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卦续又一
可能是觉得莺芝后边给出董银灵“正缘”信息时的措辞语句说法等过于的“专业”,比起很多算卦的“大师”们也不遑多让,直播间的观众们讨论的内容话题也越来越倾斜。
而且最重要的是——从头到尾,竟然真的是一点钱也没收!
等董银灵离开连线,许多就是为了关注潘永福时间后续的观众们也离开,那些滚动着的消息里,已经只有很少部分是在聊潘永福相关事情的了。
听到莺芝说出还有两个名额,大家纷纷都送起了礼物,兴冲冲表示自己也要加入抢夺。
各种礼物的特效声中,莺芝接下来的两“卦”也都接连登场了。
其中紧接在董银灵后边的,是一位正在读大学女生。
她想算算跟现在在谈的隔壁班的男朋友能不能走到最后,被莺芝告知对方还有一个网络上的女友后,干脆利落就在直播里拨了对方的电话通知了分手,然后,又眼巴巴望着莺芝,询问自己的正缘在哪,能看到不。
莺芝被她雷厉风行的做派、小狗一样的眼神,搞得有点忍俊不禁的同时,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就是嘛,她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没有人渴求“真爱”?
必然还是有的!
在告知了女孩对方的正缘要在七年后才相遇、并在对方的大失所望的哀怨中,连线断开,直播间迎来了今天的第三位幸运观众。
这是个看起来还不到十岁的小男孩,长得清秀可爱,不是那么黑的头发还有点自然卷。
他捧着手机趴在学习桌上,一本正经地问莺芝,能不能帮他算算,和他的小女朋友能不能结婚。
满直播间让他快点把手机还给爸爸妈妈的调侃中,男孩表情严肃:“她每天都会给我带糖,笑起来很可爱,我很喜欢她,每天都会给她留最喜欢的甜点,昨天送给了她一个头花,她带上很好看——”
莺芝也忍不住扬了扬唇角,问起对方相关的资料来。
男孩小脸一僵,显然准备的不是很充足。
“……姐姐,你等我一下哦。”
然后,就在无数观众的瞩目中,他把手机悄悄塞到了衣兜里,蹬蹬蹬跑了出去。
片刻后,有声音传入直播间。
“妈妈,我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几点呀?在哪家医院?”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稍显粗犷的男声:“——你个小崽子还敢提?!要不是你当初不好好按计划出生,我老婆能遭那么多罪、又是打针又是催产的?过来,做什么作业,先给你妈揉揉脚——你揉另外那只。”
“我很急的……”男孩嘟嘟囔囔。
直播间黑黢黢的一半屏幕里,看不到他做了什么,只听到那男声有点生气:“让你揉脚,没让你去跟你妈妈撒娇、嘿嘿嘿——干嘛呢你,当你老子我是空气啊!”
随后,一道含笑的女声响起,并不怎么温柔,却让人心都跟着平静了下来:
“为什么想知道这些?”
男孩答得老老实实:“我想算算我跟阿洁能不能结婚……”
“——你个崽子不得了啊,还没你爹腿高呢就想着霍霍人家家的白菜了?”
“好啦,别闹了。”女声笑着斥了一句,随后,她把答案告诉了男孩,又道,“是什么算卦的软件吗,如果我收到了扣款提示,会原封不动从你压岁钱里扣的哦。这是你算的卦,理应你自己承担费用。”
男孩重重“嗯”了一声:“我知道的妈妈,没问题!”
说完,他嘚嘚嘚又跑回了房间,男人笑骂的声音被甩到了房间外。
然后,直播间的镜头一晃,男孩小脸再次出现,黑亮的眼睛里带着点雀跃:“姐姐,你给我算吧,我妈妈刚刚说的你听到了吧!”
莺芝失笑:“好的。”
红线落下,她睁开眼,含笑朝镜头点了点头:“那位名字里带洁字的女孩,是你的正缘。你们之后会在父母的祝福中结为夫妻,成立家庭,幸福美满。”
“我就知道!好耶——”
男孩雀跃跳起,一个没留意,脑袋磕在了书桌上方的隔层上,痛得一声没控制住嗓音的“嗷”,引得屋外又是一声大嗓门。
“你到底还做不做作业了,不做就出来!等会邻居要是来投诉你扰民,我要罚你小子明天刷碗的!”
男孩捂住嘴巴,讪讪一笑,眼睛却是晶晶亮的。
他小声道:“放心吧姐姐,我知道你的规矩,也懂规矩的!这周末我就和阿洁的约会就会定在月老庙,我们一起去给你的老板上香~”
莺芝笑着摇了摇头,没把有些稍稍小得意的话说出口。
上司?
她就是如今姻缘殿的主事人了,没有上司。
【我x我x我x,真真正正青梅竹马啊,谁眼红了我不说反正不是我呜呜呜呜】
【……我只能说,牛】
【这种家庭一听就很幸福啊,也替那个女孩感到开心】
【我这次真的酸了,为什么小学生都能得到真爱,我却只能跟傻逼相亲】
【我又相信爱情了,但是只限今晚】
……
连线断开,满屏的观众们还兴致勃勃的讨论中,莺芝带着职业的笑容,三两句说完结束语,直截了当关闭了直播。
依照平台设置,直播关闭,黑屏彻底消失前,还有三分钟可以供讨论的时间。
完全没尽兴、还有很多话要说的观众们纷纷控诉着她的无情。
不知道是谁先提议的,总之很快,屏幕上就有人发出了群聊号码,以晚间生物为代表的“大哥”带头同意加入,许多人便都纷纷复制了该号码,转手加入。
——还没顾得上说出的意见和看法,随着聊天讨论阵地的转移,也总算有了新的地方以供发表。
莺芝对这些全然不知。
三次实打实的观缘,让她的仙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即便今天是刚从天庭下来,有过昨晚的补充和调息,也还是不可避免有点疲惫。
直播关闭,简单洗漱一番后,她就倒入了床铺,沉沉睡去。
……
翌日清早,莺芝照常起床,收拾后到楼下街边买了早餐,又去到了庙中。
这里已经算是她在凡间的“补给站”了。
拎着早餐,她往那个供奉着多位神像的小院走去。
现在时候还早,庙里的人并不多,少许的一些也多是原本的工作人员,清洁工等,像莺芝这种穿着“汉服”长裙的年轻姑娘在这儿是相当显眼且有记忆点的。
为避免给人们留下什么诸如“有个奇怪的姑娘老是在早上到庙里来然后一坐一天”的印象,她都是尽量避着人走的。
熟门熟路抵达目的地,刚一拐出拱门,莺芝就瞧见一个身影在那几棵熟悉的“祈愿树”下观察着,那人不算太高,走路的时候一高一低的,看着腿脚有点不太爽利。
估计又是那些祈求发财健康的,遇到难事来拜拜神、或者难关度过来还愿的吧——也只有他们会来这么早。
心下琢磨着,她脚下一转,当即拐了个弯,从另外的方向直接绕到了月老那间的后门,在后墙靠近月老像的长椅上落座。
庙里这会儿人太少,为降低存在感,能避则避。
至于现在嘛……
莺芝将刚捞出油锅还有些滚烫的油条从袋里取出,小口咬上一块。
先吃饭。
油条外焦里软,一口下去油香满口,只是对于吃惯了天庭食物的仙来说,难免会觉得有些腻。于是乎,莺芝基本是吃上一段就要吸好几口解腻的豆浆,吃上几口又要吃一小块摊主送的小咸菜丁,就这么来回循环着,简简单单一顿早餐给她吃得忙碌不已。
至于墙上贴着的“此地禁止进食以免打扰神仙”,她完全没理会。
——姻缘仙在自己的庙里吃吃东西怎么了?
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着,临时取消耳饰化形的红线小人完全赞成,顺便捧着鸡蛋手脚并用地剥着。
突然,脚步声从一墙之隔的殿内传出,有人进入了月老殿。
衣料摩擦的声响过后,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感谢月老……谢谢您派来的使者为我指点迷津,圆了我的念想……”
声音不算太大,只能说是“低语”,但或许是因为周围没人的缘故,说话的人没有刻意压着声音,以莺芝的耳力,能听得再清楚不过。
她心里一动,耳朵当即竖了起来。
“我也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看她一眼……分开了这么多年,有了这一面,见她过得还算不错,我也就圆满了……”
“感谢您的好意,只是……我不能去拖累她,所以特地来跟您道个歉,希望您能原谅我……”
那人又念了几句,随后,脚步声再次响起,一轻一重,交替着逐渐远去。
莺芝一口气喝完豆浆,把包装的袋子和纸杯扔到了旁边的垃圾箱里。
她擦了擦嘴,清理干净后,从后门迈入了殿中。
大开的殿门正对着面容慈祥的神像,长案上,几支刚燃了不久的香正袅袅散飘着烟,莺芝扫过殿中陈设,心有所感般,视线陡然一转,落在了地面的蒲团上。
——一根红绳正悄无声息地躺在上面。
莺芝微微一顿。
她这些天送出去的红绳,拢共也没有几根,文隽那里一根,另一根……
方才在院中匆匆一瞥的那个身影再度浮上脑海,莺芝恍然。
原来是他。
——看来他去见过那位女性了。
只不过,他该是没有选择相认,只是默默地守望了片刻。
莺芝叹息。
因为相爱而感到亏欠,便就选择如此错过。
……实在可惜。
第22章 合作邀约
之后的几天,网上关于潘永福董银灵事件的风波闹了沸沸扬扬的一阵子,才渐渐过去。
莺芝的直播中,董银灵自白部分的切片也被剪了出来,带上事件tag,随着董银灵事后在自己主页发动态po出来了的医院单子、银行账单等一起,均皆爬到了热搜前排,算是将这件事从另一个角度展示在了大众面前。
值得一提的是,董银灵还单独发布了一条动态,配有一张转账截图。
金额不算小,有十数万。
转账时间是前段时间的某天晚上,收钱方则是某山区孩童助学基金会,而执行这笔转账操作的,看用户名,赫然是潘永福本人。
——那笔被他家里人在他死后还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宁可无视他意愿、把他视作安全感港湾、爱并愧疚着的女孩名声搞臭,都想要找回的钱款,那笔他和董银灵在几年间一点点攒起来的生活经费,被他在去世的那一晚,就全部捐了出去。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要回家,有没有想到自己会出意外,都已经无人知晓,但是这笔钱,确实是实实在在地,被他送给了那些和他、以及他那些可怜的姐姐们一样的孩子们。
这一结果,令人唏嘘不已。
而随着风向转变,部分在事件爆出来后就立刻义愤填膺加入了对董银灵声讨大军、站队表态,以借此博得众多关注的“大v”们,先后站出来对董银灵道了歉。
但也有一些包袱比较重、或逆反心理比较足,抑或本身就对董银灵这等被盖章为“捞女”人群极度不认同的人,仍旧固执己见,把所有意见不同的人都打为了极端尖锐的人群等。
不过总的来说,这些都不会再对董银灵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潘家父母也被网友们当成了典型的例子,平时在网上跟别人互动打嘴仗时总会拉出来说一下。
这件事的风头虽然过去,但从最初时潘永福失意露面,到后来的潘家人气愤求助,以及最后董银灵的自白声明,尘埃落定,一切的一切,都有着一个身影出现在,把整件事串了起来,且在其中还起到了相当一部分作用。
以广大网友们的吃瓜水准,当然不会把它漏掉——
那个神秘的直播间!
据围观了全程了部分网友透露:
【潘永福当时算卦的时候,那个主播就看出了有什么不太对劲,后来潘家人上门,她更是严词拒绝,直接下播,到最后,董银灵这个真正的“受害人”出现,她才松了口,给出了堪称惊雷的信息量,让事情的真相成功被揭露,实在是太神了!】
【而且,好像前阵子任柏承隐婚出轨的事也是她曝光出来的吧?】
【对对对,我一个朋友当时正好在直播间,说那个被小三的粉丝当时完全不知情,上门算卦是纯属为了踢馆找茬,结果被塞了这么一嘴真相,人都懵了。】
【也多亏了这主播,大家才知道任柏承是什么货色啊。】
最终,许多吃瓜群众就此认定——这是个真的能掐会算的活月老!
这时,部分网友便带着直播间的链接低调路过,恰到好处让其他人得知了该直播间以及此“活月老”的名字。
之后莺芝的直播,人气虽不再有任柏承事件和潘永福事件最高峰时的数据,直播时互动的活人观众却不少,粉丝数也更是一路飙升,迅速就突破了五十万的关卡,且几乎都是新鲜活粉。
这对于一个新人主播来说,简直是不要太离谱的数据,也是多亏了现在直播行业的火热,才能让莺芝有这么“轻易”涨粉的经历。
莺芝并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概念,她只知道,每次直播时,弹幕上讨论她观缘相关内容的是越来越多了,时常也会出现一些男男女女在上边讲述着自己和恋爱对象的事情,对此,姻缘仙大人表示十分欣慰。
而她的私信列表,也总都是满满当当。
“月仙大人,这个x博上有人找你诶!”
身兼直播小助手及私人助理双职位的红线小人现在恨不得时时刻刻抱着手机,实时监测各项信息,发现了什么新内容后就迫不及待向莺芝汇报。
莺芝正在吃饭,用以佐饭的是一部古代的神仙下凡轻喜剧,热热闹闹最终皆大欢喜版,是她最喜欢的调调。
听到红线小人的声音,她把剧暂停:“什么内容?”
她的x博账号并没有“认证”,也没有在资料什么的挂上是自己的说明,更没有什么相关联的动态,只有一个ID和直播平台的一样,所以很少有人会从这里找她,平时闲聊倾诉之类都是从直播软件那边,这里的多半就是一些没什么意义和内容的试探,比如问问她是不是真的“小莺”之类。
上次有人从这边找她,且确实有事的,还是董银灵。
现在红线小人这么说,明显不是普通的水聊,所以她也稍稍多了些关注。
“是说想找您合作——”
“合作?”莺芝一怔。
找她合作什么?
她又不是很了解凡间的这些东西,能做什么?
“他们说,他们那边是一个庙,在搞旅游计划,想找您合作,帮忙推广一下。”
这下莺芝听懂了。
她来了些兴趣,又有点好奇:“很偏僻的庙宇吗?”比如基本上没有香火的那种。
要不怎么会找到她来帮忙推广。
红线小人摇头:“没细说,但应该不是姻缘庙,不然就会直说了——不过他们留了联系方式,我们要问问吗?”
莺芝没有拒绝:“可以,那就问问吧。”
不管怎么说,这种类型的合作,她是可以加入一下的,即便不是姻缘庙,那也不是不能帮帮忙,反正都是同僚们的,说不定还能赚点人情。
红线小人得了准允,当即便添加了对方留下的联系方式,有模有样地沟通了起来。
莺芝也不着急,继续慢条斯理吃着自己的饭。
等她吃得差不多,那边的沟通也有了初步的结果。
“他们确实有点偏僻,在一座山里。但据他们说,他们那里是很灵验的,周围城市的人都知道,经常有人大老远跑去求上一签拜一拜。”红线小人汇报道,“只不过因为太偏,所以知名度很难打开,除了本就对他们熟悉的,就只有‘口口相传’这么一个法子——他们也有在做视频账号,但成效应该是不怎么样,刚好刷到了月仙大人您的直播剪辑,听到您说不收钱但是需要去庙里上香,觉得是个虔诚的人,就想和您合作,虽然不是月老庙,但他们说‘天下玄学是一家’,都可以互惠双赢一下。”
“很灵验……”莺芝略略抬眉,好奇道,“是哪殿的庙宇?”
很灵验的话,依照现在网络的传播速度,即便下边只有人口口相传,但只要搞起来线上的,也是很容易在网上火起来的啊。
“呃。”红线小人停顿了一下,“……送子娘娘殿。”
莺芝唏嘘:“是他们啊……那没事了。”
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了。
这可是比她们姻缘殿业绩还要差的部门,难怪香火起不来。
想到这儿,莺芝没有过多犹豫:“行,可以。合作就合作吧。”
“等今天的直播结束,再详细跟对方沟通一下合作的内容——嗯,到时候我顺便问一问文隽,看看他要不要加入进来,为他们送子殿的业绩添添柴。”
红线小人双手赞成。
直播时间已到,一人一线也不再多说,简单收拾一下,开启了今天的直播。
……
找莺芝合作的那家庙宇名叫惠恩庙,位于茂城辉林山一带的山间。
莺芝循着对方给出的“交通路线乘车攻略”,从落脚的城市出发,乘坐高铁至茂城,而后经转几路大巴,又搭乘了一段路过村民的三轮翻斗车,付出一张大钱,最终才兜兜转转抵达距离惠恩庙最近的一处山脚村落。
在茂城下车后,她有试探询问过周围的人们,有没有谁知道“惠恩庙”要怎么走,但让人失望的是,几乎没有人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莺芝深感疑惑——
他们不是说,附近的人有许多都知道吗?
连所在城市的人都鲜少有知道该庙宇的话,这要推广起来确实不是一般的难啊……难怪他们会“病急乱投医”,找到一个姻缘方面的主播去。
而等中间转过几次大巴,才有售票员接了莺芝的话,与她聊起这
惠恩庙来,不过在她口中,称惠恩庙全称的少,基本都是只称“庙上”——
“哎哟小姑娘,你去庙上啊?”
又或是:“别说哎,庙上确实灵,我邻居家有个早先嫁到隔壁村去的表姐,十几年前那会儿了,说什么都怀不上,两口子都去医院查过,说是没问题,可就是怀不上。就是她老娘替她去庙上求了求,后来才有了他们现在那个闺女……长得可水灵了!”
莺芝一边笑着和对方维持交谈,一边心中叹气。
在知道他们的人这里,连全称都没了,只有个土称,就算“灵验”宣扬出去,又有谁知道“惠恩庙”呢?
从三轮车上下来,挥别热心大姨“去家吃饭”的招呼,莺芝没有选择从对方那里打探来的直达庙上侧门的路线,而是绕去了从正常铺下来的官路,独自往上行去。
过了还能供车辆行驶的路段,便已经到了林深处,木板铺就的小道尾衔石阶,再往上去,才终于是惠恩庙大门。
第23章 惠恩庙
月老定缘直播间现在的观众群体已经基本都是常驻看客,以讨论每天的卦象、吃瓜、蹲算卦机会等为要,围绕莺芝的三次观缘展开,很少再有像任柏承和潘永福事件巅峰时的那种,只关注瓜本身,一点也不管这个直播间到底是干嘛的。
每每莺芝开播,观众们已经都摩拳擦掌,准备好抢连麦机会或收集新瓜素材——越来越像一个“专业”的直播间了。
三轮连线结束,莺芝从容下播,观众们则热热闹闹转移阵地,去他们的群聊里继续唠今天的三对。
收到莺芝的消息时,文隽正处理着文书,时而瞥一眼群里关于“今天这个男医生的老婆到底因为什么跟他吵架”“工作太忙到底该不该结婚”的热火朝天的争论,以作放松。
手机震了几震,看到新消息弹窗,文隽放下笔,有些莫名地划拉出对话框。
“——深山小庙意欲开展旅游业务,寻求推广合作,邀我去‘实地考察’,我已接受邀请,此庙宇系送子殿相关,你是否要同行?”
文桐凑头过来,有点诧异,“这谁的消息啊?”
文隽迅速把手机锁屏,收入乾坤袋,避开了她直勾勾的目光,随后侧头瞥向这位又摸鱼摸到他背后来了的不速之客。
顶着文隽“你怎么又来”的视线,文桐视若无睹泰然自若:“送子殿跟你有什么关系?送子殿的去考察,还要叫你一起?你什么时候有送子殿的朋友了?”
文隽没理会她,在追问声中草草收拾了桌案,起身径直朝殿外走去。
“剩余的文书你批完放我案上。”待得走出许多,他的声音悠悠飘了回来。
文桐一愣,似是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回过神来时,那人影已经完全不见。
她低头,案桌上,没批的文书小山一样摞起。
“……文隽!你又溜下凡!!”
还留下这么多工作!
……
莺芝踏上最后一阶石阶,看见惠恩庙的大门时,也看到了惠恩庙大门边上正在研究那块刻写庙宇名称匾额的文隽。
在还没完全上来前,她就察觉到了他的存在,故而并没有什么诧异。
对方明显也早早就感知到了莺芝的到来,回过身来,对她微微颔首以示招呼。
“和上头汇报过了吗?”莺芝走近几步,“如果是下来办公,应该能算是带薪出差吧?”
“嗯,汇报过了。”文隽点头,又稍微抬抬手指了指匾额,“你来看这个。”
顾不上探听送子娘娘殿出差的待遇怎么样,有没有补贴,莺芝仰起头,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向那块充满了岁月痕迹的匾。
“什么?”
此刻周围没有其他人,文隽声音依旧不大,刻意放轻了些:“确实有仙力残存的痕迹。”
莺芝也随着稍稍感知了一下,同样轻声回:“嗯……已经快完全消失了。”
有仙力残存的痕迹,证明确实是有过“显灵”的,也就是说,这里的工作人员说,自家的庙很灵验,并不是在单纯地吹牛,而是真的有受到过所供奉的仙神的照拂——还不是那种简单的“批量处理”的照拂,是像莺芝这种,身负相关职责的神仙亲自出手,针对性地、单独的出手。
至于现在马上要消失……也不难理解。
近些年来,送子殿那边本身就业务减少,在凡间的香火也是大范围地、全面性地减少,所以天庭原本就有裁员,大幅削减了该殿的人手,就好比现在的姻缘殿一样,只有莺芝一个主事,剩下的全是红线小人仙鹊鸟这种、在她上任后被其仙力“点化”或“影响”来的,和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完全同源、本就属于一体的小助手——
估计那边的情况和她这里比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肯定是没什么多余的仙能分精力到这种小小的庙宇来。
而且现在“求子”的祈愿也少,这种偏僻小庙宇,除了本身就在这里修行的人每天定时祈祷之类,说不定很久都出不了一个外来的,天上更不会把视线投注到这边来了。
那仙力的痕迹可不就渐渐淡化了么。
想到这儿,莺芝怜悯地看了一眼文隽,安慰道:“没事,我们这次来,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不用担心,一点点来,会慢慢变好的。”
文隽:“……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莺芝没有意见:“行,刚好我去问一下跟我联系的那个人在哪里,完善一下之后的合作细节。”
说完,她率先迈进了惠恩庙大门。
……
惠恩庙规模不大,就是像他们介绍上所写的那样,一个寻常小庙。
莺芝二人刚走进庙中没几步,就瞧见了个身着长衫,怀抱扫帚在椅子上打盹的男人。
忽然,那人像是睡魇住了般猛地一个激灵,直直坐了起来,两眼大睁。
莺芝脚步一顿,望了眼身边在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里下意识后退一步的文隽,眨了眨眼,重新看向那位被他们脚步惊醒的人。
那人呆呆坐了一下,看了看怀里的扫帚,又揉了把眼,渐渐回过神来。
见状,莺芝微笑出声:“你好,我是……”
“啊——小莺!”
出乎莺芝意料的是,对方眼睛一亮,迅速叫出了她的名字,完全看不出一点“如梦方醒”的困倦。
喊完这一声,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状态,忙站起身。
他把扫帚丢到一边,在身上抹了抹手,朝莺芝和文隽伸出去:“你好你好,我是随心而去。”
文隽没吱声,但在莺芝之前伸手握了上去。
“你就是随心而去?”莺芝有点惊讶。
那个戳到她私聊,并跟红线小人联系的,昵称就有随心而去这几个字在里头。
“对,我就是——咱们边走边说?先逛逛庙里。”那人嘿嘿笑了笑,也不觉得尴尬,坦坦荡荡的,“这不是地方比较小么,人也不多,所以很多事儿都是我们自己做。”
经他介绍,庙中的洒扫炊事等杂事,基本也都是这里供奉神像维护庙宇的,常驻的他们几个自己负责。
当然,接待和网络运营也是。
他掏出手机,给莺芝他们展示了几个视频平台他们的“作品”,又自豪又有点不大好意思。
“拍的不好,主要也都不太懂——但我们人不多,只要能把庙照应好,就算要学什么新的东西,我们也都很乐意,毕竟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至于当时说的在搞旅游计划……哈哈,一点梦想嘛。”
莺芝表示理解。
既然是想求合作,那不可避免地就会把自己这边情况往好了吹一点。
“喏,这就是我们的主殿了,里边供的送子娘娘,许多来拜过的都说可灵验了,据说我老娘当初生我的时候也没少来给娘娘擦案上香。”
莺芝偏了脑袋,声音压低:“现在你们殿主事是谁?”
文隽轻轻“嘶”了一声:“我想想……应该是榴仙。”
“……应该?”莺芝微讶。
这是连上司是谁都不知道?
文隽对她的讶然视若无睹,面不改色继续道:“近些年才上任的,好像是因为上一任请辞去云游四海了,榴仙便升了上来。”
莺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说话间,惠恩庙的唯一主殿已经参观完,随心而去带着两人逛到了庙宇后方。
和寻常庙宇中以东西两侧厢房为留驻人员住处不同,惠恩庙这里,随心而去他们这些以这里为家的人居住在殿后小院的厢房中。
“吃饭和厨房,还有我们的房间都在后边,东边是给来祈福拜神,来不及下山的人临时住的,西边是仓房和一些‘义工’的住处——都算是‘客房’吧。”
随心而去介绍着,“二位这几天就在东边先住着吧,那边还有空房。”
“义工?”莺芝道,“不是说香客都很少么,这么冷清,还会需要义工吗?”
随心而去笑道:“是很少,但是不管什么时候,总会有些人想着逃离人群,找个隐世之所什么的住一住,像是隐居什么的。不过又不是谁都能真的忍得了那种生活,现在这个社会,也没有随便到一座山里就改个木房子住的条件,所以很多有这种需求的人就到一些道观寺庙或者庵堂之类的当义工——”
“这是小莺——对,就那个!等我带他们先逛完一遍再来哈——”他带着两人逐一看过厨房餐厅等房间,跟两个同样穿着长衫的人随意一招手打招呼,又继续先前的话题,“嗐,咱们这儿是没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但既然有人都上门来问了,那就留一下,他们反正就是要个新鲜感,住几天就走了,我们给个遮风挡雨的地儿,横竖也就提供一口饭,能值多少钱啊。反正顺便还能让这儿多点活人气儿,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不是?”
“也是。”莺芝道,又问,“那我们住东厢房,是因为现在有义工在,西厢房住了人吗?”
“是啊……哎哟!”随心而去“嘿”了一声,“这不巧了么,那不,那两位就是。”
莺芝和文隽沿对方目光方向看去,两个样貌年轻的男性从庙的大门进来,其中一人身上背了个大包,外边露出了几根芹菜豆角,看样子应该都是蔬菜,另一人则拖了个小小的带滑轮的篓,里边放着一些瓜果。
“胜老哥,你们这台阶也弄太高了,负重上来好累啊!”拖着篓的那个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气,开玩笑似地抱怨着。
随心而去笑道:“哎呀,辛苦二位了——都说了不必麻烦,菜什么的咱后边种的有,不缺的,瓜果也不着急吃嘛。”
他朝后边指指,“弄到后厨就行,或者东西放这儿,去后边喊他们来搭把手也成——安先生,要不先把包放地上休息休息?”
背着蔬菜的男人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们直接弄过去就行。”
说完,两人从莺芝几人让开的道路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快要跨出走廊时,一道女性身影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迎到了那位拖着瓜果篓的男人身前。
他们说了些什么,她为男人擦了擦额头,随后,三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走廊。
莺芝收回视线,正欲说话,一直没吱声的文隽突然开了口。
“那位也是义工?”
随心而去点头:“是啊,他们二人是夫妻,最近才来的,后边那位倒是常来。”
文隽没再说话。
莺芝觑了他一眼,又瞧瞧几人消失的方向,眼眸微闪。
第24章 要算卦吗
等到一圈逛完,把惠恩庙大致的情况了解了一下,莺芝和文隽便在随心而去的指引下,先行去给他们落脚的东厢房安置了。
他们两人出行,实在是再方便不过了,什么累赘的东西都不用带。
只不过,为了混在凡人中不显得突兀,莺芝还是选择背了个简单的旅行包——虽然里边基本什么都没装,轻飘飘的,但作为掩饰也是够的。
文隽则是在和莺芝汇合后,进了庙门时才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个包。
两侧的厢房均有数间,东侧这边的都还空着,莺芝和文隽随意挑了两间相邻的。
推门而入,莺芝刚迈过门槛,耳朵上的红绳便迫不及待落到了她肩上,变成一个人形。
“月仙大人,这里也太冷清了吧!”
“来之前我们不是就已经知道了么?要是很热闹,也用不着找到我们来帮忙了。”
莺芝简单扫过一圈打量了一下环境——一张桌,一张床,一个柜子,基本生活必须的都有,还不错。
“也是……”红线小人嘀咕了几句,见莺芝又要出门,忙重新恢复化形,附上她耳垂。
莺芝没有选择坐下休息一会儿,放下旅行包后,她当即就转身离开了房间,准备敲响隔壁的门。
下一秒,文隽打开了门。
两人就这么一内一外碰了面,莺芝微怔,旋即道:“看来你也准备再去逛逛——难得呀,不应该多休息一下的吗。”
被她调侃了这么一句,文隽咳嗽一声,继而又笑了笑:“初来乍到,怎么好意思关起门睡大觉。我觉得该去和其他人多聊聊。”
莺芝往后院的方向微微一偏头:“那走吧。”
随心而去叫袁胜,所以又被那两个义工称为“胜老哥”,据他自己所说,他家祖辈一直维护着这间庙宇,修缮什么的,都是他们负责,这间庙也几乎算得上是他们本家的了。
刚刚给他们安排完住处后,袁胜就回到了后院,眼下莺芝两人也是朝着院后的方向在前进。
突然,莺芝开口:“你为什么对那几个义工感兴趣?”
她冷不丁这么一问,文隽倒也没觉得有什么突兀的,他反问道:“你不觉得,这么冷清的小庙,三个义工太多了吗?”
“也还好吧,对于夫妻来说,到这里来也正常。”莺芝眼睛弯起,“如果这里真的很灵验的话。”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压下各自的笑容,迈出了厢房前的走廊。
后院中,厨房在最西侧,其余几间便是住处和餐厅等。此时,当中的一间房门大开着,刚刚袁胜带他们走过时,有两位庙中人员就在那屋里坐着。
莺芝两人还没走近,交谈的声音便从其中飘了出来。
男声女声都有,时而还掺杂着一些笑声,显然相谈甚欢。
“老哥,晚上记得把我刚带回来的那一条嫩肉炖了啊,我老婆馋肉好几天了,再不加一餐,她都要饿瘦了——”
“哎呦,合着你自告奋勇下山去采买,是为了给老婆夹带点啊?”
“那是,不然谁乐意这么累死累活还爬上爬下啊,又不能直接把车开上来——宝宝,这回不用到半夜又因为没油水饿醒了吧?”
“……说什么呢你。”
听了一耳朵他们的交谈,莺芝二人也走到了房门口。
文隽屈指敲了敲开着的门。
“诶,正想着你们呢,你们就来了。”见到他们两人的身影,袁胜眼睛一亮,朝门口招了招手,“快进来坐,这蜜瓜可甜了,先吃点——怎么不休息会儿?”
莺芝从善如流走进,微笑道:“我们毕竟不是真的只是来游玩的,合作上的细节还是早点商量完,也能早点放心。”
袁胜笑道:“是这个理,你有这份劲头,我也高兴啊,看来是真的没找错人——先坐先坐,刚好大家伙都在,咱们慢慢谈,集思广益嘛。”
莺芝没有拒绝,找了一张空位坐下,文隽则在她身边入座。
面对周围几人各异的视线,袁胜呵呵道:“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两位刚才在前头见过了,这是安兄弟,经常来我们这儿做义工——这位是庆兄弟,旁边那位是他的妻子,姓孟,两口子刚结婚没多久,来我们这儿小住一阵子。”
莺芝随着他的话音向被他点到的人看去,几人也都朝她看来,莺芝带着礼貌的笑逐一点头以
作招呼。
随后,袁胜又指着另外两个和他一样穿着长衫的一男一女道:“老金和阿平,庙里的老人了。最开始说让试试网上宣传的,就是老金。”
莺芝又跟这两位互相点头致意。
袁胜介绍完,才回过头来,跟其他人道:“这位是小莺,一个很多粉丝的主播。旁边是,呃……”
文隽放下吃了半块的蜜瓜,补充道:“——她的助手。”
“哇塞,主播啊?”那对夫妻中的男性感慨了一声,看向莺芝的眼神中颇为好奇,“还没见过活的主播呢……主要是播什么的?多少粉啊,有我媳妇粉丝多吗?”
他身边的女性拉了一把他袖子,有些不大好意思又有些抱歉地对莺芝二人露出了个笑容:“你们好,我是孟书越,叫我小孟或者是书书都行,这是我丈夫,段庆之——他说话有点不过脑子,冒犯到各位真是不好意思……”
孟书越看上去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穿着合身的棉布长裙,长发编成了麻花辫,扎着头巾,比起只能说是清秀的五官来说,她身上那股水一样温和内敛的气质则更为引人注目,整个人透着股知性的美。
莺芝道:“孟姑娘也是一位主播吗?”
“她不是。”段庆之没在意孟书越跟别人说自己“不过脑子”,一把揽过孟书越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媳妇是个作家,出版过好几本书了,有很多忠实读者。厉害着呢。”
孟书越动了动身体,从他怀里挣出来,笑容中透出些无奈,理了理鬓发:“没有很厉害,也就是混口饭吃……小莺是做什么方面的直播的?我听胜大哥的意思,好像是特地请二位来的?”
一直没怎么加入他们对话的“安先生”安显礼开了口,他看了看莺芝,道:“我好像见到过。”
段庆之一愣:“你这从不刷直播的人都见过?那她岂不是很火了?”
文隽吃完了瓜,从口袋里拿出张洁白的巾帕擦拭着手指,斯斯文文道:“是很火,多的时候直播间也就几十万同接吧。”
段庆之愕然:“这么牛?”他又看向袁胜,“胜老哥,你请来这么厉害的人物啊,花费不少吧?”
袁胜呛咳一声,哈哈笑着,没接话。
莺芝狐疑地觑了眼文隽,总觉得他和平常不太一样,在接话方面有点过于积极了。
她先是回答了孟书越的问题:“我是,嗯……玄学?方面的主播。”然后摇了摇头,“不要钱。只要负责食宿即可。”
饶是孟书越也惊讶了:“只负责食宿……那不是和我们一样了?”
从莺芝他们到来后就没再插入过他们对话的阿平闻言笑道:“小莺姑娘是来帮忙的,确实也差不多。”
段庆之却嘀嘀咕咕道:“不一样吧?咱俩来主要是顺道度个蜜月——这儿山清水秀的,远离都市,调整一下作息,体验体验质朴生活,多多呼吸新鲜空气,还能再拜拜送子娘娘求个儿子……不都说这里灵么。那你看,咱们两边目标都不一样,哪能一起论啊。”
听他这么说,孟书越似乎有点不大自然,但那点情绪一闪而逝,很快被她压下去:“也是……我们是来有求于这座庙的,小莺他们是来帮助庙的,确实不该一起论。”
看他们来回说了几句,没了最初的生疏感,袁胜笑呵呵出面,接过了话头:
“那既然这儿都是自己人,咱们就一起聊吧——小莺,你这几天的直播就以我们这寺为背景吧,能多少帮我们提几句,宣传宣传,带点热度就行。让大家伙知道知道,我们这儿有个求子很灵验的惠恩庙。”
眼看天色渐晚,晚饭的点、也就是莺芝每天的直播时间就快到了,他搓着手,一拍胸膛:
“这儿扯不上来无线网,但是我们几个都有流量,能给你开热点播,虽然有点卡,但是也能用——其他的要求的话,你看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像是搭个场子啊什么的,我们都没问题,就算稍微有点难度的也没关系,你尽管提——除了我们仨,这不还有三位义工嘛,都能来帮忙。”
闻言,老金阿平也都纷纷点头。
身为义工的三位慢了一步理解这些话里的含义,但很快,他们也都认下了这份“工作”。
众人都看向莺芝二人。
莺芝神色自若,噙着笑道:“没什么需要特别准备的,不过……要是想惠恩庙不仅仅作为背景出场的话,我有一个提议。”
袁胜:“什么提议?”
莺芝温声温气答:“可以筹备一下,在附近村庄中宣传告知,惠恩庙几天后会有一场‘相亲宴’。”
文隽也是初次听她提起这个想法,但略一沉吟后,他便像早就知道这个“计划”般,很自然地补充道:“可以当做是个小型庙会来办,稍微宣传一下,会有人来的。且可以告知他们,来者即可免费领取由神仙祝福加持的手串或护身符等。”
老金有点懵:“可是,我们上哪弄神仙祝福的手串护身符啊?”
莺芝迅速理解了文隽的意思,心中也是一动,听老金发问,她笑着看了看在坐的人:“手串嘛,用绳子编就好。”
而且又不是当下就要办,有好几天的准备时间。
袁胜却已经想通关窍,眼睛越来越亮:“能行!”
人,尤其是村儿里闲的没事的人,都是喜欢凑热闹的——要是这次小“庙会”能办成,说不定之后还能把这个当成一种“习俗”继续办下去呢。
如今有小莺这个能稍稍牵头的,噱头也有,直接就跟大家伙说,有神算子在这儿坐镇,相亲成了的刚好能算姻缘,这不妥妥的么?
而且流程和准备上也都不需要太麻烦,本来就是个小地方,开个小会而已——
他当即拍板:“成!”
段庆之却是有点糊涂。
“不是,怎么就相亲起来了,这不是送子庙吗?”他看向莺芝,“你到底是哪边的玄学……”
莺芝微微一笑:“大抵属于姻缘方面吧——需要我帮二位算一卦吗?”
第25章 你看财神殿
听闻莺芝如此说,在场众人都是一愣。
一般情况下,拿学画画或学表演的人来做例子,不都特别讨厌平时有事没事会随便被人拉出来“画一个看看”“表演一个呗”的吗?
这小莺怎么还主动提起这茬啊,她都不介意的啊?
旋即,阿平便是有点激动:
“诶,也是哈,我们都还没当面看过小莺算卦呢,一直都是网上看,还真有点好奇!”
老金也来了兴致:“这是打算给我们亮一手吗?也好啊,让我们长长见识,都说可准了。”
段庆之刚回过神来,便听到他们的起哄,顿时有些尴尬。
“算什么……姻缘?可是我跟我老婆已经结婚了啊,不需要算了吧。”
孟书越原本有些意动,但不知想到什么,听到他这句话后,脸上也有些难色,没有立即答话。
一整桌,除了她以外,安显礼和文隽也因没有开口而显得有些沉默。
袁胜把众人反应收入眼底,乐呵呵道:“哎呀,新婚夫妻,要是算个圆满也还好,算出来其他的话那多伤感情啊!这是蜜月呢,你们俩就好好过你们自己的呗,不要跟我们抢这珍贵的机会,小莺的一天三卦名额可难抢呢——来来,要不,给我算算?”
明显是出来打圆场的,众人都心知肚明。
莺芝也没坚持要给段庆之他们“算”,只是笑着望了袁胜一眼:“算什么?”
袁胜笑道:“就,算算我的正缘在哪,什么时候在哪能碰到?我看你跟别人说的时候都可详细了。”
莺芝神色不变,笑容温和:“你的正缘就在你身边,是你一直没有看到,如果有心,随时能成——没什么好算的。”
这下,轮到袁胜发愣了。
其余几人都也一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端着水杯的老金,他“噗”地喷出口水,旋即擦了擦
嘴,一脸不可置信。
“不是吧,老袁是真没感觉到?”
袁胜迷茫:“感觉到啥?”
老金失语:“——不是,就,你……”
旁边,阿平已经尴尬得有些讷讷了,她干咳一声,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老金,起身朝外走去。
“该准备晚饭了,我去准备准备。”
只是步履匆匆,背影怎么看怎么有些狼狈。
孟书越“啊”了一声,从阿平离去的方向收回视线,“原来如此”地看向袁胜。
袁胜越发迷茫。
段庆之也反应过来了,他惊讶地看着袁胜:“不是吧老哥,你这么迟钝?”
老金被瞪了一眼,但此时瞪他的人不在,他便也无所顾忌起来,摇头唏嘘:
“阿平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不会就真把她当妹妹了吧?她几个哥哥之前还说把她接走,给她在城里安排个工作呢,她愣是要留下,合着你真就没一点察觉啊——真以为她留下是为了你这破庙?你这东西,亏我还一直以为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等条件好点了再跟她提,毕竟咱们这儿谁看不出来啊——你问问小安,看他看得出来不?没想到就你是真不知道啊……”
安显礼:“阿平姐的确已经表现得很明显。”
袁胜:“……”
他总算是明白过来这群人在说什么了。
他呃呃半晌,一向左右逢源的嘴这会儿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求证什么般望向莺芝。
莺芝笑而不语,只微微一颔首。
袁胜:“……”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不再跟众人打哈哈,起身朝外走去:“……那什么,人有点多,饭不好做,我去搭把手哈。”
大厨老金在位置上岿然不动:“赶紧去,晚上没个七菜一汤我可不吃。”
袁胜啐了他一口,急匆匆去了。
众人又都笑起来。
孟书越有些感慨地收回视线,看向莺芝:“小莺果然是红娘。”
这刚到,就已经促成了一对姻缘。
莺芝却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这样,属于他的姻缘早就在身边,他看不到,却不影响它的存在,或早或晚,总会水到渠成的,我只不过是提前点出了而已。换个人来做,也一样的。但有些却不一样。”
她停顿了一下,又微笑道,“有些缘,如果不是找我来看一下,是好是坏,不定是两说。”
这话就有点微妙了。
孟书越表情立时便是一僵,有些进退两难的尴尬。
“你这人,怎么这么莫名其妙,生意这么差的吗,拉客都拉我们脸上来了,不赚我们这一卦的钱难受?”
段庆之更是直接黑了脸,“跟那种路边支个小摊拉着人就说人家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的有什么区别。”
“那还是有点区别的。”
文隽笑道,“最起码他们说有血光之灾,不一定真有。但小莺说是孽缘的,绝对不会是好缘分。”
被他抢了话,莺芝眨了眨眼,没有再开口,捏了捏耳垂上又晃动起来的红绳,转而扎起一块蜜瓜,小口吃了起来。
气氛又一次凝滞,留守的老金揉了揉后脖颈,有点生疏地打圆场:“好了好了,小莺今晚还直播吗?还是我们再聊聊相亲会的细节,然后跟我去看看仓房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不播了,聊聊后续细节,然后去看看库房吧。”莺芝道。
见她接了台阶,老金如蒙大赦:“好好好,我们走,边走边说。”
莺芝起身,文隽也收起手帕,跟着站起。
三人一行离开了屋子。
遥遥的,莺芝听到身后房间里依稀传来的对话声。
“显礼哥,你说的这地儿到底靠不靠谱啊,突然搞来这么个人,总觉得有点渗人……”
是段庆之。
安显礼的声音有些沉:“别想太多了。”
段庆之应该是听进去了,没再继续执着这个话题:“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带回来好多东西呢,你去买菜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家私家酒坊,专门去淘了瓶好酒,显礼哥,晚上喝点啊。”
孟书越声音温温柔柔的:“……别喝太多了,对身体不好。”
“哎呀,我知道。放心,主要是显礼哥好这口,我喝不了几杯的——我去看看胜老哥那边咋样了,交代一下让他们给添两道下酒菜。”
“安哥胃不好,也要少喝……”
“好。”
“……”
莺芝摇摇头,收回了注意力,没有再继续关注。
老金带着他们到了库房,发现没带钥匙,于是回房间找了,留他们在这里等待。
身边,文隽低声开口:“为什么想要给他们‘算卦’?”
莺芝抬眼,有点无奈:“还没问你呢,为什么这么积极?”
文隽理了理外套的袖子,很坦然:“下来玩嘛,瞧见什么有意思的总会想要加入一下的。”
莺芝轻轻叹了口气:“我……不想放任不好的缘在我眼前,我却对它视而不见。这会带来伤害。”
文隽失笑:“你是不是把自己想得太万能了?”
莺芝一怔:“……嗯?”
“神仙也不是万能的,就算是你职责内的——这世间众生万万,你又怎么能保证每一桩婚都美满?你看财神殿,那么多人求他们保佑,保佑自己暴富发财,这世间不仍是有那么多穷困潦倒之人么。”
“我知道,可……”
莺芝沉默了一下,换了个说法,“即便不为了我自己怎么想,就只说工作,我也应该努力地让每一个对姻缘还抱有希望的人拥有一个好的结果吧?这是我们姻缘殿的业绩呢。”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文隽悠悠地道,“那还是看财神殿吧,那么多对一夜暴富求而不得的穷苦人,影响他们殿的排名了吗?”
莺芝:“……”
倒也是这个道理哈?
“人各有命,世间万物都有自己的命数,因果循环,他们会有怎么样的结局,其实还是要看他们自己。我们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最多也就是接收到他们的祈愿后帮忙推波助澜一下罢了。如果崔梦语自己看不清,董银灵直接认了命,那也没有现在了。”文隽说着,“何况,他们这都没求到你这里来呢。不是么?”
莺芝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也对。”
就像那个算命的男人,明确的机会在前,仍然选择错过,莺芝作为姻缘仙,也不能强行把人绑到一起。
不过……
她疑惑看向文隽:“你怎么还知道董银灵?”
她不是只在最初被封禁的时候跟他提过崔梦语么。
文隽一顿,稍稍偏开了一些视线:“嗯……我有个朋友,办公的时候喜欢放一些背景音,你的直播他总是放,我也就知道一些。”
“还有神仙看我直播……”莺芝讶异,却也难掩欣喜,“那之后帮我引见一下呀,做个朋友。”
“——久等了吧,来了来了!”
老金人未到声先至,还离着好几米远,就哎哟了起来:“这库房钥匙在老袁那儿呢,我看他俩聊完了才好意思进去拿。走走走,这就进去!”
莺芝注意力被分散,和老金交谈起来。
文隽无声松了口气。
……
库房里有一些陈旧的桌子,彩布,几束红绳,还有些不知道什么年代囤积的有点褪色的红纸等,都被归置了出来。
晚饭期间,众人汇聚一桌,虽然才有过小小的口角,但有已经恢复如常的袁胜活跃气氛,整体来说还算愉快。
吃过饭,莺芝简单教授了一下“红绳”的编法,众人领了绳子便各自散去了。
入夜,莺芝编着红绳,门却突然被敲响。
红线小人一慌神,立刻原地在绳子堆里躺下。
门外,一道放轻了的声音响起:
“……小莺,在吗?”
第26章 忏罪
没有讶异为什么这个时候还会有人突然上门,莺芝停下手中动作,看向门口:“我在,请进。”
嘎吱——
有点年份的门扉合页已经陈旧生锈,即便来人动作已经被被特地放轻了许多,但在推动时仍然不可避免地发出声响,在黑夜中尤为清晰。
门
扇徐徐打开,露出站在门边的人。
纤细的身形裹在质朴清新的棉布长裙中,孟书越的脸庞在屋中略现昏暗的灯光下,愈发有些含蓄秀雅的楚楚可怜。
她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竹筐,里边放着晚饭后大家集体发下去的红色绳子。
四目相对,她笑容沉静内敛,仿佛一朵角落中兀自绽放的花,腼腆安和。
“我没有学明白,你能再教教我吗?”
莺芝点头:“自然。”
孟书越带上门,脚步轻盈地走进,在莺芝身边的空余椅子上落座。
她扫过莺芝桌上一簇已经编好了的红绳,“呀”了一声:“这么多了?你编的好快。”
“熟练了之后就会很简单了。”莺芝道。
孟书越笑笑:“是我手太笨了,手工类的东西从小就做不好……”
莺芝没有附和,重新拿了一根绳子起来:“从头开始吗?”
孟书越连忙点头:“嗯,好。”
两人一来一回再次教学了一番,孟书越恍然大悟。
“这么看下来,我好像有点懂了……”她拿着绳子比划了几遍,“我可以在这里坐一会儿吗?有什么不懂的也好问你。”
莺芝颔首:“当然可以。”
孟书越脸上绽开笑容:“谢谢你呀——庆之和安哥说去跟袁大哥他们喝酒了,我刚好嫌屋子里有点冷清呢。”
“对了,”她想到什么似的,语气微微正了一些,“我替我丈夫向你道歉,他其实人不坏,就是说话有点,嗯……有点冲,但其实也不是针对谁,是他脾气就那个样子。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和他一般见识啊。”
莺芝无所谓地笑了笑:“好。”
孟书越微微松了一口气,垂下眼去认真编着手中的绳子。
莺芝也没有说话,无声地做着自己的事。
她感受得出来,对方还有话想说,只不过态度很犹豫。
不过莺芝也不催促,更不打算打探,文隽傍晚的话还犹在她耳畔——各人有各人的造化,少管他人事,才是她当下需要修行的。
屋内气氛一时静寂,两人就这么坐着,唯有小飞虫偶尔飞入灯罩,被燎得噼啪一响。
“其实……”
孟书越的声音在寂静中也不显突兀,只是其中的欲言又止之意简直呼之欲出。
莺芝手中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怎么了?”
孟书越避开了她的视线,手指无意识缠了红绳绕两圈,踌躇半晌。
莺芝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终于,孟书越下定决心般轻轻呼出一口气。
“我……我有偷偷搜索你,所以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你说‘是坏的’……我也知道是为什么。”
再看向莺芝时,她的语气已经释然了许多,“其实这些话憋在我心里,我也有点难受,说出来的话,会好受很多。”
莺芝放下手中红绳,做出了个倾听的姿态。
“……我对不起我丈夫,我知道。”她闭了闭眼,像是对着神仙的使者忏悔一般,诚实地,坦然地,将自己的罪定下。
最初难以开口的部分已经过去,孟书越没有再支吾犹豫,只是语速有点慢:“我和安哥……啊,就是安显礼——我和他认识许多年了,两家是世交,父母关系也都很好。我们自小开始,上学什么,都是在一起的。我一直以为,我能和他水到渠成地在一起……很耳熟呀,是啊,就是像袁大哥和阿平姐那样。”
“但,不一样的是,安哥和袁大哥不一样……”孟书越扯了扯嘴角,笑容有点苦涩,“安哥根本不喜欢我,他自始至终都只把我当做‘爸妈朋友的女儿’,即便有一个红线娘娘,来把我们之间的关系挑明,他也不会像袁大哥接受阿平姐的心意、也看清自己的心意那样,接受我,因为他其实很明确他自己的心意,就是不喜欢我而已。”
“但最开始,我心里总是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的。因为他一直单身,所以我就觉得,我可能会有机会。毕业之后的这么多年里,家里人各种催婚,我都顶下了压力,说什么没让他们安排相亲。我以为,我的心意是可以经得起时间的考验的。”
孟书越视线有些飘,似乎到了记忆深处:
“直到去年,新书签售会结束后,我回家的路上,被一个陌生男人跟上了……那天还下着雨,那个男人穿着雨衣,就那么紧紧地跟在我后边,天有点暗,我看不清他,但是我能肯定,他绝对是在跟着我,因为我刻意绕了好几条人多的大街,都没把他绕丢。后来,我还特地带着他去了安哥的工作室楼下,我知道,安哥经常加班,我应该是想要让他来救我的。但是,到了楼下我才发现,灯是黑的……”
孟书越轻轻呼了一口气,看向莺芝:“你知道吧,那种,突然间觉得全世界没有一个人能帮自己的那种感受——就是,整个世界都是洪水,而唯一能够解救自己的木筏,却在自己终于游过去时发现,它早已经离开了。”
作为一个无论真身还是人形,都跟“游泳”完全搭不上边的存在,莺芝其实不大懂这个过于文艺的比喻,但她作为倾听者,还是配合地点了点头,以便对方继续说下去。
孟书越的语气中也终于多了些起伏:“我感觉世界都昏暗了,我真的以为我要死定了。”
“这时候,一个人从楼梯口走了出来……他走到了我身边,很大声地说,‘你终于来了啊宝贝,我等你好久了,晚饭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我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帮我,也不知道他是谁,但,我还是很可耻地接受了这份帮助,因为对于那时的我来说,他的出现,无异于是天神下凡。应该是看到我和一个男人走在了一起,我回头看的时候,发现那个人转身离开了。”
“那个人就是我现在的丈夫。我有问过他为什么会帮我,为什么看得出来,我需要帮助。他说——‘你哭得太惨了,妆都花了’……是不是很气人?”
孟书越又笑了笑,笑容里有些愧疚,有些无奈,也有些温柔,“总之,在之后,他和我表达好感的时候,我同意了。”
“再然后,得知他家里也催婚,我家里也催婚,我们就很自然地去领了证,办了婚礼。虽然有点赶,但这对我们都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毕竟……”她顿了顿,似乎想要绕开接下来的话,但停顿片刻后,又自我审判一般,坦诚道,“对我而言,白月光始终是白月光,即便我并不爱他,但我和安哥已经不可能,为什么不能选择认清现实呢?”
“他家里人对我也很好,彩礼嫁妆全给我自己拿着,房车也都有,家庭条件好,也不吸女方血,更不多事非要闹着住一起什么的……除了会催着要孩子,有点陈旧封建以外,简直就是完美公婆。但,要个孩子传宗接代,这也是大多数长辈的思想……他们对我都那么好了,我这样的人,的确不该奢求太多。”
直到此时,一直旁听的莺芝才开口,她询问道:“你们来到这里‘度蜜月’,是为了孩子?”
孟书越垂着眼睛:“嗯,是。这还是安哥告诉我们的,说他偶尔会来这里做义工,我知道他经常会离开家到处跑,想找个清净的地方,但不知道是这里。是他在听我和庆之提到在备孕时,提了一句这里很灵验,我和庆之才有了过来看看的想法。”
说到这里,她终于是放下了手里被搅成一团的线,重新抬起了头:“我知道,我这样,说句不好听的,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是三心二意、是朝秦暮楚,从精神层
面来说,我对婚姻不忠,我对不起我的丈夫。所以,我并不敢让你帮我算姻缘。因为我担心,担心我现在的这一切会被那个未知的结果破坏,我也担心……我的父母,我的丈夫,我的公婆,我的读者……甚至于安哥,因为我的不切实际的妄想,而遭受不该遭受的伤害。我更难以想象,他们会以什么样的目光看我。”
莺芝没有打断,听她把想要说的所有都说完。
“我很差劲,明明该死心的,但又犹豫不决,左右摇摆,最后只能随波逐流,被所有人推着往前走。可……我真的下不定决心,不知道该怎么办。小莺,我其实也很想知道结果,我有想过,之所以让我遇到你,是不是就是证明,这是上天给我的一次悬崖勒马的机会……但我真的怕,我不敢。”
孟书越眼中氲着浓浓的祈求之意:“所以,能给我一点时间吗?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清楚,如果真的需要,我一定会来找你帮我算一算的。”
“在那之前……能不能求你帮我保密,不要主动告诉他们。”
莺芝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孟书越的请求,她未置可否,只是思索了片刻,而后问道:“如果段庆之找我问姻缘呢?”
孟书越微微怔住,旋即,她一咬牙,眸中划过坚定:
“那就告诉他吧。”
莺芝笑了:“好,我答应你。”
第27章 活动开始
所谓的“相亲会”的准备,也无外乎就是相关所需桌椅摆设等的预备,深入群众的宣传,以及至关重要的、直接关系到这场小会是否成功的环节——“相亲”的流程及过程。
不过这最后一个内容,基本上是全由莺芝本人负责,到时候有她坐镇,只要她不出什么岔子,就不会有问题。
当面的观缘要比隔着网络更加准确、消耗的仙力也要更少,何况对于一位司掌着世间姻缘的神仙来说,即便不进行观缘,哪怕只是擦肩,也能隐约察觉到一些诸如是福是祸、是好是坏之类的倾向来。
对她来说,这一环节基本是万无一失的。
而场地的铺设,物品的准备等,虽琐碎,但只要认真仔细,便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所以综合来看,宣传,反倒算是这所有环节中最困难的一部分了。
好在惠恩庙中的这些人原本就都和周围村子里的部分村民关系还不错,袁胜他们几个分别在社交账号上找了几个相当外向的好友告知此事,不用他们开口请求,那些村民们便非常热心地拍胸脯保证绝对给“拉来好多人”——“发动群众”的力量后,宣传部分也算是有条不紊地开展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里,莺芝也在直播时特别提到了关于自己会在某天进行线下活动的事,并且她还为此特地开了几场在白天的直播,带领大家看了看惠恩庙,并深度参与了她为此做出准备的过程。
直播间观众们都是有些新奇——
就目前而言,小莺从最初的出现到现在,那是从来都没有提及过线下的什么事情,就连算卦,也都是保证每天只有三卦晚了就没了的原则,即便土豪们加钱都不行,整个人都有一种“远离现实”的高人风范,没想到现在竟然要参加线下活动了……
于是,在这些天里,确认了莺芝确实是在一家叫做惠恩庙的庙宇中后,先后有好几拨距离茂城不算远、或干脆本身就在茂城的观众和粉丝,根据莺芝给出的地址找上门来“观光”。
为此,惠恩庙三人小队即便在外出宣传的紧迫期,都不得不轮番留下一个人来看着庙宇、接待来客,真叫一个又欢喜又忧愁。
至于到场的粉丝亲眼见到莺芝在这儿之后,有多高兴和兴奋自不必多提。莺芝也对每一位粉丝和观众合影的要求来者不拒,笑容得体地应对着所有来客。
好在大家也都知道,莺芝一天三卦,而且都是在特定的直播时才会进行,便也没有多少人失了分寸,见了面就要求她给算卦的。
于是乎,直播间里,更多的观众们都眼睁睁看着,原本在好好编绳子的莺芝身边,硬是挤进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不仅喊着和莺芝一起为接下来的活动做准备,还要莺芝也教他们怎么编红绳——
好家伙,这还得了?
这些人在小莺身边赖着不走也就算了,万一到时候他们也到了现场,求到了红绳,结果不是红线女神编的,反而是他们这些人编的,没有任何效果不说,连单纯地纪念意义也都没有,那岂不是要怄死了!
原本就有到时候也来这儿赶赶热闹的观众们这下再也忍不了了,当即便调整安排,尽量早些到惠恩庙来。
那些已经到了的部分粉丝,在见到段庆之安显礼他们后,也有直接询问惠恩庙留守人员、要怎么样才能做义工的。
袁胜他们只能苦笑着告知,小庙用不了那么多义工,想要为之后的活动帮忙他们很欢迎,也可以管饭,但住的地方实在是安排不下了。
有此,粉丝们才歇了和莺芝住到同一屋檐下的心思。
而有了这部分观众实地到场的repo,群里到处发的合照,莺芝每天的直播,更多的人不可避免地也都生出了到时候来看看的念头。
至于这所谓的惠恩庙到底供的是送子娘娘还是月老——无关紧要!
又不妨碍大家凑热闹
这几天里,袁胜和段庆之等人才真正意义地认识到,现在这个大环境下,一个拥有许多粉丝的网络红人,具有什么样的影响力。
几人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连带着也沾了个“义工”身份的孟书越,这个本来更喜欢宅在屋里专心创作的作家,都不得不连轴转地在庙里各种忙碌。
“你今天还是不用出门吗?”莺芝微微偏头,看向桌边坐着,一边听说书一边编红绳的文隽。
没记错的话,这人最近一直在庙里吧?
文隽坐得坦然,从容地编着绳子,手指竟也灵巧无比:“我是你的助手,自然要在你身侧,万一你直播时需要什么,我当然不能不在。”
桌上,正抱着根红绳艰难编着的红线小人原地跳了起来:“我才是月仙大人的小助手,我看你就是想偷懒吧!”
文隽笑而不语,只做着自己的事。
他不反击,红线小人觉得自己说中了,对方或许也可能在心虚,于是端起了架子,开始教育这个落后仙殿的小小神官。
组成它身体的红线抖啊抖,它哼哼着:“——送子殿都是你这种神仙的话,那难怪要这么落魄了,多向我们月仙大人看齐啊!”
文隽便配合地颔首,认真应是:“你说得对,你们月仙大人确是天庭众仙神之楷模,我们这些只知道偷懒的蠹虫都要好好学习才是。”
红线小人更高兴了,红线连连抖动。
莺芝又想笑又无奈,她摇摇头,制止了一人一线这么个交互:“好了,我都听不清说书的内容了。”
屋内方才又安静下来。
……
日子在紧张匆忙的准备中飞快流逝。
预定的“相亲会”终于到来。
自辉林山脚往上,抵达惠恩庙的道路早已经被清理出来,而从木板道与台阶的连通处始,一层稍有褪色之意的红色毯布铺在地面,直通惠恩庙正门口。
不少带着塑料袋编织袋的附近村民结伴走在其上,这部分人以上了年纪的和中年居多,身边还带着些小孩,但也有一些一身轻便什么也没带的年轻男女混在里头,穿着打扮俱皆精致,看起来不像是参加村落间的什么小活动,反倒像是来踏青旅游一般。
对他们而言,此行或许真的不是来相亲的,也不是看什么姻缘,就只是从繁忙的工作生活中偷个闲,来凑凑热闹,现场看看自己追看关注的主播而已。
早早吃过早餐,众人各自
领了职责散去,投入到了一天的工作中。
三位义工各自分散,负责做各位来客的接引人,帮助他们熟悉活动流程、庙中布局等,也顺便能为大家介绍一下惠恩庙的情况,这几天里他们没少被袁胜耳提面命地灌输和学习。
老金阿平两人分居庙后和供有神像的殿中,袁胜则在特地给莺芝搭好的位置边上候着,在稍后的“相看”以及发放红线等流程中做辅助和维持秩序的活计。
为了给到大家一个沉浸式的体验,除了三个义工,庙中的工作人员以及莺芝他们都换上了符合身份的着装。
莺芝今天要扮演的是一个红线娘娘的身份,换个称呼的话,说是过去民间常说“冰人”、如今大家口中的“媒婆”也可以。
所以在服装方面,她自备了姻缘殿的制服,是一件桃色的广袖长裙,虽然因为本身不怎么爱打扮,她没什么首饰,但好在有这么多年打工的积累,好歹也有几件正式场合可以充门面的小饰品,只是没有在身上,虽然回到天庭不能立刻回来,但趁夜回去一趟便也拿下来了,没人会发现。
穿戴完毕,莺芝走出门去,负责拿着手机做移动摄像头的文隽跟随其后,红线小人则抱着它的手机坐在屋里,专注自己的房管职责,维护直播间秩序。
“如果是让别的神仙见到了,说不定还以为我们是来参加各殿的业绩评比大会呢……”
左右无人,莺芝整理了一下鬓边垂坠着流苏的羽链饰品,感觉自己像是没化形在人间飞、就差在脑门上贴张纸条说明“此人是鸟”了,忍不住低声腹诽了一句,又悄悄解释:“……之前的工作大都是和原型相关的,所以准备的首饰也多是这种,不是我很喜欢自己的羽毛。”
她和那些恨不得把自己搞成七彩然后到处炫耀的雄鸟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同样穿了神官服、浑身都散发着一种文雅气质的文隽闻言不由莞尔,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了声音,小声点评了一句:“很合适。”
莺芝悠悠叹息:“……是吧,确实挺喜庆的。”
文隽没忍住笑了笑,又摇头:“也不全是喜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迈出了走廊的范围,来到了主殿区域,空气热闹起来,人头攒动,文隽压下未完的话,跟随莺芝的脚步,一起到了搭好的位置中,开启了直播。
莺芝的直播间今天会一直开着,为相亲会做出实时记录,也给没到场的大多数人一个云参与的机会。
两人到场的时候,主殿附近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见她过来,周围人齐刷刷就把眼神投了过来,一个个很是兴奋。
“小莺你终于来了——”
“小莺看我看我,我是摸鱼!”
“噢噢噢这就是今天的红线娘娘?”
“嘿,这丫头长得还挺俊那,不知道她有没有对象,能不能给我大孙说说?”
“省省吧你那孙子谁瞧得上啊,自己捂着吧别祸害人家小姑娘了。”
“说什么呢你?”
……
莺芝微微一笑,到了桌后落座。
“大家好呀,我是小莺,大家的红娘——接下来的活动中,就由我来为大家‘牵缘搭线’了。”
【骂谁二次元呢:我去,摸鱼你也去现场了】
【我真没有QAQ:我也想要去,但是时间调不开,可惜】
【一只浪迹瓜田的猹:今天的小莺好美丽,爱了,舔一口】
……
“如门口处的公告板所言,如若有想要匹配一位优秀伴侣、或想结束单身状态的朋友们,可以来报名,在这里进行自我介绍、或来此处关注后续动向,我将为大家把关——凡参与之人,均可领取红绳一根。”
莺芝含笑解说流程,“另外,今天共开放三次定缘机会,拿到特殊红绳者,即可进行现场观缘。”
高兴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的袁胜在旁大喊宣告:
“牵手成功可以直接拜送子娘娘,一条龙服务——!”
第28章 第一位相亲者
不得不说,像是这种多人一起的活动,大家参与的热情还是挺高的。
莺芝这边刚一宣布活动开始,人群之中就有几位上了年纪的男性女性挤到了最前方来。
当中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矮个子老太太笑眯眯朝莺芝打招呼:
“哎呦……小红娘真俊呐!姑娘,来来,给我家这个丫头看看,今儿能不能相个条件好点的。”
莺芝笑容得体地无视了对自己的夸赞,转而看向对方身边。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哪里来的“丫头”?
老太太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眉毛一竖,步子都没怎么动就从身后的人群里精准扯出来了一个年轻女孩。
“躲什么躲,都跟你说了今天来是干嘛的,扭扭捏捏能成什么事!”
她二话不说就把女孩推到莺芝的长桌面前,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天天在那手机上看那些挤眉弄眼还光膀子大小伙子的不是你?你说说你,想谈对象还整天把自己关家里,封建大小姐一样四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咋的,天上能直接掉下来个光膀子的小伙进你被窝?”
被自家长辈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数落,女孩脸上很是窘迫。
尤其是对方还三言两语把她喜欢在短视频平台刷帅哥的小爱好给这么公布了出来,周围顿起了一圈或高或低笑声。
但,或许是觉得要是反驳会引来对方卖出更多她的赖来,所以虽然一双耳朵快红得滴血,她也只是拖着音节叫了声“姥娘”,没有做出什么抵抗对方的举动,更没有丝毫生气的痕迹,反而老老实实被推到了莺芝面前,乖巧站定。
“愣着干嘛呢,跟人家红线娘娘打招呼!”老太太眼睛一瞪,又要开始絮叨。
女孩忙开口:“小莺姐姐你好,我,我……”
莺芝含笑看着她们这祖孙俩的互动,觉得颇为有趣,没有因为在直播就抓对方的玩笑话出来当笑点博热度逗趣。
“你是要来报名的吗?”
闻言,老太太用胳膊肘捅了捅女孩的后背,女孩笑容更无奈了,点了点头:“嗯,是。”
莺芝指了指身边的位置,笑道:“那进来吧。”
周围人群自发为她让开了一个能够容她过去的小道,女孩点点头,走过去站到了莺芝身边。
长桌布置在主殿前方,站在桌后,那就是能被所有到场之人都能够看到的情状,女孩一时有些紧张。
却听身边的人温声说道:“好了,那你便在这里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吧。”
淡淡的,叫不上来名字的香气隐约扑来,无比悦耳的声音中,女孩内心少许的忐忑一下子就熄下了不少。
她点点头,迎着老太太炯炯的目光,以及周围人或善意或好奇的目光,挺直了身体。
“大家好,我是杨智慧,今年二十六岁,本科毕业,现在在家里做些自媒体相关的工作。”
茂城这边,不算是一线城市,而在村落中,一个本科生,更已经是相当相当唬人的存在。
毕竟大多数学生要么考不上,要么考上了之后就去大城市了,周围的活生生的本科生,虽然不算特别少,但也很是少见了。
杨智慧的简易开头刚一结束,就察觉到周围的人群中,不少人的表情都稍微变了含义,从单纯的好奇和围观,变成了思量和考虑。
虽然“思量”和“考虑”让她觉得有种被当成商品了的感觉,但毕竟已经被架到了这么个公开的台子上,杨智慧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若是换个男生在这里,绝对也会和她一样,被各种斟酌和审视的考量洗礼。
相比较这个来说,那些目光中因为她这个还算拿得出手的学历而有些微微的激动和八九分的心动,倒让她更有底气了一些。
她语气越发从容:“我是自由职业,时间比较随性的同时,代价是月收入不算高 ,平均下来也就三四千。家里父母都是农民,姥娘姥爷和爷爷奶奶也都是。我们就是农民世家,我大学专业也是农业相关。”
听到周围人讨论杨智慧所说的工资,老太太眉毛飞起,回头就瞪:“三四千咋的啦,你们去茂城里打工一个月也就两三千,我家闺女在家里门都不出房租都不用交还能每月三四千,这还不够花的?”
杨智慧继续介绍着:“家里有一些地,住的自建房,没有轿车,出门进城都是小电驴。”
似乎又有谁在嘀咕,老太太连连呸呸:“哪家糟老婆子在挑我家闺女的?我家是在城里没房,但我们闺女有分到宅基地,等她啥时候想自己住了直接就给她盖小楼,家里她爹妈的房子以后也都是她的,我也给她留了一套,想住哪住哪!”
杨智慧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已经跟人家喋喋不休了起来,基本是杨智慧说一句,她便补一句,生怕别人真信了自家闺女自谦的鬼话一样,力证自家孩子的好。
老太太这一行径惹得杨智慧失笑。
“……姥娘!这是我相亲还是你相亲啊?你要再这样,我可就不说了啊。”
老太太一僵,不情不愿偃旗息鼓。
杨智慧又笑,接着介绍:“我条件不算太好,但是独生女,所以就算结婚了,我也不会同意和男方父母一起住——虽然我父母不介意,但我本人意愿的话,我不想出嫁,想招个上门。”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就轰然热闹了起来。
有人不少闲言碎语流出来。
“上门?啥条件啊就敢招上门……没车没房的,宅基地有啥好吹的,谁家没分个?”
“一个女孩儿,还没结婚就敢开口说不跟自家男人爹妈住,这肯定不会孝顺公婆啊……”
“好不容易考个学,结果学种地,真是一家子认死了种地的?”
“一个女娃,都二十六了还没对象,还整天待家里看男人视频……不求上进,但是要求还挺高……”
“男人娶老婆还得有车有房呢,这啥都没也敢要上门……”
“……”
各种乱七八糟的讨论中,杨智慧倒没了一开始被老太太拉出来时候的拘谨,越发坦然自如。
这会儿甚至很有兴趣地听着周围人对她的讨论。
看她的样子,似乎也根本没在意今天能不能相一个能处处的。
人群最前,刚消停了一会儿的老太太却不干了。
她拔高了声音:
“——没汽车咋的啦?我家有辆拖拉机和小货车,智慧她爹妈还跟朋友合买了一辆收割机,附近收秋谁不是租的我们的?”
“我们智慧是学农的,咋了?家里那么多地,还包了座山,都是给她发挥特长用的——不就是个上门,我们家闺女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就算是天上的神仙,她也能配得上,你们家那些要脸没脸要肌肉没肌肉的臭小孩,有什么招不得的?”
老太太比了个威胁的手势:“你们这些死老头老婆子说话掂量点,再给我听见挑我们智慧的,下回收秋别来租我们的车!”
她倒是强势了,但这一波强势过后,愣是连一个敢于站出来打探情况的都没了,周围一片寂静。
见状,老太太更急了。
眼看杨智慧又想扶额,莺芝是真的有点忍俊不禁了。
她笑着扬了扬手,闭上眼,手指掐动比划着大家常规印象中“算卦”的姿态。
等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过来后,莺芝重新睁开眼,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杨姑娘确为良配。”
见她又恢复了安静地微笑,周围人都有些好奇。
然后呢?
莺芝继续微笑。
哪有什么然后,又不是真正精确的观缘。
不过她确实能感受得出来,这姑娘此生命途顺遂,非极端的完全顺风顺水之人,却也算坦荡平静,安详终老。
但这些显然不能说,不然保不住会有一些游手好闲之辈想要来浑水摸鱼。
所以,就这么一句。
杨智慧却很高兴。
现在这个社会多复杂啊,婚姻更是有多少都难以走到最后——
这种情况下,说她是良配,那不就是对她人品性格等多方面综合的称赞吗?
最终,周围的人讨论了半晌,也没个人上来和杨智慧聊聊的。
老太太很是失望。
但杨智慧始终都带着笑。
她领了红绳下场去,扶着老太太站到了一边。
老太太迟疑:“要不,智慧啊,咱还是别死盯着要上门了,那愿意倒插门的,没几个条件好的啊……万一弄来个好吃懒做的,那不是委屈你了。”
在她看来,自家闺女当然是顶顶好的。要是个男孩,有这条件,早不知道被多少人追着要说媒了。可现在,凡是来给他家说的,不是一听招婿就跑了、就是净给说点那乌七八糟的废物。
女娃咋了,女娃就该天生低男娃一头吗?
本来以为这个相亲会能有点希望,没想到……
唉。
“没关系,我这不还有红绳吗,红线娘娘会保佑我的,放心吧姥娘。”杨智慧安慰她,眼神中都是安然的笃定,“而且,我说了,条件差的我不要。我只要好的,也只要又好又愿意上门的。”
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又有不少其他的人带小辈来相,大老远跑来玩的年轻人们也有些上去凑热闹的,不过这部分人多半是为了跟莺芝近距离接触、顺便想要根红绳来的。
莺芝的手机最初是文隽拿着,后来参加活动的人数渐渐变多,莺芝一个人又要听介绍又要维持秩序还要做记录,他便招了袁胜来当摄影师,自己拎了张凳子去到莺芝身边坐下。
接过她手中的毛笔,文隽抽了她身前那本这几天才用庙中旧纸裁剪装订而成的“姻缘簿”,做起了记录。
上前自我介绍者的姓名、性别、年龄、简单资料、择偶标准,询问者的姓名,概况……一项一项,他分门别类地记录着,细杆的劣质毛笔在他手中动得飞快,一列列清俊漂亮的字体整整齐齐跃然纸上。
被从记录的活计中解放出来的莺芝瞥过一眼,便被那清晰明了方便查阅的内容给惊呆了——这记录方式,不知道比她的好了多少。
这家伙,看着爱躲懒不愿干活,原来这么能干。
大半天下来,不少男生都被多家询问了,有些女孩也同样。从莺芝长桌离开,他们便组成了小队,在庙里随便找了个地方两家对谈起来。
直到备好的红绳发光,莺芝宣布今日的相亲结束。
“——接下来,请拿到四股红绳的三位上前来吧。”
第29章 三位幸运者
四股的红绳?
闻言,所有领到了红绳的人都不约而同拿出了已经带上或好好收起的绳子。
略带审视的琢磨中,许多人都发现,自己手中的这个绳子,原来都是用一种独特的编法,由三股线绳编制而成的。
四股……
唉,自己果然不是那个幸运儿啊。
一片唏嘘和遗憾中,杨智慧看了看手中的红绳,有些讶异地睁大了眼。
一,二,三……四。
她这根,竟然是四股的。
“——我们中了?!”
杨智慧还没出声,同样也发现了这一事实的老太太已经激动地喊了起来。
顶着周围瞬间就集中过来的所有目光注视,杨智慧拉着老太太的衣袖扯了又扯,力求让对方低调一些。
什么中了呀……姥娘这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了什么彩票呢。
老太太却浑然不觉有哪里不对,高兴得嘴角都压不住。
“快快,去让小红娘给你算算,看看你的姻缘在哪呢!”她搡着自家外孙女。
杨智慧本没想到这种幸运会落在自己身上,而就算真的落了,她其实也并不是十分相信这所谓的“算卦”——莺芝的直播间,她虽然冲浪的时候稍微刷到过一些,但因为不怎么关注那些事 ,都没有点进去。
相关的那些事件里,她唯一稍微吃得齐全一点的瓜,也就是董银灵那个,究其原因,只是因为对那样好的一个女孩子有种发自内心的同情。
但在这件事里,莺芝的直播间所扮演的角色,其实也就是个背景板,一个因为董银灵在这里说出了自己的故事,所以才侥幸被人所知道的小直播间,根本显不出来这个主播有什么特别的。
所以,说到底,即便刚刚莺芝给她的判词是“良配”,杨智慧为此心怀感激,却也只是觉得对方是出于喜庆等目的的场面话,她并不是发自内心地相信、真的有人能通过“算卦”算出一个人的命运与命格。
可……
此时此刻,感受着周围那么多目光混杂着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嫉妒的羡慕——这可是先前那个红娘给自己说出判词时都没有过的场面,简直像是她占了什么惊天的大便宜、拥有什么逆天的运气一样,杨智慧微微有些迟疑了。
难道说,这个红娘,其实跟她印象中那些靠玄学吃饭的人真的不太一样?
能拥有这样大数量的粉丝,除了出众的样貌和气质,她本身……果然是有点东西的吗。
清楚地认识到,那些人的羡慕完全不是在开玩笑,杨智慧心中突然忐忑了起来。
——她待会儿真的能够得知,自己未来的那个人在哪里?
可是,她的未来,真的能被这样一个……所谓的“卦象”就轻易决定吗?
如果卦象的结果,是一个又老又丑,人品也很差的人呢?她也要相信?要怎么相信?
会不会太过于儿戏了?
她迈开步子,从庙宇角落,一点一点,路过重重人群,走向那个她已经站到过一次的地方。
但这次,她却远比上次要更加更加地拘谨。
那是她完全没有设想过的,能够提前预知未来的未来。
和她一样,每一步都迈得极其艰难的,还有另一个人。
“……宝贝,你真的要去吗?”
段庆之握着孟书越的手腕,声音中满是迟疑。
孟书越捻着手腕上的红绳,里边清清楚楚的四股线,为她低垂的眼睑都蒙上了一层尖锐的红。
她紧紧抿着唇,氤氲着浓浓雾气的心头,认命却又愧疚的大山下,隐隐有一些弱小的嫩芽冒出。
外边新来的人已经越来越少,该到的都已经到了,所以他们三个也都来围观看热闹了,红绳什么的,既来之则自然也凑热闹领之。
原本她是没打算领的,已经向莺芝坦白过的她,直到现在依旧没有想好要怎么做,所以本能地就是想要离莺芝远一点。但架不住段庆之想要。
于是,他们仨每个人都在一些相亲者自我介绍时凑上去象征性地询问了一下,换来三根红绳。而当即,段庆之便为他们都系上了。
至于这会不会是莺芝的“黑箱操作”……孟书越很清楚地知道,不是。
编手绳的时候,她基本全程参与,四股的绳子当然都是出自于莺芝之手,也确实只有三根。
刚刚这些红绳都在一起放着,一个小筐里混杂放着这么多绳子,还都是来领的人自己挑的。
那等境地下,莺芝怎么可能有黑箱的空挡?
而且,据她在这几天中对莺芝的了解,这位看着好相处好说话,实际上是极其认真极其有原则的人,在已经答应了她不会主动把她的事告知别人的前提下,根本不可能自作主张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事情败露的。
所以,这根绳子最后到了她手里……原因只有一个。
这是上天的安排。
这是老天要她,正视自己的错误。
身为一个作家,孟书越的很轻易就找到了可以形容当下境地的形容,并且自行发散了开来。
——知道她优柔寡断,摇摆不定,所以老天便替她做了选择。
这是命运给她的机会。
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如果她再不正面面对,很可能之后,她便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她看向身边的丈夫和再旁边一点、让她惦记至今始终难以放下的白月光。
段庆之帅气的一张脸上隐露担忧,安显礼眸中则明显带有不赞同。
或许他们都觉得,小莺只不过是一个骗子,一个和所有路边摆摊的算卦人一样的骗子。
他们担心她受骗,担心她因为小莺的话而生出什么不愉快,影响心情……
——他们都是这样,毫不掩饰地在关心她。
可她呢?
孟书越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很淡很淡的微笑,淡得让人险些意识不到,她刚刚笑了。
随后,她伸出手,把丈夫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把自己的手腕抽了出来。
“嗯……我去。”
段庆之还想再劝。
安显礼则是皱起了眉:“如果是好的结果,自然没什么,如果是坏的呢?她胡言乱语没什么,但你很难不听进去。为此影响自己的生活,毫无意义。”
孟书越再度垂下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丈夫的眼睛,也不去看他身旁的安显礼,唯恐自己再次产生动摇:
“……这是庙里的活动,袁大哥他们对我们这么好,这是他们一心要办好的活动,不能拂了他们的面子。”
话已至此,周围的人都已经在围观他们的交谈了,再劝,显然不合时宜。
两人再没有多说什么。
孟书越就这么一步一步,迈向了那个站在长桌后,始终面带微笑的美丽女性。
【这个杨智慧什么运气啊,这也能抽到机会??我实名制羡慕了】
【我也想在现场啊啊,网上这么多人跟我抢我抢不到,线下那么点人我还能抢不到吗?!】
【杨智慧这回肯定能招到合适的了……唉,羡慕两个字我已经说累了】
……
【好多美女……不是我是说,多好的机会啊,让我来啊】
【想去现场+1】
【你们这些人什么心思我都懒得说了,不过话说回来,摄影师能把镜头推近一点吗,我都看不清小莺身边那个一直在写东西的帅哥的脸了】
……
【骂谁二次元呢:奇怪,今天直播大哥咋么没来啊,晚间他们这些二哥三哥倒是来了】
【晚间生物:……没钱只能做老二是我的错吗】
【一只浪迹瓜田的猹:不是,家人们,你们没觉得另外一个抽到名额小姐姐也很眼熟吗?】
【你到底说不说:果然,不止我这么觉得,我也觉得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
【书海一蠹虫:那个谁吧,书越关山】
【一只浪迹瓜田的猹:啊,原来是她啊,我只看过他们作者聚会的合照,差点没想起来,这气质,果然一看就是作家啊】
【骂谁二次元呢:……啥?关山大大?!她是关山大大??】
【给予她温油ma:谁?】
【你到底说不说:《西洲渡》的作者,书可有名了,不是说现在还在筹备拍成影视剧么】
【骂谁二次元呢:我x,西洲渡当时虐死我了啊,哭的我死去活来的,作者大大竟然是这么个温柔的女孩子……你挥刀可一点也不温柔啊!!】
……
书越关山,《西洲渡》,这两个相当具有关注度的词语一出来,热热闹闹一片但各聊各的弹幕区顿时一阵哗然,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力渐渐转移,挪到了屏幕中那个,正从人群外围,小步走到莺芝身边的女性身上。
也有人忍不住问出了疑惑。
【我记得关山大大之前在x博说过,自己在办婚礼,这不是结过婚了吗?】
但很快,就有其他人出面解释:
【结过婚也可以算卦啊,谁说不能算了?可以算算她跟她老公婚姻顺利不顺利啊】
孟书越本人对这些弹幕当然是完全不知道的。
她清楚,莺芝粉丝量有许多,自己的书粉也是。今天观看莺芝直播的人里,未必没有她的书粉。
她也同样清楚,等会万一迎接自己的,不是“能够白头到老”,那就会是一个极度差的结果——而自己所做的事,便也一定会被道出。
届时,会有远比今天到场的人数更多的人知道,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她只是屏着呼吸,慢却坚定地走向前去。
她自己做的事,无论后果怎么样,她都要承担。
她已经错了很多,但最起码在今天,在现在,在被上天都推着站出来后,她不能再退缩。
除了杨智慧和孟书越,第三位幸运观众是一名男性。
他看起来约莫有三十岁上下,脸庞较宽,皮肤也晒得很黑,算不上帅气,配上质地不怎么好全是褶皱痕迹的灰色T恤和沾着土灰的鞋子,整个人看起来甚至平庸中都有点偏下。
三人一起站在莺芝桌前,不说化着淡妆穿着考究的孟书越,就算是完全没怎么收拾自己素面朝天的杨智慧,都和他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世界和层级的人。
但莺芝并没有说什么,她看着三人,微笑开口:“请各位把红绳拿出来,让我看一下吧。”
已经搁下笔的文隽稍微活络了一下手腕,主动伸手,接过了他们递来的绳子,一一看过。
随后,他对莺芝微一颔首。
莺芝了然,转而对三人笑道:“谁先来?”
杨智慧看了看左边的男性,又看了看右边的女性,见他们都没有说话的意思,抓了一把自己脑后扎起的头发,站了出来。
“我先吧。”
男人没有意见,孟书越更是轻轻松了口气。
莺芝微微一笑,欣然道:“好,那请来我身边。”
观缘,若是隔着网络,那是要在姻缘簿中写入该人的姓名八字等信息,佐以脑中对照片的印象,才好锁定对象,继而查阅对方的缘线。但到了眼下这种面对面的情况时,却完全不需要那么复杂。
就像当初给那个摆摊算命的男人观缘一样,只需凝神,暗暗驱动仙力,调动职能相关的权限,作为姻缘仙的莺芝就能清楚看到对方的缘线,且其中细处比前一种复杂的方式还都要清晰许多。
来帮忙维持秩序的阿平拉了张凳子来放到了长桌对面,供杨智慧坐下。
一派高人模样的莺芝微微一笑,朝身边伸手:“纸笔。”
文隽一愣,旋即忍俊不禁地微低下头,借着桌子的遮挡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叠散装的纸张,和手中的笔一起递了过去。
莺芝淡淡点头,把纸张和笔放到了杨智慧身前。
“写出你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不知道后者的话,就换成准确的出生时刻。”
不等杨智慧回头,旁观的老太太便冲了上来,在她耳边道:“你是中午十二点零三分出生的。”
杨智慧依样写下,从桌上推给莺芝。
“我们算正缘在哪!”老太太补充。
莺芝表情不变,只点了点头,看了纸上的内容,而后便闭上了眼,开始摆出掐算的手势。
她这么一套装模作样的流程,旁观的人觉得很正常,知晓内情的文隽却忍笑忍得很辛苦。
很快,在所有人的密切关注中,莺芝重新睁开眼。
老太太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连忙发问:“……算得到吗?”
莺芝微笑:“自然。”
她看向杨智慧:“你的正缘,在八年前就已相遇。”
杨智慧愣住了。
八年前……
竟然是那时候?
却听莺芝又道:
“此刻,他正身在茂城。”
第30章 她的寿数
杨智慧今年二十六岁,二十二岁时大学毕业。
所以,她只是在心中略略一算,就有些愣住了。
八年前,正是她高考那一年。
八年前就已经相遇……这个说法的话,大概率就是指她的同学了。
因为高考结束后那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她基本全都在家里窝着,门都没出,基本没什么概率遇到新的人,所以这个所谓的“正缘”只能是说她的同学。
那么问题又来了——
到底是高中同学,还是大学同学?
得到了肯定的精确的有准确指向的答案,老太太简直高兴坏了。
“就在城里哎!智慧,这不得赶紧见见?”
杨智慧却有点没回过神来,仍旧在默默盘算着。
她实在有点难以锁定目标。
莺芝笑着继续给信息:“你们曾经有过交往,缘线有过交缠,但因一些问题分开,时至现在,问题已经化解,未来可将此缘续上。”
老太太一愣,立刻有点着急地补充:“有过交往是啥意思?是说那小伙之前跟我家智慧谈过朋友?——丫头,你是不是算错了?我们家闺女一直没谈过对象啊。这事儿关系着智慧的后半辈子,可千万不能算错了啊!”
莺芝笑而不答,只看着杨智慧。
杨智慧仍在沉思,听了莺芝这说法,脸上纠结更甚。
片刻后,周围群众低语声愈大,杨智慧似乎也感觉到自己耽误了活动的进程,终于抬起眼来。
她斟酌着:“嗯……小莺,你能不能告诉我,就是……呃,具体是哪一段?”
她高三和大学都有在谈的啊,而且确实两段都因为一些事分手了……
——这个说法实在实在实在让她有点拿不准。
她这话问得语气虽然含蓄,含义却极其明显了,围观的其他观众们顿时笑声四起。
老太太愕然,旋即不可置信转脸看向自家外孙女:“你,你……你什么时候谈朋友了?”
杨智慧挠挠鼻子:“高中大学都谈过,高中那个高考完因为志愿不一样所以分了,大学那个……他要继续读书我不读了,所以也分了。”
老太太瞪着眼看了杨智慧半晌,见她没有一丁点开玩笑的意思,简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
“你怎么都不告诉家——”
有人笑道:“老太太,人孩子谈恋爱瞒着家里不是很正常吗?万一被你们说是早恋呢~”
老太太一噎。
杨智慧忙扶着她,又是顺气又是拍背的,视线却落在莺芝这里。
“还有,这都已经分手了的,也能算是正缘?”她疑惑追问。
莺芝眼眉弯弯:
“是。据缘线看,是下半年相遇的那一段缘。”
杨智慧眼睛一闪。
原来,是他……
“他此刻因为一些事正身处茂城,若此次相遇,即可将缘线续上。若错过此次,下次则在六年后,你与他会在防城一次多人参与的场合中相遇。”莺芝道。
杨智慧听着,眼中神采又是一晃。
具体的“场合”,小莺并没有说。但根据她自身的情况,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内容也并不难猜测。
她家里承包了山,就是让她发挥自己的专业用的,而他……则也是在这条道路上一直往前走的,大学毕业,她回来了,对方却是去读研了,现在算来,应该也读的差不多了。
那么,他们二人在六年后的相遇,要么是一次相关的学术会议,要么是农业方面的商业活动——
到时候,他和自己,还会搅在一起吗?
至于现在,他到茂城来,又是为了什么?
即便场合不对,杨智慧也不受控制地发散了一些。
他当年有请求不要分开,但她觉得,异地,以及两人的路越走越远,是没办法继续的,迟早有一天会分开——那还不如直接一点,干脆果断,早断早利索。
可现在,这个大家都说很灵验的红娘正这样说……
他们是正缘。
难道,他一直在等她?
还是说,他心里一直惦记着、一直期盼着,两人还能有一个重逢的可能?
这种情况,真的可能存在吗?
杨智慧有点不大敢相信,但又忍不住想要相信。
可,要是现在见面——
这四年来的分离和生疏,难道不会成为两人之间的芥蒂吗?
……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老太太虽然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情况,但见自家外孙女这表情这状态,也多少知道了点什么,最起码,那小红娘绝对是没算错——
她当即就拍了拍孙女的手背。
“想去的话,就去城里看看吧。”
杨智慧一愣。
老太太下半句也说了出
来:“不想去咱就等。”
杨智慧:“啊……”
老太太哼哼道:“不管因为什么,当初跟我家闺女分开,就是他没眼光。你要是还生气,那咱就自己先干出个样子,到时候见了让他吓一跳,好好见识见识我们家女娃的本事,然后要是还看得上他,那就直接娶过来。反正,哪家男娃配咱都是高攀了咱。”
杨智慧失笑,眼神不受控制地柔软下来。
她想了想,冲莺芝点头。
“谢谢你。”
莺芝微笑:“不用谢。如果想要去见他,那就带好这根红绳,它可以帮你扩大相遇的几率。”
“好,我会的。”杨智慧郑重点头。
她扶着老太太退场,围观的不少观众都对她投以了羡艳和祝福的眼神,杨智慧回以一笑,和老太太一起站到了边缘,看向场中剩余的人。
莺芝的长桌前,还站着两个人。
……
杨智慧听完卦象,没有去后边的殿里拜拜送子娘娘,袁胜很是有点遗憾,但看到面前还有两人,他又生出了点期待。
很巧的是,这两人他都认识。
而且,俩人都是结过婚,还没孩子的。
这不是刚好了么!
莺芝是高人,不便多次主动开口,他便在充当摄影师之余,兴冲冲推起了流程。
“小孟,大朱,你俩谁先来?”
被他cue到的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腼腆,一时没谁主动说话。
“——哎呀赶紧决定啊,这么多人等着呢!”袁胜嘿了一声,催道,“这么着吧,大朱,你先,给小孟再打个样。”
莺芝看向袁胜。
这有什么好打样的?
她来算,对方只用往这儿一站而已……
孟书越也感觉得出这话的生硬,但,袁胜都这么说了——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嗯,她也确实更想晚一点。
好歹,让她心里多一些底。
都被这么直接点名了,被袁胜叫做大朱的男人也不再含蓄,往前走了一步,坐到了那张凳子上。
莺芝指了指桌上的纸笔。
“写下姓名和生日吧。”
男人拉了拉身前的衣服,有点拘谨地摇了摇头:“我不太会写字。”
莺芝一愣,旁边的文隽也是微怔。
随后,他拿过纸笔,道:“我来替你写。”
他语气平静,虽然情绪有点淡,却没有丝毫的看轻和贬低,这让男人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他又拍了拍裤面,道:“我叫朱明志……”
很快,文隽停下了笔,把纸张放到了莺芝身前。
莺芝垂眸看了一眼,复又抬眼:“你想问什么?”
朱明志沉思了一会儿,有点纠结:“不问姻缘行吗……”
莺芝顿住。
周围的围观群众们也都哗然了。
尤其是本就在直播间一路追过来的莺芝的粉丝们,更是好气又好笑:他们想要这个机会还要不到呢,结果这人要到了机会还在这儿挑三拣四的,找茬是吧?
垂下的羽链随风飘飘摇摇,莺芝也有些叹息。
她一个姻缘仙,找她来不问姻缘?
但要问命格命数,她也说不出太多啊。
“小莺是红线娘娘,精通观算姻缘之数,不问姻缘,那你还想问什么?”
文隽出声,问出了在场许多人的疑问,“财运?事业?子女?”
朱明志抓了一把后脖颈:“我知道您是算姻缘的……但是,我有老婆,我跟我老婆也很好,而且,比起和我老婆能不能长久……我更想知道,她能不能长命百岁。”
说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她身体不太好,嫁给我之后又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三天两头就要吃药,身体弱得稍微有点风就要头疼,所以她都没咋出过门,只能困在家里……今天来这儿,也是她跟我说,这儿有热闹,让我来代她看看,给她求个红绳回去。”
他看着莺芝,目露恳切,“我俩的姻缘会咋样我不关心,我就想问问她的身体……能算吗?”
这下,刚刚还很大的声讨转瞬便都不见了踪影,周围的声音都小了许多,文隽神色也和缓下来。
莺芝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原因,她稍微思考了一下,颔首道:“能是能,但只能看个大概,算不出更精细的。”
根据一个人缘线的长短,也算是能侧面判断此人的寿数,所以如果说算生命,那多少还是能看出点的。
但要是具体地问事业财运什么的,莺芝就是真的只能凭隐约的感觉或直接两眼一抹黑了。
就像之前给杨智慧观缘,她能清楚知道对面女孩可以平安终老,并隐约感受出是衣食无忧之人,却说不出财富究竟几何。
所以眼下,在观察过朱明志缘线后,莺芝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应下了这个请求。
朱明志大喜。
“能就行,他们都说您很准,我相信您——那,那、那请您帮我算算!”
莺芝点了点头,阖上了眼。
众人瞩目中,她看向对方,笑容轻和:“从你的缘线看,你的妻她寿数尚且可观,即使身体孱弱,却未有得患影响寿命的疾病。”
朱明志肉眼可见地松了神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
莺芝话却还没说完,她话音一转,又微微顿住:“可我观你缘线,虽然你二人琴瑟和鸣,为天定之缘,但——”
朱明志又一次紧绷起来:“……什么?”
莺芝笑容微敛,道:“你寿数比她短。”且短很多。
朱明志愣住。
他的寿命短……
那不就是说,他会走在她的前边?
理解了莺芝的这一番话,他突然有些茫然。
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恐慌和担忧。
“那,那我走了之后——谁来照顾她?她的寿命会因为这个受到影响吗?”
没人想得到,得知自己会先死之后,朱明志的反应竟然是这个。
袁胜有些疑惑:“你们生个孩子不就行了?你走了之后孩子照顾她啊。”
朱明志愣愣摇头:“不行……她身体差,生孩子会吃她的寿命,不能生,我不要孩子……”
袁胜:“……”
你在送子娘娘庙说这些是不是不太合适?
但是,这句话到最后也只是腹诽,没能出口。
他看得出,也了解朱明志,知道他是说的真心话。
莺芝叹息:“她会好好活到最后。”
听闻词句,朱明志闭上了眼,长长地呆坐了一会儿。
再次感谢莺芝后,他没有再停留,带上红绳匆匆踏上了返程的路。
他的妻在家里看直播,一定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得快些回去陪她。
目送朱明志离开,莺芝和所有人一样,都有些感慨,随即,她的目光移向了对面——在场的最后一人。
孟书越眼角有点红,可能是被刚刚朱明志的事感动,还没从那情绪中出来。
见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她理了理鬓发,走上前去。
世间确有真情,又何尝不是一种因果。
她也要直视了。
写下自己的信息,孟书越脊背微微挺直,嗓音温柔中带着一些释然:
“我要问……我和我的新婚丈夫,能不能白头偕老。”【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