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犹恐相逢是梦中
她咽了口唾液,心中惴惴。
柯弈生气了,他从前生气便是这副神情,脸会沉得极其可怕,就连平日里那双明亮的眼也暗沉许多,瞧着很是吓人。
“你……”清沅穿好衣裳,离他远远儿的,“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应该在哪儿?”
清沅心中微紧,面上却装作无事,接过帕子洗了脸才道:“你昨夜不是在厢房歇着的吗?我以为你不会过来。”
“我昨日说过,今日一同用早膳。”
“是,但我起得晚,我想着你应当不会等我。”清沅悄悄偏头,不想撞进他眼里,惊得立即收回,又去漱口。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什么?”清沅深吸一口气,笑着朝他看去,“你是说荟心的事吗?我想着我不方便,便叫她去伺候你,怎么?她伺候得不好吗?”
他沉眼看她:“我是否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这样。”
清沅强撑笑意:“说过,只是我想着今时不同往日,总不能叫你独自过夜。”
“你知晓我不喜欢,还非要如此,你意欲何为?”
“我……”
“你在跟我闹脾气,可不是这个闹法,你可以使性子,可以与我哭闹,但不要与我用这样的手段,你记住,我说过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清沅脸僵了又僵,嘴角的笑再也撑不住,眼泪倏忽坠落。
柯弈看她一会儿,沉着的脸还是稍稍收敛,冷声朝侍女吩咐:“你下去。”
萃意也吓坏了,忍不住要看清沅,可见柯弈的脸色,只好悄声退下。
“清沅。”柯弈语气不觉温和许多,“过来。”
清沅抹了抹眼泪,没有说话。
柯弈起身,朝她走去:“抱歉,我语气太重了些。”
“让开。”她转身要走。
“清沅。”柯弈抓住她的手臂,“我没有要凶你,我只是想说,我们有什么问题可以好好解决,不要用这样的方式。”
她低垂着头,眼泪未掉了,鼻子还小声吸着。
“饿不饿?去用早膳吧。”柯弈牵着她,几乎是将她拉去桌边,给她盛了粥,又添了菜,“肚子疼不疼?我才知晓你来月事肚子会疼。”
她赌气喝了两口粥:“不用你管。”
“你是我妻子,我怎么能不管你?”
“你休了我,我们便不是夫妻了。”
“清沅,不要说这样的话。”
她将筷子拍得嘭一声响:“你自己说我如何使性子都可以的!”
柯弈悄自叹息一声:“好,那你总该告诉我,你为何生气。昨日早晨还好好的,我出去一趟回来后你便这样了,你告诉我是为何,因为我出门了吗?”
“是!就是因为你出门了!我不喜欢你出门,我就想你时时刻刻都在家里陪我!我就是这样任性、就是这样无理取闹,你受不了便受不了吧!”
“清沅,我……”
“你不要跟我讲你的那些大道理!我不要听!”
柯弈沉默着,看她通红的脸渐渐恢复了,牵住她的手,要给她抹眼泪。
她头一扭,让他落了空。
“清沅。”柯弈轻轻将她的脸颊捏回来,抹掉她脸上的泪痕,“是我不好,我应当提前与你说一声的,应当征得你的同意,若实在要去,也应当带上你。”
“你现下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我不要再信你。”
“是,是我不好,原谅我这一回好不好?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柯弈稍稍用力,将她往怀里搂,“我跟你保证,我若是再这般先斩后奏,我便自行睡去书房。”
“你原本就喜欢待在书房里,才算是如了你的意。”
“我何时喜欢待在书房里了?昨夜我一个人在书房,翻来覆去睡不着。你月事走了便告诉我可好?我还是想和你一起睡。”
清沅抹了抹眼:“我不要和你一起睡,我和你躺在一块儿睡不着。”
“真的?先前见你睡得挺好,我每日早上醒时,你睡得都正香,如何也吵不醒。”
她瞅他一眼,见他并非说笑、而是一副正经模样,更气了些:“你松开我。”
柯弈却抱紧她:“天晴了,等你月事走了,我们出去游玩。”
“你松开我,我要吃饭。”
“好。”柯弈松开她,伸手摸摸汤碗,“还好,还没冷,我昨日看了书了,说是你这几日不能吃冷的。”
“哦。”她没什么好脸色,有一勺没一勺地喝着。
柯弈在一旁等着,时不时往她碗里添菜,见她用完,又问:“身上还难受吗?”
她瞪他一眼,没说话。
“不是要种花吗?我去种,你去檐下坐着,也好晒晒太阳。”
“不去。”
“好,那你回房歇息也好,我去种。”
清沅看也没有看他一眼,扭头便进了房中,没一会儿,窗外传来些声音,她忍不住又从窗缝往外看。
柯弈正挽着袖子在锄土,瞧着倒不算生疏,转眼间便将花坛翻垦整齐,拿出买来的种子,洒在土中。
花坛先前被雪掩埋,这会儿还是湿的,也不必浇水,他撒好种子,提着锄头转身,正巧对上清沅的视线。
清沅眼神闪了闪,未躲开:“这就好了?”
“嗯,这样便差不多了,只等它发芽。”
“你瞧着挺熟练的。”
“在外为官时做过些农活。”
“你在外为官时怎么什么都做过?就没遇到过什么喜欢的女子?”
柯弈放下锄头,看着像是要朝房中来了。
清沅摸不准他有没有生气,慌忙起身,刚站好,人便进了来,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仍旧看着她。
她有些不服气,有些怕,垂着头小声嘀咕:“看什么看?”
柯弈看她一会儿,净了手,放下袖子,朝她走来:“不要再做昨夜那样的事了,不要用这样的手段来试探我,那个侍女不该成为你我博弈的棋子。”
“我没逼她,我问过她了,她说她喜欢你,愿意去伺候你的。”她梗着脖子答。
“即便是如此,我也告诉过你,我不喜欢这样,你问过她,那问过我吗?难道我在你心中不算是人吗?清沅,你怪我没有与你商量便出门了,你又可曾与我商量过?这回是我有错在先,此事一笔勾销,往后谁也不许再犯。”
清沅自知理亏,垂着头,不说话了。
柯弈握住她的手,又道:“你有没有要好的闺阁好友?闲时也可以叫人来家里玩,或者去她家拜访,再或一同出门游玩,都好。”
“你是心宽得可怕,方才还在训我,这会儿又说起旁的来了,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
“我何时训你了?我是在与你讲道理,我也并非是你说的那样心宽不在意,昨夜我便想找你的,可想着天晚了你已睡了,不想扰着你,自己思索琢磨了半宿才将此事想清楚。本不是什么大事,说明白便好,我不想对你发脾气。”
清沅讨厌极了他讲道理,又掀眼瞅他。
“还不满意吗?”他叹了口气,将她搂住,“怎么这样大的气性?清沅啊清沅,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她瞅他几眼,还是在他的安抚中软了脾气,靠在了他怀里。
“肚子疼不疼?”
“昨日疼,今日还好,没那样疼了。”
“疼起来时揉一揉可会好受些?”柯弈将她打横放在腿上,大手放去她里衣上,轻轻揉着,垂着眼道,“我们清沅还是个小姑娘,要人哄着才行。”
她瞥见他眼中的笑意,一下红了脸,低声嘟囔:“我才不是。”
“你有没有什么闺中好友?可以请来家中玩。”
“有,只是不在京中。况且我也不敢随意和人交往,不是得避嫌?”
“什么避嫌?”
“你
一向清廉,我不是得多避着些?“清沅想起这些便生气,总觉着自己为他妥协了许多,在他眼里却或许是无关紧要的。
他亲亲她额头:“不用想那样多,若觉着相处得来,自然交往就是,不必考虑我。”
“算了,若真出什么事,还不知大兄该如何说我呢,都这般年岁了,也早不是能和人随意交心的时候了……”清沅说着,忽然觉着不对,抬眼质问,“你是不是觉着我烦,不想在家陪着我,才让我去交什么好友的?”
“没有的事,我是怕你闷着。”
清沅一把推开他:“你就是!你就是这样,承诺的事做不到、不想做,便会想旁的法子绕过去!既如此,你何必要答应我!”
“没、没。”他双手抓住她的手,仰头看着她,“清沅,我只是觉得你得多交些朋友,心境才能开阔些……”
“你就是说我小家子气,说我整日就会围着你转,你嫌我烦、嫌我碍事,还说得那样好听做什么?你讨厌我粘着你们你说清楚啊,我又不是非要你不可,从今往后你忙你的,我忙我的,我不管你,你也少管我。”
“清沅,我并非此意,我只是觉着你受我影响太多,我希望你能好受些。”
“是,你说得对,我是受你影响太多,我就是不喜欢你才好,你以后离我远些,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清沅,难道你除了爱就只有恨吗?难道不能在其之间吗?”
清沅斜眼看他,眼睛又红了:“不能。要么我日日粘着你,要么你滚得越远越好,你只能选一个。”
他皱着眉,将她又拉到怀里:“怎么又哭了?我没有不要你,我挺喜欢你黏着我,我只是担心你心里失衡,伤到自己。你看你,我只要说句什么,你便能生许久的闷气,可我有时也是无意的,我并非是真想惹你生气惹你伤心啊。生闷气多了,对身子不好,我是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啊。”
清沅鼻尖一酸,眼泪又往外冒,哭得他胸膛前全湿了,风一吹,凉飕飕的。
“清沅,清沅。”柯弈抱着她,轻声细语地哄着,“是我不好,我年岁大了,有时听不懂你的弦外之音,又自持稳重,不愿多表达,我早该告诉你,我有多爱你,并不比你爱我少。”
她哽咽道:“你自以为是,满嘴谎言。”
“我何苦骗你呢?”
柯弈的确没必要骗她,柯弈已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她,但柯弈的爱就只有那样多,就算是骂他打他,也生不出来更多了。
“莫哭了,我爱你的,我爱你。”柯弈将她抱回腿上,又给她抹眼泪,“你若是不愿意便不去,我也喜欢你黏在我,清沅,好清沅,乖清沅,莫哭了。”
“别这样喊我。”她别开脸。
“嗯?不喜欢吗?”柯弈低着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悄声道,“我未曾这样哄过小姑娘,你告诉我,你想让我如何唤你,我学。”
“我才不用你哄,我也不是小姑娘了。”
“怎么不是小姑娘?动不动就掉眼泪,还不是小姑娘?”柯弈将她往上搂了搂,朝外吩咐,“萃意,拎些热水来。”
侍女们捧着水盆,将拧好的帕子双手递上。
柯弈接过帕子,要给她擦脸。
房中站了好几个侍女,她没脸了,躲着不肯,小声催促:“你放我下来。”
“脸上都是眼泪,不擦干净了脸上要起皲的。”柯弈将她的脸转回来,“来,将脸擦了。”
她低垂着头,不敢抬眼,任由他擦了脸,又埋头躲。
“擦脸的膏子呢?”柯弈又朝侍女吩咐,接了香膏来,挖出一坨轻轻在她脸上抹匀,“好了,不许哭了。”
她不说话,只往他背后躲。
侍女退下,柯弈才拍拍她的背,笑着道:“现下知晓羞了?人都走了,头抬起来吧,脖子弯得不酸吗?”
她抬起头了,头发却也弄乱了。
柯弈给她拨弄整齐,又道:“天好,要不要起来走走?我看你有几日没摆弄外面的盆栽了,要去看看吗?我陪你一同。”
“修剪花枝而已,用不着你陪。”她跳下地,大步往外走。
柯弈还是跟在了她身后,给她拿着铲子和水壶,适时递上去:“喜欢摆弄花草?我看东园那边的花草生长得不错,你可以常去逛逛。”
“不用你说,我自己知晓。”她上辈子闲来无事时,大多是去东园那边打发时光的。
柯弈垂眸看着她:“你若喜欢,去与母亲说一声,往后让你来管理家中花草事宜。”
她抬头回视。
“自然,我只是建议而已,要不要还是你自己做决定。”
“嗯。”她继续摆弄花草,“我知晓了。”
天不错,暗得似乎都晚了些,吃罢晚膳没多久,她便开始催促柯弈去厢房。
柯弈不紧不慢起身,道:“你月事走了告诉我可好?”
“嗯,会跟你说的,你赶紧去。”
“好,我不去厢房,就在对面的书房里,若有什么事,让人叫我就是。”
“没什么事。”
柯弈隔着烛光看她一会儿,去了书房里。
烛灯吹了,房中暗沉沉的,寒风拍在窗子上,似乎是又下雪了。
鹅毛一般的大雪纷纷扬扬,顷刻之间便将天地冻结,他独自一人行在冰封的路上,不停往前走,不停往前走,可他也不知晓自己是要去做什么。
那路似乎没有尽头,永远也走不完,忽然,在重重大雪之中,他瞧见路对面站着的人。
他想起了,他是要去见清沅。
清沅!他张口,不知为何突然失了声,发不出一丝音调来,他望着那个背影,只能往前追,可路越来越滑,他往前追一步就要被滑退两步,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
他扔了厚重的外衫,拼了命地往前跑,终于到了那道背影后。
清沅……他喃喃一声,缓缓伸出手,可指尖还未碰上,眼前的人却倏忽化成一缕白烟,从他手心中飘散而去。
他恍然惊醒,抹黑起身,一下撞在灯盏上,一下又撞在架子上,叮当咣啷,一把推开房门。
“郎君,发生何事了?”起居室守夜的侍女撑灯来看。
“夫人呢?”他急声询问。
侍女茫然道:“夫人在房中歇息呀。”
不,不,这只是一场梦,多少回他从梦中醒来,仓皇跑出书房的门,得到的回答只是沉默,清沅已经离世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冲进卧房的门,瞧着床边一盏小小的烛灯,烛灯下撑起身看来的眼眸,恍然顿住。
“你怎么了?”清沅也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柯弈隔着模糊的泪光看着她,缓缓朝她走去,骤然紧紧抱住她,抱得她几乎要喘不上气。
低沉隐忍的哭声在黑夜中蔓延,清沅愣住,要挣扎的手缓缓落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怎么了?”
“我和你一块儿睡,好吗?”他低声道,说完又补充,“若是不方便,我睡在地上也好,我想和你睡在一间屋子里。”
“你……”清沅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柯弈松开手,后退了几步,低声道:“我去抱被褥。”
一直守在门外的萃意走近几步,轻声道:“天这样冷,如何能在地上睡?”
“无碍,你们都退下吧。”柯弈已抱了被褥出来,正要往地上铺。
萃意无法,朝清沅看一眼,悄声退出房门。
清沅并未注意到她,只一直看着柯弈,在那床被子要放在地上前,开了口:“你来床上睡吧。”
柯弈微顿。
清沅躺回被子里,仰头看着床顶:“不过,我可提前跟你说清楚,也不是我不愿意你让你来床上睡,是女子月事污秽,郎君们都避之不及……”
“无碍。”柯弈将被褥放去桌上,躺进被子里,“我身上有些冷,捂热一些再抱你。”
清沅背过身去:“谁要你抱?将灯吹了,我要睡了。”
柯弈转头将灯吹灭,不久,微微侧身,从身后抱住她。
她未睡着,被触碰的瞬间,身子微颤。
“清沅。”柯弈将她抱紧了些。
她眼瞳转转,指尖扣着褥子,低声问:“你方才是怎么了?还哭了。”
“梦到你了。”柯弈在用唇在她脖颈上碰了碰,“梦见你不要我了。”
她抿了抿唇,分
辨不出真假,但按理来说,柯弈不是油嘴滑舌的人,也从不会说油嘴滑舌的话。
大概、大概是真的?
至于吗?不就是让他在书房睡了两晚?上辈子天天都在书房里睡,也没见他这样过。
“哦。”
“是我不好,吵醒你了,睡吧。”
清沅睡不着了,不知是不是被那只大手压的,身后绵长的呼吸声渐起,她将那只手轻轻推开……
“别走!”柯弈低呼一声,将她扣回去,含糊不清道,“清沅,别走。”
她怔愣一会儿,在那只臂膀的缝隙下挣扎着转身,抬眼看着他。
柯弈睡着了,不是装睡,是真睡着了,方才是在呓语,呓语都在唤她,那上辈子做什么去了?这天底下莫不是还有另一个叫清沅的女子?
她瞪他一会儿,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抚摸他微紧的眉头。
柯弈眉头动了动,又是呓语:“清沅。”
清沅拽了拽他的手臂,枕在他的手臂上,抱住他的腰,对着空气没好气道:“睡了,别喊了。”
还是柯弈早醒,清沅起得晚一些。天晴了,人又在院子练起拳来,清沅在窗前看了他一会儿,回到房中洗漱。
片刻,柯弈从外进门,还是那个刚直正经的柯弈,瞧不出一点儿昨夜哭过的痕迹。
清沅瞥他一眼,越过他,往餐桌去。
他转了个身跟上:“看我做什么?”
“你不去洗漱?”清沅怼一句,自顾自用起早膳,也没有等他。
他也未恼,洗漱完坐去她身旁,还给她盛粥。
清沅这几日身子不爽利,也就不想动弹,卧在罗汉床上看书、做针线,柯弈坐在她身旁看,有时会靠过来跟她一块儿看她的书。
她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可赶又赶不走,柯弈又不是那样多嘴多舌的,安安静静不怎么说话,清沅便也渐渐适应了,就当没这个人似的。
“我算过日子,你月事应当走了吧?明日我们可以去外面赏梅了。”
清沅将头发放下,随口迎了一声:“去呗。”
“我来。”柯弈双手捧着她的头发,接过木梳轻轻梳理,梳着梳着,嘴碰上了她的脖颈。
她警惕回眸:“你要做什么?”
“月事不是走了吗?”柯弈将木梳放下,偏头含住她的唇,“许久不同房了。”
她咽了口唾液,轻轻推开他:“你别、别这样。”
柯弈认真看着她:“为何?你方才说月事走了的,我也算过,有七八日了。”
“我……”她就是有些不大习惯。
“不要躲我。”柯弈俯身又去亲她。
他倒是习惯了,比从前熟练许多,两三下便叫她软了腰。
“清沅。”他呢喃一声,垂首与她亲吻。
清沅实在抵挡不住,索性再不抵抗,抱着他的脖颈肆意低吟。
他又哪里能抵挡,可旁的又不会,情动无法自抑时,只能一声又一声唤她的名字,似乎要将她刻进骨髓里。
“清沅。”他不愿退出去,搂起她的身子,还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清沅通身绯红,轻飘飘斜他一眼:“出去。”
他未答,往日清正的眼眸缠绵浓稠,紧紧黏在她的脸上,沙哑低沉的嗓音又唤:“清沅。”
清沅不知被他压的,还是余韵未消,仍旧喘不上气,也没什么气力推他,双眼合着,心口呼吸起伏不定。
“清沅,好美。”他忽然低头,一口含住。
清沅止不住又低吟起来,断断续续骂:“柯弈,你要做什么啊?一把年龄了,你悠着点儿吧。”
柯弈低低笑出声,扣住她的腰又动起来,哑声辩解一句:“清沅,我还能生的。”
她一口咬住他的肩:“你老不要脸!”
“清沅,抱歉,我或许要弄疼你了。”柯弈喉头重重滚动一下,跪坐起身,稳稳拖住她,低声道,“清沅,我想你。”
清沅不知他在念叨什么,只是像方才那样又是不停唤“清沅”二字,下手还越来越重,手臂上缠绕着的青筋凸起得像快要裂了一样,牙咬得下颌角都凸起来,只是眼中似乎有些红,不知是否为情动所至。
清沅抓住他的手臂,高声尖叫,锋利的声音要将厚重的帐子割破,却没能换来他的心软,倒是清沅先喊不动,只剩喘气。
“不要躲我。”柯弈垂首在她眉头亲了亲,“清沅,不要躲我,好不好?”
她真累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柯弈低声道:“我那日夜里梦见你了,可我还未碰到你,你便变成一缕白烟消散了。清沅,你方才为何要躲我?这几日我们相处的不是挺好的吗?”
“你、我…我紧张,你赶紧叫人把褥子换了。”她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的。
“嗯,好,你方才喷了好多,从前从没有这样过的。”柯弈正经说罢,转头朝外叫水。
清沅不好骂他,踹了他一脚。
他皱了皱眉:“怎么了?”
“你赶紧!”
“好。”柯弈清洗完,便抱着她站去一旁,等着人收拾完床榻,又坐回去,接着道,“你喜欢重一些吗?”
她钻进被子里,没好气道:“你别一脸正经跟我说这些。”
“那我要如何说?”柯弈是真疑惑。
“别说。”
“不说如何更了解你?清沅。”柯弈俯身看着她,“今晚感觉如何?”
“丁。”
柯弈愣了下:“什么?”
“丁等。”
“这样才丁等吗?那要如何才能甲等?再重些我怕你受不了。”
清沅掀眼看他,声音沙哑绵软:“你为何总能一本正经说出这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那我该如何说?”他垂首在她脸上落下一吻,又问,“嗓子都喊哑了,要不要喝些水?”
“嗯。”清沅微微撑起身。
柯弈倒了水来,将她又往上搂了搂:“来。”
她看着他,就着他的手缓缓抿进几口水,低声道:“我以后生病了,你也会这样待我吗?”
“如何待你?”
“就像现下这样,会陪着我,给我递水。”
“自然,自然会,你是我妻子,你若有哪里不适,我自然该照顾你。还喝吗?”
“嗯。”她点点头,抓住他的手腕,喝完半杯水,轻轻靠进他怀里,低声唤,“柯弈。”
柯弈将水杯放好,搂着她躺下:“怎么了?”
“腿好累。”
“好,我给你按一按。”
“下面也不舒服。”
“弄疼了?”
“说不上来,也不是疼,就是腿不能并着,并上就不舒服。”
“那便张着,明日若还是不舒服便请大夫。”
清沅精疲力竭,已要入睡,好一会儿才道:“不用按了,我想睡了。”
“好。”柯弈将她的腿放回去,松松环抱住她。
清沅总起得要晚一些,昨日又的确累着了,也没什么闲心去偷看柯弈练拳法,扶着床缓缓起身,收拾妥当便去洗漱。
柯弈正好从外面进来,脚步顿了一下,朝她走来:“醒了怎么不叫人唤我?今日还难受吗?”
她自个儿都忘了这茬儿了:“还好。”
“那便好。”柯弈微微颔首,又道,“我们今日去麓园赏绿梅。”
“嗯。”清沅拿着簪子在发间比划,随意应一声。
柯弈放下帕子,朝她走近,拿起上回买的鲜艳的绢花轻轻放在她发髻旁:“这个好看。”
她发现了,柯弈特别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上回的冬衣做出来了吗?就是上回买回来的杜鹃色的料子。”柯弈从铜镜中比划绢花,朝侍女问。
萃意道:“做出来了,前两日刚拿回来,还未来得及让夫人试。”
“他那身呢?”清沅扭头问。
“郎君那身也做出来了。郎君夫人稍等,奴婢这便去取。”萃意从柜中抱出红艳艳的衣裳放在一旁。
清沅瞧一眼那杜鹃色的大氅,心里满意了:“你和我一块儿穿。”
“好。”柯弈生疏将那朵绢花别去她发髻上,“戴这个,这个好看。”
“哦。”清沅应一声,“我们今日可是去赏绿梅的。”
“就是要去赏绿梅才得穿红色。”
清沅觉得好笑,不觉扬了扬唇,轻哼一声:“去用膳吧。”
柯弈牵着她往起居室走,吃罢饭,才各自换上那两身鲜艳扎眼的衣裳。
她还未见柯弈穿过这样的衣裳,旁的男子穿多少会有些脂粉气,可柯弈还是一副正经庄严的模样,还是像老学究。
在马车上时还好,她还不觉得有什么,下了马车,周围有异样的目光投来,清沅忽然有些抬不起头了。
“怎么了?”柯弈见她越走越慢,回头去看。
“没。”她左右飞速看两眼。
柯弈往回走两步,握住她的手,昂首信步,牵着她往前去。
她咽了口唾液,左右看两眼,低声道:“早知晓不穿成这样了,你没察觉许多人在看我们吗?”
“察觉了。”
“那你真厉害,一点儿都不觉得害臊,往日也没见你这样穿过。”
“我也有些难为情的。”
清沅跟上几步,仔细端详他一会儿,撇撇嘴道:“没看出来,你平时都是一副神情。”
他脚步放慢些,偏头道:“没有,我也有旁的神情的,我也会和你说笑。”
比起上辈子,他的确温和许多,改变许多。
清沅抿了抿唇:“哦。”
“绿梅在那边。”
“你走那样快做什么?”
柯弈再放慢些,牵着她漫步在石子小径上,目不斜视,缓缓往前,迎面路过些行人,没哪个能打乱他的步伐。
清沅抬眼看着他,顺着他的目光往前,好奇问:“你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他像是才回神,垂眸看来,目光温和许多,“冷不冷?”
看他这样子,似乎出门赏梅就像是一项任务,最好是能快些结束,省得耽搁他时辰。
清沅有些不开心了:“你要是不想来就别来,现在又做这副模样做什么?”
“为何这样说?我没有不想来。”他停下,左右看一眼,见周围有人,没好做什么,只轻声询问,“怎么了?清沅。”
“那你出什么神?”
“未出神,只是牵着你走在路上,总有人看过来,我有些不好意思,可又想牵着你。”
清沅打量他两眼,脸色稍霁:“哦。”
他弯了弯唇:“清沅,莫多想。”
“诶?柯大人?”
清沅惊了下,抬眸看去,来人是一个青年男子,她不识得。
柯弈也转身去看,朝人微微颔首:“张大人。”
那人笑道拱手:“真是柯大人,下官还未见过大人穿这样样式的衣裳,着实是眼前一亮。大人这是出来散心吗?”
“嗯。”柯弈将清沅的手握紧了些,“陪夫人出来赏花。”
“早听闻大人与夫人琴瑟和鸣,今日一见才知传言非虚。”那人说完,又招呼随行的几个人,“这位就是柯大人,你们快来拜见。”
“拜见就不必了,我还未上任,今日是私行,我还要陪夫人赏花,若有何事,不若改日再议。”
那人微愣后,又拱了拱手:“好,那下官便不叨扰了,大人与夫人继续赏花便是。”
柯弈微微颔首,牵着清沅往前,身后的说话声隐隐传来。
“不是说柯大人脾气最好,最平易近人的吗?我瞧他并不乐意搭理我们。”
“怎会?你未曾去茶馆看过那出玉石传?”
“什么玉石传?”
“就是玉石传啊,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清沅抬眸看向柯弈:“玉石传是什么?”
柯弈倒是从小厮嘴里听到过几句,似乎是外面在编排他和清沅的事,因那日他给清沅买了个镯子,得来“玉石传”三字,但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说得稍微夸张了些,他也就没有插手管。
“不知晓。”他道。【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