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如果你愿意
“——我和我的新婚丈夫很是恩爱,我想知道,我们能不能白头偕老。”
孟书越温温柔柔地问着,神情和声音一样,拥有着湖水清溪般的柔顺缱绻,只是,在无人能看到的桌下,她的手却已经绞紧了长裙的布料。
毫无疑问,她很紧张。
而是是紧张得要死。
但不管怎样,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就算再紧张也要继续进行下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而她之所以要这样问,也有着自己的思量。
能不能白头偕老——
若得到的结果是“能”,就证明她所想所做
、所隐瞒所不发的那些事,对她的这段婚姻并不能产生什么影响,她的丈夫和安哥也都会在她生命里保持现有的样子和状态,直到最后,这自然皆大欢喜,她原本也就打算好好和对方过日子的,自此之后,和对方的这段关系将是她生活中除了写作以外最重要的部分;
若得到的结果是“不能”,那也很明了,她的错误会对这段婚姻造成不可忽视的影响、甚至导致婚姻关系的破裂……
如果是后边那个情况,那么她就会站出来,承认自己的错误,向她的丈夫和安哥道歉,向两个家庭道歉,也好及时止住这段关系、断开这段关系,为双方的家庭止住未来可能产生的更多的损害。
该说不愧是靠文字工作吃饭的,孟书越看着柔顺如一朵小白花,实际上心中却是把这些文字之下的弯绕理得很清楚。
话一出口,她没有就此“迈出第一步”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而坐得更加端正,肩背挺直,完全没有一丝一毫垮下去的趋势,就好像有一股无形的力在支撑托举着她,要她聚精会神地等待着那个审判一般的结果。
孟书越看着,看着面前这位相处了有好几天、无论脾气还是性格都相当认真的华服女孩。
她看着对方扫过纸张上的信息,看着对方仿佛无意般扫过来的一眼,看着对方闭上眼,看着对方掐算,然后——抬眼望来。
那双眼睛虽有弧度,其中却没有什么感情,就好像被一张虚假的面具所遮盖——
她是知道自己的事情的,那么,她这样的表情,是因为瞧不起自己吗?还是……结果并不如人意?
孟书越心脏狠狠揪起。
她唇瓣稍稍嗫嚅了几许,声音轻得随时都会淹没在周围一迭盖过一迭的人声中:
“……算出来了吗?”
莺芝略略一颔首:“自然。”
孟书越手指攥紧,身体无意识往前稍倾了一些:“那……”
这两人的对话声音实在太小,充当摄影师的袁胜此时也被弹幕催得有点头大。
——大家都想更清楚更近距离地围观书越关山的这一卦。
不说有没有瓜可以吃吧,最起码这也是个难得的,可以这样接触书越关山的机会不是?
而且更值得一提的是,还是和小莺一起。
两大明明可以靠外表吃饭、却偏要靠才华行走所在领域的代表人物,这是她们的史诗级会晤啊!
袁胜被弹幕催得无奈,只能连忙端着手机又往前凑近了一点,以求能够更加清晰地捕捉到两位优秀女性的交谈。
他刚端着手机把镜头靠近,莺芝放大了一些的声音便被收入了直播间中。
“白头偕老……你愿意的话,那倒是可以。”
孟书越眼睛猛地亮起,声音都有些发颤的漂浮。
“……真的吗?”
莺芝是知道她所做的事情的,莺芝是知道她的情况的,莺芝还是一个被很多人说算卦飞常准的能人,现在,莺芝说——可以。
她可以和她的丈夫白头偕老!
因为有着预先已经完全成型的“走向方案”,这会儿,短短片刻时间,孟书越就彻底消化了莺芝的话。
一瞬间,充盈的神采仿佛让她内敛的气质都炫目了几分。
她下意识转过头,视线越过重重人头,落到另一端,那个靠柱而立的人影身上。
袁胜见状,连忙也把镜头移动,转向了孟书越看着的方向。
段庆之抱臂站着,因为距离不算近的原因,表情有些不太分明,见孟书越看过来,他抬起手朝她挥了挥,有来有往的,恰到好处给予着回应。
【这就是书越关山的老公?看着还行吧,勉勉强强说得过去】
【这在现实中已经很帅了好吗!说人家勉勉强强的手边有镜子没,看看自己啥样呢?】
【好吧,他挺帅的,感觉也很会收拾自己,和关山大大郎才女貌诶】
【啊啊啊这就是事事有回应吗,我磕了!】
【他旁边那个小哥哥也好帅啊,这年头帅哥都扎堆出现?我怎么就一个也遇不到呢】
【小莺都说这对能白头到老了,这门婚事我允许了!】
……
【我觉得你们还是别那么早下定论吧,小莺的语气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吧】
【小莺不是一直都公事公办的态度吗,怎么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哪回事啊?】
孟书越没有在直播间,也看不到弹幕,根本无从得知观众们以及她书粉们的想法,但于她而言,此时其他人作何感想,也并不重要。
她万万没想到,这样卑劣的自己,竟然还能得到一段可以共度一生的婚姻。
她的丈夫对她事事依从,无微不至,她却自始至终都抱着别样的心思,这岂止是对不起他啊,但他竟仍然可以和她共度一生——
万种心情涌上心头,喜悦、愧疚、自惭形秽……孟书越眼眶发涩,鼻尖也酸,复杂的情绪一时乱作一团,根本理不清楚。
她回过头来,看向莺芝,组织措辞准备道谢。
却见莺芝似乎还有话没有说完,向来只是礼貌微笑的脸上竟显出几分迟疑之色。
孟书越一愣。
莺芝斟酌了片刻,缓缓开口,续上了刚刚的话:
“只是……”
只是——当这两个字紧紧跟在一件好事之后出现时,它的分量,和“但是”简直有得一拼。
孟书越刚刚落回去的心脏被这两个字一激,又一次高高吊了起来:
“……只是?”
莺芝似乎还在考虑措辞,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以及现场的围观群众们也都是大大竖起了耳朵。
都能一起白头到老了,还能有什么波折和转折?
“你的要求只是白头偕老的话,那只要你愿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莺芝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结果,孟书越隐隐察觉到了一些不对:“什么叫做,我愿意……就可以?”
“因为这段关系能否继续下去,全在你于的想法和态度。”
莺芝道,“但我想,在做出决定之前,有件事你要知道。”
她说得认真正经,孟书越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什么事?”
莺芝的语气淡然中又夹带了几许的感慨,她目露怜悯,看着如同站在悬崖边上,等待最终宣判的孟书越:
“你的丈夫,他有契兄弟。”
……契兄弟?
这个对于当代人来说几乎是有些陌生的词汇突然出现在这里,让孟书越这个本该对它很是熟悉的作者都有些茫然。
她清秀的面庞上露出明显的疑惑,显然正在处理这一信息。
现场的人们不怎么能听清她们的话,基本上是靠前排人员听到后的人传人来传递信息,所以一时间倒也还算是安静。
直播间里,弹幕区,此刻却如同冰块投入沸水,无比热闹地轰然炸开。
【???】
【我擦?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同妻????】
【我的爹哎……真的假的啊,不能吧?!】
【对不起,我收回这男的还不错的话,这要是真的,这就是个人渣啊!!】
……
孟书越到底是靠文字吃饭的,相关的内容,她本就不陌生,这会儿也渐渐回过味来,脸却一点点地白了。
契兄弟——
原意应当是指结拜兄弟,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现在的它,已经基本能够和现代人口中的“男同性恋”划上等号了。
在明朝年间,就有“习尚成俗”的契兄契弟习惯,那时候男同风十分流行,契兄弟这个词也就基本已经成为了男同性恋的专属代表词汇。
而现在,莺芝说,孟书越的丈夫——有契兄弟。
【我说呢,那男的看着人模狗样的,原来是个给子 ?】
【gay还来跟女孩结婚,要不要脸啊???】
【看书越关山这样子,她结婚的时候应该也不知道吧?真是活久见了,我以为骗婚男这年头都已经死绝了呢】
【……说实在的,男同现在的风评越来越差真的是不能怪别人,你说你喜欢同姓就喜欢同姓呗,非要跟人女的结什么婚?那么想结婚就出国去啊】
【连关山大大这种有一定知名度的人都能被同妻……没被大家看到的地方还有多少这种事简直不敢想】
【不反对所有性取向,可是为什么要骗婚?】
【两方都知道的形婚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是双插头,脏死了。】
……
【晚间生物:呃,小莺的这个意思,还有契兄弟……是说她的老公还没跟那男的断关系?】
【骂谁二次元呢:这个我真吃不下,虽然我看bl文,但三次元的男的尤其是给子能不能滚远点,尊重你们的性取向,但是你们离女生远点可以吗??】
【我真没有QAQ:她不是第一次在主播的直播间出现,我记得之前是不是有介绍过,说他们夫妻是到庙里做义工的?】
【我真没有QAQ:没记错的话,主播之前也说过,这是一间求子的庙宇吧】
【我真没有QAQ:她说她们是新婚夫妻,新婚夫妻结婚不久就来这里,目的应该也很明确了】
【晚间生物:……】
【你到底说不说:……】
【给予她温油ma:是求子的庙】
【骂谁二次元呢:合着这死给子骗婚让人家做同妻,是想留个种啊?好恶心,感觉我未来一段时间看文都要有点生理性反胃了】
【一只浪迹瓜田的猹:……你们别说了,我真的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死给子没有呼吸权利,绞杀!统统绞杀!】
……
打结的大脑醒过神来,孟书越有些不可置信。
她似乎是下意识地想要继续提出疑问,或反驳莺芝、或向莺芝再度求证——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脸色越来越难看、人也越来越沉默。
如同被风雨打湿的花,本来坚韧顽强的纤细枝茎,就那样一点一点地,完全垂败了下去。
那些几欲出口的话语,最终,也没有吐露出一个音节。
第32章 “工具”
“前边说什么呢?我怎么看那女娃一点也不高兴了哇——”
“不知道啊,刚刚不是还喜气洋洋的?”
“哎,你们听到没?小红娘说,那女娃娃的男人……喜欢跟男的搞!”
“啊??我去,真的假的啊?”
“这还能有假的?不都说这小红娘可准了么。听他们前边说的一板一眼的,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啊!而且那男的现在还跟一个男的搞在一起呢,带着女娃来这儿,也是为了跟娘娘求个孩子。”
“这不是畜生么!”
“哎哎哎,她男人是不是就在这边来着……——”
孟书越声音太小,莺芝配合她也大不到哪里去,中心的声音传不到后排,前排却有人听得到,然后往后,一圈一圈传递开来。
讨论声越来越近,其中所蕴含的信息让段庆之眼前一黑。
察觉到几乎是不加掩饰地、越来越集中过来的注视和窸窣的讨论,他脸色更加难看。
亲耳听到一个中年男人又跟身边的女人说着什么“不知道他是喜欢被搞还是喜欢搞男的屁股”,段庆之再忍不住,他黑着脸直接两步跨到男人身边,一把抓住了对方衣襟:“想知道?你脱了裤子试试?”
那中年男人猝不及防被他这么找上,立时大惊失色。
他身边的女人倒是不甘示弱,眉头一竖当即便拔高了声音:“怎么了,怎么了?你做得了还听不得别人说?我男人就算脱了裤子他也对你支棱不起来——哪跟你似的,一边跟男的睡觉一边还要人家闺女给你生娃,看人家好欺负,就欺负老实人是吧?我跟你说,我可不是你媳妇那种好脾气的女人,你再抓着我男人试试?”
“试试?”段庆之被她气笑了,手上一使劲儿,竟是抓着那中年男人衣襟往自己的方向又提了提,咬牙切齿,“满嘴碰粪,就该被教育教育,才学得会怎么好好说话。”
中年男人伸手扒拉了几下,愣是没能把他的手扒掉,感觉周围越来越多的人在看这边,顿时有点着急。
“大家都看着呢……”
因为嚼舌根被找上门教训,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丢人的!
他媳妇也没想到段庆之手劲这么大,哈了一声,正要说话,旁边,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双方都退一步,不要起不必要的争端,适可而止。”
安显礼沉声制止着两方的争执。
段庆之急道:“……安哥!他们——”
安显礼冷然看了他一眼。
段庆之:“……好吧。”
他松开手,把男人推了出去,骂道:“滚。”
女人扶住了自家丈夫,看他衣服都被抓皱了,又这么堂而皇之被推了一把,气都没还没喘匀就想拉着她离开,顿时有点恼火,声音又大了几分。
“走什么走?看就看呗,我们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要怕被看?”她抓住男人手腕,硬生生没被拽走,反倒把人也留在了自己身边。
中年男人:“……”
知道自家媳妇这是真恼了,他缩缩脖子,明智地不再说话,装起了鹌鹑。
段庆之瞥她一眼,眉毛狠狠皱起:“干什么?都放过你们了还不走?”
“放过?我们还需要你放过?你有病吧,自说自话的。”
女人很明显不吃他这套,她视线在段庆之和安显礼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当即了悟道,“哦,这该不会就是你那个姘头吧?”
段庆之脸色一变:“什么姘头,你胡说八道什么?!”
安显礼也微微蹙起了眉。
女人却大声呼喊起来:“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那女娃娃的老公——他和他的姘头一起,领女娃娃来求孩子了!他就在这儿!他就是那个人!!”
原本就有许多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她这一嗓子一出,顿时又吸引了一大部分,几乎整个场地内的人都望了过来。
女人喊道:“这没**的作死东西,说不定晚上刚跟这男的搞完,就又回去爬女娃娃的床了——要死,要死啊!!”
“你神经病啊!?”
段庆之哪见过这么混不吝的人,气得人都在哆嗦,扬手就要打过去。
女人不躲不闪,只继续叫道:“大家伙看啊,他被我说中,还要打人啊哟——”
“你他妈——”
这时,身边的安显礼拍了拍他肩膀:“好了,庆之。”
这一次,怒气冲头的段庆之却没有被他一句话劝住,他的手掌仍然高高扬起,一双眼中燃着炽烈的火焰,死死瞪着面前的女人。
女人一点也不惧怕,直直回看过去:“你敢说,你不是跟男的搞的?你没骗你媳妇?你媳妇她知道你喜欢男的?”
话赶话间,段庆之的理智已经摇摇欲崩,他一个从小都是在各种精英式教育下成长的人,哪里和这等讲话完全不忌讳的“乡野村妇”接触过,根本就是一触即溃,唯有火气越涨越旺。
听对方这么一串的质问,他扫向周围的人,看到一张又一张或鄙夷或八卦或厌恶的脸,段庆之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应:
“我当然不——”
可是,忽然对上的一双眸子,却让他濒临崩溃的理智彻底回笼,直接从山崖边跌回了谷底。
那是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越过重重人影,静静地望了过来,无声,无波。
眼睛的主人,正坐在不远处,坐在人群的最中心,那片本该承担着所有目光的位置。
她穿着棉布的长裙,长长的发束成了辫子垂在颈侧,柔顺温婉,像每一次迎接他回家、每一次应对他各类玩笑、每次为他应付父母长
辈……每一次时那样,没有丝毫尖锐的棱角和难磨的脾气,仿佛一潭净水、仿佛能包容他的所有般,端庄地坐着。
只是这一次,那双眼中没有了情绪。
她静静地看着。
看着他。
又似乎不止是在看着他。
段庆之忽然有些慌了。
所有的火气都在瞬间被那汪水浇灭,力气都消失,他颓然地落下手臂,却是急匆匆扒开周围的人,想要往她的方向靠近。
“宝贝,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听他们胡说——”
孟书越收回视线,不再看向那边,也转回了身体。
莺芝看着她:“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孟书越牵了牵嘴角。
摇头。
疑问?
或许在之前她还会有——在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时候,她应该是唯一一个什么也不知道、还被自己的心事搅扰得难以自拔的人吧。
但此时此刻,这世上却再没有比她还清楚的人了。
在眼下这个甚至还有一部分人对莺芝的“业务水平”心存怀疑的时候,孟书越却一点也没有质疑她所给出答案的意思。
她什么都想明白了,哪里来的疑问。
为什么当初段庆之带她回家时,那两位长辈从头到尾没有一句不满意,丝毫不在意她的品性喜好兴趣习惯,更不在意她的家庭情况工作收入未来计划,一整次会面中,他们问的就只是什么时候结婚——
在筹备结婚事宜时,两位长辈更是无有一丝一毫的推诿,房、车、存款、彩礼……所有能提供的该提供的,甚至连未来孙辈的抚养费、这种远超他们“应该”范畴的,都妥妥帖帖地给准备了。
而结婚后,老两口更是完全不插手他们夫妻之间的任何事情,从来没有指手画脚,也没有一次多嘴,除了在孩子的事情上,他们会微微显露出一些强硬和催促,并且数次强调,要儿子……
现在想来,他们对自家儿子这样的取向和喜好,想必是绝对知情的。
不知道在他们的观念中,“喜欢同性”会不会算是一种错误,但很明显的一点是,他们并没有因此迁怒自己的儿子。
在这种程度上,他们甚至是“开明”的。
开明到——只要他愿意结婚生孩子,那么即便是想和同性在一起,他们也全然不干涉,甚至,他们可以帮着他一起,欺骗未来的儿媳,帮忙做戏、圆谎。
真是多少人心中眼中梦中绝顶的好父母啊。
至于世界上那么多女孩,为什么会是她——
怕是从初遇时,这已经注定了这桩孽缘的存在了。
那时,是她被尾随,怀揣着最后的希望,去到了她多年来放在心底最深处的月亮的楼下、然后,吃了个闭门羹的境况——在她濒临绝望之际,她的丈夫天人一般降临于面前、拯救她于雨夜水火间。
而她的丈夫……
是从她的月亮的楼上走下来的。
她曾问过他为什么那时会在那里,后来介绍他们二人认识时,他们也说,好巧。
是啊,他们都说,是巧合。
孟书越甚至要忍不住为这种重重又重重的巧合、简直像写小说一样,为了相遇而相遇所设置出的戏剧化buff们拍手叫好了。
可是,现实中哪有那么多戏剧呢?
[巧合]——
说来轻巧,但又怎么才能巧合到这样的地步呢?
她的丈夫爱喝酒,她的月亮也喜欢。
她的丈夫体贴细心,会因为她半夜辗转反侧、认为是缺油水了而下山去采购新鲜食物,她的丈夫也会在采购时,特地随手去淘一瓶小众的酒。
她的丈夫喜欢在公众场合和她举止亲昵、哪怕她并不是非常习惯,她的丈夫也会在夜深人静时,提上一瓶好酒,敲响她的月亮的门。
她的丈夫,从不曾主动问过她任何她的口味、偏好——
她的丈夫,对她的月亮的小习惯小喜好……如数家珍。
果然,被爱与不被爱,一目了然。
想到这里,孟书越有点自嘲。
果然渣男贱女,软弱绿茶女配就要配一个差不多同档次的垃圾男。
要么有老话要说,什么锅配什么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她和段庆之,正正好是烂人配烂人。
那么,另一个人呢?
他也是全程知情的吗?
又知道多少呢?
他在她面前,自小到大,总是一派沉稳冷淡的模样,即便她多次明里暗里地表达心意,他也从没有过改变——她曾经以为,他就是那样,不通风情、无心情爱。
可,细细想来,就她所掺和进的这些时日来说,他对段庆之却包容体贴。
毋庸置疑,他也参与并选择了欺骗她。
就连这次到这里的“求子”,也是他给出的建议。
所以他也把她当成一件圆谎的工具吗?
那么,他知道……她喜欢他吗?
段庆之,安显礼——
两个名字在喉间过了一遍又一遍,孟书越突然捂住了嘴,巨大的恶心感从胃中阵阵涌上。
她想吐。
第33章 子嗣缘
浓重的恶心感山呼海啸般卷来,瞬息之间,孟书越就像一只弓起的虾,整个腰背都弯了下去,干呕阵阵。
孟书越的状态变化得太突兀,直播间的观众们上一拨的讨论还没过去,就再度沸腾了起来。
【这呕得太真实了,我也想吐……】
【虽然有点恶心,但是孟书越好惨……这是被这男的恶心到了吧】
【要是想想,我的枕边人躺我被窝的时候刚从别的男人床上下来,我能把七天前的饭都吐出来。】
【我看这位吐得有点猛啊,不太像是单纯被恶心到了……像是生理性质上的?】
……
惠恩庙整体今天都比较忙,吃饭时基本就是匆匆应付,孟书越也在此列,而且她胃口不太好,只吃了一点点,这会儿根本没什么可吐的,纯干呕。
但反应属实来得剧烈,一时引起现场阵阵窸窣。
莺芝微微叹气,起身自长桌后来到孟书越身边,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阿平见状,连忙口称“让一下”、来到孟书越身边,接过了莺芝的活计。
见她来陪着孟书越,莺芝这才一颔首,重新回到桌后。
文隽留意着莺芝的举动,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旋即,他看向阿平。
“我会一些听脉之术,可以帮她看看。”
孟书越捂着嘴,还要摇头,阿平已经应允。
她压低声音贴近孟书越耳边:“还是看看的好,万一是吃坏了肚子,回头还得找老金问题呢。”
明明大家都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但孟书越不是个不知好歹的,明白对方是在说俏皮话哄她,便也真心实意地感激道:
“谢谢阿平姐……”
她强行压下又要翻涌上来的反胃感,对文隽点头。
“那多谢了。”
文隽看向莺芝,见她没有反对,便淡淡颔首,示意孟书越在对面坐下。
“手放这里就好。”
随后,他拿出一块手帕,覆在孟书越手腕上,将手指搭了上去。
孟书越想说不用这样小心,她不在意,转念一想,或许是对方在意呢,便也只好沉默下来。
文隽眼眸微垂,安静地为她诊脉。
莺芝坐在旁边的位置上,面带微笑,看不出丝毫别样的情绪。
场中众人也都随之静了下来,密切关注着中心的一举一动。
孟书越原本想着,这也就是他们过于关心自己,所以才有这么一遭,配合一下也就过了,却没想文隽看起来竟然还挺专业的。
由此,即便此时心中还装着刚刚得知的事情,难以平复,她也渐渐地分出了一些注意力,落在了手腕上。
这次的“看诊”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文隽便掀起眼帘,看向对面的孟书越。
他声音平静:“你怀孕了。”
文隽此言一出,全场都是一静。
孟书越
陡然怔住。
旋即,满场的哗然声中,她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了对面这个人刚刚说了什么。
她……怀孕?
同样被这一消息震到的,还有正充当摄影师的袁胜,以及另一边,被不少游客村民指点的段庆之安显礼。
“她怀孕了?!”
听到文隽给出的这个结论,袁胜第一时间的心情是无比的惊喜,他几乎是立刻就想拉着身边人开始抒发自己的感想——
看啊,他们才来这里住多久啊,就怀孕了!
他们庙真的很灵验!!
送子娘娘真的眷顾这里!
好在他还有理智,知道这个消息对于眼下的孟书越来说,并不一定是她愿意听到的,于是只能按下不表。
一时间心情百转千回,极度复杂。
和他一样惊喜的,是段庆之。
他几乎是立刻便要推开旁边的人朝孟书越冲去。
“你想好,她现在会不会想看到你。”
安显礼略显冷淡的声音低低响起,阻断了他前行的步伐。
“我——”
“你在这个时间点的殷勤,是会让她感到欣慰,还是痛恨起这个突然到来的孩子。”
“……”段庆之沉默下来。
她会怎么想?
如果是曾经的她,这个孩子的到来,她一定是会感到无比开心的。
因为这是他们两个千盼万盼盼来的。
但现在……
回想起孟书越刚刚那个眼神,段庆之忽地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我……”
如果因为他的刺激,让她生出想要抛弃这个孩子的念头,那爸妈一定会非常失望的。
要是得知她想要打掉孩子是因为得知了他和安哥的事……说不定还会迁怒于他们两个。
段庆之不敢赌。
也赌不起。
中心地带,孟书越被袁胜阿平等人围着,脑袋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庆之看着她,沉默了良久,才有些复杂地开口:
“那怎么办……她是我的老婆,她怀的是我的孩子……”
她现在正在因为他们的事难过,他该上前表示关怀,让她开心一些才对吧。
难道他就要像现在这样,躲着不管不顾吗?
段庆之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也觉得这样逃避不是他该做的。
“安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不想看她难过,也不想让她讨厌这个孩子。”
他视线落在孟书越身上,眼中现出挣扎,
“要不,你劝劝她……哄哄她?她最喜欢你,最听你话了不是吗?”
安显礼笑了一声。
段庆之愕然偏头,却见他一向冷淡的眉眼间甚至都染上了一些堪称是“激烈”的情绪。
安显礼笑着,眼眸半眯。
“你也知道,她最喜欢我。”
段庆之一时间拿不准他的意思。
“当初和我打听她的信息,提出想要和她结婚时,怎么没考虑她是不是喜欢我了?”
安显礼敛了笑,复回冷淡,“你让我建议你们来这里度蜜月时呢?”
“作为既得利益者,你享受了‘齐人之福’,主动选择了欺骗她伤害她,就不要再立高道德的人设,说不想让她伤心难过,给自己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语气平淡,但段庆之对他再熟悉不过,现在如何听不出那一丝露骨的讥讽?
“我没……”
段庆之想要反驳,但找不出任何可以作为反驳的话。
他平时最喜欢安哥这幅冷淡模样,说话做事总是直来直去,不屑委婉,不留情面。哪怕是对着他冷冰冰地吩咐着什么,他也喜欢得不行——
但到了现在,对方仍旧是那样,他的心情却不同往日,竟有些莫名的恼火。
安显礼没有再说话,他再度垂下了眸,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石模样。
段庆之也只能默默无声。
最终,他还是一咬牙,排开众人、往孟书越身边挤去。
孟书越感觉自己的耳畔有雷声在轰轰作响。
所有人的讨论都化作了喧天的擂鼓,砰——砰——!震得她脑袋都在发胀,头晕目眩。
她怎么就怀孕了呢?
她怎么就能怀孕了呢?
早不怀晚不怀,偏偏在这个当口——
文隽已经收回手,但没有把手帕拿回去,他礼貌地伸出手掌向上,微微一挥,示意孟书越可以把胳膊放下去了。
莺芝端坐于他身边,双瞳氲水,温和地看着孟书越。
“这一卦的结果便是这样。你欲如何处理?需要我……”
“——你能不能闭嘴了?!”
段庆之排除万难挤过来,就听到莺芝这么一句,当即便火从心来。
被围观的耻辱,被事实冲击的担忧忐忑,被安显礼挤兑的愤懑……都在一瞬间化作了尖锐的刀,淬了火,一股脑地朝着终于寻觅到的宣泄口冲去。
他忿忿看着莺芝,似乎要把她整个人给剜开:
“你想赚钱,想炒作,能别拿我们普通人开刀吗?你是大网红,想要流量,那是你的事,凭什么要拿我们做垫脚石?”
文隽皱眉,偏首看向端着手机的袁胜:
“正在活动中,还请维持秩序。”
袁胜心中叫苦,一边是他的义工,一边是他请来的合作伙伴,他的义工现下正是个求子庙的活招牌,他的合作伙伴则完美地把惠恩庙的热度给带了起来——哪边他都不想得罪,也哪边都不想站啊!
被文隽点名,袁胜心里苦嘴里也苦,一时间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眼睛胡乱一瞟,正瞅见直播间弹幕上,群情激奋的一片。
【有完没完了这傻x男的,底裤都给扒了还搁这儿冲呢?】
【能不能来个人把他拖下去,我不想听他说话,一看见他就犯恶心。】
【烂吊烂皮炎男滚。】
【他骂谁呢?我们小莺也是他能骂的啊?庙里的工作人员呢,死了吗?】
【什么破庙,请小莺去做活动就这么个待遇?这是菜市场吗?】
……
袁胜心下一梗,动作比脑子快地就已经走了上去,挡住了要越过桌子去扑莺芝的段庆之。
“冷静,冷静——……你看看场合再闹!”
段庆之冷静不下来。
他本就是要公开地大闹一场,让所有人都看到,都知道,都怀疑。
只有这样,事情才有转圜的可能。
他被袁胜架住,仍旧朝着莺芝呐喊: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个黑了良心的贱人,还红娘呢,有你这么做红娘的吗!凭空造谣破坏我们婚姻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撺掇我老婆离——做其他事?!”
即便在气头上,他到底还是惦记着先前安显礼的警告,没敢直接把诸如离婚、打胎等的词汇给放到明面上来。
文隽神色已经冷了下来,正待说话,却被莺芝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一下,他微微侧目,旋即便也息了话语。
从段庆之冲上来后就一直没出声,安静看他作为的莺芝依旧含着浅淡的笑意。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指的是良缘。”
“我从初次见到你们时便已经说过,不好的缘,还是断掉为好。”
“你对姻缘相关的事感兴趣,我很高兴,但错误的理解,还是要纠正。”她脸上没有丝毫被指责后的不悦,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维系良缘,剪除孽缘,并在一起,才是所谓月老与红娘的职责。”
段庆之显然不服,也不能让她就这么把话锋掰过去——
如果他们这庄婚姻被定义为“孽缘”,那他就没有办法再挽回什么了。
他攥住袁胜拦他的胳膊,愤愤道:“你就是在污蔑,钱可以赚,但不能坏了良心!警告你,不要再怂恿我老婆,不然告你!!”
莺芝没有理会他,对孟书越道。
“其实你会怎么选,我原也不必问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方才观缘我便已经看到,你命中有一小段子嗣缘……但也只有一小段。”
第34章 断缘
【我x书越关山真的好惨一女的】
【小说照进现实啊,她写小说估计也没想到
真的有这么离谱的事,刚知道老公是骗婚gay就得知自己怀孕了……嘶】
【你们就没人怀疑过那男的把脉的水平吗?万一没有怀呢?】
……
【骂谁二次元呢:他会不会出错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小莺的确能算出一个人命里有没有孩子。】
【一只浪迹瓜田的猹:对啊,之前的董银灵不就是吗?要不是小莺算出来她怀过孕,谁知道潘会做手脚?所以现在连小莺都说书越关山怀孕了,那肯定就是怀孕了。】
【给予她温油ma:恶心】
【我真没有QAQ:子嗣缘短,应该也和董银灵是一样的,很快就打掉了】
【晚间生物:唉】
……
直播间里一片热闹,现场也差不多。
大家对着中央的几个人窃窃私语,和近处的人讨论着这件令人发指的事。
段庆之如芒在背。
他感觉所有人都在背后指着他,或嘲笑或讥讽,都在看他的笑话,以他为笑话。
他绷着脸,一把抓住了孟书越的手腕,强硬地把她从凳子上拽了起来,拉到了自己身后。
而他则一步跨到了莺芝和孟书越之间。
“——你再胡说八道,我真的报警了。”
什么“只有一小段”,她怎么敢的?!
她凭什么?
那又不是她的孩子!
莺芝根本没理会他,她摇摇头,收回视线,整理起桌面上的东西。
“如果你不打算解决,此事暂且搁置,没有后续,那么今天的活动便可以到此……”
段庆之心底隐隐浮现喜意。
结束吗?
结束了好啊,快些结束,他们也好回去自己处理自己的事。
“……我要。”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地自身后传来,一贯的柔软,仿佛无论多么尖锐的棱刺,都会被温柔地包裹。
但在此时,和它一起到来的,却是一股轻但强韧的力道,将他径直推开推远。
——孟书越推开了他。
【还好还好……感觉小莺也很欣慰,总算还没笨到家】
【她要是咬死了没事,要原谅她老公,别人也没话说,此处@我的憨种闺蜜】
【要解决懂醒悟就还有救!】
【我会继续支持你的书的,离了婚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活吧!】
……
袁胜看着弹幕,真是又着急又没法说,整个人都透着股由内而外的无力。
这风波不会烧到他们庙来吧?
可是,可是,这可是他们庙灵验的活招牌啊!
不仅没法拿来宣传,还有可能成为拉低他们庙风评的事故……
莺芝微笑:“好。你想怎么解决?”
“我会和他离婚,会去打掉这个孩子。”
孟书越没有给身边的段庆之分出一个眼神,声音很轻很轻,但却坚定无比地说出了这句话。
话音落下,旁人还没得反应,她自己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
“……嗯,我会离婚,如果真的怀孕了……也会打掉它。”她重复道。
“不行!”
段庆之赫然出声,差点抑制不住情绪。
他大力抓住孟书越的双臂,双眼已然微微泛着红意:“你不能这么做!”
孟书越被抓得生疼,眉心都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她这才看向他,神色却不见挣扎和痛苦,只有无尽的平静。
“我其实很早就想和你说对不起,因为我对婚姻不忠。”
轰——
现场,直播间,两处的观众们再度整齐地哗然。
她说什么?
不忠?
谁不忠?
孟书越却没有受到影响,似乎对她来说,已经再没有什么是值得恐惧和担忧的了。
“我从小就喜欢安哥,可他不喜欢我,即便结了婚,我也还是没办法改变心意,却没想到你也是这样。”
“自打我们决定结婚起,我就一直很纠结,一直到刚才,都是。我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爸爸妈妈,也对不起安哥。但我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知道自己精神不忠,却一直不敢明说,只在逃避,在拖延……也算是侥幸心理吧。”
【???】
【她在说什么?是汉语吗,为什么我没听懂?】
【她是说自己精神出轨吗?】
【什么叫“你也是这样”?她喜欢的人,跟和她老公搞给的是同一个?】
【妈啊年度炸裂八卦……】
【我就知道在这直播间能吃到精彩的瓜!!】
【那个“安哥”到底什么样啊我好奇了,能让女的从小喜欢,还能让男的跟他搅基,是多大魅力啊??】
……
这些讨论都与孟书越无关。
她扯了扯嘴角,仍旧在向段庆之剖白着自己的内心:
“所以前几天见到小莺,她一眼断定我们的‘缘’是坏的那时,我很害怕……害怕她会拆穿我,害怕她会让我安稳的生活发生不可控制的改变……”
“但这也算是一个机会吧。一个上天给我的机会……我和小莺坦白了一切。我希望以此来让我的负罪感降低一些,再低一些。或许也是希望她能够推我一把,让我下定决心。”
段庆之听傻了,下意识脱口而出:“什么时候?”
她什么时候去找这个骗子网红的?
他怎么不知道?
孟书越眼睫微垂:“你带了酒,去安显礼房中时。”
段庆之一僵。
那是哪一天……
这段时间,他几乎每晚点都会去找安显礼,每一次,他都是拎着酒,也都是跟孟书越交代过的理由。
好在孟书越并不是要因此怪罪什么,她停顿片刻整理了一下情绪,便继续开口。
“今天这样难得的机会都抽到了我,这证明……真的是一个机会,一个上天给我的机会——我上来之前还在想,如果小莺给出的结果是好的,我就和你安安稳稳过一辈子,我会努力地爱你,给你和你的爸爸妈妈一个想要的家;如果结果是坏的,那么我会坦白承认我的错误,并愿意接受一切后果。”
“但我没想到……”
她一直没能找到形容词,停顿了片刻,仿佛也觉得滑稽,竟然清浅地笑了两声。
孟书越稍稍抬起头,和段庆之对视,眸中携着山岚雾霭,浩渺烟波:
“我没想到,原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难怪我们能凑成一对。”
段庆之噎住,脸色并不好看。
但他仍旧没有把怒火对着孟书越冲去,他急切地想要抓住正在挣脱他桎梏的她,语带急切。
“并不是,宝贝,你不是那么坏的人,你很好,你不用对我们谁有愧疚,你没有骗我们,我们不觉得这是欺骗!”
孟书越微微一怔,似有疑惑,又很快了然。
她自嘲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没有骗他们……
也就是说,她郁郁难平的心事,在他们看来,都是已经揭露的无法掩藏的事实,他们早就已经心知肚明?
……原来是这样。
“烂锅配烂盖,我们原本该是天生一对的。但是算了吧。”孟书越深吸一口气,狠狠挣开段庆之的手,力道太大,她本能地踉跄后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我虽然没有洁癖,可还是会嫌脏。我不想得病。”
她的目光移向远处,隐在人群后方的安显礼正漠然抱臂。
她眼睫闪了闪,唇角的弧度温柔、也淡漠。
“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喜欢到哪怕抛弃掉道德,也始终放不下这份喜欢。即便是现在、这份喜欢把我变成了一个小丑,我也仍然喜欢。但……从今以后,我不打算喜欢了。”
“段庆之,我们离婚吧。”
她终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段庆之脸色刹那苍白。
他身体晃了晃,几乎快要站不稳。
孟书越又转向莺芝:“请你帮我断掉这份孽缘吧。”
虽然不知道玄学意义上的“断缘”究竟是要如何操作,但她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和他们告别,那便要告别得彻底。
莺芝颔首:“好。”
她伸手朝桌下做了个取东西的手势,接遮挡探入乾坤袋,拿出一把手柄用红色绳子缠绕了一圈的剪刀。
在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的围观下,莺芝在孟书越身前虚空一抓,像是抓到了什么,之后,她提起剪刀,凭空做了个绞剪的动作。
“好了。”
段庆之刚要伸
手拦截,见到莺芝这动作,都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阻止。
这……
好神经。
顾不得再谴责莺芝是骗子,他甚至因此生出了一股庆幸——还好是个骗子,就只这么摆假把式,要是拉着孟书越灌输离婚的观念,那才是大麻烦。
孟书越也怔怔:“这就……”
好了?
莺芝含笑:“是的,接下来你可以放心去离婚了,会顺利的。”
原本孟书越想要解除这段缘,会遭到对方、双方父母、以及与段庆之的共同友人等方方面面的反对,也会承担相应的阻力。
因为他们之间的缘线虽歪,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并会一直持续到老。
在缘线的自我修正功能作用下,即便中途生出了一些影响他们感情的意外,这段缘也会最终归到原先的道路上。
如今,她这个不受天缘管控、反而还司掌姻缘的存在意外介入,才能将这段缘给就此断掉。
所以之后,孟书越为了离婚而要做的那些事,都会无比顺利。
不会再有任何外部阻力成功,因为最根本的、维持这段关系的“缘”,已经没有了。
孟书越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却没发现有任何的不同,只觉得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这让她先前的痛苦都消减了许多。
“……真的已经断了吗?”她嘀咕,旋即对莺芝道谢,“不管怎么说,都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事,不然我这辈子都察觉不到。”
“不必,为世间的缘助力,是我的本职。”
说到这里,莺芝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随后又开口,却是罕见地有些迟疑,“嗯……需要我为你算一下正缘吗?”
一段缘被强行中止,自会有新的替上。
即便不再有,她作为姻缘仙,也可以为对方添缘。
【……哈哈哈哈哈哈哈!!小莺的“正缘执念”虽迟但到!!】
【有时候我都觉得小莺是真的民政局离婚办的人,但她天天拆完就又想给人家补新的,很难说到底在想什么哈哈哈哈哈】
【少胡说,什么离婚,我们小莺就是红线女神!她想让世界充满爱!】
【想让世界充满爱但是见一对拆一对?哈哈哈哈哈哈哈更好笑了啊喂】
【我赌一包辣条,书越关山累感不爱】
【那我赌8个应援棒,她会要正缘!】
……
【开奖开奖,快开奖!】
第35章 各奔西东
“我……”
孟书越显然没想到莺芝会有这么一问,张了张嘴,又没说出什么。
好像直接拒绝不太好,毕竟人家也是帮了自己,但是正缘……她现在是真没心思恋爱啊。
说句不好听的,她现在的心情跟一团乱麻也没什么区别,负担了这么久的心理压力,一朝得以倾泻,却是这么个结果,她没怀疑人生或者崩溃抑郁都是好的了。
哪里还能有心思“这一个没了下一个更乖”,然后就开始盘算“下一个”的事?
而且这跟碗里的都没吃完就想着锅里的了有什么区别。
但小莺也是一片好心……
孟书越有些犹豫,一抬眼,却撞上莺芝带着期盼的眼神。
孟书越:“……”
怎么感觉,眼前这个小莺,跟一直以来的印象里的那个,都不像是一个人了呢……?
好奇怪。
“我……嗯……可以把这个机会先存着么?”
似乎是怕莺芝多想,孟书越说完,连忙又补充道:“我现在还没有离婚,不适合去探寻这些……”
话没说完,莺芝却已经了然。
她认同道:“的确,你说得有道理。”
“那便为你留存这个机会,若日后你想要得知正缘相关,可以随时找我。”
孟书越感激:“多谢。”
“好了,那今天的活动就到这里吧——”莺芝看向众人,起身微微致意,“你也去休息吧,处理你们的事情。”后半句是对孟书越说的。
孟书越点头,看了一眼身边已经成石像的段庆之,径直转身离开。
段庆之见状,忙也回神跟上。
见这几人都在渐次退去,莺芝和文隽也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袁胜连忙接过话头,对同样要散去的围观群众们道:
“大家接下来的时间可以自行在庙中逛一逛——如果有想求子求姻缘的,可以去拜拜神像,求求送子娘娘——”
“庙里之后还会奉上一尊红线娘娘的神像,大家要是有兴趣,之后可以来这里玩,顺便拜一拜——这可是小莺亲证的,千万别错过了!”
“哎对对对,那里就是大殿——”
“是的是的,咱们这儿供的是送子娘娘,刚刚那姑娘?是的是的,他们就是在我们这儿住了一阵就怀……哎唷,文老弟。”
袁胜正跟过路的人聊天,顺便狠狠推销一波自家小庙,不妨却突然和收拾好东西离开的文隽对上了视线。
就算是别人先问的,但他也实实在在是拿孟书越段庆之两口子的事跟香客们聊了,难免有点“消费朋友”的嫌疑,所以这冷不丁给别的熟人碰了个现行,不免尴尬。
他打着哈哈:“不是,就是,哈哈……那什么,这不是想着帮娘娘介绍点客户……”
文隽拎着个小布包,神官长袍上没有丝毫褶皱,完全看不出这么来回折腾一天了,还是早先离开房间时那样斯文尔雅。
他对袁胜的局促视而不见,也像是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只指了指仍然在对方手里的手机。
袁胜随着他的示意低头。
屏幕上,直播间的观众们还在刷屏,聊得火热。
你来我往的,大多都还是围绕着刚刚的几组“卦”。
不过有他们俩这一打岔,弹幕上讨论的内容也不受控制地稍微歪了一下。
【骂谁二次元呢:哇擦,刚刚就想说了,这小哥哥真的好看啊,坐小莺旁边就好看,离近了更好看了。】
【一只浪迹瓜田的猹:他是小莺助手吗,我怎么从没在小莺直播间见过啊】
【你到底说不说:我的关注点在,他皮肤好好……这么近都看不出什么毛孔,怎么保养的啊,小莺也是这样!】
……
袁胜先是一呆,差点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片刻后才一拍脑门:
“哎唷,忘了!来来来,文老弟,还给你,直播也快要结束了吧?晚上让老金下厨做好吃的,你跟小莺记得来啊!”
文隽点点头,带上直播的手机离开去找莺芝。
……
活动散场,属于莺芝的任务已经到此结束,她每天的三次观缘也已经尽数消耗,今天就纯剩下休息、或做些其他的工作了。
不需要她再为庙里忙碌,莺芝带好自己的相关物品后就直接回了落脚的房间。
文隽到来时,她已经将那身儿年会似的月仙制服给换了下去,正和红线小人说着什么。
听到他敲门,莺芝还没应声,红线小人已经叫了起来:“进进进!”
莺芝坐在桌边,姻缘簿在桌面上摊开摆放着,点缘笔在侧,更旁边,是才用过一次的断缘剪。
文隽把她的手机递过去,莺芝接过:“已经关了呀。”
“嗯。”文隽在一张空凳坐下,“毕竟我们的工作到此结束,直播也是,剩下的时间,全都该是休息的份额。”
莺芝一顿,稍稍抬眼:
“你的工作也结束了?”
“是啊。”文隽本能点头,又突地一顿,声音迟疑了少许,“……你是说,我不应该休息?”
莺芝欣慰:“是啊!”
“即便你不想太突出,因此被人注意
到,也完全没有关系,咱们可以稳一些来。”
她一点点帮忙规划着,“我听袁胜正在和大家说这里很灵验,也想借孟书越的事情让更多的人知道这间庙的求子——既然都有凡人在为此奔波,那你便省事了许多。即便求子的人并不多,但有袁胜这般用心,也必定会有一两位被他说动,前去一试。”
“这时,身为送子殿的神君,只消稍稍助力些许,使一些你们专属的术法,”莺芝指尖稍动,浅淡稀薄到近乎于无得灵力光芒闪过,红线小人随之轻摇轻晃,她眨眨眼,以此示意,“总归是能让这间庙宇的声名再广一些。而无论多少,都是送子殿的业绩呀。”
文隽听着她如此这般地一通推心置腹,有心想要解释什么,但最后还是有点无奈地选择了压后。
错过了最开始的好时机,现在再说,总显得突兀,且届时她未必会像现在这样,把他当做共同沉沦的朋友。
“我……”
“你什么你,你不会又想偷懒吧!”莺芝灵力很快消散,红线小人没了外力操控,又能自如地行动,它跳了起来,蹿上文隽脑袋,恨铁不成钢,“月仙大人这样上进,你怎么可以满脑子都是偷懒!”
文隽:“……”
“我想说的是,”他语气诚恳,“我学艺不精,没有学会什么专属的术法,无法为此间送子庙增添仙祝。”
“你这……”红线小人震惊,“岂止不精……是太不精了……”
莺芝也目露同情,但还是表示了理解。
并鼓励道:“没事,你能看出孟书越有孕,这种基础的术法你能通,那在送子殿中的助手职位上……应该也算够用了。不要气馁,慢慢来。”
文隽:“好,我不气馁。”
红线小人:“……”
你倒是气馁气馁呢?
话过几轮,聊到接下来的打算,莺芝选择继续留在凡间,为姻缘殿业绩添砖加瓦,文隽则准备就此返回天庭。
鉴于对方奇差的业务能力,莺芝便也不多留,甚至内心还有点小小的负罪感。
以可以帮送子殿为由头把人家叫下来了,结果这么几天待下来,全让人家帮自己忙了,最后送子殿就多了这一桩的业绩,还间接被她给搞砸了……
但其实也不算。
毕竟孟书越那段子嗣缘分,本身就很短……她只不过是把它又缩短了一些,也不算是砸了送子殿的业绩,只是提前把留不下的给弄走了罢了。
“那么我这便回去了。”
文隽施法,和莺芝告别。
眼见他身形渐渐被弥散起的雾气吞没,莺芝到底没能忍住良心的谴责,有点心虚地开口:
“咳……那什么,等我回去,之后一定请你去灶王殿大吃一顿。”
闻言,文隽稍怔,旋即失笑:“好。”
雾气漫上又散开,原本在此处的人却已消失不见。
……
日落时分,阿平敲响了莺芝的房门,喊她去吃饭。
庙里的游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稀稀落落几个,也都马上迈上下山的道路。
夜路不好走,大家基本都是要赶在天黑前下山的。
袁胜这次做主,庙里不留任何生客借住了,连带先前来此蹭热闹的,也都被友好劝离。
此时的惠恩庙中,只剩下了庙宇土著三人,义工一方,以及莺芝一方。
莺芝应过阿平,收起正在翻看浏览的姻缘簿,带上重新化成耳饰的红线小人,离开房间来到了吃饭的厅房。
活动散场,搬出去用的桌子什么的也都撤了回来。
此间还是熟悉的房间,还是熟悉的桌子。
人却不再像上次那样整齐聚集了。
袁胜不在这里,老金在厨房。
段庆之也没有来,安显礼倒是没缺席,他正端菜上菜,给老金帮忙。
孟书越坐在桌边,捧着茶杯发呆。
阿平一脸忧心地坐在她身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哪说。
整个屋子的气氛安静到可怕。
见莺芝过来,阿平脸色一喜,立刻想要起身迎过来,跟她说点什么,搭搭话活跃一下气氛。
她往莺芝身后看了看,真心实意地惊了一下:“只有你自己吗?”
莺芝落座,微笑回应:“是的,他还有工作要忙,已经离开了。”
阿平点点头,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好在话题就此打开,气氛总算不再那么僵持。
孟书越闻声抬头,对莺芝露出一个笑:
“我这边已经暂时解决了,晚上我和阿平姐住,明天一早就下山回家,先去医院,然后去找律师。”
莺芝欣慰:“好。”
虽然凡人于她并无任何本质上的因果,归根到底不过是姻缘簿上的数字二三,但她还是很乐意见到有人能够离开厄运,走向新的生活,并为此而真心实意地感到开心。
看孟书越这个样子和态度,显然,无论段庆之是否会同意,无论中间会有什么样的波折,不管通往自由和明天的前路上有什么阻碍,她都会义无反顾地走上去,并努力到底。
当然,她并不知道,她的“前路”已经都被某位神仙给彻底铺平了。
此时的她,只是笃定地走在选择好的道路上。
将自己最终的决定和“商讨”结果告诉莺芝,得到她的答复,虽然只有一个字,孟书越也像是松了口气。
“小莺,谢谢你。”
她吹了一口茶杯上的热气,脸上不再见那种阴霾的郁郁,而是微微笑起来。
“还有,你可千万要记得,给我留一卦的机会呀。”
第36章 偶遇
#知名作者被同妻,专家探讨:当今社会同性关系再度被推上风口浪尖,如何扭转大众印象引人深思#
#小众感情日渐人人喊打,其原因究竟为何#
#男子骗婚,哄瞒妻子寻庙求子留后,父母亲人竟全部知道内情?#
……
#女子孕期得知丈夫出轨,对象为自己竹马?别急,让我再好好捋一捋#
#念念不忘白月光,回响成了第三者,是怀疑人生还是怀疑自己?#
#连她都会被同妻,普通女性该如何维护自己权益?#
……
#农村女孩意图招婿,正缘却是前男友,这就是天定的良缘#
#痴心夫妻偏历磨难重重,麻绳专挑细处断,果然患难才能见真情#
#某直播间再出猛料,算卦看姻缘究竟有几分可靠#
#见一对散一对,是月老下凡还是扫把星入世#
……
惠恩庙活动结束翌日,现场桩桩件件事情都已经在网上被宣扬开来,都还拥有了不小的热度。
一时间,各领域的博主纷纷出面发表态度,就各类话题谈论一二。
有这样天降的流量,营销号们自然也都不甘示弱,接二连三投入到相关话题中来,还都试图从各个新颖角度寻找不同的新鲜的话题,以此博得更多眼球和关注。
莺芝乘坐凡间朴实的交通工具,正在赶往回落脚地的路上,对这些并没有太关注。
她之所以能够知道昨天的活动“火了”,还是因为在乘坐车辆时,旁边有几个结伴同行的年轻人在旁若无人地讨论。
她不感兴趣,红线小人却是心痒难耐。
人多眼杂,它不能现形,就只能在莺芝耳垂上左摇右摆,盼望着以此向亲爱的月仙大人传递心情。
莺芝无奈,只能拿出手机,打开软件,不太熟练地操作着浏览,在一个个话题里来回穿梭。
红线小人高兴了,看到提到莺芝直播间、表示称赞“神乎其神的算卦技术”云云的时候,总要手舞足蹈一番。
莺芝忍俊不禁,也不觉得坐在车上这么摇摇晃晃地看手机不大舒坦了,陪着它看了好一会儿。
活动中的三卦都还算是比较有话题度的,但不知道是因为现在的舆论风向就这样,讨论最多的还是“同妻”话题,次级的则是莺芝的直播间——
她原以为会很受欢迎,能让很多人“我又相信爱情了!”的那两对,杨智慧和朱明志的故事,反倒讨论者寥寥。
虽然有一定话题度,
也有人关注,但比起其他那些话题中的热闹,几乎可以忽略了。
而且关注点也完全不同——
杨智慧的相关话题里,点赞最高的评论,竟然是“就说学农没前途吧,好好的本科生农二代甚至还有挖掘机都只能被叫没人要的垃圾!”“农科生大怒之下怒了一下”。
莺芝心中叹息。
看来姻缘殿崛起的道路远长,她还是得加倍努力……任重而道远啊。
……
夜黑时分,莺芝回到了落脚处。
虽然长途跋涉,路途颠簸,但这一路的奔波也并没有影响她原本的计划。
当天晚上,【职业月老,在线定缘】直播间就老样子开张了。
【骂谁二次元呢:嘿嘿嘿嘿嘿我是第一个进来的!!截图为证我放群里了!】
【你到底说不说:哇靠你好快啊二次,怎么能有这么快的手速啊,我就蹲在软件呢都没能立刻进来】
【晚间生物:小莺晚上好~看背景是到家了吧?刚到家就开播呀,这么努力】
【[晚间生物]送出糖果礼盒x3】
【[履行摸鱼职责]送出应援棒x6】
【履行摸鱼职责:嘿嘿嘿嘿我回来了,刚回来就收到小莺开播提醒,那我这不得赶紧奔来!】
【履行摸鱼职责:我现在要改名了,加个后缀——(见过小莺版)!】
……
【这就是传说中拥有各种惊天大瓜的吃瓜直播间?】
【咦,这主播看着一点也没玄学味儿啊,真是玄学大佬?】
【等瓜!我要看看是不是名符其实。】
……
直播间开启的一刹那,无数观众瞬间涌入,脸生的脸熟的,一股脑地塞进来,直播间都被拥挤得卡了起来。
生熟掺半的ID充斥弹幕区,和莺芝问好的,被这两天网上热度带动慕名而来看热闹的,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莺芝也还是老样子,完全没有被这样的“大场面”吓到,微笑着进行今天的三卦。
宠辱不惊,八风不动,老神在在。
甚至还淡定地解释“这里是定缘直播间,不是吃瓜直播间”,说话时一本正经,全然没有半点玩笑意味,更没有笑场。
可谓是很有高人风范了。
可惜今天抢到机会的三位经历都是相当寻常,没再出现什么有爆点的话题,这让指望着直播下饭的熟客们都感到相当可惜。
生客们也有点意兴阑珊。
不过这些于莺芝都没太多意义。
三卦一结束,她也不多停留,就直接结束了直播。
身在凡间,她的灵力本就受压制,这几天又一直没能去到姻缘殿下属的庙宇调整状态,如今这么马不停蹄地忙碌下来,她不受控制地感到疲惫。
草草洗漱,莺芝陷进床铺,沉入睡眠。
第二天,她赶早起床,买了早餐去庙中月老殿后的长椅上用过,休息了一上午,总算恢复了一些精气神。
接下来的几天,日子也都相当平稳。
起床,进庙,直播,睡觉。
一整套流程已经被莺芝走得炉火纯青。
不过她没有“闲下来”的时候,除了必要的休息以外,所有的时间于她而言,都是忙碌的。
不直播时,若在落脚处,她便拿出姻缘簿,处理着从天庭带下的事务,若在庙中,那她就仔仔细细聆听每一位到访月老庙香客的祈求——
月老庙香火不旺,她便也有了精力分到供奉着其他几位同僚的房屋中去。
虽听不到香客向对方的祈求,却可以通过观察灵力的流动、香火的循环,以及种种细节,来推测出这几位“邻居”们神殿基础“运行规则”,并从中挑拣有没有适合自己以及如今姻缘殿可以学习的。
尤其是财神殿和文曲殿,以及司掌健康疾病运气等的神殿,更是她关注的重中之重。
莺芝新官上岗,又一心想着提高业绩,如今条件这么合适,可以细致地观察那些佼佼者们最底层基础的布置,自然是不肯放过,加倍地勤而好学,孜孜不倦起来。
……
“哎呀,来啦?”
清晨,初生的朝阳还未驱散露水,莺芝便踩着落叶踏入了庙中。
这里打扫卫生的阿姨已经看她眼熟了,很自然地跟她打起招呼,语气自带一股亲近。
这年纪的小姑娘,肯天天往庙里钻,铁定是个虔诚的啊,何况她们都这么默契地互相陪伴——一个扫地一个吃饭、了这么些天了,怎么也算忘年交了吧!
那打个招呼不是最基础的吗?
她的真忘年交对象,莺芝本人,闻声则是笑着回了声招呼,熟门熟路溜达到月老庙后的椅子上,闭眼休息片刻,开始吃早餐。
托那位凡人阿姨的福,她现在早早溜进来,不用再避着庙中的工作人员,还可以大大方方坐这里吃东西,也算好事。
调息完毕,感受着周身香火气息,莺芝舒适地小呼出一口气,翻开塑料袋,打开一次性餐盒,准备享用今天的早餐。
她今天买了一屉小笼包,一个鸡蛋,以及两杯不同口味的粥。
倒出辣椒和醋,莺芝夹起一个小笼包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就在这时,她特地外放了少许的感知稍微一动,察觉到突然有道陌生的气息出现。
莺芝不动声色地继续吃早餐,视线移向了察觉到异常的方向。
半分钟后,一道身影从拱形门中转出。
那是个面貌年轻的女性,穿着浅色的广袖长裙,正小步却快速地走着,神色略带紧张,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行走间,渐渐抬高的日光洒下,似有金色的光晕在她荡起的裙摆上绽放,丝丝缕缕,似烟雾又似闪电,一瞬闪过消失,转息再度出现,如此循环往复。
莺芝颇为诧异地一抬眉。
不是为那闪闪烁烁的金色,而是……
她在这位女性身上看到了只有下凡时会沾染上的“雾气”,朦朦胧胧的,虽然浅薄,但真实存在。
这是位天上来的仙子。
莺芝不免有些好奇了,这还是她下凡这么些时日以来,见到的除文隽外的第一位同僚。
她是谁?下来做什么?
第37章 朱顶
没走出几步,那仙子便也察觉到了在此处的莺芝。
她脚步一顿,明显地愣了愣。
显然,莺芝下凡时沾染的“雾气”也被对方看到了。
她微微惊讶,脚步停住:“你……”
莺芝咽下最后一口粥,擦了擦嘴,露出微笑:“你好。”
“你好……”对方有些迟疑。
有话想问又欲言又止的模样,多少有点拘谨,和她身上微显华丽气质的袍服不大合衬。
估计也是头一次在下边遇到除她自己以外的同僚。
又或者说,她是偷偷下来的,担心被发现?
莺芝多少琢磨出些情绪,便善解人意地再度主动开口。
“我名莺芝,来自姻缘殿。”
“姻缘殿……”对方低低念着,眼底很快闪过一丝明悟,但随后,表情不出意外地有些讶异,只是转瞬就被压了下去。
“啊……我是朱顶。”她回以自我介绍,行了个见面礼,“是财神殿的神官。”
财神殿?
这可是同行中的佼佼啊!
莺芝心中大动,再定睛看去,面前的仙子一举一动那可不就正是优雅温婉、浑身冒着有底气的矜骄气质?
“财神殿好啊,财神殿……”
简直越看越有内涵,越看越能干。
“——对了,朱顶仙子此番下凡来,是要休息吗?”
“休,……休息?”
朱顶被这骤然热情起来的态度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后退,顾及着礼貌才勉强止住脚,却还是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要休息,
不应该在天上休息才是吗。
毕竟,还有哪里是能比得上天庭惬意、适宜休假的?
莺芝点头。
是呀,休息啊。
她在凡间认识的上一个同僚,可不就是来休息的么。
朱顶摇了摇头:“不是,凡间无甚可休息的去处——我是来工作的。”
凡间没有休息的地方,意思是凡间平平无奇?
闻言,莺芝先是一愣,有心替凡间说几句话,表达一下自己的观点,却又听见下半句。
她讶然:“仙子是来工作的?”
朱顶理了理广袖,微微颔首:“是的。凡间财神殿庙宇遍布天下,信众众多,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信众在发出祈愿——过大数量导致殿中难以对这些人和庙集中管束,祈愿堆积,香火堆积,不是主仙大人希望看到的,所以殿中不定期会派遣神官下凡来巡察检视。”
“本次,这附近的区域归我。”她有点不大好意思地解释着,“不过我是……嗯,我第一次下凡……”
第一次下凡,所以想下来早点,很早就在朝天门排队了,是朝天门下凡业务开通后今天的第一人。
结果下来之后看到庙里人员寥寥,完全没有能把他们财神殿忙翻了的具体体现,所以她觉得有点奇怪,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有些慌乱地离开了供奉财神的屋子,打算四处看看。
听完,莺芝恍然,明白过来,却也听得心里凹凹凸凸,没个支点。
如今的姻缘殿,她这个主事都跑下来了,殿中只剩下一些小助手,都能完全支应过来,甚至她上次回去时都看到一群鸟和红线在打牌,清闲得不行——
估计她就算撂挑子不干,直接偷懒一个月,姻缘殿的事务也完全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结果人家财神殿,轻描淡写说出信众遍布天下,信众多到无法管束,香火都堆积了!
怎么都是神仙,都是一殿主事,差距就这么大呢……
唉……
差距大到连羡慕都有点自惭形秽了。
莺芝面上不显,心中却一片狼藉,碎成了一片片的。
草草收拾过后,她友好地对朱顶道:
“想必仙子也能感知到,此处确有财神像不假——此处我常来,还算比较清楚,你可以放心,并不是弄错了。若有需要,我可以带你在这里参观一二,了解一下这间庙宇。若还有疑虑,待日上三竿,想必疑问便可自解。”
等日上三竿,凡人们也都起床出门了,该来拜神仙的都会来。
朱顶闻言,思考了片刻,同意了莺芝的提议。
她手指微动,从袖中乾坤袋取出一样东西,递到了莺芝身前。
“我此番下来,能够和莺芝仙子相遇,也算缘分,这边算作见面礼,希望日后还请多多关照。”
说是见面礼,其实算是给的谢礼,也是放出友好讯号的表示,所以虽然莺芝本意并不是贪图对方什么,却没有拒绝,笑着接了过来。
“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是一枚小小的金色铜钱,约莫只有孩童小拇指节大小,上边似乎还刻写着什么字体。
整枚铜钱在太阳下泛着光,晃眼无比。
大约是和姻缘殿红绳一种概念的物什。
莺芝把铜钱收到自己随身的乾坤袋中,对朱顶道:“那我们走吧——这里是月老殿的屋后,从那间门可以进入,看到月老……旁边是……”
她带着朱顶从当前始伊,一一把供奉着神像的房间看过去,途中遇到庙中的工作人员以及打扫阿姨,也都会随口寒暄两句。
朱顶起初只是看得惊奇,后来则悄悄问莺芝,和凡人关系走得如此之近,不会影响自身的灵力周转吗?
仙人仙体,与凡人天生不同,要更为纯粹,两者待久了,仙人容易被影响。
莺芝微笑解释,这种程度的相处,并不会影响什么。
她们走得不快,自初始点起,绕庙宇一周,再度回到财神殿时,太阳已经挂到了当头。
供奉着财神像的大殿里,已经有几位香客在进出了。
“需要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开始你的工作吗?”莺芝偏头。
朱顶道:“不急,还没走完,先全部看一遍再说吧。”
莺芝便也从善如流应下。
其实他们走得也都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那大院落中的祈愿树们了。
又穿过一道圆形拱门,棵棵大树出现在眼前。
朱顶脚步停顿,若有所思。
“这里,是此间庙宇大多数神像相关的祈愿树?”
“是。”莺芝给予了肯定,又给她指了指中央最“硕果累累”的那一棵。
“那就是财神殿的了。”
朱顶颔首,看着树下试探着跳起往更高处扔祈愿牌的数人,再看看旁边几乎都是空无一人的树木,便也明白,确实是自己多担心了。
这里的确是她此行的目的地之一。
“咦,好漂亮的汉服小姐姐——”
一道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很快就到了近前,“哇塞,小姐姐好气质,仙女啊。”
一个背着双肩包,头戴棒球帽,肤色偏深的年轻男生站在前方一步半的位置,笑容爽朗:“能加个好友吗?想和你认识一下!”
他对着朱顶,露出一口白牙。
朱顶一愣,下意识蹙起眉。
莺芝连忙拍了拍她手背,递了个安心的眼神:放心,不是真的猜到我们是仙,“仙女”只是单纯的称赞。
朱顶这才微微放松少许,只是眉心依旧皱着。
“我没有凡……办法加好友。”
差点脱口而出没有凡间设备。
男生却不在意,他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像是什么都知道了,却也不揭穿。
只是道:“那我能邀请你拍一组照片吗?我是一名自由摄影师,觉得你很适合当前的场景,想为你拍一套主题写真,免费!”
朱顶没理会,对身边因为好心,白白空耗了半天时间的同僚道:“今天多谢你了,你先去忙吧。”
莺芝笑了笑:“好。”
她抬脚离去,走出去一段又停下,回首看向朱顶的方向。
那男生还在试图同她说着什么,毫不气馁。
第38章 我们的家和远方
和朱顶的邂逅只是一个意外的小插曲,并没有对莺芝的每日安排有什么影响。
和朱顶告别,又在月老像附近坐了一会儿,过午一段时间,莺芝离开了此间庙宇。
路经祈愿树所在的院子时,朱顶的身影已不在其中。
回到自己的落脚处,莺芝略作休整,有条不紊进行着今天接下来的安排。
临近直播开启的时间时,红线小人早早端好属于它的手机,到了桌上坐下,一会儿翻翻后台私信,一会儿又翻翻主页什么的,摩拳擦掌。
它认为自己深担要务,很是热衷于此。
莺芝看得好笑,也由它去。
忽然,埋头浏览后台消息的红线小人猛地叫了一声。
“月仙大人月仙大人——又有合作找上来了!”
莺芝抬眼。
找上门的合作?
上次的相亲活动,让惠恩庙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庙在网络上引起了好一波的讨论。
而在惠恩庙相关的各种视频里,袁胜毫不避讳地说着感谢莺芝肯同意他的邀请云云,这种坦荡之下,自然,便也有了许多同样类型的小庙起了差不多的心思,在这些天里找到莺芝的账号来,想着法子谋合作,想让她去帮忙免费带带自家小庙。
不过有了惠恩庙在前,莺芝参与其中,没有感受到这样的合作对自己的最终目的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便决定尝试些别的,不再接受相关类型的委托。
所以这段时间的后台私信和联络中,凡是差不多形式提出合作的消息,红线小人都自动给过滤掉了。
如今它这样大惊小怪,显然,这次的合作并不像之前那些一样。
红线小人嘿嘿道出内容:
“他们说,他们是一个‘综艺’,想要邀请月仙大人前去,当一期‘飞行嘉宾’——”
单方
面关注的情况下,消息只能发出没几条,所以对方的消息很简洁。
只提到了他们那边综艺的名称以及想要在哪一期和莺芝合作,并给出了酬劳表。
通告费+差旅费等。
因为参加节目的录制会耽误莺芝的直播,所以在酬劳表里还特地标明了一项补偿费——而且对方还委婉提出,既然都是去参加节目了,想要把莺芝当日的“三卦”给高价购买下来,为此他们愿意再出一笔买卦的费用。
综合各项费用下来,虽然没有汇总成一个简单明了的数字,但即便不去算也能知道,这绝对是个不小的数目。
依照莺芝现在在凡间吃饭的花销,这一趟合作下来,够她吃上数十年了。
比起惠恩庙,袁胜光靠一张嘴给自己编身份骗合作那会儿,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哪里是寻求合作,这是拿钱来砸出个诚意,这是天降——
咦,等等?
莺芝灵力探入乾坤袋,一枚小小的铜钱出现在了她的手心。
难道说……这是财神殿仙物给她带来的财运?
“……”
可是,她要这凡间的财干嘛,也用不大上啊。
见她久久不说话,红线小人眨眨豆豆眼:“月仙大人,接吗?”
莺芝想了想,点头:“稍后直播结束,我们去了解一下这个‘综艺’,再做决定。”
直播很快结束,在粉丝和观众们嗷嗷嗷嚎叫着太短了能不能再长点的呼声中,莺芝毫不动摇地关闭了直播。
没有停歇,她打开了搜索引擎,输入了那个寻求合作的人给出的名称。
然后,她又去各大社交软件做了一下同样的事。
一圈儿翻下来,莺芝算是对这次找她合作的对方有了初步的了解。
综艺,释义为多种艺术成分所构成的艺术……而向她发出邀请的这个综艺,是一档夫妻综。
综艺的名称叫做《我们的家和远方》,由正处在婚姻不同阶段的数位夫妻共同参加。
每季节目中,均有新婚、木婚、银婚,以及金婚的四组夫妻携手参与,大家会一起旅行,露营,娱乐等;
同时,节目还设置有观察室,另邀了专门的观察嘉宾,分别为不婚者、待婚者、已婚者等多观念圈层人士,随组观看夫妻嘉宾们一天的影像,并发表意见和看法。
联络莺芝的那人在消息中说过,邀请莺芝去,是想让莺芝做观察室嘉宾的,如果可以的话也想请她在合适的时候给夫妻嘉宾们算算卦。
从对方的角度出发,这也就是所谓的制造话题嘛。
有了话题,有了噱头,讨论度才能上去。
——那这节目跟她的意图不是完全一致么!
莺芝高兴了。
让更多人见到真挚的感情,愿意相信婚姻,相信天定的缘啊。
她并不在意自己被请去是做什么的,只看这综艺的设置构成和核心,她就很满意地让红线小人去回复接洽了。
开口闭口都不离开“婚”的,她在凡间见的是真的少。
难得碰上这么一个以婚姻为主题的,她自然愿意去帮帮忙,无偿也帮,更别提还给那么多呢。
也好替那些夫妻们添添热度,让更多更多的凡人们看到真挚的缘!
而据莺芝观察,网上对《我们的家和远方》这个节目的评价还不错,虽然整体来说热度算不上太高,但口碑意外地不错,许多人都说这是很温馨很治愈很适合下饭的一档节目,很适合全家人一起看。
这不正是自己想象中凡人们幸福家庭的氛围吗?
莺芝怎么想怎么满意。
于是乎,在合作初步敲定,莺芝出发前往录制地前的最后一次直播时,她早早就跟观众们请好了假。
因着保密协议,她不能直说要去做什么,只是说有别的工作——但这就足以引起大家的好奇心了。
一时间,月老定缘直播间的粉丝群里,大家猜得那叫一个五花八门不亦乐乎。
莺芝没在群里,当然不知道这些消息,她抵达录制地所在的城市后,很顺利地和节目组完成了联络和汇合。
对方诚意十足,不仅体现在给出的酬劳上,莺芝人刚一到这边,住宿等相关就都已经被安排得妥妥帖帖,完全不用她再费哪怕一点的心思。
只不过节目组也很讶异,莺芝竟然是只身前来的,连个随身的助理都没带,这让节目组按照预先的了解提前准备的东西剩下了不少,没了用武之地——
她上次去惠恩庙还带了个助理呢。
接下来的一天,录制并未开始,莺芝也没有开启直播,她待在房间里,认认真真捋了一遍节目组给她的节目流程,把细节都过了一遍,不想出丝毫纰漏。
翌日,录制日到来。
上午十点钟左右,节目组给安排的临时小助理来敲门,和已经等待很久的莺芝汇合,一起坐上了预先安排好的车,前往录制地。
她抵达时,节目组给观察室嘉宾们提供的准备间里已经有人在了,是常驻的主持人及个别嘉宾。
简单的寒暄过后,大家各自散开,熟识的聊着自己的话题,不熟的就坐一边玩手机。
莺芝也只能拿出手机,入乡随俗地打开娱乐软件,漫无目的地刷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常看的话题和标签的缘故,这次还没看一会儿呢,一条推送就跳了出来。
#小莺现身《家远方》录制现场,是去参与录制还是另有隐情?#
她才刚到,就已经被发现了?
莺芝诧异点进去,配图是一张照片,应该是她刚下车那会儿被人从侧面拍的。
却见热评第一:
【完了,小莺和夫妻综艺,岂不是老鼠进米缸?
本季这几对我都很喜欢啊,不要啊!!】
莺芝:?
第39章 可喜欢看你直播切片了……
在网上,一旦有了第一个持某种观点的发言出现,很快就会吸引到许多有同样看法的人,如雨后春笋,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
看着那个评论下边一溜地呼应,还有一些玩梗的评论,莺芝少见地有些无语。
【(扛剪刀)来了莺姐,今天拆哪对?】
【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小莺请假是去综艺了啊,天哪我们小莺也出息了,有一说一咱们下手轻点,好歹留几对】
【赛博开盘,我压最年轻的那对容易散!】
【小莺魔爪终于还是伸向了娱乐圈……】
……
——什么意思呢他们?
说得她好像是个见不得别人婚姻幸福的一样!
这是对她专业性的质疑,对她职业素养的贬低!
莺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直接把手机屏幕锁定,丢回了口袋里。
不看总行了。
红线小人也看到了这些评论,眼观鼻鼻观心,乖乖待在莺芝耳垂上一动不再动,愣是没敢再闹着想看手机。
又过了一会儿时间,观察室的嘉宾到齐,导演来到了休息室,统一和大家沟通了一下今天的安排。
“是这样的大家,咱们本期节目想加个小环节,和以前不一样的。”
导演是个中年女性,样貌有些富态的和善,说话时语气慢条斯理地,颇为慈和,让人见之心生好感。
她先是朝着莺芝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对其他人道:“这位是咱们本期额外邀请来的一位飞行嘉宾,在网络上的婚恋圈中很受欢迎。”
见众人都看过来,莺芝点了点头:“我是小莺。”
其余人也都对她点头回应,表情各异。
先前大家只是见有个生面孔,知道是本期的嘉宾,却没互相了解。
如今才知道对方是谁——小莺,这种名字肯定不会是明星艺人,约莫多半就是网红了。
至于认不认识……很显然,嘉宾
的表现也泾渭分明。
有完全不知道这个人的,有确实详细了解过的,更多的还是听过她的名字、但不知道本人长什么样的,不免有些好奇——
毕竟大家也都算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圈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任柏承事件,只要在圈里,总归多少听过一些风声。
鉴于导演还没说完话,纵然有的嘉宾心中好奇,也没上前来询问和搭话。
导演笑着继续说道:
“由于小莺的加入,我们本期打算加上一个直播环节,时间安排在晚上集体的聚餐时段,夫妻嘉宾们聚餐吃饭会话,我们观察室嘉宾也会进行一个小型的聚餐,玩玩桌游,聊聊天,和直播间观众们互动一下——晚上本来的观察室片段,本期就不再有了,替换成直播。”
“临时改流程是很不该的,是我们的错,所以我在这里先向大家致以歉意……这件事是前几天谈合作时就在考量的,直到小莺确认接下这次的合作,我方也才正式敲定这一环节。”
“因为是突然的计划,所以节目组综合商量后,决定尊重所有嘉宾们的意愿,如果不愿意参与直播,可自行安排时间,退出晚上的录制——片酬不会少,节目组也不会对外公布嘉宾缺席原因,请大家放心。”
导演一席话说得不急不慢,很是诚恳,嘉宾们互相看了一眼。
其实关于想加直播环节这个提议,正如导演所说,早几天就已经传到他们那里去了,因为节目组没有确定,所以也不能正式和他们商量,就只能找人似是而非地传达了这个意思,大家都是提前听到过风声的,如今便也不怎么觉得意外和突然。
再加上导演态度始终都这样亲和,整个综艺节目的录制氛围都是很好的,嘉宾们都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在这里录节目也算一种放松和享受,不是不能接受。
担任主持人的年轻女孩董小棠就笑道:“哎呀,放心啦易姐,这都小事情!有新嘉宾来了,还有新鲜有趣的环节,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对吧?”
有她开头,其余人便也都跟着应是,休息室里气氛一片融洽。
导演易姐便也愈发温和,简单说了一下晚上的安排——
真的很简单,就是在晚上差不多人最多的黄金时间,开个时间不算太长的直播,和观众们一起聊聊天做做互动,在大家面前玩玩游戏什么的。
然后大家现在就可以拿出手机,在网络平台上公开宣布今晚的直播了,提前预热一下。
节目组的意思不难猜,就是有莺芝这么个“近期爆点”在这里,想更好地利用一下,乘一下最近热度话题的东风。
节目录制在今天,但本期录制内容正式播放出去那得啥时候了,以互联网现在话题更新迭代的速度,到时候说不定小莺这个人都没热度了,这不就亏了节目组的一片心思?
所以他们就想出了这么个能最快见到热度,“即时”收获讨论的环节。
到时候请莺芝给嘉宾们算一算,不管是给待婚的算算正缘,还是给已婚的来点定心丸,帮敬业的爱豆稳定粉丝的心,还是给以夫妻恩爱出名的前辈们一点夸赞,不都是妥妥的?
这里参加节目的夫妻嘉宾有四对,观察室嘉宾五位,还有个主持人——这么多人呢,随便她算哪三个,都是话题和流量呀。
讨论度轻轻松松不就上去了么?
还能给未播出的本期节目宣传一下,多好呀。
莺芝深以为然。
是的,想要最快速度地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力,还是直播来得快。
这个好。
她当场就能看到自己努力的反馈。
哪怕迟也最多就是迟个一晚上。
不错。
洽谈结束,几方都很满意。
于是易姐便带上东西离去了,去跟今天到场的夫妻嘉宾们聊天。
休息间里的嘉宾们则也都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移步,前往观察室。
莺芝走在最后。
进入观察室时,其余几位已经各自入座了,座位前的桌子上都放着名牌。
莺芝看了一圈,发现放着“飞行嘉宾”的两个位置上,已经有一个有人了,剩下那个应该就是她的。
她走近落座。
另一边,一个女孩调整着自己的麦克风,跟她搭话。
“你就是小莺呀?我看过你的直播,没想到节目还把你请来了,真是意外的惊喜——你本人比直播间里还好看诶。”
莺芝看一眼对方身前的名牌:连络月。
她礼貌地点了点头:“是的。谢谢,你也很漂亮。”
“谢谢谢谢,彼此彼此。”连络月笑眯眯地,“哎呀,悄悄跟你说,我可喜欢看你直播的切片了,特别是大合集,太有意思了,不然一天就三个可不够看。”
莺芝讶异。
切片的意思她现在懂了,但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的身边遇到说“非常喜欢”看她直播的。
这是现成的“观感调研”对象啊。
她精神一振:“你很经常看吗?”
连络月点头:“是呀,每次有人催我结婚,我都把你的切片甩给他们看,他们就都不说话了——哈哈,我今年28了,不婚主义者,但是家里人多,总是喜欢催,没完没了的,烦死了,你的直播真是我的一大利器!”
莺芝:“……” ?
见她不说话,唇都抿成了平的,没什么大幅度情绪变化的眼中透着些迷茫,连络月先是一怔,随后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莺芝抬眼,眸中零星的困惑和失望还没来得及全部收起。
连络月已经在尽量控制自己的笑声了,她肩膀一颤一颤地,十几秒后才勉强压住。
“抱歉——”她眼圈都有点红,一双眼水汪汪的,明显是刚刚笑过的残留,“我知道,你本意不是这样,大家都说能看出来你很认真,所以见一对拆一对这也不是你的问题……哈哈,咳、你不用感到疑惑,现在这社会就是这样的,这是没办法的。”
莺芝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但这样的安慰,她不知道是不是该被安慰到。
“毕竟社会浮华,纸醉金迷的,跟以前那时候‘一生只爱一个人’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连络月悄悄呶呶嘴,朝着坐在最中央主持人董小棠身边的那位嘉宾。
“像张老师那样让人羡慕的婚姻,现在的年轻人只能看看和羡慕羡慕了,没人觉得真的能落自己身上。”
莺芝随她的示意看过去,董小棠身边坐着一位约莫年至花甲的男性,穿着黑色的中式服装,灰白两色的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还架了副眼镜,金色的镜链从耳后垂下落在胸前,又绕肩颈落到身后,浑身散发着一股高知分子的严肃和板正。
这会儿他正和身边另一位稍显年轻些的男性说着什么,对方则连连点头,满面笑容。
名牌上,写着他的名字:张逢期。
莺芝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划过名牌,很快收回。
“张老师和莫老师的感情,那是从十几岁时候就积累起来的。”
她的另一边,飞行嘉宾的另一位也凑过来加入了对话。
他的名牌只写着飞行嘉宾,没写名字,察觉到莺芝的陌生,他扯了扯嘴角:“你没见过我?我是林必珩。”
连络月小声在莺芝耳边补充:“是最近爆火的那个偶像剧男主——不对啊,你不是说二十年内没恋爱计划吗,怎么来了?”
林必珩不在意地笑笑:“公司让我来的,我就来了呗,反正就是看看,跟前辈们学习一下——也没人说不准来吧,你不也不结婚吗?”
连络月息声,不再说话。
第40章 小莺有什么看法
距离正式录制还有一段时间,各位嘉宾们入座后也都是在进行着事前的准备,调整麦克风,最后确认一下台本流程,顺便闲聊两句什么的。
有了林必珩的插入,连络月不再有聊天的兴致,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有一搭没一搭地刷起手机。
莺芝见她玩手机,也突然想到什么,拿出自己的手机来,打开刚才在看的社交软件,用自己的账号发了一条动态。
【今晚xx:xx开始在《我们的家和远方》直播间直播,可以前来观看。】
导演之前让大家在各自主页宣传一下,其他嘉宾什么时候宣的莺芝不知道,但她刚刚的确是忘了,现在补上。
反正在自己直播间直播也是播,在综艺的直播间播也是播,都一样。
她的账号已经有了不少关注,还大都是活粉,一条动态发出,很快就有人占领了评论区,进行起各种讨论,热火朝天。
莺芝向来就不怎么回评论,眼下也是,发完就关闭了手机。
录制快要开始了。
和其他类似的综艺不一样,《家远方》的观察室,并不是让嘉宾们聚在一起观看提前录好剪辑好的内容,而是采取了同步实时观看夫妻们动向的方式——
反应更为真实的同时,也代表着观察室嘉宾们要跟夫妻嘉宾们一起,在这儿一坐就是差不多一天,深度参与到其中。
没过多久,导演易姐来到观察室,简单又说了两句后,到工作人员的区域坐下,示意录制正式开始。
现场一下子安静下来,先前的闲聊俱皆不见,每个人都带上了得体的微笑,望向镜头的方向。
主持人董小棠第一个开口:
“人生漫漫,难免疲惫,唯有家是我们的港湾,供我们停留休憩,成为风雨中可以获得片刻安宁的一隅——大家好,欢迎来到本期《我们的家和远方》,我是董小棠。”
她噙着笑意看向身边的几位嘉宾:“虽然都是老面孔了,但还是请大家走个过场,和新观众们介绍一下自己吧?”
“嗯……就先从我手边这位老前辈开始吧!”
董小棠身边,那位高知分子前辈呵呵轻笑:
“谈不上老前辈,只不过多活了几十年而已……不过话说回来,我还要做自我介绍吗?我想大家应该都认识我才是。”
“张老师说得对,您在圈子里这么多年了,谁还不认得您啊。”
张逢期另手边,先前和他交谈的中年男人笑道,“我托个大,不如从我开始吧——大家好,我是施尚,不婚主义者,来这里是为了多感受一下像张老师和莫老师这样的、圆满爱情的芬芳。”
施尚,三四十岁的样子,但穿着打扮却和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一样,头发挑染了红色,穿着皮衣夹克,里头是件花里胡哨的衬衣,莺芝注意到,他的耳朵鼻子和嘴唇上都有孔洞,只不过没有带饰品。
若无意外,估计是为了上镜所以把那些给取掉了。
介绍完自己,施尚爽朗地笑了笑,忽视了手另一边的女性,对对面的连络月示意了一下。
连络月看了看对面仅剩没发言的女性,没多嘴说什么,接过了话头:
“我是连络月,不婚主义者,来这里也是为了被各种爱情熏陶一下,我虽然不婚,但很喜欢看别人的幸福。”
说完,她没有cue莺芝,而是对对面那位女性道:“像华姐姐那样的感情,我就也很喜欢看,感觉心里暖暖的。”
莺芝看向被连络月称为“华姐姐”的人,那是个大概四十岁上下的女性,今天做着质朴的打扮,素色衬衫和长裙,长发挽在颈侧,温和柔婉的气质扑面而来。
听连络月如是说,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头:“哪里……还没结婚呢。”
“八字都已经写下一撇了,可不就是快了?”董小棠笑道,“华姐姐也介绍一下自己吧。”
“大家好,我是华晓识……是一名网络歌手,目前在备婚。”
“说起来,我们今天的飞行嘉宾多了一位呢,平时都是只有一个的。”
施尚讶然开口,声音微扬,“飞行嘉宾们不介绍一下自己吗?”
华晓识抿了抿嘴,不再多说话。
“当然要介绍啊,我和王老师不一样,像我这种刚进圈的小白,得抓紧机会多多刷刷脸呢——”
林必珩哈哈两声,极其自然地把话头接了过来,“大家好呀,我是林必珩,你们今年的夏日男友~”
他说完,又伸手朝身边一摊,
“至于我身边的这位,想必也有不少人认识了吧?是的,正是你们的电子榨菜,媒婆小莺啦。”
有镜头在,旁人不至于对此做出什么反感的回应,连络月已经快被他这一顿又抢话抢镜头又暗里踩人的表现给恶心坏了,莺芝本人却不觉得有什么,坦荡地一点头。
“我是小莺。”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见她似乎真的就说到这里,完全没有借这个难得到自己这里的话头多表现一下,挣挣镜头,林必珩都愣了一下。
眼看要冷场,对面施尚又在跃跃欲试,想要开口,接收到导演从耳麦里传来指示的董小棠赶忙出声:
“说起小莺,我平时没少刷到她呢,在座的各位也是吧?节目组为了把小莺请来,可是很不容易呢——没了解过的可能不清楚,小莺在算姻缘领域是很有一手的,而且每天只有三卦,谁能得到这个机会,全看缘分!”
这可是这期节目组花大功夫请来的热度核心,不好好利用起来怎么行?
话题得使劲往她身上扯!
连络月笑道:“是啊,我见过直播间给小莺怒砸几十个超级大礼物都没能得到一次机会的人,也见过连关注都没点,衣食住行都还拿家里的学生党们抢到机会,就是完全随缘——可能这就是她算得这么准的原因吧,得信缘分呀。”
张逢期不加入这种小辈们的讨论,林必珩想要说话,却没把握住先机,落后了一步。 :
施尚开玩笑似地呵呵笑道:“哪有什么缘分啊,要我说,还是砸得不够多。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就算是真有月老,你给他砸个千百八十万的,看这一卦能不能行。那铁定能成啊——”
这下不止连络月,连华晓识都微微皱起眉。
虽然是开玩笑,但未免也太让人不适了。
莺芝无所谓地笑着,仿佛他们或抬高或贬低的根本不是自己。
“一天三卦是我能力有限,超出了就会有一定概率不准,所以给自己规定了只有三卦。至于其他,众生平等,机会自然也是平等。”
“哇塞,小莺这话说的,有种神爱世人的味道了~”
董小棠笑眯眯接腔,做了总结,推进流程,“那么就让我们看看,今天我们的夫妻嘉宾们,哪一对和我们的红线女神小莺有缘,能得到她的祝福呢——”
“请接入画面吧~”
——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你做不好事情可以不要做,放着我来做可以吗?”
“可……”
“可什么可,你做不好,我还要给你擦屁股,等于一件事我得做两遍!!你就不能消停点!”
“我只想帮上忙啊,我要是什么都不干,你又要说我无所事事了,怎么我怎么做都不对,你到底想哪样?”
画面中,几组夫妻嘉宾被安排去野炊,其中一组已经结婚二十多年的夫妻因为对食材的处理起了争吵。
妻子处理肉类时,丈夫自告奋勇地拎着土豆萝卜等离开,洗洗切块切片,还得意洋洋觉得妻子看到会夸自己。
然后妻子回来后看到没削皮的土豆萝卜,以及带着皮入锅正在和鸡蛋一起炒的西红柿,眼前直接一黑,当场就发火了。
观察室里,众人表情各异。
连络月林必珩施尚乃至华晓识张逢期、全都是一脸地不赞同。
董小棠无奈地笑着,开始就此话题发散讨论。
“说起来,夫妻一起生活,确实很容易遇到这样的问题吧?王叁伦和关以意之间的矛盾,大家怎么看?”
施尚第一个开口,摇头:“受不了,这就是我不结婚的理由——一想到有个人要在我耳朵边上絮絮叨叨,我做什么都是错,不做也是错,我就要疯掉。我知道,我这种心态不是个好丈夫,但我确实不想勉强自己,所以为了避免这种矛盾,我选择远离婚姻。”
连络月也摇头:“我也受不了,这也是我不结婚的理由——一想到有个人要在我干活的时候躺着玩游戏,或者一声不吭直接给我帮倒忙,我就要疯掉。我知道……哈哈,接下来的话我就不说了,大家都懂~”
施尚瞪了她一眼:“等下结版权费给我啊。”
连络月笑而不语。
林必珩啧啧:“我觉得,男人嘛,应该对伴侣的情绪负责,如果对方感到烦躁,那就要清
楚烦躁的原因在哪,这样才能不让双方的矛盾积累——退一步讲,要是平时给够对方情绪价值,让对方不管做什么都高高兴兴的,还会有这种争吵嘛?对不对?”
他笑道:“如果我以后结婚了,一定会让我的妻子成为最幸福的人,每天都高高兴兴的。”
莺芝看了他一眼,视线从他意气风发的表情上掠过,没有说什么。
一直沉默高深的张逢期却开了口,表示了对林必珩的肯定:
“小林这话说得不错。既然已经结婚,就要对自己的太太负责——夫妻双方不说事事心有灵犀,心意相通,最起码也要做到心意相通,彼此尊重。”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又继续:“只有这样,才能让感情持续下去,我和你们莫老师,结婚三十多年来,就从没有过这么大的争吵。像王叁伦这种,是不行的。婚姻啊……需要经营。”
莺芝听着,眼神落在他抵在唇边掩住咳嗽的手帕上,又移开。
“那华姐姐呢?对夫妻的相处之道有什么心得吗?”董小棠道。
华晓识含着笑,摇了摇头:“我第一任丈夫……去得早,我们还没有正式办婚礼,就已经去了。第二任……也就是现在在谈的这一位。”
“他对我很好,很体贴……像这样的事,他从没有让我插手过,平时偶尔聚在一起,家务都是他做。”
说着说着,华晓识脸颊都红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说,不会让我有机会碰这些刀啊血啊的,要好好保护我。”
“真是让人羡慕啊……那小莺呢?小莺有什么看法?”【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