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我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青梅折娇 > 70-80
    第71章 第71章想把章廷安骂一顿


    深秋夜色浅,今晚的风格外大,已经带上一些凛冽的凉意。


    章廷安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被夜风吹了一阵,身上那种鼓噪的热意才终于缓缓平复下来。


    乔蓁蓁刚刚……应该没注意到吧?


    一想到这,他就忍不住闭了下眼,手在本就已经乱糟糟的头发上胡乱扒拉了几下,那头乱发更成了一窝鸡毛,但他丝毫不在意。


    不是,怎么会突然起反应啊??


    章廷安的耳尖还是有点红,心里怦怦直跳,他不敢再去回忆刚刚乔蓁蓁贴过来给他又擦脸又拨弄头发时的画面,好像这样就能把这突如其来的脸红心跳忘记。


    好在今夜的风够凉,他从乔府翻墙出来之后,被风一吹,就冷静了一些。


    只是不管他现在如何冷静,刚刚身体的变化也已经无法忽视。


    章廷安第一次,不得不正视自己心。


    他对乔蓁蓁,好像不单纯只是对一个青梅竹马了。


    一直以来章廷安都知道自己对乔蓁蓁是会比旁人更多了些感情的,但他总觉得那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吵,一起闹,他们十几年的人生里,哪怕不是同住一处,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


    他们已经陪伴了彼此很长时间。


    足够生出与旁人全然不同的情感。


    即便是定了亲,要成为夫妻,章廷安也是把他们日后的生活想成:再熟悉不过的两个人,有十几年交情的两个人,接下来要同床共枕,一起生活了。


    但更深的,他其实没有想过。


    章廷安对乔蓁蓁,好像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


    他不需要刻意去想两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究竟应该亲密到哪种程度,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感。


    他们之间的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下意识会去做的。


    就像乔蓁蓁梦里说的,他会在乔家落难时,不顾一切去护她。


    他不知道梦里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但若是现在的他,只会觉得,他就是该这么做。


    这个从小就出现在他身边的姑娘,一直跟他斗嘴,互相不待见的姑娘。


    却也是他要保护的姑娘。


    而现在,今晚这一个小小的插曲,甚至乔蓁蓁都没注意到的意外,让章廷安心里的这份缥缈如烟的感情,突然就有了归宿。


    他对她不仅仅只是青梅竹马。


    他是心悦她-


    这夜过后,金梁城好像突然就踏入了冬季,天越发冷起来。


    乔蓁蓁在第二天起床便明显感觉到了凉意,她裹着锦被坐在床上,有点不想离开被窝,叫来了丫鬟:“春杏,你去问问府里什么时候发碳,再让樱桃给我灌个汤婆子来。”


    春杏点头应下,拉着樱桃去办了。


    她们都知道自家小姐怕冷,通常都要比旁人更早用上炭盆,府里还没开始发的时候,便是大房自己出银子负责乔蓁蓁的用炭。


    乔蓁蓁吩咐过后,又把床幔拨开了一点看了看外头的天气。


    淅淅沥沥落着小雨,空气里都是潮湿的青草气,看着便让人恹恹的,只想在屋里窝着。


    她想起昨晚章廷安是说今夜不来吧?


    更何况还下雨了。


    一般有雨那天,他也确实不会过来,毕竟也不方便。


    乔蓁蓁裹着被子重新躺了回去,她翻个身,面朝里,又想到昨晚章廷安就躲在她这张床下,就觉得莫名有点好笑。


    姑娘弯了弯唇,两个小小的梨涡露出来。


    只是也就笑了这么一下,她的唇角便又敛住了。


    其实昨晚乔蓁蓁也没睡的太好,总是想着这样那样的事,安不下心来。


    以前她从来不会这样,现在却已经有阵子没能好好入睡了。


    上次章怜来府里与她说话,都看出了她精神不好,本就生的白皙的脸,没了从前那点自然的血色,便越显的有些憔悴。


    昨晚章廷安给她带了糖画,吃点甜的,乔蓁蓁心情能好些。


    想到这,她开始琢磨要不要真让王大厨今日给她熬点糖,做几个糖画呢。


    在乔蓁蓁躺床上窝着胡思乱想时,樱桃已经给她灌好了汤婆子递到床前。


    接过东西,她往被子里一塞,反正时辰还早,再躺会吧。


    外头因为下着雨,天色阴沉沉的,时不时还有一两声闷雷,声音不大,但听着便知今日的天气不会好了。


    乔蓁蓁一直躺到巳时三刻才堪堪从床上起来,懒洋洋地洗漱更衣,然后拿了绣筐在外头坐着绣荷包。


    昨天章廷安排队给她买了糖画,所以今天乔蓁蓁决定礼尚往来,给他送个荷包。


    这种小玩意她做的还是挺快的,约莫在明天章廷安来的时候就能做好送给他了。


    左右今日反正下雨,她也没事做。


    这一整天乔蓁蓁都待在屋里,大部分时间都在绣荷包,有时候也偷懒去翻两页话本子或吃点心,时间倒是很好打发。


    她还算着日子,昨夜说让国公夫人趁着萧淑妃的生辰入宫一趟,如果顺利的话,今日章伯母就该去她姐姐那儿走动,好拿个邀帖了。


    因为明日就是萧淑妃的生辰。


    正好章廷安也说明日来,那便能马上告诉她国公夫人进宫的结果,她好去联系芸姐姐。


    一切都有条不紊,乔蓁蓁现在只希望这件事能顺利。


    只要卫芸能够顺利进宫,圣上身体里这颗埋伏已久的钉子便有可能尽早拔出。


    剩下的一切他们才能更加省力。


    现在乔蓁蓁要做的就是等待了。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落到了晚上,今晚章廷安反正不会来,乔蓁蓁索性早早关了窗窝到了床上去。


    床上已经放了汤婆子,自然是比外头暖多了。


    今日春杏去问,乔府的碳约莫还要十来天才会开始发,于是乔蓁蓁打发让院里的下人去外头买碳,反正用的是她的私房钱,她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想到库房里那些国公府给她的聘礼,乔蓁蓁知道自己现在多少也算是个小富婆了,到时候出嫁,娘亲也还给她备了很多嫁妆的。


    她跟章廷安成亲的日子定在了来年四月,初春。


    她也是在这个月份出生的,是桃花开的日子,她名字的由来。


    如果能够渡过乔家的这一劫,那么乔蓁蓁就会在家中过完自己少女时期的最后一个生日,然后便要出嫁了。


    乔蓁蓁突然想到梦里,她从乔家跑出来,被章廷安赶来护住之后,这个梦就戛然而止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梦里最后的结局如何,也不知道她跟章廷安会走到何种境地。


    她嫁人了吗?他又娶了谁呢?


    总归不会是她吧。


    梦里的自己应该是罪臣亲眷,虽然圣上没有直接下旨,但就算没有那场大火,她们这些女眷也是会被赶出乔府,此后便是作为普通平民百姓,身上也不清白。


    就算国公府待她好,能悄悄留她一个孤女在府中度日,但却万不能让章廷安娶她,这不是在与上头作对吗?


    对乔蓁蓁和国公府来说,都是下下之策。


    所以她原本的一生该是如何的呢?


    乔蓁蓁一点都想象不到。


    她只是突然有些在意,在梦中的那条线上,章廷安娶别人了吗?


    少女想着想着,连睡前想看的画本子都不看了  ,她捧着脸趴在床上,看着床幔发呆。


    乔蓁蓁莫名的心情有些不好,她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她并不想看到章廷安娶了别人,哪怕是在根本没发生过的事情,可只是在梦里有这样的可能都不行。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霸道了。


    但一想到章廷安在梦里可能娶了别人,成了别人的丈夫,她就很不高兴。


    乔蓁蓁扁着嘴,觉得自己想左了,现在这都已经是不可能发生的事,但一旦想到了这里,就控制不住自己越想越多。


    最后她终于把手一放,整个脸埋进了软枕里。


    “就是想把章廷安骂一通是怎么回事呢……”


    少女嘀嘀咕咕,最后终于在迷迷糊糊间睡着了。


    她依然睡的不安稳,眉心微蹙,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雨声渐渐停了,但夜风依然寒凉。


    已经熄了灯的屋里很安静,床上躺着的姑娘翻了个身,因为心里装着事,总是在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好像听到了窗边有声音。


    今晚在外头守夜的春杏去了茅房,也没听到软榻旁窗子的动静。


    有人在那扇窗边嘀嘀咕咕:“这个乔蓁蓁,我说今日不来她当真是窗户都没给我留个缝,这么早就睡了?”


    少年推开窗,发现屋里只有一点浅浅月光照亮,他犹豫了一会要不要进去,又看了眼怀里的糖糕,想了想,还是翻了窗。


    章廷安轻手轻脚落了地,没发出半点声响,那点身轻如燕的功夫全用在这了。


    他走到床边,轻轻掀开床头的帘幔一角,把用油纸好好包住的糖糕放在了乔蓁蓁的枕头边。


    原本今晚确实不打算来了,但是看到外头雨停,他又还是忍不住跑了过来,路上还排队买了乔蓁蓁最喜欢那家点心铺的糖糕,让章廷安自己都忍不住嘟囔,这两天怎么尽排队了。


    只是没想到乔蓁蓁今晚睡的这么早。


    章廷安看着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茧的姑娘,沉默片刻,突然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她露出的脸颊。


    嗯,跟想的一样,软软的。


    乔蓁蓁每天晚上都包成这样睡觉的吗?


    还……怪可爱的。


    只是这丫头是又做什么梦了吗?


    怎么一直皱眉呢。


    章廷安摸着黑站在床边,月光在他身上落了朦胧的光影。


    他没急着走,就这样又看了一会,发现乔蓁蓁还是眉头蹙着,他索性人就在床边蹲下了,然后再次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她微微皱起的眉心。


    下一刻,手指就被一只热乎乎的手抓住了。


    第72章 第72章不会娶


    乔蓁蓁又梦到了乔家遭难的那场大火。


    梦里并没有更有用的消息,她只是在重复着之前做过的那个梦,在梦里反复痛苦,看着整个乔府被火光吞没,泪流了满脸。


    不知是不是时间已经离得近的原因,乔蓁蓁最近晚上睡不好便是因为时不时就会梦到这些片段。


    它们在她的脑海里不断闪回,一个个画面,好的坏的,或是没有意义的,只是碎片一般走马灯在她眼前播放,不像之前的那几场预知梦,哪怕冗杂却也是有一部分完整的,能提取信息的。


    今夜的乔蓁蓁也被梦里那场大火困住。


    她闭着眼蹙眉,无意识把自己紧紧裹在被子里,睡的不安稳。


    只是迷迷糊糊间,突然觉得眉心有点痒。


    有什么带着一点凉意落下,让她梦里那场大火突然顷刻间便熄灭了。


    画面消失,一切重新归于平静。


    乔蓁蓁下意识循着那点微凉,抬手握住了,半梦半醒地睁开眼。


    屋里很暗,只有开着的窗户倾泻进几缕浅薄的月光,如雪山之巅蜿蜒的清泉一样温柔透彻。


    就着这点微光,乔蓁蓁看到了蹲在她身边眨了下眼的少年。


    明明光线不好,还有个人突然出现在床边,她还迷迷糊糊着,却莫名只一眼,脑子里就冒出了一句话:章廷安怎么今晚也来了,我没给他留窗户呢。


    她的手还握着少年的食指,那点似有若无的从外头染上的凉意,已经被她温热的掌心带走,只余下与她体温同样的温度。


    刚刚就是这点凉意浇灭了她梦里的那场大火。


    章廷安应是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被她握住手指的那一瞬,身子有点僵住,然后便已经做好了她若是被吓到大喊,立刻要第一时间捂住她嘴的打算。


    然而乔蓁蓁却根本没有什么受惊的反应,只是在这点浅浅月光里看着他。


    她的眼睛有些红,泛着一点晶莹的光,眼尾还有些湿,轻轻一眨,便有一滴泪滑落下来,在月光下微微一闪。


    章廷安猝不及防突然看到她好像哭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一只手被她抓着,只能用另一只手去蹭了蹭她的眼角,压着声音问:“怎么了啊?做噩梦了?”


    他今晚本就是心血来潮过来的,顺便给她送个糖糕,趴床头纯属意外,更别说突然一下人就哭了啊!


    乔蓁蓁似乎是没意识到自己眼角有泪,听到章廷安的话,这才松开他的手指,自己抬手摸了摸眼睛,好像是有点湿。


    “唔。”她随手擦了擦,瓮声瓮气道,“是做噩梦了,我梦到那场……”


    想到春杏可能还在外头守夜,乔蓁蓁没有把“大火”两个字说出来,只给章廷安做了一个口型。


    又怕他没看清,还特意夸张地又“说”了第二遍。


    章廷安在昏暗的屋子里,看着她躺在床上,就露出个脸来,偏偏还那么“生动”,那双唇动的幅度极大,到了“火”字,按照字形,先把嘴唇嘟了起来。


    少年原本是觉得她这模样有点好笑,这时候突然瞳孔微颤,眼前的小姑娘双唇莹润,有健康的粉色光泽,看起来更是柔软。


    而嘟起来的时候,像是要亲……


    章廷安猛地将头偏开,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不敢再看她,身体里昨天晚上那种感觉又涌了上来,让他忍不住偷偷深吸了一口气。


    乔蓁蓁对他突然的一个踉跄没有多想,只问了一句:“你干嘛?蹲麻了?”


    “额……”章廷安磕磕巴巴,“对、对啊,脚有点麻。”


    乔蓁蓁不疑有他,不过这时候终于想起来问:“对了,你怎么来了啊?都这么晚了。”


    章廷安索性直接坐在了床边跟她说话:“哪就晚了,昨夜这时候我还在这与你说话呢,谁知道你今日睡这么早,我还给你带了糖糕。”


    说着,他便指了指软枕边。


    乔蓁蓁本也是侧躺着,但刚刚都看章廷安去了,这时候才注意到枕头边放着一个捆的好好的油纸包,又听坐在床边的人继续道:“是你最喜欢的那家点心铺子的,你明早可以吃。”


    “哇。”


    一听这个,乔蓁蓁精神了一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拿过枕边的纸包捏了捏,很老道的表示:“嗯,都很饱满,想必味道会不错。”


    她其实有阵子没吃那家的糖糕,没那么想了,但看到章廷安给她买了,心里还是会很开心,突然一下又觉得那家糖糕确实是极好吃的。


    乔蓁蓁把糖糕重新放回枕边,然后还拍了拍,嘴里小声嘟囔:“极好极好,今晚我闻着糖糕的香味再去入睡,应该会睡得好一些了。”


    章廷安听她嘀嘀咕咕,从她的脸色也能看出来她最近都没太睡好,他也知道她在惦记什么事,想了想,少年伸手在她的被子上拍了拍,轻轻的,姿势还有些笨拙。


    “明日我娘就会去宫里了,一有消息我就来跟你说,别想太多了,睡吧。”


    乔蓁蓁侧着身子看他,月华拂过他深邃的眉眼,那双一直神采奕奕的眸子里此刻落了天边星辰,在这个昏暗的夜有细碎又温柔的光。


    她轻轻“嗯”了一声,听着自己胸口一点点起伏的心跳,眯着眼睛,模模糊糊想起了睡前一直在想的那件事。


    “章廷安。”


    乔蓁蓁叫了他一声。


    “嗯?”


    少年轻应。


    “在梦里,我们没有成亲,不知道你最后娶了谁呢……”


    姑娘的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只需要一


    个呼吸就能拂走。


    她喃喃着,不知是在问他,还是在兀自说话。


    章廷安微微怔了一下,片刻后轻轻摇头。


    “我不会娶谁。”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不会……”


    乔蓁蓁的声音更轻了,最后的话嘟嘟囔囔,叫人都快听不清。


    章廷安忍不住凑近了些。


    没等他再开口,便发现,她已经又睡着了。


    还是那样把自己裹的只露了一张小脸在外面,脸颊的软肉被枕头挤的微微嘟起,不过眉心平了,好似安稳了些。


    章廷安看着姑娘的睡颜,无奈地摇摇头,勾唇笑了一下。


    他又伸出手轻轻触了一下她的眉心,低低的声音落在了月光里,很快又混入风中闲散


    “哪里胡说了,就是只会娶你啊……”-


    乔蓁蓁第二天醒来时,床边自然早就没人了,但那糖糕还好好的在枕边放着,透过几层油纸都还能闻到一点香甜。


    昨夜后来她没再梦到什么纷乱的画面,难得睡了个好觉。


    只是在睡着之前好像总觉得听见章廷安说了什么,但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不过乔蓁蓁记得昨夜她说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那个问题之后,章廷安的回答。


    他说“不会娶谁”。


    虽然可能只是在哄她,毕竟他又没有经历过梦里那些,怎会知道那之后的事呢。


    不过乔蓁蓁听了还是心情舒畅了些,其实也是她有点钻牛角尖了,她与章廷安已经定亲了呀,一切自然与梦里都不一样了。


    乔蓁蓁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又觉得有点冷,把肩膀缩了回来。


    这时候听见动静的樱桃已经走了进来,给她把窗幔撩开勾住,看她还裹着被子,便笑道:“小姐,碳已经买回来了,刚点起来没多久,奴婢灌了新的汤婆子,一会就给你拿来。”


    作为乔蓁蓁贴身伺候的人,春杏和樱桃都知道她的习惯,在她起床前就会准备好,衣裳也要用汤婆子暖过才拿给她穿。


    乔蓁蓁点头,因为昨儿后半夜睡得好,所以今日起床也没有太困难。


    一边收拾,她一边把枕边的糖糕递给樱桃,吩咐道:“这个拿下去装碟吧,一会我要吃的。”


    樱桃接过来,一点都没有疑惑为什么自家小姐的枕边会有一包点心。


    因为昨晚守夜的春杏已经与她说过了,昨夜世子又来啦!


    那这定是世子给小姐的。


    至于为什么会放在枕头边……别问,问就是自有道理!


    乔蓁蓁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等樱桃给她挽好发,便坐到了桌边,一边喝粥一边吃糖糕。


    总觉得这个糖糕比过去买的好吃些呢。


    她细嚼慢咽,等用完了早饭,约莫两刻钟过去了。


    乔蓁蓁看了眼窗外,雨停了,但地上还是湿漉漉的,她不喜欢雨天便是因为这点,连院子里也不好去,容易脏了裙摆。


    看来今日也是要窝在屋里了。


    没吃完的糖糕被端到软榻边,乔蓁蓁继续绣昨日还没做完的荷包,为了不无聊,便让樱桃在身边给她读话本子。


    樱桃性子活泼,表情又生动,十分适合读话本这个活。


    乔蓁蓁就这样一边听着话本一边绣荷包,时间不知不觉也到了下午。


    看了眼外头的天色,她估摸了一下时辰,国公夫人应该已经从宫里出来了吧,事情成不成,今晚她便能知道了。


    姑娘静静在窗边等着日落,不知是不是昨夜没再被梦魇纷扰的关系,今天她的心里平静了许多,不再像前几日那样焦躁。


    解决事情是急不来的,她要沉下心等待,不能自乱阵脚。


    直到天边渐渐染上火红瑰丽的晚霞,乔蓁蓁的荷包也终于绣好了,是简单的青绿色小荷包,用银线绣的文竹图案,相反的颜色搭配反而让小荷包更显得精致。


    对自己绣活还挺满意的乔蓁蓁把荷包最后一个络子打好,然后放在了软塌边的小几上。


    她看了眼窗外,霞光漫天,层层叠叠的红云铺满了遥远天际。


    别看今日是阴天,但落日却依然极美。


    春杏已经在外间开始摆饭,乔蓁蓁伸了个懒腰,到外间用饭,然后开始等着章廷安今晚翻墙来。


    第73章 第73章被发现了!


    戌时三刻,乔蓁蓁的院子里,一个黑影轻巧的翻过高墙,熟门熟路摸到了窗边。


    章廷安从窗外伸手勾了一下坐在窗前姑娘的长发,小声叫她:“乔蓁蓁我来啦!”


    放下手里的话本子,乔蓁蓁转身,看着站在窗边的少年,又看了看他的手边。


    今日没有带东西来。


    她立刻开始兴师问罪:“今日你也来晚了!并且没有买东西!”


    章廷安摸了摸头,扁着嘴一脸苦兮兮的模样:“你可别提了,我出来的时候被我爹抓到,二话不说就给我揍了一顿!”


    说着,他就装模作样摸了摸自己,龇牙咧嘴的。


    章廷安今日原本还特意想着早点出门,在路上如果又看到了什么好吃的就给乔蓁蓁带一些,省得她到时候无聊了手边没东西吃,他是知道晚上王大厨规矩的。


    只是万万没想到,刚刚从国公府后门溜出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爹。


    章廷安:??!


    不是啊爹,你这大晚上的站后门干嘛啊!


    他一脸懵,然后就被他爹抬手往胳膊上狠狠拍了一下。


    国公爷:“臭小子!我还以为你最近开始改邪归正了,都老实在家待着,连书院的课也没逃,结果是全改晚上了是吧?!”


    章廷安近些时候确实安分的有点诡异,让国公爷心生疑窦。


    他不仅书院的课不跑了,甚至还开始认真听讲了,这还是国公爷上次碰到书院院长时听人院长说的,他大受震撼。


    儿子莫不是突然悟了??


    他又想起前些日子章廷安和章明风还有章怜三个人去了一趟万山书院的诗会,好像是从那儿回来之后章廷安就开始“改邪归正”了。


    国公爷又从章明风那儿听来的说法是,他儿子在蓁蓁面前夸下海口,也要给她作两首诗看看。


    当时国公爷嗤之以鼻:“他还能作诗?他能看懂都不错了。”


    结果没想到儿子还真用功起来了?


    这门亲可真是结对了!


    国公爷很是高兴了几天,觉得章廷安到底是个要成亲的人了,好像也没有那么纨绔了,还有了点上进心。


    他也不指望他把国公府多么发扬光大,反正下头还有他十四岁的弟弟章廷意顶着。


    章廷意跟乔府小六乔盛之同岁,两人在书院都是十分用功,很得先生喜欢的人,平日里就是家和书院两点一线,乖得很,从不让家人操心。


    不过章廷安愿意有点正行,国公爷当然乐见其成。


    只是高兴之余他自然还是会有点奇怪,不敢想自己儿子纨绔了十几年突然有一天真的能浪子回头了?


    他本还琢磨着不知道章廷安能坚持几天,虽然奇怪归奇怪,但也没多想。


    今日他从六部下了值后跟同僚相约去酒楼一起品新酒,是以这个时候才回,又因为从酒楼回来走国公府的后门更近,国公爷想也没想就往后门来了。


    一般来说前门和后门以及角门都会留有下人在,也不用担心进不去府,国公爷放心的往前走。


    结果还没到自己家后门口,就看到儿子拉开后门走了出来。


    身边一个人也没带,衣服还是极其朴素往常根本不会穿的黑衣,也不知是去做什么,看起来鬼鬼祟祟。


    国公爷当场就怒了。


    这模样,肯定不是去做什么好事!


    他就说这小子最近看起来那么安分守己,原来是有更见不得人的事要做是吧?


    亏他还又给了章廷安几个暗卫,以为他也想帮着查圣上那事,毕竟今日国公夫人进宫就是前两天章廷安与他建议的,圣上的身子


    不能再耽误了。


    国公爷也是从前被章廷安的不着调弄的有点怕了,完全是条件反射,也没细想,走上去就给了他一下。


    章廷安突然一转头,看到他爹,人都懵了,下意识问:“爹你怎么在这?”


    “我怎么在这?我不在这都看不着你大晚上从后门偷溜!”国公爷没好气,“都这时候还想往哪儿走?最近白天不活动,改夜里了是吧?你难道是想去花楼??”


    不然还有什么地方非得夜里做贼似的去?


    国公府家规有令,不准章家任何男子踏入那些寻花问柳之地,府里的小辈们哪怕如章廷安章明风这样不学无术的也都严格遵守着。


    章廷安一看就知道他爹误会了。


    他不就是穿的朴素了点,脚步轻了点,还不是因为想用轻功抄近路,加之去乔府翻墙也不是什么很适合大声宣扬的事啊!


    “不是啊爹,我怎么会去花楼,我是有正事要去做!哎哟!”


    话刚说完就被他爹揪住了耳朵。


    “什么正事非得晚上做?你进来给我好好说!”


    国公爷把人重新拎回府里,一脸“我今晚倒要听听”的架势。


    章廷安看这样子也是没法了,只能把去乔府翻墙的事如实交代。


    “我全招了,还跟我爹苦口婆心说明我这干的真是正事,你这儿都等着我来递消息呢,结果还是被揍了几下……”


    章廷安站在窗边说的委屈巴巴,觉得他爹是不是其实就想找个理由揍他而已?


    乔蓁蓁在屋里听的直想笑,眯着一双笑眼道:“其实翻墙是不太合规矩,但这也没办法,我们即便是定亲了,日日都见也还是有些奇怪。”


    不然也不会让他天黑之后翻墙来,为了不被人注意还穿的这么低调,尽挑小路走。


    她看了眼还在因为挨揍而愤愤不平的章廷安,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安慰一番:“好了好了,这个锅就辛苦你背了。”


    章廷安:……


    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好话,结果还是背锅。


    “不过被发现也有发现的好。”章廷安又道,“今天被我爹知道了,那我以后不就可以光明正大晚上往乔府跑了?这都已经过明路了。”


    他以后就不用鬼鬼祟祟,偷偷摸摸,能走国公府大门……哦,不行,这些其实主要都不是因为怕被他爹发现而是为了隐蔽啊!


    章廷安默摸摸鼻子,哎,想错了。


    再看乔蓁蓁,果然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在看他。


    “知道了知道了,还是不能光明正大。”


    他唉声叹气,觉得自己好像干了暗卫的活儿似的,一边离开窗户绕到前面进了屋。


    金梁城这两天气温急转直下,乔蓁蓁觉得再让人待在外头属于虐待了,所以刚刚就示意他可以进屋。


    等章廷安进了屋,两个丫鬟就识趣的又去了里间,跟两日前一模一样的流程。


    乔蓁蓁依然裹着披风,跟那日不同是她已经用起手炉,屋里也放了两个炭盆。


    所以其实并不觉得怎么冷。


    章廷安对她冬天怕冷这件事从小就知道,就不奇怪乔蓁蓁这么早就用炭了,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直接说了她今日最关心的事情。


    “我娘说事情成了。”


    乔蓁蓁心里松了口气,忍不住又确定了一遍:“当真?萧淑妃娘娘愿意让郑太医出手?”


    “嗯。”章廷安喝了口热茶,然后轻轻摩挲了一下瓷杯的杯沿,缓缓道,“萧淑妃能在宫里坐到这个位置,跟薛贵妃分庭抗礼,自然也是聪明人。”


    乔蓁蓁想想也是。


    现在储君未立,宫中有皇子的几个娘娘里,除了薛贵妃势头最盛,下面一个就是萧淑妃了。


    她只在那日宫宴远远看见过这位娘娘一眼,并不真切,也不了解,但她有专门去了解过萧家。


    萧淑妃的母族不弱,萧家也是金梁城立足了百年的大家族,人丁兴旺,其父现任督察院左都御史,祖父曾是内阁大学士,也就是如今致仕后,萧家内阁无人,这才叫薛家压了一头。


    但若要争一争东宫之位,也足够了。


    况且身在这宫墙里的人应当最是知道弱肉强食,帝王之家没有仁慈,他们若是不争,假以时日睿王得了储君之位,最后登临大统,他们只能落得个凄惨下场。


    现在宫里那些安静没有动作的皇子,他们没争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机会。


    乔蓁蓁心里不知怎的,一时竟觉有几分凄凉。


    这皇宫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对谁来说都是。


    她抿了抿唇,也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压下心里那阵苦涩之后,乔蓁蓁深吸口气:“既然如此,那我们今日便商量一下如何让芸姐姐与郑太医见上面更稳妥吧。”


    直接去宫里只怕是不好,萧淑妃那儿不可能没有薛贵妃的人盯着,这次国公夫人也是借由她的生辰才与姐姐一道儿进的宫。


    那便只能在宫外见了。


    “郑太医的府邸在木兰街,他不怎么与同僚应酬,每日从太医院回来之后便会直接回府,是以约他出来见面也有些突兀。”


    章廷安也有点犯难。


    郑太医是个严肃的老太医,日常生活非常一板一眼,除了去太医院,鲜少出门。


    乔蓁蓁想了想,突然灵光一闪:“不能直接约郑太医见面,那我们便找个由头让他的夫人出门,他若是作为陪同,或许就不会太明显了,不过他以前可有跟夫人一起出过门?”


    “好像是有的。”章廷安道,“我以前跟王太医闲聊时,听他说过太医院的几位太医,郑太医与夫人感情不错,虽然自己不爱出门,但好像偶尔会陪夫人一起出门上香。”


    王太医就是之前章廷安落马时给他下猛药的那位太医,跟国公府的关系尚可,但因为在太医院并不算太有地位的太医,所以在圣上的这件事上,便就没找王太医帮忙了。


    毕竟他们需要的是能在圣上面前说上话的一位太医,最好能一步到位,事情知道的人越多风险越大。


    章廷安和乔蓁蓁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晌,最后决定让郑夫人在三天后出门上香,乔蓁蓁也会与卫芸一起去庙里,两边就在寺中见面。


    第74章 第74章伉俪情深


    自从几个月前在灵心寺的山门外跌了一跤晕倒后,乔蓁蓁便有阵子没去了。


    其实她从前去的也少,若不是跟着娘亲和祖母,自己一年去的次数也就一两次。


    后来她在灵心寺梦到乔家遭难,再醒来时对章廷安态度大变,外头都在传,是他们命中注定有缘,佛祖都给他们牵线。


    乔蓁蓁其实对外头传的这个没当真,但想到几个预知的梦境,也会忍不住想,这些梦难道真的都是佛祖给她的提示吗?


    从前她不是很信这些,所以寺庙去的少,但她知道去了便要心怀敬意,不可口没遮拦,举止无状。


    后来做了梦,她倒是有些信了,却也因为这样,一时变得小心谨慎,有些不敢轻易踏足寺庙,生怕心里想了什么太过灵验,很是纠结。


    今日还是乔蓁蓁在跌跤之后第一次来灵心寺。


    她与卫芸一起进了寺里,身后跟着青山和早前从章廷安那儿要来的那名暗卫,都是扮做小厮的模样。


    还有他们两人的丫鬟也在身边,挎着篮子,看起来就是两位小姐来上香,再寻常不过了。


    今日因为情况特殊,自然是不能叫上章怜,还得瞒着,弄的乔蓁蓁心里还有点小愧疚,总觉得以前三个人都是一起行动,现在却要把阿怜落下。


    她偷偷捉摸着,等事情尘埃落定,便都跟阿怜坦白吧!


    卫芸好像知道她心里所想,温柔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阿怜不会怪我们的  。”


    乔蓁蓁与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心里又一次觉得,芸姐姐真厉害啊。


    今日明明是这般重要的事,她却好像还是十分平静,并不见多紧张,想来是对自己的结论很有把握,能说服郑太医的。


    这不是小事,是一个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大事。


    郑太医作为太医,若要指出圣上身体的问题,还是在这种此前根本没人提过的情况下,压力不可谓不大。


    毕竟连给圣上把平安脉的罗太医都没说什么,他却要指出来。


    不说圣上会如何,便是太医院里众太医的反应和态度,都不好处理,尤其罗太医还是众太医之首。


    是以郑太医虽然答应了萧淑妃能见卫芸一面,但到底要不要冒这个系上身家性命的大风险,他却是要谨慎决定的。


    乔蓁蓁都有些替他们紧张。


    不,又或许是在替她自己紧张。


    这件大事能不能有进展,便是看这次见面了。


    两人到了寺里,先去主殿认真上了香,又绕到后殿去听了会讲经,最后一路走了到了寺院南侧的桃林。


    现在不是桃花开的月份,桃林里显得有几分萧瑟,再往里走一些,便能看见一处四角亭,郑夫人和郑太医就在亭子里坐着。


    旁边还有个章廷安。


    今日过来,他们两人身边都带了暗卫,不是伪装成小厮就是直接当成护卫,为的就是怕有人跟着,为了不那么显眼,还特意分开了时间过来。


    郑夫人和郑太医应该在这儿喝了有一会茶了。


    见她们两人来了,章廷安与郑太医说了句什么,郑太医起身看过来,他是认识乔蓁蓁的,毕竟也在金梁这么多年了,乔家也不是小门小户。


    只是见另一位走进亭子里姑娘也如此年轻,让他微微惊讶了一下。


    这在他看来还是个小丫头呢。


    不过郑太医为人十分严谨,并没有对卫芸表现出如何轻视,反而以同行相称,这让卫芸心里放心了些。


    这位老太医没有仗着年纪和资历就自视甚高,是位好大夫,沟通起来也会更容易。


    乔蓁蓁和章廷安这时对视一眼,然后便与与郑夫人一起离开了亭子,只留了卫芸和郑太医在亭子里交谈,周围有暗卫注意四周,他们也没有离远。


    郑夫人是个很好说话的老太太,身子康健,精神矍铄,她知道今日出来是为了给夫君打掩护,所以这时候也没有说什么。


    做宫里的太医本就不是什么太平安稳的,很多事她心里都有数。


    加之章廷安这人在长辈面前一直能说会道,郑夫人被他逗的直乐,也没觉得无聊,而且身边还有个乔蓁蓁,郑夫人还因为好奇问了几句他们的亲事,时间很容易打发。


    他们在桃林里走了一会,考虑到郑夫人的年纪,也没有走太久,就在一张石椅上坐了下来。


    这儿离亭子不远,能看到郑太医与卫芸正在说着什么,郑太医眉头紧锁,卫芸还是不疾不徐的模样,正在给他看一张方子。


    乔蓁蓁看郑太医那神色,心里忍不住有点担心,他是不信芸姐姐的话吗?


    坐在她身边的郑夫人看到了,和蔼一笑,对她道:“乔小姐不用太担心,我家老头就是那样的,老爱皱眉,一板一眼的,其实在医道上他只是最求严谨,也还是愿意听小辈的话的。”


    郑夫人说起郑太医时,眼里有说不出的温柔和暖意,乔蓁蓁忍不住道了一句:“夫人与郑太医真是伉俪情深,让人羡慕。”


    两人都头发花白了,她却仍能从郑夫人的眼里看到一丝少女仰慕心上人的神色。


    想必平日里郑太医对郑夫人也是极好的。


    听了她的话,郑夫人又看了一眼坐在她另一边的少年,轻轻笑了笑:“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与夫君年轻的时候其实也像从前你们两个一样,是对冤家,那时候我觉得他老惹我生气,嫌的很。”


    郑太医年轻时是跟着郑夫人的父亲学医的,两人虽不是青梅竹马,但也是很早就相识了。


    年轻时的郑太医也像现在一样是个老古板,郑夫人倒是个活泼的人,她心悦郑太医,郑太医却是个榆木脑袋,还总说她学医偷懒,气的郑夫人不轻。


    郑夫人是会一些医理的,只是她对此没有太大的兴趣而已,她爹后来也就随她了,偏偏郑太医还总想让她好好学。


    “我那时候都被他气哭好几次,后来发了狠一个月都不搭理他,他就着急了。”


    郑夫人回忆起几十年前的往事,神色有几分怀念和感慨,目光也忍不住往亭子里看去。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郑太医也刚好望了过来,朝她招招手。


    “他们好像谈完了。”郑夫人适时站了起来,“我们过去吧。”


    说着,便慢慢朝亭子走去。


    乔蓁蓁和章廷安落后了两步,看着郑夫人的背影,又不约而同的看了眼对方。


    乔蓁蓁用肩膀碰了碰身边的人,小声问:“章廷安,你说我们会不会也这样啊?”


    吵吵闹闹的前半生,和平淡幸福的后半生。


    “当然会。”


    章廷安想也没想就答了。


    等答完才开始觉得好像有点不好意思,又摸摸鼻子:“我多机灵的人啊,没理由比郑太医差。”


    乔蓁蓁偷偷笑了一下,也没再与他继续说这个,免得这人的尾巴又要翘上天。


    他们回到亭子里,郑太医和卫芸确实已经谈完了,他对卫芸点了点头,又对章廷安他们道:“卫小姐说的我都知道了,我愿意信她,可以帮这个忙,但具体如何我还要禀过妃娘娘。”


    “那是自然。”章廷安应声,“那便有劳郑太医了。”


    既然是萧淑妃在牵线搭桥,郑太医自然不会擅自做什么,今日他与卫芸之间的谈话也肯定是要告诉萧淑妃的,乔蓁蓁和章廷安心里都有数。


    但不管怎么样,事情也算是达成预期了。


    离开的时候依然是章廷安带着郑太医与郑夫人先走,乔蓁蓁和卫芸在亭子里等了一会。


    趁着这个时候,她有些好奇的问卫芸:“芸姐姐,你与郑太医都说什么啦?是把之前研究出来的方子也给他了吗?”


    卫芸摇摇头:“那倒没有,方子还在我这,刚刚我是拿给郑太医看了看,但上头没写剂量,另外便是,我与他说了如何能把出圣上的详细脉象。”


    其实以郑太医的年纪,应当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能入太医院的人医术自然也不会差,只是食用那菇又饮了茶之后的脉象,需得有特殊的地方和时间才能把出端倪。


    一般的太医不会往那儿去想,现在卫芸是根据结果倒推,自然一下就能找到关窍。


    只是这依然需要郑太医冒着风险去尝试。


    所以到底怎么做,便需要萧淑妃来决定了,毕竟这是她的人,要是出了什么事,她还得受牵连。


    乔蓁蓁知道这便不是她能掌控的了,但萧淑妃既然越愿意让郑太医帮这个忙,想来也不会半途而废。


    谁知道睿王什么时候就会有了下一步动作?


    若圣上出事便是关键节点,他们就必须把这个节点给掰过去-


    只能在宫外等消息的几天,总是格外让人坐立难安。


    但好在章廷安现在被他爹发现之后也没什么好鬼鬼祟祟的了,开始天天晚上都往乔府跑。


    有人陪着说说话,乔蓁蓁也能转移一些注意力。


    也就是他轻功好,翻墙也跟没事人似的,除了知情的春杏和樱桃,她院里的下人都没发现什么,不然这传出去,城里又得八卦一阵。


    不过萧淑妃那头的动作也还比较快,等到第四日晚上,章廷安就带来了一些好消息。


    “郑太医那边摸到脉象异常了,圣上已经知道此事。”


    “当真?”


    乔蓁蓁


    猛地坐直了身子,嘴里还咬着一个麻球,是章廷安刚刚来的时候带给她的。


    她赶紧把麻球放下,一双杏眼圆圆地看着章廷安。


    这真是近些时日来最大的好消息了!


    章廷安看她这模样,觉得莫名有些呆。


    他忍不住笑了笑,用拇指不轻不重地擦过她唇角,声音低低的:“急什么,吃的满嘴都是。”


    第75章 第75章干嘛动手动脚的


    今晚给乔蓁蓁买的麻球是章廷安在来的路上某个小摊买的,不是什么出了名需要排队的地方,只是因为乔蓁蓁喜欢吃这个东西,所以他就顺手买了而已。


    毕竟也不是每个晚上外头都有麻球卖的。


    乔蓁蓁喜欢吃芝麻,自然也就喜欢吃裹满了芝麻的麻球,金黄色,香香脆脆,带点糯糯的口感,只是吃的不注意便会在嘴角沾上芝麻,一点都不“大家闺秀”,所以在外头她看到了也不会怎么碰。


    不过现在是在章廷安面前,乔蓁蓁根本无所谓了。


    感觉到唇边少年温热的手指拂过,她眨了下眼,莫名想舔一下刚刚被擦过的地方,但是最后还是忍住了。


    有点奇怪。


    乔蓁蓁微微低下头,放下麻球捧起茶喝了一口,偷偷掩饰自己的心跳声。


    虽然她无所谓在章廷安面前吃成什么样,但这人怎么突然……这么温柔啊。


    让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姑娘眼眸微闪,嘀嘀咕咕:“说正事呢,你怎么动手动脚的。”


    说着便又拿起麻球咬了一口,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话题再掰回来:“郑太医是如何与圣上说的?圣上可有什么反应?”


    章廷安目光扫过她青丝之下露出的一点红红耳尖,又很快移开,没耽误说正事:“今日国公府刚收到的消息,是萧淑妃让人秘密递来的,郑太医把那日卫芸与他说的都尽数验证,与圣上说了他身子的情况。”


    原来今日正好是萧淑妃要请平安脉的日子,她找了个理由邀圣上一起来她宫里用饭,“正巧”遇上郑太医来请脉,于是便顺理成章让他给圣上也一起看了看,用的理由便是,郑太医最近在书中习了一种新的听脉的法子,比普通的把脉准确度更高。


    圣上一听也来了兴致,又想着自己近些时日染了风寒,确实觉得精神不济,还时有头痛的情况,当即便应允了。


    于是一切顺理成章。


    郑太医确实用了卫芸告诉他的法子,延长了把脉的时间足足到一刻钟。


    根据卫芸看过手札和自己研究过后,推测圣上一直以来请平安脉都没有查出异常,可能是因为听脉的时间不够。


    一般太医把平安脉,若是主子没有什么头疼脑热不舒坦的地方,便是例行把脉而已,时间不会太久。


    而圣上的异常脉象,至少需得一刻钟以上,才能从中觉出不对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人发现的原因,毕竟通常来说,很少有太医会把这么长时间的脉。


    因为郑太医诊脉的时间太久,让圣上不自觉皱眉,但或许是因为萧淑妃提前说了这是个新法子,他还是按捺住了心里那点不耐。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了郑太医震惊的脸。


    “所以郑太医确实把出来了异常,不是光靠芸姐姐一张嘴说的。”但乔蓁蓁却还是有点担心,“圣上未必就会听信他的话,定会再问过罗太医吧?”


    章廷安却摇头:“未必,若一切都是因为两年前在琅琊围场食用了特殊的菌菇,旁人或许不知,但圣上自己一定能知道,因为起居注都会写好,不管这是不是有人蓄意为之,他都会起疑,况且这事关系到他的身体情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毕竟坐在这至尊之位,哪个不是以鲜血换来的。


    乔蓁蓁也很快明白了章廷安的意思。


    她的麻球吃完了,便捧着茶杯在手里慢慢喝,边道:“圣上的起居注必须事无巨细,想来也能看到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食用了那菌菇,若是当时睿王在场便好了,不用我们做多余的动作,圣上心里自会有疑窦。”


    “对。”章廷安手指轻敲桌面,微微沉吟,“加之罗太医两年以来,这么多次平安脉都没能诊出来,不管是什么原因,圣上这时候必然很难再信任他,即使是要再找人确定,我猜,圣上或许会派人去宫外找。”


    但不管如何,这件事圣上既然已经心里有数,自会有其心腹再去详查,他们就无需再做多余的事,免得适得其反。


    接下来就是静观其变了。


    有了萧淑妃在宫中递消息,远比让国公爷他们去圣上面前试探要来得好,至少不会留下太多痕迹,波及几家人。


    乔蓁蓁觉得这桩大事现在也算是告一段落,接下来若是需要为圣上诊治,可以让卫芸与郑太医交涉,唯一麻烦的点只在于,两方见面还是不太方便,也不能每次都去灵心寺,次数多了总容易引人注意。


    最后,两人只能想法子见一次面换一个地方,还得想好各种缘由,比如这次是郑太医去医馆买药材,下次就要换成郑太医和郑夫人一起去街上看戏。


    一整个晚上乔蓁蓁和章廷安便光在想这个了,还特意写到纸上,足足预备了十个地点,连郑太医的出行原因也想好了。


    “啊,感觉比听先生教书还累。”


    章廷安往椅背一靠,今晚属实是废了他不少脑筋。


    乔蓁蓁也呼了口气:“希望真要给圣上诊治的时候能一切顺利吧。”


    两人这一晚就做了这么一件事,再一看外面的时辰,章廷安该要回去了。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又起了大风,吹的窗扇噼啪作响。


    乔蓁蓁看了看,便忍不住道:“怎么突然这么大风,你回去不会被吹走吧?”


    章廷安乐了:“什么时候刮的风能把我吹走,那你可千万别出门了,只怕那风都要把你吹海上去。”


    他打趣了这么一句,但也知道乔蓁蓁是担心他回去的安全,怕她又要炸毛说他不知好歹了,于是赶紧又正色摆了摆手:“放心吧,我回去很快,没什么事的。”


    说着人便已经起身。


    乔蓁蓁把他送到门口,刚一打开门,就被风吹的头发和披风都扬了起来。


    她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好冷。


    下一瞬,章廷安就把手一伸,给她的的披风又重新拉紧,裹住。


    少年把她的披风牢牢掖好,也不松手,便道:“你别站在这了,风太大,快回里间吧,我走了。”


    乔蓁蓁的手也在披风里抓着,闻言也不勉强。


    她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次让他小心着些,这才转身往旁边走,没再站在正门口的地方。


    章廷安迎着风走到院子里,看她扒在门边,就朝她扬了扬手,然后几个闪身跃上了墙头。


    大风呼呼作响,乔蓁蓁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这才让春杏和樱桃关了门,嘴里不住嘀咕:“好冷好冷,这天真是越来越冷。”


    她在里间的炭盆边坐下,等着春杏和樱桃给她铺好床放好汤婆子之后就窝到床上去。


    看着烧的明明暗暗的炭火,乔蓁蓁想,今晚她应该能睡得好一些了吧?


    毕竟心里压着的事又少了一件-


    虽然两年前琅琊围场的事圣上定会派心腹再去查探,但乔蓁蓁知道国公爷那边,暗卫也没有撤回来。


    章廷安的意思便是,这件事他们若能找到来龙去脉,才不至于落入被动,况且现在最紧急的已经方法解决,虽然不知道圣上的身子究竟被损伤到了什么程度,但至少是开始治了。


    而乔府近日越发忙碌,让乔蓁蓁也无暇顾及这头,因为她大哥要娶妻了。


    十二月二十五就是他大哥乔景之成亲的日子,离着现在也就三日了。


    乔府四处张灯结彩,挂满了红绸,贴满了喜字,一派喜庆洋洋。


    再加上新妇过门没几日又是除夕了,更加热闹,乔蓁蓁觉得现在府里就好像已


    经过上了节似的,连下人们都成日乐呵呵的,外头一瞧便知这家有喜。


    整个乔府里,现在可能就她,心里不那么喜庆了。


    哦,还有二房的乔霏霏和赵氏,想来也不会跟他们大房“同喜”。


    等大哥办完亲,过完年,恩科的时间就近了,那件害他入狱的事,可能也就快发生了。


    乔蓁蓁日日算着日子,说不担心是假的,她心里还疑惑,睿王怎么就没动作了呢?


    赵氏塞进他大哥院里的那个下人一直很安分,也很不起眼,暗卫说他这段时间都没有什么动作,就跟其他下人一样,吃饭睡觉干活,没有做任何多余的事。


    但赵氏不可能无缘无故塞个人在这,现在还一直安分,只能说明是时机未到。


    乔蓁蓁不动声色静观其变,与此同时,她发现乔霏霏也没有再与谁接触过。


    但每回去乔老夫人那儿问安见到,她都觉得乔霏霏心情舒畅得很,越是临近恩科,她就越舒畅。


    乔霏霏已经什么都不会与她争了,一副改了性子,人淡如菊的模样。


    而在十五那天又一次问安时,乔蓁蓁看到了她的新手炉,与梦里的一模一样。


    她心里便越发笃定了,或许已经离大哥出事的时间越来越近。


    虽然章廷安说既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睿王会做什么,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法子应对,并且他们现在也不是全无准备。


    去过迎月戏楼的那四人已经都叫他们摸清了。


    章廷安派人盯了他们一阵,发现临近会试时间,他们倒是不再出门,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天天闭门苦读,实际在家中却也没看见多用功。


    用章廷安的话来说,好像这次就走个过场似的,其中必有猫腻。


    一个一直想要通过高中来满足虚荣心的人突然一下无所谓了,只能说明有另外的事满足了他。


    乔蓁蓁深以为然。


    只是她依然会有些焦虑,却又要在家人面前藏好这些情绪,只能在晚上章廷安翻墙来的时候抓着他说一通,排解一下。


    这种时候,乔蓁蓁就觉得章廷安格外有用,总是三言两语就能哄好她。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嘴皮子这么利索呢?


    然而不管如何,乔景之大婚的日子也还是来了。


    第76章 第76章你们的婚期


    十二月二十五。


    乔家大公子乔景之大婚的日子。


    一大早乔蓁蓁就起来了。


    其实今日迎亲也没有她的事,她作为妹妹,只要在府里等着到时候看新嫂嫂过门就好了。


    但乔蓁蓁还是醒的很早,不知是不是出于哪种直觉,她在洗漱更衣后,特意先把青山找了来,让他去给乔大哥院里的那个暗卫带话。


    今日乔府里人多眼杂,他务必要多加留意。


    她大哥娶亲,宴请的宾客不在少数,除了亲戚,还有同僚们,相好的邻居们,交好的世家大族,到时候只怕这乔府里哪哪都是人。


    人一多,就容易钻空子。


    乔蓁蓁不得不格外注意。


    不过现在还早,迎亲的大哥都还在准备着没出门,宾客就更不会这么早来了。


    府里下人们都步履匆匆,十分忙碌,乔蓁蓁用过早饭后也去了他大哥的院里,一入眼就是热热闹闹一群人。


    关系近的亲戚们来得早一些,另外还有要跟着一起去迎亲的他二哥四哥也在这,而且不仅是他们家,国公府的有几个小辈们也这么早来了。


    因为章廷安与章明风也要跟着去迎亲,是作为乔大哥好友的身份。


    乔蓁蓁一进院子,就看到章廷安那一身打眼的紫金色长衫,头发也是金色束带绑着,腰间挂了两枚玉,一大一小,还有她前不久送他的那个青绿色荷包。


    标准的纨绔子弟。


    这形象弄的乔蓁蓁还恍惚了一下,也是最近都是晚上的时候看章廷安翻墙过来,穿的都是一身黑衣,十分低调,都快忘记他纨绔时是个什么模样了。


    章廷安这时候也看见了她,好像是想叫她一声,但不知因为什么又停住了,最后也没开口。


    乔蓁蓁有点疑惑,心想他怎么奇奇怪怪的?莫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好说?


    一想到这,她当即主动走了过去,准备找个空挡问一问,结果她朝着章廷安的方向刚走了没两步,正正好看到她的三舅妈就出声了:“哎呀,蓁蓁来啦!”


    顿时,院子里七大姑八大姨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乔蓁蓁跟三舅妈其实也没见过太多次,印象里就记得三舅妈为人十分热情,就是有时候热情的有点过分了,显得很八卦。


    她抬眸看过去,准备跟大家打声招呼,突然就见三舅妈直接朝她迎了上来,好像又要开口。


    乔蓁蓁一下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然后,她就看到了三舅妈一脸八卦的神色:“蓁蓁一来就要找世子,是不是看到你大哥成亲,也想到自己的亲事了?别急别急,这也没几个月啦。”


    乔蓁蓁:……


    她不是!她没有!可别乱说啊!


    她这才反应过来章廷安刚刚为什么看到她想喊又没喊了。


    就是怕被七大姑八大姨注意到!


    在这么个大喜的日子里,他们的婚期又已经定了,少不得得被调侃一阵,至于调侃到什么程度,那可就全看这些夫人们的兴致了。


    乔蓁蓁看到三舅妈一脸热情地迎过来,目光在她和章廷安之间来回打转,好像很欣赏他们郎才女貌的样子,旁边大舅妈小姨妈二姑姑她们也被带动起来,纷纷说起她与章廷安,很是兴致勃勃。


    “说起来我们蓁蓁跟世子的婚期也近了,到时候可一定要给我们递帖子啊!”


    “是啊是啊,也是没想到,你们小时候可吵的凶呢!”


    “缘分这种东西啊可真是不好说,这就叫有缘千里来相会啊,你看你们俩,之前怎么都不愿意说亲,现在不还是走到一块儿啦!”


    乔蓁蓁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只觉得有点脑壳疼,但也知道她们是高兴,所以还是笑着应了两声,与此同时不忘悄悄给章廷安使眼色。


    这人还好意思在旁边看热闹?


    还不赶紧来救她!


    章廷安脸皮厚,被打趣也不脸红,但既然接到了未婚妻的“吩咐”,他还是挺身而出了。


    “各位夫人就别打趣我和蓁蓁了,今日可是乔大哥的好日子,等下风头都出在了我这儿,到时候他可该说我了!”


    他一句话,把打趣的人逗的笑意盈盈,三舅妈也知道今日主角还是在乔景之那儿,也就顺着说道:“行行行,世子这是护着呢,怕蓁蓁害羞?我们不说就是啦。”


    大家的注意力终于重新放到了今日的主人公身上,乔蓁蓁也就光明正大与章廷安站在了一处。


    反正都已经被调侃过了。


    “你刚刚是不是故意忍住了?”她低声问。


    “是啊,谁知道你自己走过来了。”章廷安耸肩。


    “我才不怕呢,说两句我又不会少块肉。”


    乔蓁蓁装作满不在乎。


    “……你也学会嘴硬了。”


    章廷安有点想笑,被乔蓁蓁瞪了一眼,马上收住了,然后才听身边的姑娘轻哼一声,与他说起了正事。


    “我觉得今日我大哥院里的那人应该会有动作。”


    乔蓁蓁压着声音说话,一边看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人群与站在不远处一身红衣的大哥。


    今天这日子很好,连天气都好。


    她可不想在这时


    候大哥的院里出什么岔子。


    章廷安没看她,只轻轻动唇:“是又做梦了?”


    “没有。”乔蓁蓁摇头,“就是直觉。”


    “乔大哥身边我会盯着,这儿你让暗卫留心,这个院子现在人多,但一会迎亲的队伍往周家去应该就会少一波人,他若想做什么,很可能会选在那个时候。”


    章廷安说完扫了一圈院子里,下人们忙忙碌碌,各个低着头走的飞快,不过暂时没看到赵氏塞进来的那个人。


    乔蓁蓁轻轻“嗯”了一声,也像他一样目光在院里溜了一圈。


    章廷安说的没错,一会院里会少一波人,但在新娘子迎进来之前,这院里依然会一直人来人往,所以这段时间就是最合适做手脚的时候。


    两人这头正说着话,乔景之那边已经看着时辰要出发了。


    章明风大喊了章廷安一声:“廷安!赶紧过来了!”


    真是的,今天来帮乔大哥迎亲呢,他倒好,搁那谈情说爱!


    孤家寡人的章明风不爱看!


    章廷安应了一声,又冲乔蓁蓁眨了下眼,然后便小跑着去了那边。


    乔蓁蓁在后面慢慢走,看到她娘在跟大哥叮嘱些什么,也不过去打扰,直到大哥领着一众迎亲的人出了院子,她才上前挽住了她娘的手。


    “娘,最近你忙坏了吧?”


    乔蓁蓁笑眯眯问。


    季氏最近是有几分疲累,但眼底却是满满的笑容,她握着乔蓁蓁的手,边走边道:“你们这成亲的日子都连着来了,娘当然忙,不仅忙你大哥的,过阵子就得开始忙你的了,还有你二哥的亲事也要定下来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娘明年只怕是要年头忙到年尾啦。”


    季氏在乔蓁蓁身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兄妹几人,乔蓁蓁也静静听着,没叫她娘看出来她其实有些恍惚。


    原来若是乔家没出事,明年便会有这么多喜事呢。


    一家人会在一起,热热闹闹一整年。


    真好啊。


    乔蓁蓁垂眸,拢在披风里的一只手轻轻握了握。


    她会守好大哥的。


    大哥不会出事,乔家也不会出事。


    她娘还可以幸福的为了他们这些儿女们忙碌,而不是为了让她逃出来,自己葬身火海。


    乔蓁蓁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尖有些泛酸,她赶紧眨眨眼,忍住了。


    两人一起说着话离开了乔大哥的院子,走出去之前乔蓁蓁回头看了一眼,院里的人确实一下少了许多,都是下人在进进出出。


    她只轻轻扫了一圈就收回目光,继续往外走了。


    迎亲的队伍热热闹闹,乔蓁蓁不需要跟着去,自然是留在府里等着。


    她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后院的一处亭子里坐,等着暗卫的消息。


    今日府里的小辈不是跟着乔景之去周家迎亲,就是留在府里像她一样等着嫂嫂进门。


    青山盯着乔霏霏,说她跟二房的乔朵他们在花园里,赵氏被老夫人叫着跟季氏一起招呼一众亲眷和客人,看起来倒是忙碌。


    乔蓁蓁在亭子里坐了一会,脑子里好像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她只想在这样人声鼎沸的日子里发会呆。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春杏的一声叫唤:“小姐,十六来了。”


    跟在她这儿的暗卫叫十六,没有名字,只有这么一个数字。


    乔蓁蓁飞快回神,朝来人看过去:“可是有发现什么?”


    十六点头:“李全趁着书房没人,拿着本书偷偷溜了进去,我在窗边看了,是一本《春秋集注》,放在了书架左侧第二列第三格,夹在一众书册里。”


    乔蓁蓁眯了眯眼睛,片刻后吩咐道:“等今晚大哥院里安静后,你去把这本书找过来给我,我看看。”


    十六应下,没有多余的话,很快就走了。


    乔蓁蓁又在亭子里待了一会,然后起身离开,去了她娘跟前一起帮忙。


    她面上笑眯眯的,其实总在不动声色地看赵氏。


    赵氏忙着迎客寒暄,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只是这过分热情的神色,反倒叫人觉得有几分阴阳怪气。


    在乔蓁蓁看来,她这态度就好像在说:你们也就热闹过今日了,好生珍惜吧。


    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她知道的多,所以揣摩的也多。


    等宾客来得差不多了,迎亲的队伍也带着新娘敲锣打鼓回到了乔府的大门口。


    花轿在门前停下,乔景之也下了马,等在轿边准备牵他的新娘。


    乔蓁蓁站在门里踮脚往外看,冷不丁旁边就冒出来少年的声音。


    “欸,乔蓁蓁,你觉得你哥这个花轿怎么样?”


    第77章 第77章谁在看这个了!


    章廷安刚刚还在迎亲的队伍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到了乔蓁蓁身后。


    乔蓁蓁被他吓了一跳,回头打了他一下,抱怨道:“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音呀!”


    章廷安表示委屈:“我有声音啊!是你看的太入神没听见!”


    乔蓁蓁瞪他:“那你就不能拍我一下再说话?”


    “好吧好吧。”


    章廷安认输了,乔蓁蓁通常都能有一百零八个理由,他辩不过。


    于是他把话题拉回来,又问了一遍:“我是问你觉得这个花轿怎么样?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虽说花轿的样子一般都大差不差,但乔家这顶多了些装饰,显得很精致,愣是看起来就比其他寻常的花轿要更好看一点。


    乔蓁蓁也发现了花轿有点不一样,她点头:“是挺好看的,好像是我大哥找人做的,可用心了呢。”


    “那我们成亲的时候,我也给你弄顶这样的吧?不,比这个更大一点,大的好看!”章廷安兴致勃勃道。


    乔蓁蓁听了,好笑的看他一眼:“轿子的装饰我就不说了,但是比这个大?谁给你做那么大的轿子啊?我们可是来年四月就要成亲了。”


    中间过个春节,匠人都要一个多月后才开工,大轿子可没那么快能做好。


    章廷安摸了摸头,突然好像有几分不好意思:“我那轿子其实已经差不多做好了。”


    “嗯?”乔蓁蓁呆了一下,“做好了?”


    什么时候的事?


    她怎么不知道章廷安找人做了一顶大轿子?连阿怜都没跟她说啊!


    章廷安没看她,目光也不知落在哪里,飘飘忽忽的。


    在喜乐声声里,他的声音很容易被盖住,偏偏乔蓁蓁却好像一下就能听清。


    他说:“你之前不是说爱坐大轿子吗,我们亲事定下来之后我就找人开始做了。”


    这话其实是乔蓁蓁好几年前说的了。


    那时候她约莫十一二岁,有阵子也不知是怎的,开始嫌弃自己坐的轿子小,说日后等她再长大一些就要坐大轿子。


    不过那时候的乔蓁蓁也就心血来潮了那一阵,后来可能是别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轿子这事她又没再提过了。


    就连乔蓁蓁自己都忘了那时候她为什么会嫌弃轿子小,没想到章廷安竟然会记得。


    从记忆里翻出这段小事的乔蓁蓁有几分惊讶,心里又有一点柔软的情绪划过。


    虽然从前章廷安跟她不对付,但他好像真的会记得她说的很多话,有些连她自己都忘了,他却还记得好好的。


    乔蓁蓁轻轻笑了一下,歪头看向少年:“那好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出嫁的时候可是要坐顶好看的大花轿哦!”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章廷安好像在为猜到了她的心思而高兴,目光又落在了那顶花轿上,眉飞色舞地跟身边的姑娘说着准备如何装饰她那顶。


    乔蓁蓁笑眯眯听着,微微点头,可以说是十分给面子了。


    两人在这儿嘀嘀咕咕,跟着前面的人准备进门的章明风看到,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脸没眼看的大步走过来,对乔蓁蓁和章廷安二人指指点点:“你们两个真是够够的了,人新娘子都进去拜堂了,你们还在这看花轿呢?以前怎么没发现你俩这么投缘呢?”


    那些见面就掐的过去现在章明风想起来都要怀疑自己那段记忆是不是真的。


    这两人最近的模样哪像是从前天天给对方翻白眼的人啊!


    乔蓁蓁这才发现大家都已经陆续进府了,她刚刚跟章廷安光顾着看轿子去了,一点没留心。


    朝章明风做了个鬼脸,乔蓁蓁也赶紧提着裙子往里走,她还想看她大哥拜堂呢。


    布置的一片喜庆的厅堂里,赞礼官正在高呼“一拜天地”——


    乔蓁蓁跑在前面,发现章廷


    安落后了,她回过头,高高的朝他挥手:“你快点来啊!”


    在“二拜高堂”的喧闹里,姑娘的声音清亮又带着一丝花蜜里的甜。


    章廷安扬着唇角笑,应了她一声:“来了!”


    最后一句“夫妻对拜”,少年大步走向站在那儿等他的姑娘。


    冬日的太阳有一点微微暖意,好像毛绒绒的狐裘将人裹住,连心都陷入那份柔软中。


    又一次并肩而走的两个人融入了鼎沸的人群里,看着这对新人牵着红绸要被送入洞房。


    乔蓁蓁忍不住想,等到她与章廷安成亲那日,也会这么热闹嘛?


    想象不到,但竟然有些期待-


    拜过堂后,新娘子就入了主屋,不再出来了,前院的宾客们纷纷入座,等着新郎一会出来吃酒。


    乔蓁蓁的位置自然是首桌,身边是她二哥和乔家其他小辈,章怜与卫芸他们则在后头一桌,离得近,说话倒也方便。


    这种婚宴都是热闹大过吃,大家凑在一起聊天,道声恭喜,沾沾喜气才是主要的。


    但乔蓁蓁不一样,她是要吃的,而且她还惦记着快点吃完去找章廷安,今日暗卫盯人那事她还没与他说呢。


    其实早前在乔府门口迎亲的队伍回来的时候就能说的,谁知道被这人弄得看花轿去了,就把这茬给忘了。


    现在想起来了,乔蓁蓁便有些等不及,好像晚了就要出什么岔子似的。


    其实并不会。


    只是她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先跟章廷安说,两人一起商量。


    于是乔蓁蓁频繁看了另一桌的章廷安好几眼,好在章廷安似乎一下就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跟身边的人又随意聊了几句后,等她再一抬眼,他已经起身往前院人少的地方去了。


    乔蓁蓁心里满意,觉得经过最近这么多天的翻墙,她与章廷安好像还真培养出了一点默契来。


    两人在一处回廊下碰了头,乔蓁蓁准备先表扬章廷安一句,突然就见他从袖里拿出一快包起来的帕子,然后帕子一打开,里面是两块荷花酥。


    乔蓁蓁:???


    什么东西??


    见她面上表情一脸空白,章廷安也有些奇怪道:“怎么了?你老是看我们这桌,不是在看这个吗?”


    他看她那桌的荷花酥基本都被乔蓁蓁一个人吃了。


    乔蓁蓁怒了:“……谁在看这个啊!我那桌难道没有吗??”


    章廷安更疑惑:“那不是被你吃完了吗?我以为你还想吃呢,最后两块我直接都给你包来了。”


    这话让乔蓁蓁又气又好笑,你说他不着调吧,但他也是好心,只是这好心让人有点莫名其妙罢了。


    看着少年手里那方雪白的帕子,乔蓁蓁虽然很想抓着他大喊“我看你不是这个意思!”,但也还是把东西小心接了过来。


    算了算了,毕竟是章廷安的一番好意,自己还是勉为其难收下吧。


    只是突然一下,她脑子里又冒出了另一个问题:“等等,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手帕?你以前从来没有这东西吧!”


    奇怪,很奇怪。


    以章廷安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带帕子呢?他从前还嫌弃过书院里有斯文的学子随身携带锦帕,十分不爷们呢。


    这话一下就给章廷安问住了。


    他可疑的红了脸,神色莫名有几分扭捏,在乔蓁蓁背着手倾身向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时,终于败下阵来,嘴硬道:“我现在突然想带了不行吗……”


    “嗯?”姑娘杏眼微微眯了一下,“真是突然想带?”


    面对她的追问,章廷安卡了壳,纠结几息后开始自暴自弃:“好吧好吧,我就是看书院里那些读书好的都带了,这不就想着学习一下,沾点好习惯。”


    乔蓁蓁不是喜欢读书好的人吗?其实他最近的功课也挺突飞猛进的,只是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忙,他也没机会拿这点小事跟她说。


    带个帕子,以示自己也差不多是个文人了。


    章廷安不知道乔蓁蓁能不能懂他话里的意思,但他肯定不会再说的更明白了!他不要面子的啊?


    然后就听乔蓁蓁拖长声音“哦”来了一声,眼里笑意更甚。


    她点点头,慢悠悠道:“嗯,我懂了——”


    也不说自己懂什么,但章廷安就是觉得她应该是明白他的意思了。


    他摸摸鼻子,觉得不能再让乔蓁蓁就这个问题说下去,不然日后只怕要被她笑话一整年,他赶紧转移了话题:“那你不是为这个,看我是为什么?”


    乔蓁蓁也是被章廷安这一打岔差点又忘了正事,她闻言敛了几分笑,拉了一下少年的袖子,压低声音凑上去:“十六早前来跟我说,那人往我大哥的书房里放了一本《春秋集注》,我让他今晚偷偷拿出来给我看看,你晚上记得来。”


    她找章廷安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个,叮嘱他今晚也记得来,毕竟今日是她大哥成亲的日子,其实还是不太方便翻墙的。


    但他们今日有特殊情况,乔蓁蓁觉得问题不大。


    不过她还是又拉着章廷安絮叨了一句:“今晚你可别乱走,就翻我院里的墙就好了!”


    章廷安“啊?”了一声,而后震惊地瞪大眼:“我什么时候翻过别人的墙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是什么采花大盗?


    乔蓁蓁轻笑,捏了一块他刚刚给她包过来的荷花酥吃,腮帮子鼓鼓地道:“唔,反正你记得就是了。”


    两人没在这儿待太久,免得让人注意到,尤其是乔霏霏和赵氏。


    虽然她们并不知道乔蓁蓁都了解了些什么,对她可能也没什么防备,但总归还是小心些为好,乔霏霏她们想不到的事,不代表睿王想不到。


    就这样,乔府一直热闹到了傍晚。


    等天光渐暗,宾客们陆续离开,沸腾了一天府里终于渐渐安静。


    乔蓁蓁感觉自己明明没做什么,却也有几分疲累,回了屋之后便让春杏去准备热水,她想泡个澡。


    第78章 第78章旖旎?


    如今已是初冬,夜晚寒凉,乔蓁蓁也有好几日没有泡澡了,平日里就是擦洗一番,毕竟她怕冷的很。


    今日也是觉得有些乏累,便想泡个澡松快松快。


    她还特意看了看时辰,估摸着章廷安应该不会这么早就来,他平日里基本都要等到戌时末才来,现在离着还有一个多时辰呢。


    于是等春杏让人抬了热水进浴间,准备好一应事物,乔蓁蓁便放心地脱了衣服泡进大大的浴桶里。


    温热水气将她包裹住,把整个身子都沉进热水里的姑娘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乔蓁蓁忍不住道:“泡澡真是世上最最让人着迷的事了。”


    春杏和樱桃在两边伺候,一个拿着水勺一点一点地给她把热水淋到肩上、手上,一个在旁边浸湿了帕子,给她擦背。


    听到她舒服的哼哼唧唧,春杏笑道:“那小姐冬日可以多多泡澡啊,毕竟夏季就不能像现在这样了呢。”


    “我倒是也想,但脱衣服的时候还是太冷了!”


    乔蓁蓁觉得属实苦恼,哪怕让人先把炭盆搬到浴间里,把衣服脱光的时候也还是太冷了!


    樱桃突发奇想:“那小姐你可以先泡进来再脱衣裳,不就不冷啦!”


    “咦?你说的好有道理哦!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乔蓁蓁趴在浴桶边,眯着眼睛,还真考虑起这个问题来。


    她琢磨着下次就穿着衣服进来再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在冬天多泡几回澡,确实是个好方法。


    前提是,下个冬天,她还能这么悠闲自在,而不是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乔蓁蓁想着想着,在温热水中不知不觉就困了。


    她闭上眼,嘴里嘟囔着眯一会,让春杏和樱桃一会叫醒她。


    毕竟泡澡虽然舒服,但时间也不宜过久,不然对身子不好。


    两个丫鬟应了一声,一边继续给她的背上淋热水,一边注意着不让浴桶里的水凉了,


    浴间里一时只剩下一点泠泠水声。


    乔蓁蓁听着这点水声,脑袋里越发放空,什么都不想了,很快就进入浅眠。


    春杏和樱桃更加轻手轻脚,怕吵醒了她,连淋水都格外小心翼翼,没有发出更多声响,谁知这时候突然外间传来响动。


    接着就听见一句模糊不清的话:“乔蓁蓁?不是特意让我晚上要记得来,人怎么不在……”


    春杏和樱桃对视一眼,纷纷大惊!


    世子怎么就来了!


    章廷安应该跟之前一样先是到软榻边的窗户那儿看了看,如果没见乔蓁蓁坐在那儿,就会直接从窗户翻进来。


    现在听动静,应该是已经在外间了!


    樱桃瞪大了眼,往浴桶里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还光着呢!


    浴间与外间不过一道小门以软帘相隔,但气味是隔不住的!


    果然,外间的章廷安已经在嘀咕:“这屋子里怎么好像有点香……”


    春杏当即把手里的水勺一扔,也顾不得身上还溅了水,就赶紧往外走,还不忘对樱桃道:“赶紧把小姐叫醒穿上衣裳!”


    说完,人就撩起帘子出去了。


    她还十分小心,只把帘子掀了一个小小的角,贴身出去的,免得章廷安看见什么。


    外间的章廷安正奇怪着呢,乔蓁蓁特意叫他要记得来,结果自己竟然没在屋里?


    然后就看见春杏从一扇帘子后面走了出来,衣裳上还有湿漉漉的痕迹。


    随着那帘子掀开一角,一股更浓郁的香味溢了出来,是比刚刚更明显的,甜香。


    “你……”


    章廷安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电光火石间,突然一下就知道了这香味是哪里来的。


    他瞳孔猛地一缩,俊脸飞快胀红,眼睛下意识又要看向那扇帘子,却硬生生止住了,立刻背过了身,还往前走了两步,活像那帘子后面是什么洪水猛兽。


    那里、那里应该是浴间。


    乔蓁蓁她是在……


    脑海里的话刚冒出来,又被他赶紧掐断。


    不能想,千万不能想!


    血液里那种燥意又开始蓬勃汹涌,章廷安不得不又一次往前走了几步,最后干脆直接走回窗边,脸对着窗外,闭了闭眼。


    算了,吹点冷风吧,清醒一下。


    春杏看着他刚说了一个字,然后就是这一连串的动作,最后在窗边站定,耳朵血红,垂在身侧的手还忍不住攥成了拳。


    她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世子爷虽然之前都是纨绔做派,但其实还是君子的。


    春杏也不管章廷安背对着她,还是尊着礼数福了福身子,然后绷紧了嗓子道:“世子,小姐现在……还不方便,劳烦您……稍等。”


    其实她想说的是劳烦您先去外头站着吧!


    但最后还是憋住了,她怎么敢把世子赶出去,算了,在窗边就窗边吧。


    章廷安“嗯”了一声,嗓音绷的比她还紧。


    春杏看他没有要再说话也没有要动的意思,于是又几步回到了帘子边。


    她没进去,就站在旁边守着,然后用手掀开一角往里面看,不知道小姐在穿衣没有。


    乔蓁蓁被樱桃叫醒的时候人还有点懵。


    怎么呢?她感觉自己刚刚眯上呢,怎么就被叫醒了?


    一睁眼,就看到樱桃那张慌张的脸,还有她压低的声音:“小姐,世、世子来啦!快出来吧!”


    “嗯?”乔蓁蓁还没反应过来,还在问,“他来这么早啊?”


    樱桃都快急死了,现在是这个问题吗?!


    她一把上手去拉乔蓁蓁,红着脸结巴:“小姐你、你还没穿衣裳呢!”


    乔蓁蓁:!!


    是啊!她在泡澡啊!章廷安怎么来了啊!!


    她差点就要从水里腾的一下站起来,又被樱桃给按住了:“小姐你慢点,有水声!”


    虽然春杏已经去外头了,世子爷应该也不会不守规矩,但这就一个帘子,也不隔音,还是怎么样都很奇怪啊!


    乔蓁蓁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脸倏地就红了,加上她刚刚泡在热水里,这会连身上也特别容易红!


    但她现在也顾不得这些了,心里着急却又只能小心翼翼地从浴桶里起来,然后就被冷的颤了颤。


    偏偏还不能发出声音,乔蓁蓁只好一边轻轻跺脚一边让樱桃用一块大大的布巾将她裹住。


    等人裹起来了,樱桃又飞快拿过在一旁架子上放着的衣裳,开始帮乔蓁蓁穿戴。


    姑娘家的衣裳本就不好穿,里衣中衣外衫,这么些穿下来,少不得得一刻钟。


    乔蓁蓁手忙脚乱,又不好出声,只觉得屋子里一时安静的更加尴尬了。


    等她好不容易穿好了衣裳,头发都没顾得上绞干,只能匆匆擦了一下便罢,这时候湿漉漉的散在肩头。


    她怕又把衣裳打湿了,只好用手提起来了一些,就这样出了帘子。


    一出去,就看到章廷安沉默地背对她站着,在窗边喝西北风,又像是面壁思过似的。


    乔蓁蓁其实也有点不自在,但总不能一直就让他这么像个石像一样的站着,只得忍着脸颊冒的热气咳了两声。


    早就听见声音的章廷安这时候才终于转过了身,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其实脸早就已经吹麻了。


    两人四目相对。


    外间这儿明明有帘子隔着,此时却好像也氤氲出了一些朦胧水汽,潮湿的透过彼此有些羞赧的眼神,掠入心尖。


    就这么一会,他们竟然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纷纷都庆幸隔得还挺远,对方应该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


    春杏和樱桃站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空气里因为浴间传过来的香味,不可避免的带上了某种暧昧与旖旎,就在这两人之间。


    章廷安垂在身侧的手又一次猛然攥紧了。


    那种熟悉的血脉偾张的感觉又来了,让他越来越难克制住。


    尤其是现在乔蓁蓁的样子。


    她刚刚沐浴出来,脸很红,是那种瓷白中透出一抹桃花色的红,让她看起来像一颗浸满了汁水的水蜜桃。


    姑娘的眼里好像还润了水汽,看起来湿漉漉的,望过来时有点慌张,却又竭力保持镇定。


    章廷安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乔蓁蓁。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人还隔着些距离,他却似乎就是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带着潮气,又是热腾腾的,甜腻的,好像能透过空气触上他裸露在外的皮肤。


    嘶……


    他又想回到窗边冷静一下了!


    好在这时候,是乔蓁蓁率先移开了眼。


    也是因为这样,章廷安才猛地从那些旖旎里回过神,注意到她是湿着头发出来的,反手就把窗户给关上了,免得风吹着她。


    就是好像有点关晚了……


    章廷安想扶额。


    乔蓁蓁也趁着他的这个动作,赶紧打破了刚刚莫名暧昧的沉默,问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还撞上她泡澡,这不是尴尬了吗!


    章廷安摸了摸鼻子,垂眸往这边走:“这不是看你白天说的挺重要的,还嘱咐了我好几遍,所以我想着早点来啊。”


    谁知道会撞上这个啊……


    “唔,”乔蓁蓁在桌边坐下,一边让春杏来给她擦头发,一边对章廷安道,“十六都还没把东西送来呢,你就来了,那便只能等了。”


    现在时辰明显还不够晚,估计十六都还没动手,章廷安一想也确实,自己好像真来早了。


    他只能也到乔蓁蓁对面坐下,虽然这次好像是他的锅,但他可以硬甩。


    “十六手脚怎么一点都不麻利,回去我要跟他这个组的小组长批评他。”


    正准备潜进书房却莫名被背锅的十六突觉背后一凉。


    是谁在背后要害我?


    乔蓁蓁就微笑着看他甩锅,也不戳穿,还连连附和:“是是是,一会十六来了你要不当面批评好了。”


    两人说上了话,便没有刚开始的那种尴尬了。


    等乔蓁蓁的头发已经被两个丫鬟弄的半干,十六也终于带着东西来了。


    第79章 第79章男人的腰不能随便戳


    院子里夜色深浓,只有几盏廊灯泛着暖黄的光。


    今日是乔府大喜的日子,但乔蓁蓁院里依然


    安静,十六做一般小厮模样趁着夜色找过来,并没有被人看到。


    一进屋,他就看见了章廷安,俯身行礼:“见过世子。”


    章廷安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直接道:“那本册子拿过来了?”


    十六把东西递上,然后便退去了一边,连带着春杏和樱桃也都一起退下了,给两个主子说话的空间。


    那本《春秋集注》放在桌子上,乔蓁蓁和章廷安头对着头,凑在一起先是盯着看了半晌,然后不约而同伸出手去翻。


    两人的动作过于同步,一下碰到了一起。


    但也不知是不是刚刚已经尴尬过劲了,又或是因为他们本来就对彼此熟悉,这会倒是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乔蓁蓁还顺势戳了一下章廷安的掌心,说道:“你来翻。”


    她还省力了。


    章廷安被她戳的不禁握了一下手,差点把她细白的手指包裹进掌心。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姑娘的那只手,然后又不动声色移开。


    现在的章廷安已经学会了面不改色,“哦”了一声:“我翻就我翻。”


    收起自己那点乱飘的小心思,他正了正神色,两人直接把椅子搬到一起,坐成了一排,然后凑着开始一页一页看这本《春秋集注》。


    书不厚,而且乔蓁蓁和章廷安分工明确,他们前者负责看内容,后者负责看书本身有无夹页印字等之类的问题。


    乔蓁蓁看的很快,因为这本书她其实早就看过。


    《春秋集注》不是什么少见的书,各个书院里的先生在讲《春秋》时,都会提一嘴这本书,所以谁看过都不奇怪。


    通常她一页看完了,章廷安还立着那一页纸在看。


    乔蓁蓁也不急,就趴在桌上等着,自己也看两眼这页纸,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异常。


    两人就这样一直看到了这本书的倒数第三页。


    章廷安刚把那页书纸提起来就感觉到了不对。


    他的动作一顿,眼睛眯了一下。


    乔蓁蓁还在看内容,这时候也察觉到了章廷安的动作,她马上抬头:“是这页?”


    “可能。”章廷安用手指从边角开始细细摩挲,神情专注,“这页的手感有些不一样。”


    看他这专注的模样,乔蓁蓁一时有点呆了。


    虽然刚刚章廷安每一页都差不多是这么查的,但现在他一摸就摸出了不同,还是让她有点惊讶。


    这人什么时候还有这项手艺了?


    章廷安正仔细摸着纸呢,突然就感觉身边姑娘看自己的目光明显灼热了一些。


    他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勾了勾唇角,边研究书页边道:“以前摸牌练出来的。”


    毕竟章廷安从小到大都是个纨绔,所以纨绔的爱好他一样没少,其中当然包括赌牌。


    只是他没有什么瘾,加之耳朵听声很灵,赢的次数多了别人也不乐意,所以每次都是随便玩玩就算了。


    摸牌也是他心血来潮练的,所以他对触感之间的不同也很敏感。


    乔蓁蓁叹为观止,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没想到你这纨绔手艺竟然还有排得上用场的一天。”


    章廷安轻笑一声:“那当然了,纨绔也有纨绔的用。”


    在说话间,他已经摸到了书页边角一处,那儿应该是粘合的地方,就见章廷安轻轻用指尖一搓,那处便微微发皱。


    不过章廷安只是确定了一下,便没有再动作。


    他偏头,就见乔蓁蓁聚精会神的看着他。


    章廷安无奈道:“里面的东西现在取不出来,需要一点特殊的材料和细致手法。”


    “啊……”


    乔蓁蓁有点遗憾,还以为自己今天能大开眼界。


    而且还有另一个问题,她蹙了蹙眉:“今晚取不出来的话,我们又得把它放回去?”


    “不用。”章廷安摇头,“让十六再找一本《春秋集注》放到原来的位置就行了。”


    乔蓁蓁听他这么说,起初还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想明白了。


    确实只要再找一本一样的书放回同样的地方就行。


    因为乔霏霏她们大概率不会知道这本书里藏了什么。


    在那次诗会之后乔霏霏便没有再多余的动作,可见睿王的人也没有再找过她。


    她只是在诗会上给那几个人传递了一个地点,他们去见的是迎月戏楼的人而不是乔霏霏,那便说明乔霏霏在这件事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她可能都不知道睿王找那几个人究竟是要做什么,只知道反正是要害乔景之就是了。


    那么同理,赵氏应该也不知道这册子里藏了什么,不然睿王也没必要只让乔霏霏干了那么一次活,应该会更加物尽其用。


    现在这两人充其量也就是睿王安插在乔府里的眼线和跑腿而已。


    这本书册很可能是在乔霏霏与赵氏一起去找薛家三夫人那日就拿到了,毕竟在之后赵氏和乔霏霏都没有再接触旁人。


    乔蓁蓁猜,睿王让乔霏霏去诗会传话是一件事,交给赵氏这头的,就是想办法把这书册放到乔景之书房里去。


    两人都有自己的活,但都是一点小活,足以可见睿王并不打算重用她们,也就这两人不知被什么利益所诱惑,还满心欢喜着呢。


    “行,那便就这么办,我让春杏把我那本《春秋集注》找出来,里头没写东西,书封跟这本也一般旧。”乔蓁蓁道。


    这本书除了里头藏了东西,面上和书页里都有几点旧痕,看起来也是有几年的老书了,毕竟这么普通的,差不多大部分人都看过的书,如果是本新书,反倒不符合逻辑。


    乔景之怎么会离开书院这么久了,突然又买一本基础的《春秋集注》来看?


    自然得是他翻看过的书,藏东西才有说服力。


    章廷安闻言点点头,将两本书都给了十六,吩咐道:“你把这两本书再做的像一些,顺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记号,现在就弄,另一本我今晚要带走。”


    他们要尽快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越快越好。


    好在那本书除了夹层,其他没有再发现什么动了手脚的地方,所以十六只需要对比两本书的褶皱痕迹,很快就能复刻的差不多。


    在他做事时,乔蓁蓁和章廷安就凑在一起,这么一脸好奇地看着,要不是怕打扰,嘴里都要忍不住发出“啧啧”的声音。


    要不说人家能干暗卫这活呢,这种事情也是信手拈来,哪里多皱几分,哪里有道裂口,眨眼就能在另一本书上弄出差不多的。


    这都是功夫啊!


    十六:……


    他虽然手上的动作不乱,但其实心里直突突。


    毕竟哪个暗卫也没像他这样在主子眼皮底下干过活啊!


    好在事情没花多少时间,很快就做完了。


    十六心里松了口气,赶紧将两本书都递了回去给两位检查,那速度,活脱脱像在甩掉一个烫手山芋。


    乔蓁蓁和章廷安看的连连点头。


    “真厉害啊!”


    “差不多一模一样了!”


    他们围观了一下暗卫工作,很不得给十六鼓个掌,但想到那样也很奇怪,遂又作罢。


    乔蓁蓁把那本复刻的《春秋集注》递过去:“好了,你把它放回去吧。”


    另一本就由章廷安带回国公府,让人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还需要再做一本含有夹层的一模一样的,到时候把今晚这本也替换了。


    毕竟这个只是充当一个临时替换的作用,乔蓁蓁的书没有夹层,虽然赵氏可能并不知道书的秘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仔细一些为好。


    到时候他们换一本也带有夹层的书,足够以假乱真。


    等十六拿着书走了,乔蓁蓁便也催促章廷安快些回去把夹层里的东西拿出来,到时好送过来给她看。


    章廷安看了一眼外头,嘀嘀咕咕:“现在还开始赶人了,之前这个时候都还在与我说话呢。”


    乔蓁蓁好笑,戳了他的腰


    一下:“你嘟囔什么呢,今晚是有正事,不能耽搁,所以让你早点回!”


    “嘶。”


    章廷安躲了一下,感觉腰间不轻不重的那一戳好像一只小猫挠痒,一直挠到他心里去。


    他不禁反手抓住了她捣乱的手指,握住,故意凶了起来:“男人的腰不能戳,你怎么一点都不矜持。”


    乔蓁蓁:??


    谁不矜持了!


    “这有什么的,你怕痒啊?”


    她莫名其妙,也不管手指被他握着,还要去戳。


    章廷安一阵头疼。


    这丫头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不抓她的手了,赶紧闪身躲的更远,耳尖泛红,还是凶巴巴的:“总之你就记着别乱碰!我、我走了!”


    章廷安怕自己再在这儿留着,又要暴露什么,乔蓁蓁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但这也不行啊!


    他抓起书,几步的到了窗边,头也没回就跑了。


    看着从窗边一跃而出的背影,乔蓁蓁还有点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了?章廷安连腰都戳不得?


    她有点不高兴,觉得这人还突然矫情起来了,哼了一声,她坐回桌边重新给自己倒了杯茶,嘴里嘟囔:“下次见面我还要戳,到底看看是怎么回事!”


    懂的比乔蓁蓁多那么一点点的春杏又有点忍不住了,犹犹豫豫地凑近,压着声音道:“小姐,好像男人的腰是、是有些敏感的,容易……”


    容易擦枪走火!


    春杏最后几个字差点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心里一阵苦笑。


    为什么每次都是她来说这个啊!


    她在小姐心里的形象该不会不好了吧……


    其实乔蓁蓁哪里顾得上这个,她在终于听明白“擦枪走火”是什么意思后,脸立刻就红了。


    以至于在第二天晚上又见到章廷安时,目光总是不自觉往他腰腹间飘。


    第80章 第80章看不懂章廷安了


    章廷安总觉得今晚的乔蓁蓁怪怪的。


    从他翻窗进来之后,眼神就一直飘忽不定,最后的落点总是在……自己的腰腹?


    她在看什么??


    这、这是能乱看的吗?


    “咳咳!”章廷安忍不住咳了两声,想把她的注意力拉回来,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昨天那本书里的东西取出来了。”


    乔蓁蓁眼睛还在看,也不是她想看,她、她就是有点好奇。


    真的戳两下就……?


    不过也就是对面的人是章廷安,不然她是定不会这样的。


    乔蓁蓁觉得自己现在挺奇怪的,好像在章廷安面前怎么样都行,也不用讲究那些大家闺秀的规矩,左右章廷安应该是不会在意的。


    她在章廷安面前十分放松,放松到好像自己都没见过自己这一面。


    所以这不就……就多看了两眼嘛。


    但她还是记得正事的,一看章廷安拿了东西出来,眼神马上不飘了,把东西接过来,两人顺势又在桌边坐下。


    春杏适时奉上热茶,这已经是最近这些时日她和樱桃的习惯了。


    就这张桌子,就这个茶壶,就这碟点心,每天晚上都要出场的。


    感觉世子现在来她们小姐的院里,已经跟回家一样了。


    樱桃还私底下偷偷打趣过,说这儿就是世子的第二个家。


    两个丫鬟将东西端上来之后就退下了,绝不多待,之前还是退去里间,尽量不让屋子里是“孤男寡女”,但一个月了,世子从隔三差五来,到天天来,她们现在已经完全放弃这点,改成直接在门外候着。


    都是乔蓁蓁身边从小跟到大的丫鬟,知道小姐近些时日是跟世子有事要忙,不是在谈情说爱的!


    等两个丫鬟出去了,乔蓁蓁和章廷安又把椅子并排一放,坐在了一起。


    章廷安把那张纸给乔蓁蓁之后,又从怀里摸出了几张银票,一并放在了桌上。


    在乔蓁蓁看着纸上内容的时候,他一边说:“看到这个,差不多能确定睿王应该就是想靠这个伪证栽赃嫁祸了。”


    这纸上是一份名单,里面有六个人的名字,每个人名字后面跟了一个数字,应该是贿赂的金额,但跟桌上那几张银票的数额却对不上。


    而且纸上的名字,他们一个也没听过。


    乔蓁蓁皱了皱眉,疑惑:“不是那四个人?”


    她话里的四个人就是在上次诗会上乔霏霏联系上的周文熙四人。


    却没见一个名字出现在纸上。


    那乔霏霏找到他们去迎月戏楼是做什么?


    难道是她想错了?


    “他们虽然名字没在这张纸上,但未必就不是关键人物。”章廷安沉吟道,“这上面的六个名字我已经让暗卫去挨个查了,还有这个数额,我算了一下,感觉像是某种定金,比记录的数额少了两成。”


    既然栽赃嫁祸已经很明显,乔蓁蓁不禁想,那是栽赃一个什么罪名呢?


    又听章廷安说到定金,她突然眼睛睁大:“难道是想栽赃我大哥在阅卷时舞弊,收了这些人的钱,便让他们通过阅卷?”


    虽然乔景之只是房官,上面还有主考官,但一般房官审阅过送上去的卷子都已经是质量上乘,除非是踩到了主考官某个非常不喜的点,否则一般不会再被落卷。


    “很有可能。”章廷安点头,“收取这几个人的定金,等张榜时名字确定已经在榜了,再补上剩下的两成。”


    相当于买一个会试通过的名额。


    这几张银票都是大额,一万两一张的银票,书页里夹了五张。


    六个人,光付定就五万两。


    这事若是被查出来,不仅当届的举子间会引起轰动,圣上定是震怒!


    难怪梦里乔家其余人也全部被牵连。


    历朝历代,科举舞弊都是极重的大罪,更何况是这样直接受贿,在阅卷时做手脚,别管你是多深厚的背景,只要被捅出来,哪怕上头不想办,普天之下的读书人也会让这事不得不办。


    更何况大梁如此重视科举一事,这还是圣上特意开的恩科,根本不容有差。


    乔蓁蓁一想到这,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睿王是没想让他们乔家活的。


    为什么?就因为在他与恒王的相争里,乔家站的恒王一边?


    也由此可见,睿王此人不会对任何人仁慈。


    乔蓁蓁甚至觉得,在梦里她没有看到的更远的时间里,睿王入主东宫,恒王一派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乔家不过是他动手比较早罢了。


    乔蓁蓁在想,若是晋国公府没有那块免死金牌,只怕睿王也是敢动的。


    梦里,整个乔家的男人都牵连入狱后,明明还尚未判决,府里却已经被人放了大火,甚至没有给国公府周旋的余地,不然或许乔家不至满门遭殃。


    乔蓁蓁把东西放下,抿紧了唇,缓缓道:“如今我大哥差不多已经确定会是这次的同考官(即房官)之一,我们有了这个栽赃陷害的名单,若是把它销毁了,是不是睿王这次算计就破了?”


    “按理来说是这样。”章廷安沉声道,“但你之前也说了,避过这次,还会有下次,睿王只会一次比一次狠辣,到那时便是我们在明他在暗,失了先机。”


    既然已经对乔家动手,以睿王此人来说,一次不成也不会善罢甘休,甚至可能通过这次的事情猜到他们的秘密,那便得不偿失。


    乔蓁蓁揪住帕子,一时没说话了。


    她知道章廷安说的是对的,只是简单毁了这账目,虽到时没有物证,睿王依然不能拿他大哥怎么样,但有一就有二。


    他们最好的,还是能借此机会,让睿王元气大伤。


    乔蓁蓁皱着眉思索片刻,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与此同时,章廷安也出声道:“不如直接把这个……”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然后猛地抬头对视一眼,都知道了彼此的意思。


    乔蓁蓁忍不住笑了一下。


    然后又还是有些担心:“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章廷安目光坚定:“对付睿王这样的人,我们只能兵行险着,相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里来。”


    两人做了决定,乔蓁蓁把那张纸和银票都收了起来,道:“那这份东西便留在我这,过两日我去找我爹,把东西给他,想来由他做这件事好像最适合。”


    章廷安闻言也没有意见,只是问了一句:“你这儿有暗格么?先放隐蔽些。”


    “有啊!”乔蓁蓁眼睛亮晶晶的,往里间一指,故作悄声道:“我床枕头下面翻


    开褥子就有暗格,你要不要看看?当时做梦,我把梦都记下来,就是放在那里面的。”


    她明显对自己当初让木匠做了这么个暗格而有些小得意,是想向章廷安炫耀。


    但听在章廷安的耳朵里却变了味。


    哪有一个姑娘家邀请男子看她床的!


    他轻咳两声,偏过头,尽量神色自然的拒绝:“……不用了,你有地方放就行。”


    乔蓁蓁看了他两眼。


    这人怎么又奇怪起来了?


    她觉得自己这两日是越发有点看不懂章廷安了……


    不过眼下他们还在说正事,所以乔蓁蓁也没有去深究。


    她大哥这事算是有了进展,他们能把握到主动权了,于是她又问起两年前琅琊山围场的事可有结果了?


    章廷安点头:“我爹说确实在山里一处深潭边发现了这种奇异的蘑菇,但到底是不是睿王或者薛贵妃献上的,已经查不到了。”


    毕竟时间太久,除非看到当时的起居注,不然谁都不知道圣上当时为何吃了那菌菇。


    不过既然圣上自己也起了疑,想必这事他心里也已经有了猜测,毕竟是自己的起居注,什么时候想看都能看。


    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通过郑太医的诊治,在了解圣上的情况后,尽快取得圣上对他们的信任。


    早前让郑太医替圣上调养,便是为了这个做铺垫。


    只要圣上身子有所好转,定会对郑太医更加信任,到时再由郑太医引出卫芸,又由卫芸引出章乔两家,表明衷心。


    届时圣上若是察觉到了睿王的异动,想要牵制,第一个会想到的就是他们几家人。


    他们成为圣上的刀,相应的,只要圣上还在,就会保他们。


    “芸姐姐上次给我的信里说圣上的身子因为染了风寒,诱发了体内病因,才迟迟拖着没好,幸亏发现及时,不然再晚一些,只怕要像那猎户家一样,五脏俱衰,拖延也拖延不了多久了。”


    有些病症就是这样,一旦过了某个临界点,那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巨大差别。


    “难怪我爹说这几日上朝,圣上的脸色都很难看,想必是郑太医已经把这个也告诉圣上了,圣上没有直接在朝上大发雷霆,已经算是能忍的了。”


    章廷安“啧啧”两声。


    毕竟哪怕不是在这个龙椅上坐着,换成旁人,知道有人在处心积虑谋害自己,只怕是已经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人找出来千刀万剐。


    乔蓁蓁深以为然:“圣上什么心思我们不好揣测,现在只希望还来得及调养,芸姐姐怕给我递信太频繁会被人察觉,是以现在都是好几日才叫人给我送一封,也不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至少得是圣上的身子能恢复的差不多,才算真正避过了这事,而他们也要做好随时被睿王察觉的准备。


    这事若真是睿王做的,加之他能知晓的原本那条时间线发生的事,圣上什么时候彻底垮掉,他最清楚。


    一旦发现事情没有按照他想的发展,估计马上就能发现异样。


    但其实,若是他们能请君入瓮,或许效果会更好。

【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