因啊?”
邢钧嗤了一声:“当然是和她说,你找我借了钱,拖了两个月都没还。”
“……”富哥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邢哥你也一个人住。你在湾区,也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啊。”时雪青不打算说下去了,演了起来。十二点多了,明天上午还有课。
邢钧那边不置可否:“行了,晚安吧。你那儿也快一点了吧。”
时雪青等着邢钧挂电话呢。可过了好一阵,手机里也没有忙音。屏幕显示他们还在通话,邢钧那边却一言不发。
他觉得邢钧大概是忘记按挂机键了,于是自己把电话挂了。
事情总算是过去了。时雪青总算是松了口气。
富哥那么小气,他还以为自己要费大劲才能获得和富哥的重新通话权呢。
不过说起来也很可怕。他来美国那么久,还真没和第二个人发过这么大的脾气。时雪青反思自己,一方面觉得自己那样说话太没气质了,文艺青年怎么能像小孩子一样大叫烦死了,一方面又觉得自己的思想产生了松懈滑坡,怎么能对金主这么没服务精神。
时雪青在沙发上反思半天,觉得躺着反思比较舒服。他洗漱完、跑到床上躺着反思,结果自己先睡着了。
两个时区之外的邢钧却没睡着。他的第一通通话刚刚结束,第二通通话又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邢薇。
“哥你刚刚在干什么呢,一直占线。”邢薇在不满之余,还有点疑惑,“我之前在洗澡——你打我电话,有什么事?”
“没什么,打错了。”
“啊?打错了?行吧,我还以为有什么急事呢。”
邢薇把电话挂了。邢钧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捏着手机。
手机还停留在“独居男子在家中猝死”的新闻页面上。大概是出于某种墨菲定律,人越是焦虑,越会有东西在这时候弹出,给本就不富裕的心情火上浇油。邢钧想,下次给时雪青家里装个监控摄像头算了。
或者心律监测手表也行,数据能实时同步到他手机上的那种。天知道发现时雪青不接他的电话,邢薇的电话也恰好打不通时,邢钧有多焦虑。
他差点打电话联系当地的人脉,让朋友派人上门去看时雪青在做什么了。
结果呢,到头来就是为了几份作业。
邢钧去厨房里倒了一杯冰水。喝着冰水,他心想时雪青真是能耐了,为了几份作业和他大呼小叫。
还什么文艺青年呢,和不讲理的小孩有什么区别。
越想越生气,越气越清醒。邢钧本来就有失眠的毛病,一整个晚上在床上翻来翻去,根本睡不着。
他又从床上爬起来,反正睡不着,不如起来工作。
路过沙发时却看见一样东西。邢钧停下脚步,一个金黄色皮毛的小猫玩偶,正趴在那里。
穿着蓝色的校服卫衣,脸着地。邢钧昨天回来得匆忙,收拾行李箱时顺手就把它扔在了那里。
被诸多行李一压,这只本来就脸扁的猫,如今看起来更加愚蠢了,圆溜溜的眼睛透露着一股蔫坏。邢钧抓着尾巴把它拎起来,大半夜地和一只玩具猫对视。
“……坏东西。”好半天,他冷笑一声。
时雪青倒是一觉睡得神清气爽,毫无失眠烦恼。邢钧买的鸟笼大床虽然恶趣味,但床垫的质量还是蛮好的。
结果差点错过闹钟。时雪青刷牙洗脸、匆匆出门。坐在Uber上了,时雪青才从历史消息里惊讶地发现,邢钧又给他打了一万刀。?
打钱时间是早上六点。M城的六点算起来,是湾区的凌晨四点。
他们通话的五个小时后。
怎么回事,邢钧是凌晨四点突然睡醒了,决定做点慈善?还是熬夜到凌晨四点,没有睡着?
这笔转账没有备注,非常神秘。时雪青琢磨了一下,在奔赴教室的百忙之中,用手机拍了张照。
镜头之内,学校的钟楼被晨光照亮,非常宁和静好。钟楼之下,穿着卫衣的学生们熙熙攘攘,很有青春气息。
他把照片发给邢钧,配字:“差点没赶上第一节课。”
又配字:“昨晚没睡好T T,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邢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啊。”
上课铃响了。时雪青在座位上正色。今天这堂课的教授非常严格,尤其喜欢抽选上课玩手机的学生起来回答问题。时雪青实在不想在多国同学面前大谈建立数学模型的思路,每次都表现得极为认真。
结果手机震了一下,邢钧回他消息了。时雪青没忍住,低头一看。
“嘁,以为我和你一样小气。做作业这点小事,至于急成这样?”
“给你打了点钱,自己玩去吧。幼稚。”
……什么不小气。这语气分明是还在生气呢。没想到富哥表达生气的方式是给人打钱,好抽象。
在湾区,发完消息的邢钧也觉得自己完成了对于时雪青幼稚行为的鄙视。一时间,即使整个晚上都没睡着,他也神清气爽,疲惫一扫而空。
神清气爽之余,他把那只扁脸猫往下按在书桌上,又用手用力地揉了一下它的脑袋。猫被按得扁扁的,毛发凌乱。
继续工作去了,写代码也很有劲。
另一边,时雪青则还在琢磨呢,难道富哥真是熬了一晚上,气得不行,然后爬起来给自己打钱?
琢磨来琢磨去,尽管逻辑抽象,时雪青觉得至少有一点是能确定的。富哥虽然不生气了,但大概还在记仇。
看来今晚,得维护一下客户。
“Cyan。”教授的声音却传了过来,“你对这个公式怎么看?”
……不是吧,走神一次,就这么被逮住了。
由于不擅长数学,时雪青回答得非常痛苦。他结结巴巴说到一半,手臂被碰了一下。
低头一看,有人递了张纸条过来。再一看,是眼镜哥。
时雪青坐下得匆忙,没注意到眼镜哥和自己一堂课。他立刻正色,按照纸条上的内容进行了回答。
教授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不过让时雪青坐下之前,他又附加了一句:“好吧,看来我们的确有许多上课不用认真听讲,也足够聪明的学生。”
教室里传来几个笑声,却明显不太善意。时雪青转眼看过去。
它们来自同一个区域。George就坐在那片区域里。发出笑声的,是他的几个好朋友。
George本人倒是没发出声音。不过,在看见时雪青看过来后,他挑挑眉,又对时雪青笑出一口白牙。
……好完蛋。时雪青一下课就想赶紧溜走。不过他想到眼镜哥之前的留言,在收拾东西时问对方:“你之前说的那个模型,我们晚上在公寓的活动室里一起学习时讨论一下,你觉得可以吗?”
“嗯。”眼镜哥木讷点头。时雪青放心了,笑着说:“之前看见你消息时,感觉你还挺急的。”
“……没什么了。”眼镜哥说。
感觉怪怪的。不过时雪青很快把它抛到脑后。
目前他人生里的三座大山:邢钧,George,比赛。眼镜哥还不能在这个排行榜里获得一席之地。
几句话的功夫就耽误了一点时间。时雪青走向教室大门时,头皮发麻地看见George和他的几个朋友正在那里站着聊天,发出很大的笑声。他走过去,几个人就看过来。
“早上好,Cyan。”George对他笑笑。他的几个朋友把路让了出来。
……时雪青还没天真到觉得这是巧合的程度。什么样的巧合,能让几个男大非得聚在这里聊天啊。要知道,他们这座教室的一大诟病,就是大门正对着厕所。
时雪青赶紧跑路。前有狼后有虎。行走之余他觉得,还是生气时会给他打钱的邢钧顺眼一点。
一天的课让人头昏脑涨。下午,时雪青又去活动室,和Nello与Willian会面。讨论时,时雪青随口提到昨天偶遇George的事。
在说到今天早上的事情后,Nello忽然变得很严肃。漆黑的眼镜下,他双眼紧张。
“Cyan,我觉得他盯上你了。”
第73章 绿茶捞子大吵架
“他为什么盯上我啊……”时雪青其实是想说, 美国天龙人居然这么小气的么。
“我猜他是觉得我们很有实力吧。”Willian耸了耸肩,“Cyan,别紧张。他越是这样, 我们越要拿下金奖!”
Willian和Nello激情澎湃, 唯有时雪青心底拔凉拔凉。他满脑袋都是自己从教室里出来,被George等人堵在厕所里暴打的场景。
惨就算了, 还很脏。要是被按在厕所地板上暴打过了,他还怎么在其他人面前维持自己的文艺形象啊。
距离比赛开奖还有两个多月。时雪青决定自己要表现得低调一点、小心做人。正在他琢磨之际, Willian问他:“Cyan,你觉得这个选题可以吗?就像你在资料上标注的, Prof. Inness有开展与之相关的课题。”
“嗯……可以吧。”时雪青扫了一眼,大概是C城基于社区贫困率的学前教育普及政策的影响。
比起常见的气候与污染问题要实际很多。
“OK, 下周我们抽个时间,去C城几个学前教育中心走一趟。尤其是那些贫困率较高的社区,我想知道我们的政府是不是又把钱花在了有色人种比率较低的社区……”
“我、我们要这样实地调研吗?”
时雪青目瞪口呆。Willian却奇怪地看了时雪青一眼:“只靠在网上搜搜资料是拿不到奖的。”
“但……”
“如果我们想要拿到金奖,就得做别人做不到的东西。而且, 如果不能亲眼看见他们的情况,我们的演讲又怎么会有感染力?”
时雪青把话又吞回肚子里了, 勉强点了点头。三个人简单分了工,讨论结束,回去整理资料。Willian照例是骑着他的自行车,风一般地走了。
时雪青闷闷地往图书馆走。Nello却跟了上来,对他说:“Cyan,你不喜欢这个选题吗?”
“我不是不喜欢,我只是……觉得有点危险。”时雪青有点艰难地说,“比如流浪汉……之类的。”
去C城的贫民区瞎逛,对于留子时雪青来说, 还是太超前了。
Nello笑了:“哦,没事。C城的流浪汉只会趴在街边,他们很友好,不会起来伤人的。”
……这听起来不是更可怕了吗?
一个来自中国的留子要如何与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国人说话。时雪青敷衍两句就想跑路,岂料斜刺里,一道白色的影子飞了过来。
“砰!”
一个飞盘扎扎实实地撞到了Nello身上。Nello捂住腹部痛叫一声。
大草坪是通往图书馆的必经之路。每到出太阳时,总会有不少学生在草坪上玩飞盘。时雪青心想他们也算是遇见被飞盘砸到的倒霉事件了,正想看一眼是哪个讨厌鬼在玩飞盘。
脚步顿住了。
“不好意思,手滑了。”George挂着笑容向他们走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好兄弟,“Nello,你不躲在你那阴暗窄小的公寓里了?看来今天的太阳的确很好。”
Nello看见George,露出“果然如此”的愤恨表情。George只和他对视一眼,便看向时雪青:“Cyan,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离他远一点。”
虽然脸上带着笑,语气里的傲慢和鄙薄却显而易见。
Nello暴跳如雷。可他想到身边的时雪青,硬生生地忍住了这份怒火,抓着时雪青的手臂就要走:“走。”
时雪青却把他甩开了。
Nello一怔,George微笑。时雪青却看向George。
然后,也沉默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这时候用英国牛津口音说话,是不是更有逼格、也更有震慑力。
但时雪青终究没想起怎么模仿牛津口音,他开口道:“George,你的飞盘打到他了。”
“嗯?”
被好几双眼睛看着,而且每双眼睛的主人都比自己高。时雪青脚趾不自觉地在鞋子里抠了抠,他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冲动,可事已至此没有回头之路:“我觉得你该向他道歉,不是吗?我们……我们都是M大的学生。”
书到用时方恨少。时雪青后悔自己看了这么多书,怎么偏偏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听完最后一句,George身后那几个兄弟果然笑了一声。其中一个人还用西班牙语道:“George,我早就说过,他们是一路货色。”
时雪青听不懂这句话,只能看见George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George盯了一会儿时雪青,耸耸肩:“好吧,看来你选择了你想要交往的朋友。我会充分地尊重你。”
“Nello,你还好吗?需不需要去urgent care?实在是很抱歉,如果你去看病,不用使用你的医保卡,我会为你付全部账单以示歉意的。”George又看向Nello,大声说。
这话比起道歉,完完全全就是挑衅。Nello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挽起袖子就要上去,其他几个人也不示弱般地,慢慢凑过来。
就在时雪青绝望之际,他身后传来了吕艺萌的声音:“Cyan,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这一声打断了剑拔弩张的众人。时雪青赶紧回头,他看见草坪上的其他学生都已经自动地后退了——却不是完全后退。他们虽然给发生矛盾的这群人留出了一个真空区,自己却也形成了一个看热闹的包围圈。
隔岸观火,指指点点。
或许是恰好路过吧,或许是因为在这群一触即发的人中间看见了时雪青,在一众白人黑人之间,吕艺萌和邢薇相互挽着,走了过来。
吕艺萌手臂有点发抖似的,但还在笑。就在这时,邢薇忽然指着George,大喊一声:“哦!你是那个埃德蒙吧!”
George眉头一皱:“我不是埃德蒙。”
“啊!那我记错了。我记得陶舒说过,我们年级有个最帅的外国男生,金色头发的,叫埃德蒙。”邢薇说着,拉了一把吕艺萌,“萌萌你说是不是?”
“哦,是……是。”
两个女孩全程用英文说话。时雪青也知道陶舒的性格,怎么可能是陶舒在八卦,年级里哪个男生长得最帅。
忽然就感觉鼻子里热了一下。箭在弦上的气氛也因为这个乌龙被打断了。
Nello捏着拳头,拂袖离开。George那几个朋友也觉得没意思似的退下了——只是有一个人多看了吕艺萌两眼。George捡起飞盘,又对时雪青耸了耸肩:“瞧瞧那胆小鬼。”
你才是霸凌犯吧。时雪青气得浑身冒火,但邢薇和吕艺萌在旁边,他只能瞪着眼睛看George。George愣了一下,随后觉得好没意思般地,转身走了。
草坪上的热闹没有了。其他人也断断续续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吕艺萌问时雪青:“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他们两个有点矛盾。”时雪青说,想自己现在和美国天龙人也算是有矛盾了。
“哦,那你少掺和进这些事情里啊。我们又不是本地人。万一他们搞我们,怎么办。”
时雪青随口敷衍了几句,又想了想,说要请她们喝奶茶。邢薇却摆了摆手道:“我们马上有个选修课要上呢。”
吕艺萌看了一眼手机,开始尖叫:“完了,要迟到了!”
两个女孩匆匆地跑了。时雪青也低着头,慢慢地上坡进图书馆。太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时雪青一个人坐进办公室里,又觉得自己好窝囊。
他真的很不喜欢和人发生冲突。可是要搞竞赛,就要经历这么多事吗。
或许不只是搞不搞竞赛的问题。美国天龙人已经盯上他了,即使他现在退出竞赛,美国天龙人大概也不会停止对他的霸凌。
难道自己也会被飞盘砸。时雪青又在想报告国际办公室的事情了。现在他除了国际生和少数族裔,是否也能算属于性少数群体啊。
脑袋乱七八糟之余,艾弗先生又端着茶杯进来了。他高兴地对时雪青道:“Cyan,我刚刚在路上碰到Willian了。”
还好你没碰到我和Nello。时雪青想着,又听见艾弗说:“他对你的评价很高啊!Cyan,你果然是个非常优秀的人。”
“哈……谢谢。”时雪青有点有气无力的,脑袋里又冒出一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正在他觉得人生无望时,艾弗却道:“我很高兴,真的。”?
“之前,大草坪上举办活动时,我看见你的表情有点落寞。我知道,对于国际生来说,融入当地社区,是一件很困难的事。而且,你是一个优秀但内向的人。”艾弗笑道,“看到你参加竞赛,在同龄人中获得认可,交到新的朋友,我很高兴。”
时雪青听着听着,有点发愣。艾弗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放下一个小饼干,而后离开了。
焦糖色的小饼干躺在书桌上。尽管艾弗送过一次又一次,时雪青过去也很少吃它。摄入糖含量过多对皮肤不好,容易爆痘,而且时雪青一直觉得这种饼干没牌子、不奢侈、吃起来太没品味了。
哪怕拌个沙拉,也能附和一下环保白人饭概念。饼干就什么都没有。
可味蕾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慢慢地把那枚饼干放进嘴里了。
好甜腻的味道,确实,像是做的时候倒了几十斤砂糖。
时雪青却还在嚼它,像是嚼着砂砾。嚼着嚼着,原本热起来的鼻腔,通到了眼眶,从内眼角到外眼角,都是湿润的热意。
我好差啊。忽然间,他很难过地想着。
尤其是在坐在艾弗先生的图书馆里时。
另一边,邢薇在上选修课。
她们这些选修课并不是教授立项的,而是由一些学生立项、经学校审批通过的。于是其中不乏一些诸如“兵法在《进击的巨人》中的运用”“从《火影忍者》看国际政治”之类的抽象课程。邢薇的选修课也有点抽象,叫《机械工程在分子料理中的运用》。
课间,吕艺萌感叹道:“小时居然也会和人吵起来,真稀奇。你看,群里都传遍了。今天大草坪上,好多人都看见了。”
她把手机递给邢薇,邢薇正要去看,手机却一震。
到每个月邢钧给她打钱的日子了。
又是一大笔钱。不知道为什么,从两个月前开始,邢钧每个月给她打的生活费都会比从前多出一大笔。邢薇觉得很疑惑,但万万想不到,这是因为邢钧在两个月前就开始包养时雪青。
“等一下,我哥给我爆金币了,我给他打个电话。”邢薇决定给邢钧打个电话,身为妹妹的基本礼仪还是要有的。
她跑去走廊里,拨通邢钧的语音。自从上次晚上给邢钧打电话,被邢钧说不要半夜找他后,邢薇对此一直很是记仇。这次她想,我傍晚给你打电话,你总不能说我了吧。
邢钧很快把电话接通了:“什么事?”
“哥哥哥哥,你吃晚饭了吗,上班上完了吗。”邢薇一整个信口胡来。反正青春女大和哥是没什么好聊的。
邢钧随口和邢薇聊了几句,他也知道邢薇这是拿到生活费后的例行电话,随后开始关心她的学习。邢薇一听见学习话题就头疼,开始转移话题。
“对了。”她挑了一件学校里的八卦,“我今天在大草坪上,看见小时和人吵架了。”
电话那头静了一下。
“什么?”
第74章 狠辣富哥找关系
“他怎么和人吵起来了?谁惹他了?”
“哥, 你什么时候对小时这么关心了?”邢薇觉得很奇怪。她还停留在邢钧和时雪青不和的关系印象里。
“没什么,就是比较好奇。”邢钧咳了一声,遮掩般地说, “时雪青的脾气挺好的, 居然也能和其他人吵起来。”
“是哎,你之前都那么针对他了, 他都没和你翻脸。他脾气真是太好了,”
邢薇想到邢钧之前为难时雪青、说时雪青是捞男的事, 又开始叨叨。邢钧对此罕见地没有反驳,心里却想邢薇知道什么, 时雪青昨晚还在对他大吼大叫呢。
蓦地,他冒出一个念头:时雪青昨晚的失态, 不会和今天与他吵架的那些人有关吧?
那些人肯定很过分。否则以时雪青那虚荣其外、软和其中的性格,怎么会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
邢薇叨了半天,发现邢钧居然沉默不反驳,一时得意, 觉得自己身为妹妹的尊严得到了捍卫——谁让邢钧整天对她的生活指手画脚,一副比谁都了解大学生的模样。这下在时雪青的事情上, 不就证明邢钧的思维大错特错了吗。
“而且你还说他是捞男。时雪青需要捞什么啊,人家家境可不错了。之前过得比较朴素,是家里需要资金周转。现在周转过来了,他每天都一身名牌。那些家里做生意的,可不就是一阵一阵地波动吗。”邢薇又补了一段,“就你满脑袋都是钱,看谁都只有一个‘捞’字。”
“哦。”邢钧说。他觉得还不错。这说明他把时雪青养得挺好的。
“哥你居然不反驳了?”邢薇觉得纳闷,“好吧,你还是比我某几个同学强点。那几个人之前就爱说小时酸话、笑他家破产了, 现在他们被打脸了,又说小时家做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早晚让他们查出来。”
邢钧在留子圈里见多了这种喜欢背后蛐蛐人的家伙。当初他来回坐飞机争夺家产时,他的大学里也少不了这种对他冷嘲热讽的人。他们还在背后给他取了个“家产哥”的外号。
对这种发生正面冲突都不敢的小人,邢钧向来是不屑一顾的。他只是不断地打听时雪青到底是为什么和几个白人当众吵了起来。邢薇想了半天又翻了半天群聊,最后说:“好像是他的一个朋友和那群兄弟会的人有矛盾。”
时雪青还有朋友呢。
“那些人的名字……哎我记得那个领头的,叫George,姓氏是……”邢薇说完,调侃邢钧,“哥你怎么这么八卦啊。”
这个姓氏有点耳熟。邢钧敷衍几句挂掉电话,搜索了一下,是个前参议员的姓氏。这个姓氏代表的家族颇有权势,虽然比起顶峰时有所败落,但也算是一方豪强。
从网上的资料来看,George大概是这个前参议员关系亲近的侄孙,他的父亲也是很有地位的商人。George的ins也很自信,所有内容都公开。其中精选的内容包括一条家族聚餐。他和亲近的家人们聚在一起,对着镜头干杯。
邢钧总算想起他觉得这个姓氏耳熟的原因了。
前参议员的小孙子和他是同一所学校的,而且和他是同一所兄弟会的成员。照片里,他就坐在George的旁边。看得出来George挺尊敬他的。
邢钧在校时和那个人打过几次交道,对彼此的印象都还不错。这让他心下稍安。
能联系上关系,就不错。
不过毕竟好几年没联系了。资料显示那个人现在还在学校读博,大概是想要从此走学术道路。邢钧给自己在P大读博的朋友发消息打听一下那个人的近况。他开门见山:“你认识Brandon吗?”
“认识,他在我隔壁的实验室工作,怎么了?”
没想到这两人挺熟悉的。双重关系,邢钧觉得事情更稳了。他略微提了一下时雪青的事,没说时雪青和自己的关系,只说这是对自己有恩的一个叔叔拜托自己照顾的一个小孩。
小孩在M大读书,很刻苦,但最近和Brandon的堂弟有点矛盾。他有点担心日后矛盾升级。虽然不用太早介入,但如果之后有这个倾向,他希望自己能和Brandon一起作为中间人,调停一下这件事。
“OK,当然没问题。”朋友说,“你下个月过来谈专利时,我刚好牵线,大家一起吃个饭。”
“麻烦你了。”邢钧说。
“没事。之前不也麻烦你去C城帮我寄橘子了吗。”
说到这里,邢钧也觉得这件事挺稀奇的。他上回来M城时,也在谈收购朋友实验室的一项技术专利的事。没想到对方偶然得知自己在M城后,问他能不能帮自己去C城买个东西寄过来。
邢钧问他要买什么。他只说:“买个橘子吧。”
千里迢迢,就买个橘子?邢钧实在是弄不懂。朋友这表现活像是他很在意的某个人曾在C城发过一张吃橘子的照片,于是他也想尝尝这里的橘子有多甜、或者有多酸似的。
通话快结束时,朋友道:“忽然感觉,真是岁月如梭。”
“怎么这样感叹?”
“时间过得很快,每个人都变了一副模样。比如换做是以前,我肯定想不到,邢钧在遇见矛盾时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提着拳头冲上去把对方打服,而是四处迂回、寻找讲和的方法。我记得你本科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你说只有表现得足够强硬,才不会被人欺凌。”
邢钧哑然,片刻后笑:“他和我又不一样。”
时雪青和他不一样。时雪青软,漂亮,好欺负,适合被养护,又不需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一个未来。
而且时雪青当一只金丝雀就行了。他可不想出门一趟,回来后看见时雪青的羽毛被人拔了,变成一只可怜兮兮的秃鸟。
“哦。”挂电话时,对方又道,“那个小孩……真的只是叔叔拜托你照顾的小孩吗?”
“怎么了?”
“听着像你的女朋友。”对方说着,语气有点调侃,“你有点太上心了。”
邢钧又哑然了。片刻之后,他说:“没有的事。”
不是女朋友,也不是男朋友。
更不是什么值得官宣的关系。
挂掉电话后许久,邢钧洗漱完毕,却难以入眠。他想着时雪青,手上却给关着父亲的疗养院打了个电话。
“他过得怎么样?”
其实是在问,邢方明被关得严不严实、老不老实。
“他的情况不错,先生。不过中风的后遗症会维持终生,很难被治愈。”
没事,这个老登被关一辈子最好。
后妈则被关在另一家疗养院里。为了不被送进监狱,她造假说自己患有精神障碍,没想到反过来坑了自己,如今也过得很“舒服”。
邢钧偶尔会打电话问候这两个人,主要是确认他们两人被关的情况,免得他们跑出来再影响到自己和邢薇的生活。频率大概是三个月一次。
可唯有一个人,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他的亲妈。
邢钧设立了一个基金,每个月给他妈打一笔养老钱。他的母亲至今恨他六亲不认,不让自己的舅舅在争夺家产时搭把手就算了,还反过来以侵占罪和收受贿赂罪为名把舅舅送进监狱。
他知道打电话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上一次打电话,是一年前的事了。彼时他的亲妈声嘶力竭地骂他,说后悔和他爸结婚,生下邢钧这么一个白眼狼。
想到这里,邢钧的胃又有点不舒服。当初他爸和他妈离婚后,后妈小三上位。她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撒娇让他爸买了一套新别墅,“一家人”搬到了那座以奢华闻名的小区去住。
是故那座旧别墅里的设施竟然没有变动过。邢钧回国清点整理财产时,也整理到了那座旧别墅。他一推开门就看见,墙壁上“郎才女貌”的婚纱照依旧很亮眼。
是他爸和他妈的。没撤下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旧情难忘,纯是因为他爸懒。
对于没感情的人,就连把她驱逐出生活的念头,都懒得升起。
邢钧又有点想吐的冲动了。他爬起来喝了一杯冰水,又躺下。
而后又起来,开始翻日历。
他确认了这周接下来的几场重要会议,又确认了一下十月去谈专利交易的时间。邢钧往后看了一眼,发现谈判后的下一个周一恰好是哥伦布日。
心头动了一下。再往下翻,下一个法定节假日在11月,是老兵节,1天假期,再下一个是感恩节,4天假期。
……美国的假期怎么这么少?
要是能让时雪青什么时候请个假,来湾区陪他就好了。反正时雪青不也不喜欢学校的课程吗。
想到这里时,邢钧觉得那种想要呕吐的念头少了一点。他于是顺着这一个方向,继续往下想。
上次他去M城时,时雪青的情绪也怪波动的。远不如他们都在洛杉矶时那样开心。如今时雪青又在学校里和人吵架,可见在学校里过得不舒服。M城也很无聊,想买奢侈品、想吃点好的,还得去隔壁C城。
邢钧身边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他认识的一个女生就是这样。女生拿了NYU的master offer,没去纽约,跑去华盛顿州投奔网恋男友。两个人自那以后便开始同居,女生两年课程几乎全靠网课,只有不得不出席线下活动时,才飞回去一下。
最后也拿到了文凭,也找了个公司上班。
而且,他会给时雪青的钱,绝对会比那些公司开给时雪青的钱多得多。
心里这样想着,邢钧忽然有点难以忍耐了。他平躺在床上,看着手机的日历,手指最终发了一条微信消息出去。
“今天的课,都上了吗?”
又有点像家长在训斥学生。邢钧知道自己明明对时雪青没有这种要求的,每次他和邢薇提到这句话,邢薇都会生气。可他一开口就是这副模样。
身体舒服吗。
这句话更像家长了。
邢钧觉得时雪青大概不会回复自己。时雪青那边都两点了。
“都去了。”
还好,时雪青很快回复他了。邢钧先是有点高兴,然后又眉头一皱。
时雪青不回他消息,他觉得等待让人不开心。时雪青回他消息了,他又想时雪青怎么又熬夜不睡觉。
“怎么不在家休息一下,昨晚都没睡好。”
“要上课的嘛。”
“课没意思的话,不去上也行。”
邢钧有一句每一句地和时雪青说话。他没提自己要去找Brandon的事。时雪青不问,他也不会说。这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付出。
时雪青的下一句回复却让他一愣:“那怎么行,我大一每门课都拿A的。我总不能生活过好了,成绩却变差了吧。”?
真的假的?邢钧腾地一下,立刻就坐起来了。
第75章 狠辣富哥睡大觉
时雪青晚上也没睡好。他原本是个自我反思着也能睡着的性子, 或许是因为那块焦糖饼干太甜了。
太久没吃那么糖分充足的东西,血液在抗议。
为了打发时间,时雪青躺在床上刷油管。在把各个奢侈品的网站逛了个遍后, 最近时雪青又发展出了打发时间的新爱好——看各个奢侈品牌的时装走秀。几百个品牌几十年的积累, 够他看很久了。
而且,他最近发现很多演唱会和话剧的演出服也是由奢侈品牌设计师设计的。闲着也是闲着, 时雪青决定等把那些秀场看完之后,又开始认真欣赏这些演出。
看着看着, 时雪青把饼干的事情和竞赛的事情都忘记了。他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正在他准备入睡时,邢钧的消息发过来了。
想起邢钧还在记被吼之仇, 时雪青打起精神来营业。只发了两条消息,邢钧就半天没回复了。
估计邢钧睡着了。时雪青正准备舒舒服服躺下, 就看见新消息弹出来。
“这么厉害啊。”
什么?这什么?
邢钧夸他厉害?
时雪青愣了一下。他早就习惯了邢钧是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人设。邢钧夸他,也多是夸他乖、漂亮、可爱之类的,都是对外表或者对性格的赞美。
夸金丝雀,用这些词汇, 还挺合适的。
但这“厉害”,还是他头一次听见。
时雪青旋即得意。他忽然又想起那天邢钧在岛台上解完他的扣子, 又把他衣服穿回去,要带他回酒店去做时的场景,心里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情绪里夹着许多痛快,还夹着一点复杂。
他拿全A本是为了争取奖学金,没想到它对于邢钧还有这种特攻功效。邢钧好半天才回复这句话,估计是被他吓死了吧。
说不定,还带点羡慕嫉妒恨之类的。
迎着屏幕的光,时雪青有意无意地打字:“邢哥你大学成绩怎么样呀?”
邢钧:“忙着争家产。”
那就是不怎么样。时雪青喜悦得更理直气壮了。直到邢钧发了下一句:“有一门课拿了B。”
时雪青:……
意思是其他课都是A的意思吗。
卷起来了。时雪青眉头一皱,又暗戳戳地问:“邢哥, 你学校的地理位置,是不是也和M大一样,挺偏远的,没什么好吃的呀?”
试探一下邢钧的学校是什么。
邢钧:“是挺村的。”
邢钧:“不过从王子屯开车去纽约,也就一个多小时。我很多同学周末没事的时候,会去纽约玩。”
时雪青眼前一黑。他觉得自己被卷晕了,非常嫉妒。
怎么也是名校啊?这也太没天理了吧!
这回轮到时雪青半天没说话了。邢钧在手机的另一头却低低地笑了一声。
时雪青和他说,自己是个好学生。这句话竟然是真的。
邢钧有点完美主义强迫症。
大学时,他在忙于争家产的同时,也不肯放下自己的学业。就连坐在来来回回的飞机上时,他也不忘学习。也是因此,他才结识了那个还在读博的朋友。彼时他的朋友坐飞机来美国做暑研,误以为邢钧和自己一样,都是靠着努力学习改变人生的穷小子。
但即使如此,人也总有力所不能及的事。这门得分为“B”的课程就是其中之一。邢钧在看见卷面成绩之后,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argue都是没用的。他在竞争中信奉实力至上原则,硬件条件不行,那就认赌服输,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即使理智知道事情就是如此,邢钧也为这个B不开心了很多年。也许当初,他再努力多挤出点时间来学习的话,至少成绩单上留下的会是个A-,而不是一个B。
或许是因此吧,在听见时雪青第一学年全A后,他在震惊之余,还挺开心的。
为时雪青高兴。
时雪青看起来捞捞茶茶的,居然还真是一个比他想象中还要好的好学生。
脑袋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谬的想法。如果他能让时雪青以全A的成绩毕业,就好了。
邢钧发消息:“开语音吗?”
时雪青本来在抓心挠肝,一句话让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phone sex?”
没忍住茶艺觉醒了一下。
邢钧看见这句话又失笑了。这次,他笑得有点无奈。
“不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打出来,“想听听你的声音。”
只是想听听时雪青的声音。
不管金主想玩什么,反正都是玩情趣,当然是金主的想法最重要。
时雪青立刻敬业地把电话打过去了,故意把声音捏得迷迷糊糊的。
“……喂。”
活像刚睡醒似的。
其实听完这一声后,邢钧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意识到在这个胃不舒服的夜晚里,他想听时雪青说话。
却又不知道该和时雪青说点什么。
说学习吗?说课表上有哪些课程吗?好像都不太合适。邢钧最终说:“你那里几点了?”
两点了。他在心里说。他其实很清楚。
“两点多了。”时雪青说。
“哦,我这里比你早两个小时。”
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是想要一句又一句地听见对方的声音。时雪青又回复了:“那你是不是一会儿也该睡了?”
“对啊,睡前给你打个电话。好安眠。”
邢钧看向刚被自己打开的电脑。刚刚上线后,他回复了一个海外客户的邮件。现在一条又一条的消息正在被持续地被发进他的Teams里。
处理完这些,大概还要几个小时吧。
“哦。”时雪青说。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时雪青道:“……邢哥,你怎么不说话呀?”
想不到该说什么。邢钧想了想,故意说:“要不然,你多说点?”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要不然,我给你喘几声助助兴?”
时雪青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他的声音清冷又柔和,故意绵绵地说这句话时,真的挺涩的。
邢钧有点乐了。他心想时雪青又会学又会撩:“那你喘吧。”
“你要不要录音啊。”时雪青的声音像猫尾巴在他的脚背上晃似的,一下一下地挠得痒痒,“一会儿我睡了,你可以循环播放。”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绿茶。邢钧点了下录音按钮,道:“我录了。听听你怎么喘。”
时雪青对着话筒咳了一声,然后。
“啊~啊~啊~啊~”
四个字被他叫得抑扬顿挫。而后,时雪青又说:“啊~喜欢你。”
噗。
邢钧笑得手都在抖:“这就是你的喘啊?”
“对啊,喜欢你啊。你好不容易来M城一趟,现在又走了。才过了几天,我就好想你哦。”
喜欢邢钧给他买了这么多东西,想邢钧的钱。
即使知道这段话里的真情恐怕最多只有三分,邢钧心里依旧软了一下。时雪青听着邢钧在笑,趁热打铁消除记仇值:“而且今晚……我还在回味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周。”
很有暗示。
……邢钧却一下子就冷静了:“……真的吗。”
“真的。很舒服。”时雪青又满是暗示。
邢钧:……
好沉默。如果不是时雪青最后说了实话,他都要信了。
时雪青没明白邢钧怎么不说话了。对于邢钧来说,这不就是邢钧最重要的东西吗。
至少,也是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吧。
但和邢钧聊天,却让他原本还在努力压制的心里的动荡,变得稳定了一些。
George报复他,又能怎么样。哪怕George手眼通天,让学校取消了他那笔8000刀的奖学金,他也能从邢钧这里拿到很多钱。
George打他,他就报警,花钱住最好的病房。George骂他,他就举报George种族歧视,花钱请人帮他把George种族歧视的事宣传到留子群里。哪怕George害他挂掉哪门课程,他也能从邢钧那里要到重修课程的钱。
只要有钱,什么事情都不会走到不可挽回的境地。时雪青忽然觉得好幸运,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不再像之前那样,好像很容易就会完蛋了。
即使邢钧只是他的金主,他也只会把邢钧当成金主,邢钧的出现,也确实给他提供了一些可以作为后备的安全感。
大概是精神因此松懈下来了,他又装模作样地喘了几声,然后就彻底困了。
就像之前反思时那样,时雪青早就在接电话的过程中由坐转趴,好让自己的营业过程更舒服一些。
但床垫实在是太软了。喘着喘着,他咕噜几声,又睡着了。
时雪青又没动静了。邢钧停下敲击键盘的手指。
这次,他听见了时雪青入睡后的呼吸声。
像雪风吹过小小的松树林。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邢钧却没有挂掉电话。他把手机放在旁边,一直在听那小小的雪风声。
手机一直在录音。邢钧却没再敲击过一次键盘。他用手写笔处理公务,笔尖摩擦屏幕,寂静无声。
直到秒针滴答滴答,岁月又走过五个小时。
原来两个小时的时差这么好。它让邢钧在时雪青睡觉时,还有两个小时的清醒,去听时雪青在两个小时后的呼吸。
于是,他们要么在同一个时区安寝,要么在不同的时区守望对方的呼吸。
慢慢地,时光变得很缓慢,眼前的屏幕也变得很模糊。不知不觉间,邢钧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趴在那里,模糊的感觉让他想到了小时候的冬天。他家乡的冬天分明不下雪。可他却隐约觉得,他在度过一个不属于他的,却令他无比安心的童年里的冬天。
他在教室的课桌上。教室的外面,有一片落了雪的小松林。
松林里风声沙沙的。他趴在自己幼小细瘦的手臂上,像是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
你也可以让自己伤痕累累的童年,重来一次。
第76章 绿茶捞子怼龙人
邢钧难得地睡了一场很沉的觉, 尽管不是在床上。
醒来后,电脑屏幕显示时间是上午九点,他发现时雪青没有守望自己的呼吸。
电话挂掉了。
手机显示通话和录音时间七个小时。满打满算四百多分钟, 储存卡都要爆炸了。
邢钧去盥洗室里洗了把脸。今天上午公司没什么事, 他中午过去也使得。
九点起床,本该吃早饭。
邢钧却先打开了自己的私人电脑。窗外湾区的阳光依旧亮眼, 一年四季都是这样明亮的大晴天。车程十分钟之外的街道上,总有人在这时候穿着lululemon跑步。
他用数据线连接手机, 在这样适合出行的早晨,等待七小时的录音被慢慢导入硬盘里。
邢钧一直觉得手机的记忆卡是最不稳定的东西。它很容易随着手机被摔、进水、又或是最普通不过的消磁。其实电脑里的也一样。做技术的人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任何不存在BUG的工业产物, 没有什么如岩石般恒久,能抵抗时间。
他在电脑里保存了一份, 移动硬盘里保存了一份,又在自己的云端硬盘里,上传了一份。
邢钧私人云端硬盘里的空间被划分得整整齐齐。每个目录、每个文件夹都有自己的用处。各式各样的文件资料都在此有存档,基本以时间线为逻辑。
从中学, 到大学,到现在。
想了想, 他给时雪青专门开了一个文件夹。他正思考怎么给这个文件夹命名,手却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转头一看,是一只金黄色皮毛的卫衣小猫。
邢钧看了一眼它。他本来觉得这个猫每个学校的纪念品店里都有,只是卫衣上的学校logo不同。扒掉那层外衣,每只猫都是一样的。这种礼物,根本没意义。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把这只小猫放在自己的书桌旁边了。小猫也看着他,傻乎乎的眼里透露奸猾。
要不然,他也回一趟母校的bookstore, 也买一只狮子老虎之类的,放在小猫旁边吧。狮子老虎也要穿着学校的卫衣。
想着想着,文件夹多了个意味不明的名字:hoodie。
保证邢薇看见了都一头雾水,不懂这个叫连帽衫的文件夹是什么意思。
七小时的录音很快传完。邢钧的鼠标却不小心滑到了进度条后半段。录音里的声音从音响里清楚地传了出来,两个人的呼吸声起伏交融。
还真像是雪风吹过松林的声音。邢钧摇摇头,正打算关机离开,音响里却传来“嗯……”的一声。
听起来像是时雪青醒了。
时雪青醒来时总会有点奇奇怪怪的声音。有时候是呼噜呼噜,有时候像是喉咙里咕咕的,像是猫醒了在伸懒腰。邢钧还想起有一次时雪青在快醒时哭了,整个人抽抽噎噎的,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噩梦。
那天他改变行程回酒店,时雪青还对他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谢谢你”。
心头动了一下。邢钧想,这还是他第一次透过电子海洋听见时雪青起床时的声音。不像是躺在时雪青身边能听见的第一视角,而像是分离许久后,才能从远方听见的第三视角。
有点失真,有点陌生。
“怎么通话了一个晚上啊。”他听见时雪青的声音影影绰绰的,“还好手机充着电……”
下一句是给他的:“你醒着吗?”
没有回音,片刻后,他又听见时雪青说:“好吧,估计是睡着了忘记挂电话了。”
窸窸窣窣一阵,时雪青从床上爬起来了。他好像看见时雪青在远方伸懒腰、找衣服、穿衣服。声音近在咫尺,身影却触不可即。
热热闹闹,忙忙碌碌,属于时雪青的早晨,在一个小时之前也开始了。
进度条走到最后两秒。
“早安。”
忽然,他听见时雪青含笑的、温温柔柔的声音,“不知道会不会听见这句话的某个人。”
电话挂了。
室内恢复寂静。热闹和忙碌的声音都没有了,残留在空气中的声波震动好似温柔旧影。邢钧坐在那里,看着到底的进度条,慢慢、慢慢地笑了。
我得让时雪青以全A的成绩毕业。他想,不止是为了时雪青。
……
时雪青一早醒来赌了一把,习惯性地茶了一下。他在教室里上课,不知道自己又赌赢了。
M城又迎来了一波冷空气下沉。大湖旁边就是容易冷。今天出门时,他穿上毛衣外套、戴上厚围巾,正式告别了美丽动人的初秋。
想到过几个月,气温最低能降到零下二十几度,即使有温暖又昂贵的加拿大鹅,时雪青也有点发愁。毕竟穿着这样的衣服,他的身材和他的长腿,可是都会消失的啊。
他在去下一节课的路上刷了刷小红书,决定下次和富哥见面时一起去买moncler吧。这家的剪裁好像还挺显身材的。
时雪青立刻就不内耗了,尽管一进教室,他又看见George的好兄弟了——他从前怎么不知道,自己和George有关的课这么多。
今天George不在,上这门课的,只有这个上次说了句西班牙语的好兄弟。好兄弟笑嘻嘻地和他打招呼,又道:“Cyan,帮我捡一下东西可以吗?”
一枚笔记本落在地上。时雪青进门时,分明看见那笔记本还在那好兄弟的手里。
两人对视,时雪青笑笑不回答。他继续向前走,好兄弟却把腿伸了出来。
挡路。
时雪青又看了他一眼。那人说:“Cyan,不愿意帮我这个忙吗?”
又有人看过来,时雪青云淡风轻:“My English is no good. International student.”
一个“no”被他发音得绝无“not”的可能。好兄弟的脸绿了。
时雪青跨过他去第一排了。教室里渐渐发出三三两两的笑声。有偷看热闹的国际生,还有零零散散的本地人。
但绝对不是在笑时雪青。
以至于到课间,还有人专门过来拍时雪青的肩膀:“Bro, youre so lit.”
时雪青表面安之若素,实则在那人走后暗自用手机猛猛观察自己的穿搭。Dior的毛衣外套,ysl的内搭,时雪青告诉自己以后不准再穿Stussy这种潮牌了。他要穿着奢侈品,在他人生的每一个高光时刻。
世界上最艺术的东西就是奢侈品,他要穿着艺术出门。
时雪青一下课就走了。走得正大光明,在所有人的目光下,伴着logo和正品五金闪闪发光。就是这么闪耀,有本事George的好兄弟就在万众瞩目中来打他。
走到一半,巴黎世家哥竟然鬼鬼祟祟地跟上来了。时雪青这几天忙着搞竞赛,好久没看见他。他正疑惑,就听见对方说:“听说你和George他们吵起来了?”
原来是来看热闹的。时雪青微微一笑:“嗯。”
“我就说你没胆子得罪他们……啊?真吵起来了?”
“你胆子还挺小的。”时雪青同情地看着他。
巴黎世家哥脸绿了。他快步跟在时雪青身边。有点气得牙痒痒的意味。时雪青没看他一眼,于是没过多久,他就破防了,开始阴阳怪气:“哎呀人人都说你突然暴富了,暴富了就是不一样。”
时雪青更加淡然了:“没办法,政策就像风,一阵一阵的……我好像闻见风里有威士忌沙瓦的味道。”
威士忌沙瓦的另一个翻译是威士忌酸酒。巴黎世家哥反应了一下,发现时雪青是在说他酸呢。
他脸都绿了。他家这两年生意不好做,否则也不至于买了一堆巴黎世家就被骂。时雪青又装了一个了不起的逼,神秘地抛下巴黎世家哥,美滋滋地去图书馆了。
怼天怼地怼全世界的感觉真是好啊。有钱就这么有底气。时雪青去给艾弗做了点工作,又去研究竞赛的报告内容,丝毫不知道自己和George他们的冲突已经被传疯了。
传来传去,成了他们在争夺同一个女生的青睐。而那个传闻中的女生则是知名白富美留学生邢薇。不少人都好奇这能引得两个大帅哥风云人物大动干戈的女生到底是怎样的女神。以至于后来许多年后,邢薇也在学校口口相传的八卦里,留下了极其崇高的印象。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时雪青只忙着学习、收集资料、准备竞赛、准备调研。他天天窝在图书馆里,George想折腾他也折腾不到。除此之外生活里还有个小插曲。
邢钧又来找他要课表了。
“邢哥你来找我要课表干什么啊?”
可能是熟了,时雪青这回敢反问了。
“看看你选了什么课。”邢钧说。
什么选课评估行为。虽然腹诽,时雪青还是把课表给邢钧了。邢钧看了又看,说:“你课还挺多的。”
时雪青心想当然。他之前一直怕自己被彻底断供了,趁着还有学费,多修了好几门课。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三年就本科毕业。
能少花一年钱,就少花一年的。
不过现在有邢钧养着了,他还要努力争取三年毕业吗?时雪青有点不确定了。他想,毕业后的工资可低了。
多一年时间,说不定能多一点方向。他看着窗外的五叶地锦,觉得自己有点舍不得这个图书馆了。
通话结束了,邢钧还在看时雪青的课表。小小的课表,越看越穷。
他从纽约过来玩的朋友瞧见这一举动,对他开玩笑:“唷,老邢工作这么认真啊。出来吃饭还在看你们公司的求职者的简历?”
求职者?邢钧愣了一下。
第77章 绿茶捞子做调研
“哈啊?不是吗?”
对方凑过来就要看。邢钧反手把手机扣上, 道:“行了,吃你的饭吧。”
“哦。”对方耸耸肩。
和邢钧一起吃饭的青年一双桃花眼,非常风流俊俏, 对邢钧的公司有一份投资。饭吃到一半, 对方来了一句:“应该是个美男。”
邢钧放下刀叉:“你别打他主意。”
“还真是啊!”
邢钧有点无语了。对方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很警惕:“有空时介绍我们两个人认识一下?”
他这个朋友叫Elian,高中时就跟着母亲到纽约生活了, 很花心,暧昧过的帅哥加起来能凑一场足球赛。Elian很享受撩人的过程, 把人追到手后却挑三拣四,踹人的速度比撩人的速度还快。在邢钧眼里, 他和倪宥闻简直是臭味相投。
“他是正经好学生。”邢钧冷下脸来。他发现自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的,是时雪青是学生, 而不是时雪青是他的。
“我也是哥大毕业的……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和学生谈恋爱没意思。等他毕业了再说吧。”Elian摆摆手,手机却响了,他看着消息, 笑得满面灿烂,“我最近也没那个打算。”
邢钧明显不信。他又说:“我说的是真的, 我最近在被人包养呢,得有点敬业精神。”?
超级富二代被人包养?还是东海岸就玩得这么花?邢钧一脸怀疑。Elian也吃得差不多了,他单手回了个消息,又道:“还有,你表现得像是我要抢你老婆一样。”
“……”
“你别老想着对情敌下手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美男的人不会少的。与其整天寻找潜在情敌,不如提升一下自己的魅力,别整天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邢钧觉得Elian说得好像有点道理,又怀疑这是他让自己介绍时雪青的阴谋诡计。看过自己的投资被花在什么地方, 吃过饭,Elian就走了。他边走边打电话,邢钧听见他笑眯眯地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着“今天吃泡面有没有钱放午餐肉啊”之类的话。
……听起来东海岸确实玩得很花。
时雪青好像也挺向往大城市的。大城市里心怀叵测的人可不少。邢钧回到办公室里,越来越觉得自己该给时雪青安排一个毕业后的工作岗位了。
而且以时雪青那个虚荣笨脑袋,一入社会岂不是如泥牛入海,被人卖了吃了还在高高兴兴地数钱呢。
邢钧看了一眼公司的组织架构,心想给时雪青安排一个轻松的行政工作吧。没什么晋升空间,但薪水福利都好,名字说出去也好听。至于有没有H1B,无所谓,反正他有的是办法给时雪青搞绿卡。
这个岗位挺好的,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时雪青有什么动向他都看得着。等三年后时雪青毕业了,就过来陪他。
邢钧没想过这个岗位能做多久之类的。他潜意识里觉得,时雪青在这个岗位上做多久,都是理所当然。
他会养时雪青很久。十年?二十年?邢钧没想过时长,因为他也没想过截止日期。
对这件事上了心后,邢钧就去看时雪青三年后的办公室了。四楼视野很不错,可以看见玻璃窗外menlo park辽阔的蓝色天空。
公司附近还有一些不错的公寓。邢钧没考虑过这些,时雪青毕业了,肯定也是和他住在一起。
要不然催催时雪青,让他再过两年就毕业吧。三年时间读完本科完全够了,邢钧还见过不少两年就本科毕业的神人。
这样,距离他们长期同居的日子,又少了一年。
……
时雪青完全没想到他的金主正打算对他进行劝□□动。他这个周五和周末的首要任务,是去C城调研。
C城寒风呼啸,时雪青的内心也是如此。早上起床时,他对着奢侈公寓明亮的镜子,对自己唱了一句:“终于做了这个决定。”
内心推三阻四半天,身体还是很老实地跟过去了。时雪青不想变成路边兄弟的人形ATM。他提前一天翻箱倒柜,终于在家里找到了一堆最朴素最破烂的衣服。其中还有他中学时的上古遗产。
鞋倒是只有一双破耐克了。时雪青觉得这个牌子他丢了也不心疼。与此同时,他穿了两双厚袜子,以备路边有人找他要鞋,这样,他还能以袜子保护脚底,成功地走去打uber。
他甚至还在钱包里放了五十刀现金。据说这是留子们出门在外,防止被抢劫时的买命钱。
时雪青准备得十分充足,他的两个队友倒是很松弛。Willian开了辆二手小本田来接人,在看见时雪青住的公寓时吃了一惊,没想到时雪青住得这样好。
很难得的,时雪青第一次因为自己住的地方好而感到一点尴尬。Willian没有对公寓发表任何看法,却在开车的路上来了一句:“Cyan,我去过好几次那些地方,到时候你跟在我身后别乱走就好。”
“啊?”
“你是第一次去那些街区吧?放心,我们去的可不是那些特别危险的地方。而且,你有我在呢。”
时雪青知道Willian是意识到自己的害怕与退缩的原因了。他心里有点复杂,点了点头。
Nello住在更远的一栋house里。在看见这个街区后,时雪青有点疑惑,他觉得能住这里的学生都不穷。Willian停在一栋房子门口,等Nello上车,他打招呼道:“Nello,我记得你上次不住这里啊。”
“George他们闹到我租的公寓去了。我只能搬回家里买的房子里住了。”Nello表情不太好看。他有点垂头丧气的,像是为了逃离一群人的欺凌,而不得不回到了家里的迫害之下。
时雪青探头探脑。什么家境啊,Nello是全家都住这里,还是为了读书在这里买了座房子。
三个人一起坐着Willian的小破车前往C城。时雪青过去每次去C城都是为了吃饭或去高级商场,还是第一次去那些较为平常的街区。
没想到普通的、乃至贫穷的人的生活是这样的。时雪青感受着周围肮脏的环境,闻着酸酸的味道,觉得触目惊心。他告诉自己,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能沦落到这样的生活里。
还是与奢侈品相伴的生活更适合他。
不过在离开一座学前教育中心时,时雪青还是在掉漆的木桌上看见了一本留言册。来到这座教育中心,需要走过一条满是喷漆和涂鸦的小巷。小巷的墙壁上喷着F***含量极高的字句们。
可留言册上还有小孩在用歪歪扭扭的字体书写:“长大后,我想成为一名医生。”
“我希望不会再有人因为失业而流浪。”
即使是在尚未落地的面子工程下,也有活人们忐忑、尽管或许会不持久的真心。Willian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很多数据。即使这些学前教育中心被建设了很多年,从这里走出去前往大学的好学生们依旧是少数。
贫穷和有害的环境,很容易毁掉出现在生活中的一点点光。
时雪青却还是找到了中心里的一个小捐赠箱。他把钱包里的五十刀买命钱塞进了箱子里,还把剩余的硬币也丢了进去。他又想到了好久都没有想到的抹茶换算法,这五十刀,只是十二杯抹茶拿铁。
它能改变哪个和他没有关系的孩子的人生吗?又或者,改变不了也没关系。
他回过身时发现Willian正跟着他。环保狂人很遵守承诺,在发现时雪青脱队后,立刻跑过来跟着。
时雪青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说:“哦,我……”
“没事,Nello在记录数据了。”Willian笑笑。
他也过来,把自己钱包里皱巴巴的几张美金扔进了箱子里。时雪青瞅了一眼他的钱包,不是皮制的,是环保布做的。
果然,走回去时Nello探出脑袋来,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收集好资料了。这是他们三个人今天要调查的最后一个点,再不离开,就要天黑了。
车开到一半需要加油。Willian加油的同时,进超市去上了个厕所。时雪青看着窗外,正有点忧郁,就听见Nello说:“嘿,Cyan。”
“嗯?”
“我觉得很抱歉,把你卷进我和George的冲突里来。”Nello结结巴巴地说,“我在反思自己的固执。在过去,这些固执只是给我自己带来了麻烦,我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它也给你带来了不幸,我想,我或许必须得改变我做事的方式了。”
“没什么。”时雪青真诚地说,“真的没什么。Nello,做错事情的是George他们,不是你。”
坐在回程的车上,车的音响又失灵了。Willian折腾了半天,终于放弃了他十五岁的老兄弟。他用手机放了一首《One Shot》,在音乐中摇晃着脑袋哼歌。
时雪青却在机械的声音和机油的味道里默默地想,他其实已经很幸运了。
青春,健康,美貌和还够用的头脑,他一个都不缺。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把拿金奖的机会,拱手让人呢。
还有,时雪青再次坚定了决心。他一定要拥有很多很多钱。他绝对不能让自己陷入穷困潦倒的境地里。
时雪青开始把更多时间花费在竞赛上,不仅是这个周末,还有下一周的课余时间。连轴转的结果是很多人都没能看见时雪青和George的纷争结果。许多人为之哀叹。
但显然,那些人并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一天周中,时雪青和Nello在公共的自习室里聊竞赛内容。他们去楼下打印机里取资料,回到自习室里时,都是一怔。
他们的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倒了一杯水上去。
第78章 狠辣富哥买好车
“到底是谁干的?”
其实想也知道是谁干的。时雪青在学校里能得罪的, 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中和Nello得罪的人能重合的,就更少了。
时雪青来不及去追究责任。他赶紧把水擦干,又用吹风机去吹电脑。得知消息的Willian迅速赶来, 开着他那辆小破车, 就领着两个人去电脑维修中心。
结果开到一半,汽车抛锚了。
“兄弟!你一定要继续开这辆年龄比我妹妹都大的破车吗!”Nello崩溃了, “即使是出于环保的目的,你也可以换一辆电车的!”
“但我讨厌马斯克!好吧, 我会换个其他品牌的电车的!”Willian大叫。
两个人围着车子折腾,时雪青赶快打Uber。打到一半, 邢钧的电话却过来了:“下周五能上飞机吗?”
“等会儿再说。”时雪青心急火燎,也没有回答他的心情。
邢钧皱眉。他已经定好了下周去新泽西收购专利的计划。生意周四谈完, 周五正好把时雪青接过来。然后是周六、周日、周一,整整三天的长周末。在阔别一个月之后,他们又有一个长长的待在一起的机会。
除了让时雪青过来陪他,邢钧还有两个打算。他的第一个打算是让时雪青也跟着他逛逛他的母校——谁让时雪青在电话里听见他的母校名称时哑然了, 他想要得意地炫耀一番。
第二个打算则比较隐秘了。邢钧还在为某件事记仇。
他打电话时,公司刚刚交付完新产品。从今天到下周一, 他将有充足的时间去学习某件事,好在时雪青身上报仇雪恨。
时雪青这电话又接得着急忙慌的。电话那头沸反盈天,两个美国人在嘎嘣嘎嘣地说着什么,邢钧仔细一听,好像是车坏了,那辆车还十五岁了。
“你在山里?”邢钧下意识问。
“没有,在路边……好了Uber来了,先挂了。”
时雪青把电话挂了。好像一遇见意外事故,时雪青对他就蛮不客气的。邢哥也不叫了, 声音也不夹了。
算了,年轻人就是这么沉不住气。坏个老车都能嗷嗷嗷的。邢钧盯了一会儿手机很不悦,觉得时雪青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他干脆把买车的事情提上日程了,打电话给保时捷的经理订了个树莓粉的911,加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内饰,一通操作下来要四个月才能提车。
这都要排成明年的情人节礼物了。邢钧一通皱眉,心想两个月前还说只需要三个月的。
早知道就早点买了。感恩节就能把911送过去,好让时雪青感念他作为金主的恩情。
不过那时候邢钧也没想过自己真会给时雪青送车。倪宥闻送Mia的也不过是个入门级的718跑车,他这种在众人眼里以小气闻名的人,居然会直接给时雪青上911。
直到吃饭时,邢钧还在这样想着。他好像还没算过包养至今,他给时雪青花了多少钱来着。
这是一顿送别饭。吃过饭,Elian就要回纽约了。饭桌上有邢钧,Elian,邢钧在湾区的打拳搭子陈凡,还有倪宥闻。
陈凡竟然还是Elian的前男友——这倒是不奇怪。Elian走遍美国,在哪里都能扒拉出一个暧昧过的前男友来。Elian又是个诡异的性格,干出过让七八个暧昧对象一起来给自己庆祝生日的壮举。
平常话挺多的倪宥闻倒是不说话了,在那里一口一口地闷吃菜。
吃到一半,经理打电话来和他确认配件清单了。
邢钧接完电话,听见Elian说:“树莓粉911?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少女心了。”
“给薇薇买的吧。”陈凡想给Elian夹菜,被对方用筷子挡了。
“不是。给男朋友买的。”
邢钧没想到“男朋友”这三个字说出来居然这么顺口。他愣了一下,又觉得自己总不能在别人面前说时雪青是金丝雀。他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心情稳定下来了。陈凡震惊,Elian却了然般:“所以,是前几天手机里那个吧。”
“嗯。”
“哇,你们都知道啊?”陈凡看Elian和倪宥闻都毫无意外神色,觉得自己被排挤了,论起来,他还是每周都和邢钧一起打拳的那一个,“他有ins主页不,我关注一下。”
怎么人人都想要时雪青的联系方式。邢钧道:“不方便。”
陈凡乐了,他想起前段时间圈子里的其他八卦:“不会是个网红吧?”
那件八卦是前段时间圈子里的昌哥身上发生的事。昌哥追求一个网红,花了几十万刀,对方同意了追求,却自称自己在小红书上是单身人设,害怕影响自己的事业,不希望公开两个人的关系。
昌哥同意了。几个月后,他才发现自己不是该网红的唯一一个男朋友。像他这样的,还有三个。
一时间人人表面上不说,私底下却笑开了花。除昌哥之外的其他几个苦主都选择了保密。很多人都想知道剩下三个都是谁谁或者谁谁谁。
邢钧也想到了这件事。他不知怎的有点生气,冷冷道:“他不是网红,做个学生就好。”
到底为什么生气呢,是因为以时雪青那个性格,真让时雪青当了网红,不就像是把老鼠扔进米缸里吗。
还是因为,他很讨厌别人在提起时雪青时,联想到让他不欣赏的、道德败坏的人。
即使那个“别人”并不认识时雪青,也并没有针对时雪青的意思。
气氛骤然间冷凝了起来。陈凡有些尴尬。忽然间,倪宥闻轻笑了一句:“哎,老邢说得对啊。还是学生好把握。让人当了网红,没过几天,就把别人的胃口养大了。”
“……”
气氛更古怪了。几人交流间,Elian只低头玩着手机。隔了一会儿,他懒洋洋地把手机屏幕递出来:“是这个颜色吗?”
邢钧看了一眼照片,点了点头。Elian说:“换个颜色吧。还是说他喜欢这个颜色?感觉有点太艳了,不太适合男生。”
Elian说得挺对的。邢钧最终决定给时雪青换一辆冰晶蓝的911。时雪青皮肤白,靠在冰晶蓝上,一定很漂亮。
而且,以后他们说不定还能在车里玩。
气氛缓和了些许。吃完饭,Elian和陈凡就走了。邢钧去停车场,倪宥闻跟在他身后。
“你给Cyan还花挺多的。”
“不在LA陪你的小网红了?”邢钧说。
“有点腻了。嗐,网红网红,来来回回都是那个样子。”倪宥闻无聊地抓抓头发。
邢钧回头,有点意外。他觉得倪宥闻和Mia看起来还挺甜蜜的,比他和时雪青还要热情似火呢。怎么11月的深秋还没到,这打了半年交道的两个人,就熄火了。
可倪宥闻神态不似作假。邢钧道:“你们出问题了?”
倪宥闻不抓头发了。他看着邢钧,隔了半晌,竟然笑了一声。
邢钧皱眉。倪宥闻道:“什么出问题啊?听着像是谈恋爱一样。”
倪宥闻和Mia,不算是在谈恋爱么。倪宥闻说:“她老想搞她那个小首饰品牌,还想拉我和她做情侣档出镜,给她的品牌做宣传。”
“哦。你不想让她利用你赚钱?”
邢钧是这样想的。
“不是,我又不是没搞过事业型的。就是觉得没趣味了,不好玩了。哎,你说我下一个找个文艺型的怎么样?干干净净温温柔柔的。”倪宥闻说着说着,又高兴起来,“行了,我先走了,顺便去这边的艺术学院里逛一圈。回见。”
“……”
“对了。你这几个月给Cyan花挺多的吧?我还是想说,他现在就是个学生,你别以后后悔了。”倪宥闻又说,“你好像真的有点在给人当ATM。”
倪宥闻走了。邢钧留在原地,一时间很久没有上车。他捏着车钥匙,抿着嘴唇。
倪宥闻这就和Mia分了?过去,他对倪宥闻的感情生活漠不关心,只是知道倪宥闻情感上比较花,但那又影响不了合作。其实那个时候,他也知道倪宥闻身边的女伴男伴,都是几个月一换。
但这次听见倪宥闻要和Mia分手了,邢钧心里却多了很多不一样的感受。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明明他对Mia的印象也很不好,觉得她就是个社会人,也是个捞女。
可他又觉得,倪宥闻怎么没给Mia多一点耐心。倪宥闻不喜欢Mia那个首饰品牌,好好和她说就是,多打点钱过去,Mia说不定就不会再做了。而且Mia其实也没做错什么,又不是背着倪宥闻在外面养小白脸了。
也不知道时雪青和Mia有没有私底下交换联系方式。到时候让时雪青知道这件事,邢钧总觉得时雪青那蔫笨的小脑袋瓜里又会有一些想法。
一些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早点去见时雪青的想法。
这种推己及人般的感觉,真诡异。
而且,时雪青现在是个学生。他邢钧不现在给时雪青花钱,要什么时候给时雪青花钱?难道要在时雪青开始当网红,开始进入名利场的大米缸之后?
不想让时雪青进入大米缸,那就得在这个时候给时雪青花钱。倪宥闻都在说什么屁话。
倪宥闻自己都没找到一个长期的伴侣呢。
邢钧又开车去了。倪宥闻的话倒是让他挺警惕的,让时雪青染上想当网红的毛病可就不好了。
时雪青被他养着,可是要拿全A的。
他又给时雪青打电话。时雪青没接,对他的来电置若罔闻。
……
时雪青压根没空管手机。
他们抱着两台电脑,赶上了维修中心最后的余晖。时雪青那台电脑好点,虽然报废了,但存储数据的零件还完好,还能把里面的东西导出来。Nello的那台电脑则完蛋了。维修中心说,他们即使努力,也很难保证能抢救出里面的数据。
Nello极其沮丧。他坐在沙发上,好半天干巴巴地说:“竞赛的东西,你们都有备份的吧?”
“有的,还好都存在google drive上了。”Willian安慰他,又看向时雪青,“Cyan?”
时雪青却已经沉下脸,眼里带着无法遏制的愤怒。
他刷卡买了两台最顶配的macbook pro,一台给自己,一台给Nello,尽管刷的是邢钧的卡。接着,他本来想带着电脑、背上书包怒气冲冲地离开,却又想到一件事,问Willian:“你能帮我先收着电脑吗?”
Nello还沉浸在悲伤之中。Willian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你要去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去找George算账。不找他算账,George还真当自己是能被人打得扁扁的黄金大吐司了。
时雪青不清冷也不疏离。他打了一辆Uber先购买作案工具,然后跑到希腊街,属于Delta Rho的别墅灯火通明。时雪青推开门直接进去,撞见两个人正坐在壁炉前面玩积木。
他们看见时雪青后先是一愣,而后吹了声口哨。
“哟,美人来了。”
形容美人时,他们用的是西班牙语里的“guapa”。时雪青听不懂西班牙语,只是冷着脸说:“George在哪里?”
其中一个人又用西班牙语说了点什么。另一个人却如看热闹般地站了起来,立刻说:“他在楼上。”
甚至还有要给时雪青指路的意思。
时雪青自己背着巨大的书包往楼梯上走。兄弟会真是高级,每个学生在别墅里还有属于自己的房间。他一眼就在门牌里看见了属于George那一间,直接推门进去。
George正在房间里和两个人一起打牌。这次的这两个人不再是之前课堂上的那两名兄弟了。George原本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嘴里吹着泡泡糖,和平日里的精英模样大相径庭。在看见时雪青进门后,他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还拿了床被子盖住自己的家居短裤。
“Cyan……?”
时雪青对他笑了一下。
而后,他把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打开。背包里,全是他从超市里买来的,浇了一大堆糖浆、甜得发腻、拿起来都会流满手糖浆的甜甜圈。
他把那些甜甜圈一个个甩到George的脸上。糖浆糊得George大叫,睁不开眼。旁边两个人跳起来发出怪叫声。时雪青又掏出摇了一路的可乐,对着George的脸和房间,把它拧开。
“下地狱去吧你!”时雪青大叫。
第79章 绿茶捞子很体面
房间被黏糊糊的有色糖浆淹没。George的脸上、衣服、被褥和地毯上满是糖浆的痕迹, 更遑论在射程范围内的其他小东西。
楼梯上传来有人跑过来的声音。时雪青听见George艰难地在糖浆里说了点什么。他连忙大声道:“这是你派人用水浇坏我电脑的报应!”
George停顿了一下,很快,一个气急败坏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被大叫出来:“Thomas!”?
来不及去想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方大部队都到了, 难道要在客场被瓮中捉鳖吗。时雪青提包就跑。从房间里出来时, 他看见走廊上的一个青年在听见那句怒吼后明显后退了一步,看着时雪青的表情, 有点心虚。
时雪青赶紧跑路。他一出门就撞见Willian。Willian开着他那辆破车等在门外,见时雪青出来, 他也来不及问时雪青干了什么:“上车!”
小破本田一溜烟地跑了。路上,时雪青忙着拿湿纸巾擦手。Willian在驾驶位上, 以恍惚的语气说:“我不敢相信你真的去做了。”
“……”
“Cyan,我们要成为名人了。”他一锤定音。语气里有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兴奋。
尽管手指怎么擦都黏糊糊的, 时雪青依旧用他一路上想好了的、云淡风轻的语气开口:“这是George应得的。”
……
时雪青自我感觉很好。尤其是在Nello要把电脑的钱打回给他的时候。他很难感觉到这种作为有钱人帮助同学的感觉,大手一挥要免除Nello的债务,被Nello再次拒绝了。
行吧。也要照顾同学的自尊心。时雪青收下钱和Nello请他吃的晚饭。晚饭时,Nello提出:“这段时间, 我送你上下课吧。”
时雪青一愣:“有那么严重吗?”
“Discord里已经传遍你的事迹了。”Willian在旁边递手机,“尽管没人知道你的名字。他们只知道有个可乐暴徒袭击了兄弟会。”
满屏消息看得人触目惊心。时雪青这才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他谢绝了Nello的接送邀请, 主要是觉得两个人一起行动目标更大。
回到公寓里后,时雪青还有点哆嗦。他反复看了看自己加的微信群,风平浪静,又看了看那几个Discord频道,沸反盈天。
时雪青一直有个毛病。他平时看起来脾气挺好的,但情绪一上头,做起事情来就不管不顾。他躺在床上反复回想,觉得向同学投掷糖浆应该算不上会被report校园霸凌的程度——而且可是George先动的手。
等下,George不会自毁电脑, 然后碰瓷他吧。
早知道带个执法记录仪去了。时雪青又惊又痛,几乎已经看见了自己被退学的未来。
更让他绝望的是,没过多久,中国留子群里也有消息发出来了:“听说今天希腊街那边很热闹。”
一堆平时只会换美金卖沙发的头像也跳了出来:“有人知道什么情况吗?”
“我问了几个人,都遮遮掩掩的。”
这下彻底完蛋了。
手机一响,时雪青战战兢兢接起,在听见邢钧的声音后松了口气。
“还好是你。”他由衷地说。
“在等其他人电话呢?”邢钧说。
时雪青:“我还以为是警局打过来的呢。”
邢钧显然没听懂时雪青的忧愁。他皱皱眉头:“下午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差点忘了这儿还有个主子。时雪青连忙说:“我下午买电脑去了。”
“哦,电脑被偷了?”邢钧觉得自己得知真相了。
时雪青:……
他拿着手机,听着邢钧把话题转到了“少去点危险的地方”。他一边嗯嗯嗯,一边想邢钧怎么还没把话说完。
要是让邢钧知道自己周末还跑去贫民区附近调研了,邢钧肯定会被吓到吧。
邢钧最后还来了句话收尾:“脑袋本来就不聪明。之前在夏威夷时就注意到,过马路一群人,就你在看手机。”
“……邢哥那时候就那么关注我啊?”时雪青茶了一下,心想赶紧闭嘴吧你。
邢钧哼了一声,总算如时雪青所愿般闭嘴了。他又说:“行了,和你说个事。”?
“下周五飞新泽西,过来陪我。”
哦,长周末伴游是么。时雪青问邢钧:“去哪里啊?”
“普林斯顿。”?
“收购专利,顺便在那里待几天。”
好吧,原来不是带着金丝雀一起回忆艰苦卓绝的求学时光。
时雪青想也觉得邢钧的求学时光应该没什么艰苦卓绝的。邢钧不缺钱,还那么强壮。要他像邢钧那么强壮,George哪里还敢来招惹他啊。
想到这里,时雪青顺口说了一嘴:“邢哥,要是有人欺负你,你怎么处理啊。”
邢钧毫不犹豫:“打回去。”
“……”
完全没有复刻的可能。时雪青正想敷衍两句挂电话,就听见邢钧说:“想要报复对方,有很多办法。但想要不被人欺负,就只有一条路。”
“什么路啊?”时雪青心想邢钧的说教欲望又上来了。
“不怕对方,无论你强不强大。”邢钧说,“行了别想了,你那都是些小事。赶紧睡了。”
时雪青把电话挂了。躺在床上,他开始琢磨,觉得邢钧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似的。
他看了一眼邢薇的ins。邢薇今天不在学校,和姐妹们翘课去livehouse玩了。时雪青看完又觉得有点离谱,他何德何能让邢钧安排邢薇当眼线来监视他。
总不能是他可乐暴徒的威名传到普林斯顿校友群里去了吧。时雪青窝在被窝里,有点瑟瑟发抖。
和邢钧见面是否也算得上是一种在风口浪尖上离开是非之地。时雪青想着想着,第二天去学校时有点怂。他带logo的衣服也不穿了,梵克雅宝的项链也不戴了,一切从简,回归破烂文艺风。
主要是很多衣服不好水洗,被可乐一喷就没。
果然有人在聊昨天的八卦。好在没几个人知道他是罪魁祸首。时雪青心惊胆战溜进教室,没在人群里看见George。
这一刻没什么救赎感,只有对潜在危险的紧张。屋漏偏逢连夜雨,教授还点时雪青起来回答问题。
……时雪青最不擅长的就是编程。而且这堂课他换了个位置坐,眼镜哥也不在身边。还好教授很喜欢他,对他磕巴的回答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坐下好好听课。
时雪青蔫了。他看见教室另一角,几个George的朋友在偷偷看他了。虽然这次他们没发出嘘声,时雪青还是有点如芒在背。
他们肯定得把这件事告诉George吧。刚一下课,时雪青瞧见那几个人往自己这边走,立刻从小门撤退。他刚走几步,肩膀就被拍了一下。
“喂!”
时雪青回头时没被泼可乐,只看见巴黎世家哥。巴黎世家哥一脸不爽:“你怎么一副在做贼的样子啊?”
他上下看过一遍,又嘲讽道:“家里又破产了?”
时雪青懒得理他,只高深莫测道:“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啊?什么日子?世界环保日?”这句话反而把巴黎世家哥问愣了,“还是哪个作家的忌日?”
时雪青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云淡风轻地走了,心想巴黎世家哥怎么都敢跑过来嘲讽自己了。自从今年七月之后,他还没被人嘲讽过穿搭。
越想越气。时雪青当即打车回家。他决定越是艰难,越要过得体面。
时雪青又带着一身logo闪亮归来了。他发现ins上多了几十个想要关注他的账号,点开一看不是小号就是兄弟会的人,统统被时雪青无视。如果和George早晚有一战,他希望自己至少将以香奈儿代言人的身份出现在屏幕上。
而且他的围巾是迪士尼的。米老鼠的logo巨大,如果有霸凌视频那么它一定会因侵权被油管下架的。
生活却诡异的风平浪静。好像所有嘘他的、拦路他的人都消失了。就连Nello也好多天都没被人为难。
George好几天没来上课。时雪青白白备战一通,实在是没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心想报复呢,狂风暴雨的报复呢。
不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东西,在酝酿吧。
时间走到周末,时雪青正和Willian与Nello一起准备竞赛。他老硬盘里的资料已经全部被恢复,装载到新电脑上了。Nello的虽然没有,但也被找回了大半。
竞赛的成果很有希望。艾弗自告奋勇,为他们做指导老师,时雪青第一次知道艾弗还挺有几把刷子的。
下周五就要递交第一波资料了。Willian出去买了几杯咖啡回来,又问他们两个:“说起来,你们有报警吗?”
时雪青是有点怕麻烦。他刚到美国时被UPS寄丢了好几次包裹。美国警察踢皮球的经历还让他记忆犹新。不过电脑的事,他依旧报告了校警,消息不出所料地石沉大海。
M大校警在google map上的评分是史诗级的1.2,整体来讲很符合史的定义,对学生最大的贡献是驱赶墨西哥餐车。Nello的回答则有点不一样:“家族传统。”
“什么家族传统?”
“我们家的人不太习惯找警察处理事情。”Nello说完,好像有点尴尬,“虽然是移民之前的事……”
“啊,你是一代移民?”
“二代。”
两个人在聊天,时雪青在把一个资料收尾。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艾弗探头进来说:“Cyan。”?
“有同学找你。”
时雪青跟着出去。一个熟面孔站在楼下。在看见时雪青后,他有点尴尬。
“Hi Cyan,是George拜托我过来的。他想知道你今天晚上是否有空一起吃晚饭。”他说。
第80章 绿茶捞子有人脉
来人有点眼熟, 脸上还不知为何青紫了一块。见时雪青一直盯着自己看,那人有点恼了,却不知道碍于什么不敢发作:“所以, 你来不来?”
“什么餐厅?”
对方报了个餐厅名, 是学校附近还挺有名的一家餐馆。时雪青琢磨George应该没有在餐厅里打自己的可能,嘴上只说:“我考虑一下。”
没想到对方说:“你……你先考虑吧!我在外面等你的决定。如果我不带着你的决定回去, George不会放过我的!”?
时雪青实在想不通对方是在闹哪出。不过他总算想起这个人了——之前从George房间里出来时,那个看着他一脸尴尬的Thomas就是这个人。
斟酌片刻后, 时雪青决定应战。不过在回答Thomas时,时雪青加了个条件:“我们想三个人一起去。”
“啊?可George只邀请了你啊。”
“他们不去的话, 我也不去了。”时雪青说着,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上厕所需要带上两位闺蜜的高中女生。
对方明显露出了几乎便秘的表情。他打电话嘀嘀咕咕几声, 最后说:“好吧,George说可以。”
“好,你和他说,我们会准时到的。”
时雪青放完话, 回头就看见Nello正微妙地看着他。时雪青问他:“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George对你,有点怪怪的?”
时雪青也觉得有点怪, 该不会还得再叫两个人一起过去吧。五个人一起,也能凑个阵容齐全的战队了。
不过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微信列表,很快沮丧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时雪青是加了挺多人,可关系熟悉的却并不多。
而且掺和进这种事情,太影响他文艺青年的形象了。时雪青是个就连不发朋友圈,也是为了塑造清冷形象的人。
于是只能带着Willian和Nello三刀赴会。Willian一路上很激动,Nello倒是心事重重。时雪青到了地方,发现战况很奇妙。
对面就两个人,George和Thomas。
好几天不见, George已经洗掉了脸上的糖浆。他一头金发依旧灿烂得像麦田一样,尽管脸上不再带着笑。时雪青领着两个人走进去,疑心George在看见他身后的两个人后,脸色更臭了。
“Hi, Cyan.”
“Hi, George.”
特别没营养的打招呼。时雪青努力不去想George洗干净没。他光是走到座位上,就已经用光全部力气。
一群人还都不说话。场面更加沉默了。时雪青下意识地想要先开口,又把嘴闭上了。
他凭什么这么心虚啊?明明是George先得罪他的,他还想先开口打圆场。时雪青想来想去,居然想到了当初在夏威夷的时候。那时候明明是邢钧把他睡了,他却觉得自己亏心,躲着不敢见人。
时雪青从来没说过。可他其实有点羡慕邢钧那种总能霸道地争取自己的利益的性格。别管这是不是野蛮,是不是厚颜无耻。可邢钧想要的东西,最终邢钧都得到了。
而且,是很快得到的。
他却每时每刻都有点想装装的,而且很怕和人起冲突。时雪青想到这里,脑袋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来。
如果是邢钧来和George谈判,邢钧会说什么?
George先开口了:“我原本只想邀请你一个人过来的。”
“那我很抱歉。在这件事上,我们三个人是一个团队的。”时雪青先开口道。
说完,他自己也愣了一下——他居然能说出这么强势且立场坚定的话来。
“……”George看着他们三个,抿了抿嘴唇,而后抱住手臂,“可以,那我们就先说说和他们有关的部分——Thomas。”
“呃。”
“去给他们道歉。”
叫Thomas的男生站了起来,磕磕巴巴,却明显有些不服气:“我很抱歉——但我真的不知道那是你的电脑。”
时雪青总算知道事情的来由了。Thomas是个刚加入兄弟会的新人,为了获得认可,成为正式的兄弟会成员,他需要讨好旧成员,完成一系列宣誓任务。恰好,George就是他的宣誓导师。
恰好,在路过图书馆,看见Nello的电脑时,他突发奇想,觉得这样可以拍一下他导师的马屁。
“我发誓我不知道那是你的电脑,如果我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碰它的。Nello,我也很抱歉,我不该毁掉你的财产……”
Nello很明显没有接受他的道歉,不过收下了对方给出的赔偿。时雪青也把自己的那份钱拿走了,他心想不要白不要。
就是没想明白,George的态度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又是请吃饭,又是赔钱,又是带着小弟来赔礼道歉的。
一顿晚饭吃得所有人都很尴尬。虽然赔了钱,但所有人明显都没有要冰释前嫌的意思。
不过George却表现得很自然。他点评每道菜色,还记得在看见其他人的杯子空了的时候叫服务生过来续水,活像他才是这次聚餐的主人。
给时雪青递公用的勺子时,他的态度甚至称得上是亲善,让其他人大跌眼镜。
Thomas承受不了身为罪人的氛围,中途道了歉先走了。等到George去盥洗室时,Willian和时雪青耳语:“我觉得George疯了。”
Nello:“我也觉得。”
“我晚上还有个聚会,先走了,回见。”
上甜点之前,Willian匆匆而去。五个人少了两个,等到Nello也去了盥洗室,桌上终于只剩下了时雪青和George两个人。
时雪青正在琢磨自己今天的用餐礼仪是否合乎规范,对面就传来George的声音:“Cyan,今天我让Thomas给你道歉了。兄弟会的所有人也会知道,他做错了事,接下来一周,他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这话像是憋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和时雪青独处的时候,可以私下交流、推心置腹。时雪青心想George这事做得也算明事理。他正想说一句,没想到George的下一句话也飘过来了:“所以,你是否也该对我道歉?”
时雪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我没有毁掉你的电脑,你却拿着可乐,不分青红皂白地让我成为了所有人眼中的笑柄。”George说,“所以我觉得,你也该向我道歉——哪怕是私底下。”
时雪青目瞪口呆。他看着George理所当然地看着自己的眼睛,心想这白男在说什么东西。时雪青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逻辑了:“我向你道歉,然后呢?”
George总算笑了:“我们之间的矛盾从此一笔勾销。如果不是因为Nello,我们之间本来就不会有任何矛盾。我们可以重建友谊,Cyan,就像之前那样,或者比之前更好。现在,我们都更了解彼此了。”
时雪青:……
George:“怎么样?”
“George,你想错了吧。”时雪青没有握住George伸出的手,他冷着脸道,“我不觉得我做错了任何事。”
George手一顿,他明显有点愠怒,却耸耸肩,故作轻松般地说:“好吧,我尊重你的……”
“你没有尊重任何人。无论是我,还是Nello。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和Nello还有Willian,我们三个人是同一立场的。”时雪青打断他,“我不想向你道歉,我也没有任何理由向你道歉。你的朋友今天弄坏了我们的电脑,明天就会不小心把球砸在我们的头上。”
George的脸一下子阴了下来:“你们三个?你们不是为了竞赛才组起来的吗。你们认识,有一个月吗?”
老美突然不美式假笑了,这表情还真有点吓人。时雪青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话题,眼睛却瞥见自己手腕上的手链。
这手链是邢钧给他买的。刹那间,时雪青觉得自己可以邢钧附体一下。
“关你什么事?”他毫不客气地说,“管好你自己。有这个闲工夫,不如找清洁团队收拾一下你们那个兄弟会的别墅,我看见你房间里长蜘蛛网了,还是说,那是你养的宠物啊。”
“…………”
对面好半天没说话了。时雪青一下子怀疑自己喷过头了,一下子又觉得刚才那段话,说得好爽。
在这忽上忽下的心情交汇中,他听见George如火车头般深呼吸几口,最终来了一句:“那就看竞赛结果吧——Cyan,你敢打个赌吗?”
“赌什么?”
“如果你们小组的名次比我们小组的名次高,我会在ig上公开向你道歉,让所有人都看见。”George紧盯着他,“但如果,结果反过来的话——”
他的嘴角露出了轻松的笑意。时雪青立刻说:“我反过来向你道歉?”
“……你想这样也可以。”George又耸肩。
时雪青半天没说话。George又道:“Cyan,你不会不敢吧?”
“敢什么?”
Nello恰好回来。时雪青皱了皱眉头,在George隔岸观火的眼神中说:“我不是不敢,我只是觉得……”
“这个行为太幼稚了,像中学生。”
一句话又把George呛到了。他掩饰性地又耸耸肩:“别的要求也可以。只要我能达成的话。”
“还是说,你对自己小组的能力没有信心?”
Nello总算弄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他开口,正要说自己不怕打这个赌,没想到时雪青伸手把他拦下了。
“我不打算和你打这个赌。不是因为我害怕,或是没有自信。”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这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不是你想要泼水,就能泼水,想要打赌,就能打赌。”时雪青一字一句地说,“无论有没有这个赌约,我们都会竭尽全力。”
他围上围巾。昏暗灯火下,时雪青的睫毛很长。他抬起一点眼,在离开前看向George:“决赛场见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餐厅。Nello连忙跟上。
时雪青嘴上说得硬气,拉上门把手时却松了一口气——即使不停在心里催眠自己已被附体,刚才那几段话还是让他感到紧张。
眼见出路就在面前,身后却传来George的声音:“Cyan.”
这是要说他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吗。时雪青打定主意绝不回头,只给他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可他没想到,George的下一句话却有点微妙:“我真没想到,你能说出这些话来。”
“还有,你是怎么认识Brandon的?”
Brandon?时雪青又一次不知道这个白男在说什么了。好在Nello先他一步开了口:“那个橄榄球队的?”
“我堂哥。”George不耐烦地说,“我没想到你和他居然还有能让他专门打一趟电话过来的交情。”
Nello也震惊地看向时雪青,似乎没想到他会有此等人脉。时雪青对他安抚一笑,又对皱着眉头的George神秘一笑。
这一笑里,有清冷疏离,有运筹帷幄。尽管此刻时雪青心里只有一句话。
这个Brandon到底又是谁啊?
他时雪青什么时候有了此等人脉?【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