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完结庄周梦蝶
祈安二年,秋。
朝廷改商税,增海贸商税条例,选中泉州府为开海禁第一府,大周朝开海禁之壮举板上钉钉。
海军主将高金率兵驻守泉州府,太子太傅陈一直为泉州府总督,总管泉州府开海禁之事。
圣旨一下,大周朝大大小小的商人无不响应,朝廷各国营司,民间各行各业商会纷纷涌入泉州府。
与此同时,一艘艘崭新的海船接连下水,泉州府新扩建的海港外停满了大船,远道而来的掌柜们一看就知道朝廷为开海禁肯定准备多时了,并不是突然才有的旨意。
有些年纪了,虽还没老的走不动道,到底不愿意再吃走商的苦,已经把商队交给儿孙自己过舒坦养老日子的
一群松江城来的老掌柜们,他们对皇后娘娘的行事风格显然更加熟悉。
他们抓着韩掌柜问:“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泉州府要开海禁了?你这老小子,怎么不提前跟咱说一嘴。”
韩掌柜笑道:“说不说有什么要紧?你们的老巢在松江城,做的大都是药材、布匹生意,跟南方的海贸不挨着。”
“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就是不做买卖,抢先买几个码头的铺子搁着,赁出去收租子,那也是好事。”
“别想了,泉州府码头位置最好的铺子都是朝廷的,商户们可以租,但是买卖就别想了。”
“啧,怎么还跟东山港一样呢。”
“这不是废话嘛,码头是朝廷出钱扩建的,头一批海船是从咱们松江城的船舶厂开过来的,那也是朝廷的,朝廷出钱出力,怎么可能叫咱们占便宜?”
皇后娘娘往年自己做买卖的时候,就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主儿,何况现在?
说到海船,今年才开海禁,估摸着许多中小商户买不起海船,朝廷出了新政。买不起船的小商户们可以加入商会,再以商会的名义租赁朝廷的海船出海做买卖,回来时候给朝廷两成的利算作租金。
知道泉州府开海禁并第一时间赶来的商户谁不知道出海获利颇丰?只要买卖顺利,两成的利也不算什么。
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后,敲锣打鼓的先歇一歇,泉州府总督站在码头上搭起来的大台子上高声宣讲朝廷的开海国策,这边话才落地,小商户们已经三三两两凑一块儿,跟自家商会认识的人跑去衙门租赁海船了。
好事儿要赶早,码头一共才摆着二十来艘船,迟了就没他们的份了。
曹大当家的原是流放武将出身,长得身高体壮,就是现在老了那也比一众老熟人身量高,他环视一周后跟韩掌柜、何掌柜一群人说:“年轻小伙儿腿脚就是利索。”
何掌柜轻哼:“咱东山港开海的时候我比他们跑得还快。”
曹大当家的怂恿:“要不咱们也报个名儿,去南洋走一圈?”
南洋啊,他们还没去过呢。
他们这群老家伙虽把生意交给儿孙子,自己个身子骨都还行,再说,坐船出海比他们走商要轻松些吧,要不走一趟?
韩掌柜是他们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所有人都盯着韩掌柜,韩掌柜道:“南洋也不远,你们想走一趟也成。”
开海禁后,海军分了好几支在南海巡逻,倒也比以前安全许多。
“那赶紧的,咱们也去衙门报个名。”
韩掌柜拉住曹大当家的,说道:“不用跟他们抢,我家的船上还有位置,你们先去采购货物送上船,咱们明儿就走。”
“哈哈哈,还是咱们自己人靠谱,韩掌柜,多谢了!”
因开海禁的缘故,海军从一万人已经扩到了三万人,分散在东山港、东辽城港口、泉州府港口。
按照朝廷的计划,等国库富裕些了,海军还要扩建,海军的要沿着惠州府、雷州府、琼州府的海岸线一路往南洋铺开,海上的小岛也要划到大周朝的领土范围内。
泉州府为开海禁正热闹时,海军一支小队已经在南海偏东的一处无人海岛上停了两日了。
随船的石匠敲敲打打一日,才刻了一座石碑,领头的袁千户光着膀子,带着手下的一群小兵把两人高的石碑立起来。
“张石匠,这石头硬不硬?可别风吹日晒几年就把石碑上的字儿给吹没了。”
张石匠说:“放心,这石头硬得很,字儿又刻得深,敲打出这一百多个字把我手都震麻了,就算风吹日晒,这上面的字儿几百年后肯定也在。”
袁千户对着朝廷给的文书逐字逐句检查,石碑上第一段书:祈安二年秋,大周朝海军驻扎于此,此岛为大周朝固有领土,如有入侵者,虽远必诛。
有识字儿的小兵看到这石碑上的字儿,忍不住挠挠脸:“千户,咱们真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驻扎?”
“朝廷说了,立个碑圈快地儿就成了,这地儿有什么好驻扎的?”
“我就不明白了,这破荒地有什么好占领的?”
“用你懂?你要是明白了你就是朝廷里的大官了。别废话,上面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就是了。”
“碑立好了,收拾收拾,咱们去下一个地方。”
袁千户年纪轻轻能当上千户,除了他自己有本事外,他还有个当过护城军主将的祖父袁宏。
他祖父虽然死了,但是留下的情分还在,袁千户出海前问过相熟的叔叔伯伯,那些长辈都跟他说朝廷看重南洋,只要朝廷想要,一个岛礁一片海都是重要的。
跟袁千户底下的小兵们想得一样,大伙儿都说这些不能种地的荒岛占了有什么用?虽都按照上面的要求立碑了,心里却不以为然。
像袁千户一样的小队还有许多支,他们私下里调侃这叫做’开疆扩土’。
殊不知,今日随手立的一座碑,千百年后或许会成为抢夺海疆的一个口子,真的是开疆扩土了。
开海禁后半个月,海船陆续出海,泉州府走了许多人却不显冷清,反而更加热闹起来。
为了讨生活漂泊躲藏在海上的百姓们乘船靠岸,他们不知道这是朝廷诱捕他们的计策还是真的不追求他们出海走商,刚下船时心怀忐忑,惴惴不安,等到他们在码头前面看到熟悉的家人,一个个脸上露出了笑来,笑着笑着就大哭失声。
多少年了,他们活得像阴沟里的老鼠,他们多少年没有正大光明地在白日里看到家里人了?
陈一直看着这些百姓也生出许多感慨,他望着大海的方向,心里念着陈家在南洋的族人们,他们也快回来了。
身上挂着钦差大臣名头的刘忠不管这些,他道:“陈大人,补税的事你可别忘了。”
皇后娘娘有言在先,寻常百姓出海只是为了一口饭吃,他们回来也就回来了,不用受罚。
陈家这样的大家族可不一样,他们走私赚了大钱,这些大商户想回来,他们带回来的钱财需四成充入国库,视作罚银。
陈一直叹气:“刘大人,我家人还没回来呢,您等他们回来再说这事儿如何?”
刘忠笑道:“咱家也不是故意为难陈大人,只是律法如此,咱家不得不提醒陈大人。”
皇上皇后还等着银子做大事,农税不能动,可不是只能打商税的主意么。
不过,话虽如此,陈家若是不把放在海外的家产带回来,朝廷也不可能真派海军去南洋抄家,这事儿,讲的还是个心甘情愿。
陈家,还真的心甘情愿!
深秋时节,洛阳城郊山中的树叶红黄兼色正好瞧时,一封从泉州送来的折子急送进内阁,随后又由内阁臣送进祈安殿。
“两百余船的家产,一百船给朝廷,路上都没停,直接从泉州府沿海北上来了?”
顾佑安笑着把折子递给周祈:“陈家大手笔啊!”
周祈看完折子也笑了起来,道:“虽有我大周朝海军强大的缘故,陈家对朝廷归顺的心意也不可忽视。”
“落叶归根呐,陈家上下能做出这个决定,我猜是因为陈家的家主,也就是陈一直的叔爷爷病重的缘故。”
陈家人下南洋已有几代人了,把陈家从海上讨生活的小老百姓变成家财万贯的大商户的,就是陈一直的叔爷爷。
陈家是陈老先生一手带起来的,他对家族的掌控力还在,他要带着家产归乡,其他族人纵使反对也无用。
“除了陈老先生之外,陈家估计也是为了陈一直的前程打算,皇后娘娘,还是您会算计。”
顾佑安笑哼:“不管是因为什么,国库要丰厚起来了。”
陈家只是个开头,其他还在观望的海外家族看到陈家安稳落地,想归家的自然会交了罚税回来。
“虽然去年打仗消耗了许多钱粮,这两年大周朝还算风调雨顺,朕安排人暗中巡视了一
回,各地的粮仓约莫有七八成满。”
“咱们有粮,明年海禁带来的钱财也有了,修官道疏浚水路这些安排可以准备起来了。”
周祈几次跟朝廷重臣商议,最终还是做出了迁都燕州的决定,建新都之前,陆路水路必须畅通。
顾佑安不意外周祈会答应迁都,只是这时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好似要她来安排这些事。
顾佑安叫阿月把她准备的舆图找出来,她翻开瞧了瞧没错后,把舆图放到他桌案上:“你是皇帝,可别想什么都推给我,这些工部户部的差事该你吩咐下去。”
周祈揽着她的腰,放在他膝上,笑问:“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朕听皇后娘娘的话?朕吩咐,和你吩咐,有什么区别?”
顾佑安回头,晓月忙低头后退,屋里伺候的宫女奴才见状,都识趣地退出去。
大殿内只有他们夫妻两人,顾佑安才放肆地扯着他衣领,瞪他:“说吧,三番五次的阴阳怪气的,闹什么脾气?”
“朕有资格闹脾气?”
“周祈!”
周祈突又露出委屈的神色,跟他儿子委屈巴巴时一模一样,顾佑安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说他。
他闹,她也烦,松开他衣领,轻轻按了按,叫衣领更服帖,她一边想,一边慢慢说:“我们是夫妻。”
“至亲至疏那种夫妻?”
“同甘共苦那种夫妻!”
又被他的话气到了,顾佑安语气硬了起来,看到他的脸气又散了,好声好气道:“你对我有什么意见,直说,若是能回答的,我都回答。”
“这是你说的。”
“我说的。”
周祈嘴角勾起一抹笑,眼角微翘,他的目光抓着他:“你究竟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岳父知道,岳母知道,阿元那小子也知道吧,他们都知道,为何你要瞒着我?”
原来,竟是为这事儿!
顾佑安沉默了。
他轻轻靠近她,收紧揽着她腰的胳膊,两人亲密贴近,他似蛊惑又似好奇:“我连权力都可以跟你分享,你可以相信我,我不会害你。”
顾佑安现在脑子冷静得很,并不吃这一套,一把推开他。
周祈松开的手随意搭在椅子上,斜靠着椅子跟她拉开距离,脸色也冷了,就这么看着她。
“周祈,你说,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到底是现在的我活在一场梦里,还是我做了一场十四年的梦才醒过来?”
周祈对她的一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自从知道猜到她有秘密瞒着他,他暗中又查了一遍,他自然知道她前十四年一直浑浑噩噩地活着,顾家流放后她才突然清醒过来。
他道:“我以为你会说上天赐福,叫你醒来后就生而知之。”
既摊开了说,顾佑安也不瞒着他,她露出疑惑的神情:“我也不知道,要不去天一观问问李道长?”
她知道的和尚道士这一类玄学人士中,天一观的道士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本事。
周祈冷笑:“你当我没去问过?”
“李道长如何说?”
“呵,李天时那个老道说天地轮回自有天意,不要执着。”显然周祈没有听进去李道长的话。
顾佑安这时候又问:“你现在还执着吗?”
周祈被她气笑了:“你话都没说清楚,就叫我别执着?顾佑安,你在敷衍我。”
顾佑安叹道:“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总之,你就当我做了一场似真似假的梦吧。或许,等到我们寿终正寝那一日,我才能知道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周祈愣了下,忽然伸手一拉,她倒在他胸口,他捏着她下巴,道:“我们是天造地设的夫妻,真的不能再真了。那些事以后我不问了,你别学那些道士神神叨叨的,我厌烦听。”
顾佑安笑了,点点头:“不说了,我们好好过完这一生便是。”
抱着怀里的人,周祈目光悠长。
李天时那个老道说,他和安安成为夫妻是场意外,说不得哪日回到正轨,他们夫妻的缘分就断了。
从那天起周祈就害怕起来,生怕她突然从他身边消失。越是担心就越是想刨根问底,但是每次话到嘴边又怕戳破那层窗户纸。
今天之后,那层窗户纸还在,他再不想问了。
一切过往,都是虚妄,珍惜眼前人。
周祈舍不得他的妻,对天一观那群道士倒是一点不手软,这天后,立刻派兵围了天一观不许他们离开。
另外,周祈私下派人去大周朝各地道观,把有几分本事的道士全部抓了送到天一观。
他心里有一种直觉,天一观那群道士会是他们夫妻之间的最大变数。
这些事周祈都是瞒着顾佑安做的,顾佑安全然不知,顾佑安只知道自从他们夫妻那日后,周祈黏她黏得紧,他去上朝都要叫她在后殿等着她,一刻也不愿意分开。
她这个皇后权势大众所周知,可最近实在是有点过分了,都察院的御史不敢说,顾稳这个亲爹肯定要劝一劝女儿。
“爹,你该去劝周祈。”
“之前你们夫妻都好好的,皇上怎么突然就……”
顾佑安叹气:“他怕我化成蝴蝶飞了。”
这是什么话?顾稳怀疑自己耳朵有问题,什么叫化成蝴蝶飞了?
顾佑安也觉得这话说起来有点可笑,但是她心里也酸楚万分,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真情难得。
顾佑安暗示了一句上一辈子,顾稳沉默了。
“安安,能做夫妻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你当珍惜。”
顾佑安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说自己知道了。
在皇宫里,对周祈来说是没有秘密的,尤其是顾佑安也没想瞒着他。周祈从孙璋嘴里知道岳父和安安的谈话,笑了笑。
几辈子的缘分才能做夫妻,安安既成了他的妻,肯定不会无缘无故消失。
这世间的事,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说不清,那就不说了。
这日后,周祈好像跟自己和解了,也不再日日缠着她。
阿元趁他父皇不在,这日跑来娘亲身边,他想去空间。
顾佑安不答应:“这个事以后就不提了,你父皇害怕。”
“父皇也有害怕的事?”
“放在心上了,自然就会患得患失。”
这些日子以来,顾佑安心里也生出了许多情思,她牵着儿子的手笑道:“这世间之事,多是情深缘浅,越是想要越留不住,十全九美已经是人间极乐了。”
“娘亲以前总觉得人心不可信,现在经历这么多事后又觉得,碰上一个可爱可信之人,真是难得的福气。”
情有深浅,爱也有深浅,看到他这般一头扎进去,她也心疼他起来。
阿元不太明白娘亲的意思:“我们的秘密,父皇也知道了吗?”
“大概知道了吧。”
有天晚上他不在宫里,她靠着软枕看一本全球港口排行的书,看着看着睡着了,书就放
在枕边,她早上起来书放在桌上,他也没有多问她一句。
阿元靠在娘亲身边:“去岁父皇说今年我们要回松江城一趟,这都冬天了,咱们还去不去?”
“你若是想去就自己去。”
“您不去?父皇不去?”
“你父皇去不去我不知道,我肯定是去不了的,你父皇不喜欢我去松江城。”
“为什么?”
顾佑安没说,她笑道:“你呀,趁你父皇现在还是皇帝,你想去哪儿就赶紧去,等你以后当政了,想走都走不了。”
阿元立刻提出来:“我想出海也能去?”
“我这儿肯定不反对,你父皇那儿你去问问?”
阿元跑去问他父皇,周祈立刻拒绝:“海外危险,不许去。”
“娘亲都说我可以去。”阿元不满。
“我不许,我和你娘就你一个孩子,海上若是翻船了生死难料,我不放心。”
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阿元没法子:“我和娘亲回松江城过冬可以吧?”
“你娘亲不行,你想去随时可以走。”
“为何娘亲不行?”
周祈不想跟儿子扯这个,叫孙璋把他赶出去,别耽误他批折子。
阿元缠了几日,父皇还是不答应娘亲去松江城,他自己带着侍卫回去了,他准备去松江城多住几日,等到小年前再回来。
阿元冒着风雪回松江城,回去后没几日他就发现北山被围了,从山脚到山下,所有的路都有人把守,这是在干什么?
阿元把周尘叫来询问,周尘也不知,只说是皇上安排的人手。
对外的说辞,松江城北山是皇家的龙兴之地,不许皇家之外的人进入,阿元去试了试,显然,这个说辞也是假的,因为他身为太子竟然也不许进入。
谁能进去?只有他父皇自己。
都没等到小年,阿元在松江城住了三日就回洛阳了,不等他跟娘亲告状,就被他父皇叫过去安排了一堆杂事,什么年底祭拜天地,祭祖之类需要皇家出面的事都是他的活儿。
开海禁后南洋来的小国,还有东倭、朝鲜,西北往西的小国派人来洛阳朝拜,也是他这个太子出面接待。
这些事忙完,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他替娘亲去顾家看望外祖父外祖母后再回家,已经是大年三十上午了。
阿元回自己宫殿,还没进祈安殿就被门口的孙璋拦住,孙璋笑着说:“太子殿下,昨儿皇上吩咐,把您的行李搬到鹤年殿去了,以后您住那儿。”
阿元震惊:“什么?怎么都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皇上说了,您年纪不小了,再跟他们住有损您太子的威严,以后呀,您自己住鹤年殿吧。”
阿元气愤:“父皇就是想把我赶走,他自己跟娘亲住。”
殿门外的侍卫、宫女太监等都低头忍笑,这话何须太子说啊,他们这些伺候的人早就看出来了。
原来还有皇后娘娘帮着太子说话,今年不知为何,皇上皇后感情越发好了,皇后娘娘宠着皇上,皇上说要把太子迁出去,皇后娘娘也没说反对的话。
孙璋笑着劝道:“您虚岁也有十岁了,皇上叫您搬出去也是为了您好,皇上说了,太子詹事府也该建起来了,您该有自己的班底了。”
别的太子听到这话只会欣喜万分,到阿元这儿,他就更生气了,他只觉得父皇要安排多多的差事给他。
阿元倒也没有想错他父皇,祈安三年修官道、疏浚河道,总负责人都是阿元这个太子。
几年过后,大周朝政通人和,国泰民安,国富民强,皇上下旨新建新京都燕州,阿元这个太子又被派去燕州做大总管。
已经十五岁的阿元缠着娘亲闹腾,他才不要去燕州,叫父皇派别的人去。
执掌天下多年,身上的帝王尊贵的气质越发迫人,周祈看着儿子道:“你不是嫌洛阳人多拥挤吗?去燕州重建一座京都,都按照你的喜好来,岂不是美事一件?”
阿元才不会被骗,他亲热地挽着娘亲胳膊,冲他父皇摆脸色:“说吧,你是不是想把皇位扔给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月前你吩咐御林卫去海上练兵,你是不是想出海?”
“朕是皇帝,你是太子,朕的事轮不到你置喙。”
“娘亲,你看父皇。”
顾佑安年过三十后气质越发好了,就像一朵姿容正艳的珍品芙蓉,她一笑,父子俩都看向她。
“娘亲,你说说话呀。”
“听你父皇的吧。”
娘亲这几年越发偏向父皇了,阿元轻哼,一下站起来,瞥两人一眼,扭头走了。
周祈心里高兴,几步迈到她身边,嘴上还要埋怨:“都是你宠的,谁家的太子这么大了还跟娘亲撒娇的?”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差不多得了!”
周祈露出个笑来,凑到她耳边,说:“这几年咱们夫妻也够辛苦了,等到燕京建好后,就把天下交给阿元吧。”
“真要出海?”
“去看看吧,我瞧你挺想去?”
既是为了阿元,也是为了大周朝的百姓,更是为了后代子孙,既知道大周朝之外还有广袤的土地,那他们做祖先的就该为后代多考虑几分。
私心里,他也认可那几个老道士的话,他既为人皇,就该在这个位置上多积功德,上天看在他功德的份上,或许会再赐他一世缘分。
他已安排人在北山上建他们夫妻的陵墓了,等到几十年后,他们夫妻离世后,就葬在北山上。
他要缠着她,纵使是死了,她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谁也拦不住他。
她知道的,她都知道,却纵容着他。
他给了她想要的一切,她也不会没良心。
任他折腾去吧。
顾佑安忍不住交代:“要出海就准备得齐全些,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意外死在海里跟你携手下一辈子。”
“放心,我会游水,就是掉海里了,你站我发冠上,绝对不会叫你的这只小蝴蝶沾湿了翅膀。”
顾佑安大笑,拍他肩膀,这人怎么这么记仇。
周祈也跟着笑,看着她就叫他心里愉悦。
阿元跑回来了,一下挤开父皇冲进娘亲怀里,被周祈捏着后脖颈丢开。
“母后!娘亲!快救我!”阿元挣扎着胳膊。
顾佑安笑着看他们父子斗法,救不了,都是她的心肝儿肉,自己撕扯去吧。
当天晚上,松江城北山上,天一观一群道士夜观天象,只见一道似有若无弯曲的线穿过银河,牵起紫薇星。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一线生机既是洛阳宫里那位的,也是大周百姓的。
多年前,天衍道人以毕生修为为祭,牵起这一线生机,功德无量!【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