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客气。”蓝夏下意识回答,目光继续向下浏览手机。
下一秒,她顿了顿,回头看他一眼,对上他那双已经餍足了的眼睛。又转头眼手机上的时间,十点了,为什么他还没起床?
太罕见了。
“你还没起床吗?”
他摩挲着她的腰际回答:“今天不想起。”
他其实想说他已经近两个月没像昨晚这样过了,这一个月里因为顾忌她的腿伤,他总是点到为止,昨晚的确有些过火,客厅到现在也还没收拾。
他特意给阿姨放了两天的假,今天阿姨也不会上门。
这两天是专属于两人的时间。
蓝夏不知道他的盘算,她关掉手机放在一边,撑着酸疼的身体坐起来。
“你不起我起了。”
折腾一晚上,她早就饿了,现在急需吃点东西补给能量。
见她坐起来,要起床,他也不拖泥带水,立刻从床上坐起来。
“好的,我也起。”
蓝夏扭头看他,他眉眼之间看似一本正经,但唇角却微微翘起,看起来心情很好。
床边零散掉落着纸巾和衣物,都是没法穿的,蓝夏去衣帽间拿干净的衣服穿。司宸在她身后捡起衣服和垃圾,该扔垃圾桶的扔垃圾桶,该扔进洗衣机的扔洗衣机。
家里暖气很足,蓝夏在衣帽间拿了一条长裙往身上套,司宸打开门慢悠悠地走进来,拿了一套棉麻质地的家居服,非要和她并排站在镜子前,脱衣服穿衣服的时候,手肘时不时碰到她。
蓝夏往旁边避了避,他又跟上来,起初他还说句对不起,蓝夏以为他不是故意的,结果他故技重施好几次,蓝夏才反应过来这人心眼坏得很。
她在他穿好裤子又预备伸手来碰她的时候,忽然重重拍在他的手臂上,而后学着他若无其事道:“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司宸兀自笑开来,没有对她的动作有什么异议,只是笑意却挂在脸上久久不再散去了。
蓝夏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穿好衣服就要出衣帽间,身后的人也跟着动身,还问她想吃什么。
她没回答他,先去卫生间洗漱,司宸成了她的尾巴,也跟着她去洗漱。
他左手刷牙,右手以手肘为支撑点撑着蓝夏的头顶,就像小时候常做的那样,只差没说她是个小矮子。
但她现在不是了。
蓝夏头一偏,瞪了他一眼,他回了蓝夏一个灿烂的微笑。
蓝夏憋着一股起床气,发现这人从起床后就有些欠扁,她将口中的泡沫吐掉,漱了口后忽然往他肩上一跳。
“司宸你一大早的要干嘛!”
“司宸你一大早的要干嘛!”妹妹好久没有这样活力满满,司宸不疾不徐过掉嘴里的泡沫,故意夹着嗓子学她说话。
“你好讨厌!”
“你好可爱!”这句司宸换了个词,因为他又不讨厌她。
蓝夏果然被他逗笑,捏着他的耳垂玩,“不准学我说话了!”
“好吧。”司宸洗过脸后将她往上掂了掂往外走。
“让我来看看今天中午吃点什么呢?小朋友你想吃什么?”
他打开冰箱前这么问她。
冰箱里现在放了很多食材,全是先前蓝夏受伤的时候司宸和阿姨放置的。
她在家里线上上课,难免会肚子饿,阿姨按照忌口给蓝夏买了很多健康零食,冰箱里还有阿姨昨天烤好的芝士蛋糕和曲奇小饼干。
蓝夏拉扯他的耳朵,凑近说:“我不是小朋友。”
“好的女王,您想吃什么呢?”他说着翻动着冰箱里的食材,查看有什么能做的菜式。
“有土豆,炒一个醋溜土豆丝……还有茄子,那就再来一个鱼香茄子,再来一个煎猪扒,然后再开个菌子汤怎么样?”
蓝夏思索了一下,点头:“好,可以。把那个蛋糕拿出来吧,我吃一点,饿了。”
司宸配合她将芝士蛋糕拿出来,顺便把各类食材还有她的曲奇小饼干也拿出来放到流理台上。
“放我下来吧。”蓝夏挣扎着要下去,司宸没松手,反而又往上掂了掂。
“我说放我下来,你听到没有?”
司宸置若罔闻,径自把冰箱门关上了。
“谁要你自己跳上来呢?跳上来就不能下去喽~”
幼稚。
蓝夏默默翻了个白眼,趁他拿土豆去水龙头下清洗的时候从他身上跳下来,快速溜出了厨房。
她还没洗脸呢。
司宸停下动作,探出脑袋往外看了眼,只看到蓝夏飘起的裙摆消失在拐角处。
他笑了笑,先去一旁拿杯子接水喝,用的是那个青铜面具的水杯。从回来以后,司宸每天兢兢业业用这个丑水杯喝水,还让蓝夏也用,蓝夏不肯用,现在他一个留在家里喝水一个拿去单位的办公室里喝水了。
第一次用这个水杯在办公室喝水的时候,恰好有同事过来找他聊事情,见他的水杯新奇,说这好像是最近很火的安桐博物馆水杯。
司宸微微一笑,端起水杯饮一口水,“我爱人给我买的,我说不要,她非要给我买,真是拦都拦不住。”
说完他还摆摆头,暗示自己的无奈。
同事愣住,谁问你了?
他梅开二度,“哦,忘了,像你这种单身是不会明白老婆硬把礼物塞给你的心情的。”
同事一张脸上写满了无语两个字,起身离开。
蓝夏洗漱完后回来吃蛋糕,司宸已经穿上围裙在厨房忙碌,洗菜切菜,一边的电饭煲里发出细微的咕噜声。
家中的玻璃窗被阿姨擦得锃亮,窗外便是灰扑扑的冷冬,光秃秃的枝桠在疾风之中乱颤摆动,若是天色再暗一点,会有种恐怖的诡异感。房子隔音效果好,蓝夏听不见屋外的喧嚣声,冷空气也进不来,有的只是厨房里发出的幸福声音。
她拿了自己的速写本,面朝厨房而坐,把司宸的背影画了下来,没用多长时间,她不太敢在外面画,怕被他发现,只是画了个简单的草稿构图后便回了画室。
画室的窗外不再有夏天的绿枝探窗,天气冷起来和欧洲很像,冬令时的下午便黑下来的天,蓝夏很长时间的作品都罩着一层阴郁。
阴郁的风格下,却又用了鲜艳的色彩作为渲染。
蓝夏常常觉得,她青春期的时间里,快乐一直贯穿她的成长,只要蓝成文不来找她,只要她不回忆过去,只要她埋头往前跑,美好的一切都会在前面等着她。成年后再回头看,她有过猛然间顿悟的时刻。
从来不是她一个人在埋头往前冲,她的身边一直有人替她撑着一把大伞。无论是作为后盾的爷爷奶奶,还是为她冲锋陷阵的哥哥们,她被他们赋予的永远都是变得更强大的勇气。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司宸没有打开她画室的门,只在门外听见她应声后告诉她:“吃饭了。”
午餐后,天空忽然飘起雪。
蓝夏作为老师的第一学期即将结束,和司宸一起吃着冰淇淋看窗外的飘雪。她再也不是看到飘雪便会激动地冲出房间的小孩了,因为长大后见过太多场大雪,承载的回忆随着雪花一同慢慢下落,积在灰色的大地上。等天气一暖和,它们全都化成了雪水成为滋养她生命的养分。
冰淇淋见底,蓝夏转头对司宸说:“这是京市的初雪吧?”
司宸的冰淇淋早已吃完,他点头:“没错,初雪。”
“初雪欸,那我们去拍照吧?长大后我们好像还没有初雪合照。”
司宸扬起眉,问她:“那今天我能看到我们的合照吗?”
蓝夏愣了愣,之前和他一起拍过的照片,她修到一半两人就吵了架,后来她看到他的脸就生气,便再也没有继续修。
因为司宸后来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她便完全搁置了下来。
她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拉了拉他的衣袖:“能,一定能。”
“那换衣服。”
雪势不小,一个多小时后,蓝夏和司宸抵达香山,选了棵已经落满了白雪的树,支起三脚架,拍下了他们初雪的第一张合照。
为了保险起见,蓝夏多拍了两张,经她查看,有能出片的照片,她笑着冲司宸竖起了大拇指。
天寒地冻,司宸考虑到她的腿伤初愈,拍完照逛完街早早回家。
夜里,蓝夏坐在床上修照片,修好后把照片发给了司宸。
“好了,你发吧。”
司宸点开她发来的几张照片,反复欣赏了许久,选择一张发了朋友圈,另外一张设置成自己的朋友圈背景。
“我发了。”他邀功似的和蓝夏说:“你有什么表示?”
“知道了,我早就在你欣赏的时候就发好了,你刷新一下看看。”
司宸刷新朋友圈,他的那条动态在蓝夏上面的上面,因为中间隔了同事的朋友圈,所以他没看到她也发了。
他的文案颇有些老气——十二月二十三日初雪,和小夏摄于香山脚下。
相比较起来,蓝夏的文案虽然简洁但看起来活泼很多。
——初雪(雪花emoji雪人emoji)
她一直以来喜欢发emoji,司宸无奈点了个赞,瞟了眼她的手机,见到她正在给自己刚刚发的那条朋友圈点赞,而他的名字后面终于有了新的emoji,不再是以前的房子emoji,这次是一颗红色的爱心。
他不需要问她这有什么含义了,司宸翘起嘴角又点进照片开始欣赏。
蓝夏没有察觉到司宸瞟了眼自己的手机,她很快收到一条微信消息,是苏时发来的期末作业已收齐的消息。
学生们的专业考试都是提交作品,需要交电子版和纸质版两部分,由班长收齐后交给老师,电子版的苏时已经收齐发送到她的邮箱。
蓝夏照例回复一个辛苦了,随后看到上方苏时的备注那里从名字变成正在输入中又变成名字,再也没再变过。
与此同时,司宸的手机也收到一条消息,他倾斜手机的角度避开蓝夏看了眼,随后点了退出。
——
州城,寒冬雨夜,蓝成文穿着一身高定西装被人摁在泥泞的肮脏路面上。
繁华的城市里总有不被人所知的暗黑小巷。
蓝成文是自己跑进来的,他鲜少到这些地方来,今晚乘着车从公司出来没多久,迎面便有车要撞上来,尽管他的司机拼命打转着方向盘,也还是没能避免被撞上的事实。
安全气囊蹦出来,司机晕倒了。蓝成文在短暂的眩晕后迅速恢复了自己的意识。尽管在汽车的远光等下,他看不太清对面的人,但他看得出来对面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他还没有忘记自己最近做过什么。
蓝成文立刻推开门狂奔,想找地方躲一躲。身后的人都是年轻小伙,每一个都比他跑得快,他慌不择路跑到了下城区的小巷里,进入了死胡同。
“跑啊!老东西还敢跑!”穿着黑西装脖子上有刺青的男人朝着蓝成文的脸上吐了一口口水。
“妈的,坐宾利还说没钱还?你当我吃白饭的?”
男人的手强劲有力,将蓝成文死死摁在地上。
蓝成文感觉脸颊很疼,地上的石粒几乎要将他的皮割破了。
“我真的没钱了!你们这钱越还越多,我还欠着工人的工资没发,你们要杀要剐随便!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旁边围观的几人听见这话,发出了起哄般的笑声。
“想死啊?那还不简单!小洪过来,送送他。”
在一旁沉默站着的男人面无表情走上前来,从腰后掏出一把枪,指着蓝成文的太阳穴,抬头问:“佳哥打这里可以吗?”
蓝成文原本硬气得很,在看到那柄黑色的冰冷器械时,牙齿间打起了颤。
佳哥道:“随便啦,快点解决掉他了。”
“那打这里好了,”男人指着蓝成文的腮帮子,“把腮帮子打穿再把手臂打穿,哦还有大腿。”
“大哥,大哥……我们有话好好说,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有我有。”
佳哥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脸:“这下又有钱了?你耍老子啊!”
“我真的有真的有!我女儿还有我女婿都很有钱的,我找他们要钱,他们会给我的!”
“这死老登老婆都没有还有女儿?”
“我真有真有!我找她要钱她不敢不给我的!你们给我三天时间,就三天,我找她要钱,要到了我就给你们。”
小洪和佳哥对视一眼,佳哥先移开了压着蓝成文的脚。
“就给你三天时间,要是没钱,三天后就是你的死期。别想跑,你在哪里我们都能找到你。”
佳哥朝着身后那群打手小弟递去一个眼神,他们慢慢走上来,挥起手中的棍棒,湿漉漉的地面泛起一层红色的液体,被雨水冲刷着流向一旁的臭水沟。
蓝成文歪倒在墙边,佳哥慢悠悠走来,“先打你一顿,让你长长记性,下次我要见到钱。”
第62章
蓝夏收到蓝成文的消息时,正在办公室清点学生交上来的作品。
临近期末,学校的事多,前来办公室找老师的人很多。
学生们说话一般都比较诙谐幽默,办公室气氛很活跃。
蓝夏也见到了很久没见到的苏时,他进来后尽量隐在人群后
面,只有交东西的时候才上前,之后便又退回原位,他的同伴正在和许老师侃侃而谈,他大概是在等同伴,再加上他平时的话本来就不多,有种隐身的意思。
蓝夏起先没看到他,还是苏时来给她交东西的时候她才注意到的,许久没见他,看起来瘦了很多,面颊都有些凹陷了。
“最近期末周背书很辛苦吗?怎么瘦成这样。”
苏时先是一愣,眼里闪过乍现的花火后立刻黯淡下来。他支支吾吾点头,但说的话却是否定的。
“没、没有,也不辛苦。”
短信就是这时候发来的,手机在桌面震动两声后,蓝夏去查看手机消息。
苏时这才发现,她的关心不过是随口一问罢了,并没有希望他能回答,且没有特殊含义,她的注意力可以被任何东西轻易吸引走。
可他还是好开心。
然而蓝夏看完消息后,脸色骤然一变,凉意忽然间从脚底窜到后脑勺。
她手有些发抖。
蓝成文说:小夏,爸爸来京市了,好久没见你,我现在就在你学校门外,一起吃一顿饭好不好?
蓝成文:你平时从哪个门出来?我去那个门等你。
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见过蓝成文了。
在州城的时候,爷爷奶奶护着她,婚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蓝成文。后来来了京市更是再也没有见过他,这段时间或许是过得太安逸了,她竟然快忘记蓝成文的存在。
她深呼吸一口气,沉默着喝了一口温热的水。
眼眶有种酸涨的紧张感,像是她最不堪的一面即将暴露在大众面前的心虚的前奏。
办公室里还是那么多人,每个人都在认真处理自己的事,她也在尽力隐藏,没有人注意到她此刻的情绪变化。
离开略有些吵嚷的办公室,她只身走到走廊的尽头,窗户开着,迎面吹来的风很凉得像一把利刃,裹着冬日的萧索。
她刚从暖气很足的办公室出来,却没觉得外面有多冷。反而这股冷冽的空气吹得她头脑清醒了许多。
她握住自己有些泛痒的手臂,这次想要彻彻底底和过去来个了断。
见面在一个小时之后,那时天色已经有些暗,蓝夏开车从学校里出来,在门外不远处的树下看到了蓝成文。
他今天没穿西装,穿一件黑色羽绒服用来避寒,头戴着棒球帽,口罩将他的大半张脸都包住,只露出两只眼睛。
蓝夏差点没能及时发现他。
幸而他一直在观察进出的车辆,远远就确认了驾驶座上的是蓝夏,主动走上前来敲蓝夏的车窗。
蓝夏蹙着眉头,让他上车。
蓝成文拉开副驾的车门时,蓝夏立刻警觉,冷声道:“坐后排去。”
不为别的,他坐在副驾她实在是难以专心开车,她害怕注意力全在蓝成文的身上时开车不安全。
蓝成文意外地好说话,说好,关上车门走到了后排。
然而蓝成文坐在后排也并没有让蓝夏感到放松。她知道现在的环境是绝对安全的,而且蓝成文也并没有耍任何花招,她从后视镜看到蓝成文上车后只是靠着另一边坐好,扭头看窗外,不再有别的动作。
但她还是感觉背脊上有什么东西在顺着她的脊椎骨往上爬,把她激出一身冷汗。
蓝夏没有心情选餐厅,开到哪里算哪里,有车位就停,随便找了家西北菜馆子进去开了间包厢。
蓝成文始终老老实实跟在她的身后。
店里的暖气开得太足,蓝夏却连衣服也不敢脱,见他落座后,自己坐到了靠近门的那一侧,和他隔着五个座位。
蓝夏没脱外套,蓝成文也没有脱外套。服务员把菜单递给蓝夏,蓝夏又把菜单推给他。
“看看你想吃什么?”
服务员推荐道:“我们店的招牌羊肉火锅要不要来一份,这个天气吃最合适了。”
蓝成文摆了摆手,点了几道素菜。蓝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本来也不是和他出来叙旧的,吃火锅得什么时候才能走。
她也随意点了两道菜递给了服务员。
房门合上,蓝成文却始终戴着他的帽子,口罩也不摘下,整个人像一团黑乎乎的索命鬼影。
他似乎察觉到该说些什么了,轻咳了一声道:“最近怎么样啊?司宸对你还好吧?”
实在贫瘠的关心。
蓝夏深吸一口气,掐着自己的手背,看也不看他,语气漠然而决绝。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不用绕这些弯子,你明知道他对我怎么样。”
蓝成文的亲情牌到这里就破碎失败了,知道走不通,他也不再装什么父女情深。
他破罐子破摔地说:“你看你,爸爸这是关心你,你怎么这样冷漠,你就是这样当老师的?和学生也这样说话?”
蓝夏一口气堵在心口,气都不顺畅起来:“你有什么事,不说的话我就走了。”
见她起身要走,蓝成文才终于进入正题:“给我两千万。对你来说应该不难吧,你一幅画都卖够多钱了,你多卖两幅就有了。”
蓝夏这次终于转头看过去,她一字一句说:“是用两千万买断我和你的关系吗?以后我再也不是你的女儿,你也不再是我的父亲。”
“你看你这孩子说什么呢,我们血脉上也是割不断的啊,爸爸就你这一个女儿,你看我这么多年从没在外面留下一个种,以后我的遗产还不全都是你的。”
“遗产?”蓝夏说:“是那种欠了一屁股债的遗产吗?你死了你的债主就来找我要钱的那种遗产?”
蓝成文重重叹了口气,这时蓝夏的手机也响起来,她低头看了眼,是司宸发消息问她是不是快到家了。
蓝夏点开键盘回复他:和蓝成文在吃饭。(定位)
刚发过去,司宸秒回:我现在就来接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蓝夏前段时间有所耳闻,蓝成文的公司已经入不敷出,现在仅仅剩下一个空壳子。
想来这次来找她借钱大概也是因为公司快要经营不下去了,想做一点最后的挣扎。
包厢里实在太过安静,没人再说话,蓝夏是不想和他说话,而他估计在思考要怎么和蓝夏说。
就在这时,服务员敲响房门,传菜上来。或许是服务员也察觉到这里气氛不对,放下菜就赶紧溜了。
等到所有的菜都上齐后,蓝成文终于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蓝夏想不注意他都不行,在她的印象里,除了妈妈刚跑出去那几年,蓝成文过得有些潦倒外,后来是一年比一年过得风光,高定西装,开豪车,住豪宅,身边没断过女人。
只是这些钱从没在她身上花过一分。
可饶是他从前再潦倒,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人打的鼻青脸肿,就连认也认不出来。
“你不能不管我啊,我是你爸爸,你看我被打成什么样了,如果你不管我,那我真的会被打断腿上街乞讨的。”
他从前光鲜亮丽,挺括的西装穿着,日常保养得当,也没受过任何经济上的苦,用大把的金钱养着,就算现在年过半百,面庞也有着岁月沉淀下来的成熟魅力。
蓝夏不知道他公司的经济状况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的。但上次见他是七月,现在才不过小半年,他竟然憔悴得两鬓斑白,像极了一个受尽虐待的老人。
可能人都欺软怕硬。
蓝夏的记忆里,蓝成文是魁梧的怪物,会怒吼殴打妻子和女儿,会跪下来痛哭流涕乞求
妻子的原谅,会非常恶毒地将她关在黑屋里,用她幼时最害怕的毛虫恐吓她,对外他却宣称是妻子女儿十足拜金,为了钱抛弃了他。
她再也没见过比蓝成文还要两面派还要无耻的人。
而现在,蓝夏觉得他是将死的脆弱的老头,就连她这样缺乏锻炼,身形瘦弱的人也能轻易将他置于死地。
她这么多年来,害怕的竟然就是这样一个窝囊废。
就是这样一个窝囊废害得她的青春期和童年都在痛苦中度过。
蓝夏平静得想笑。
曾经做过的各式心理辅导也比不过看到蓝成文这般潦倒来得有用。她这才发现,其实她一直痛恨他,痛恨到看到他浑身的伤痕,她会觉得身心舒爽,恨不得也上前在他的身上划两刀。
蓝成文:“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你必须帮我啊,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去找媒体曝光你。”
“曝光我?曝光我什么?”蓝夏平静说:“曝光我的父亲家暴妻子,从没有抚养过女儿一天,女儿努力学习摆脱了这样的原生家庭后,父亲落魄了便开始找女儿索钱。你觉得,大家是觉得你更可怜还是觉得我更励志。”
“你!”蓝成文一拍桌:“横竖这钱你是不会给了是吧!”
“当然,我给你两千万,那你下次又找我要多少?五千万?还是一个亿?”
蓝成文硬气不过两秒,忽然颓丧着坐下来。
“没用,养小孩没用,都别养。你看长这么大了根本不管我……不过两千万而已,子女赚再多钱又怎样,终究是不会给我养老送终的,我会被他们砍断手脚,上街乞讨,最后横死在街边……”
蓝成文已经无语轮次,抱怨与惊惧同存,抱怨来抱怨去最后说出了自己脑海中想象的悲惨画面,倏然之间,他又怒吼道:
“你以为我愿意找你啊!要不是这司家这两个小子不管我了,我至于来找你?”
蓝夏神色一变,疑惑道:“你说什么?什么叫他们不管你了?”
意识到自己失言,蓝成文悻悻笑了一声,脸上的疤痕堆堆叠叠在一起,看起来像块被挤干的海绵。
“你给我钱我就告诉你。”
蓝夏拧眉道:“那不如我现在就砍断你的手。”
女儿第一次这么硬气,蓝成文觉得自己的威严被冒犯,当年那个任他拿捏、推搡、咒骂、挥舞拳脚的小女孩,长成了一个大人,一个能够保护自己的大人。
他难以接受,似乎想找回原来的场子,陡然间站起来,拿起面前的空碗就要朝蓝夏身上砸去。
他刚举起那只瓷白的碗,包厢门忽然间毫无预兆地被推开。
司理走在最前,带着凌人的盛气,一进来蓝成文的气焰便消了下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蓝夏不认识的人,看起来也不太像他公司的人员。
司理指了指蓝成文,“就是他,麻烦你们了。”
为首的男人走上前,从口袋里掏出证件:“蓝成文,跟我们走一趟。”
原本强势的男人在此刻极其软弱,他赔着笑脸,言语讨好:“各位警官,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司理,我是蓝夏的爸爸,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是想要她吗?我帮你啊!”
……
场面一时间混乱而热闹,蓝夏又产生了幼时时常产生的剥离感,她强迫自己游离在这场闹剧之外。
直到人都离开后才回过神来。
“司理哥哥,怎么是你来?”
“我正好在附近,司宸还有一会儿才能到,这个点又堵车,他害怕你出事所以先让我过来了。”
脑海中回响起蓝成文刚刚说过的话,她内心一阵发紧。
“你们一直在替我给蓝成文送钱?”
这要她怎么在他们面前抬起头来。
司理坐下,耐心和她解释:“不是送钱,这对我来说,是投资。虽然我们的确有私心,这个私心是为了你。不过蓝成文的公司还是有一定的投资前景的,我投资他,给他钱和设备以及生产线,是为了他不要来打扰你。但他的确好高骛远又没远见。”
“他听信别人的话想吃掉我手下的一家子公司,结果被人做局骗去赌博,欠下巨款,又来找我们要钱,被我发现还死不悔改。这是我投资失败,怨不得任何人。”
蓝夏明白,这些不过是幌子。蓝成文公司的投资前景不过说笑,这几年的盈利估计都来自司理的倒贴,司理还是为了她。
她静默良久,有一句话盘旋在心里,想告诉司理很久了。
司理坐在她身边,她看过去,只看到他英俊的脸庞浮于这温暖的灯光上,满脸都是对她的担忧。
从小到大对她最好的哥哥,她要将残酷的事实告诉他。
“哥哥,我喜欢司宸。”
司理只感觉浑身僵住,喉头发着紧,许久说不出话来。
“好。”他最后只说了这个字。
第63章
蓝夏朝他笑了笑,“可以先不告诉他吗?我想自己告诉他。”
司理端来桌面的茶盏,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当然。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不会插手。”
自然也不会为你提供任何捷径。
司宸来的有点晚,蓝夏左等右等他还没到。
面前的桌上摆放着一桌子的菜,司家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爷爷从小对孩子们的教育就是吃多少点多少,点多了却没吃完的话就要挨打受罚。
可能有些极端,但这习惯的确跟了三人很久。
司理为她盛饭,“边吃边等吧,别饿着肚子,他一会儿就来了。”
“好。”蓝夏接过碗,和司理聊起蓝成文。
“太多的不好和你说,”司理给她夹菜,“他公司的账务上问题不小,早年间也有一些烂尾工程闹出过人命相关的事情。”
话至此,蓝夏也能猜出一点大概的原委来,以蓝成文的性格,这些事都是做得出来的,而且他今天还专程来找她要钱,应该欠了不少钱。
她对于蓝成文的事情兴趣不大,三言两语问出个大概也不再问个详细了。
包厢的门就在这时被推开,蓝夏和司理的对话也被打断,她转头望去,只看到司宸急匆匆进门来,就连大衣也没有穿,只着一身普通西装,他面色沉冷,隐隐有一股怒气。
第一件事是关心蓝夏。
他一双温热的大掌覆在蓝夏的手背上,轻声询问她,蓝成文有没有对她怎样,她受伤了没有。
蓝夏摇头,心忽然之间就静了下来,她迫不及待想告诉他,她今天见到蓝成文的感受,她第一次没有感觉到害怕。这件战胜自我的事,她想告诉司宸。
但是,司理还在。
蓝夏的手掌翻转,和他十指紧握。
“我没事,司理哥哥赶来及时,把他带走了。外面这么冷你怎么没多穿一点?”
司宸松了一口气,反问她:“这里这么热你怎么还穿这么多?”
蓝夏恍如忽然被告知已是春天,穿着一身厚重的冬衣却浑然未觉,其实她早已热出了一身汗,这时候才开始脱衣服解热。
他这么一打岔,蓝夏就忘记了问司宸为什么穿得这么少这件事。司宸却有些刻意为之,或许是不想让她得知自己当时有多着急忙慌,他省略了自己刚刚狂奔而来的事实,有些事没有必要让她知道。
司理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局外人。
哦不,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那是蓝夏的脚刚刚受伤,他赶来的时候蓝夏和司宸之间的氛围和从前不一样了,他们好像有了自己的小秘密。而这一次的感觉则更甚,他被隔绝在了外面,怎么都进不去。
等两人寒暄完,司宸才想起向司理道谢,感谢他今天来得这么快才没让蓝夏受伤。
司理说都是一家人,本来就是该做的。
晚饭三人就在这里解决了,这是一顿很普通且温馨的家常菜。
司理的心情愈发沉闷得无法呼吸,整个人宛若被抽筋剔骨般提不起半点力气。他想,或许是今天太累了,毕竟今天早上六点就起床到公司处理事务,一直忙到六点收到司宸发来的消息,他急急忙忙往这里赶,最后却只得到一句:
“——我喜欢司宸。”
而此刻,两人如此相配,晚饭已经吃完,司宸正拿起蓝夏的外套,和她说起家里的大小事,又是他无法插进去话的那些。
司理觉得自己不应该待在这里了,他应该要离开,回家睡一觉,只要睡一觉就
好了。
抵达门口,司理依旧像平时最值得信赖的、最体贴大家的哥哥一般,问他们需不需要一起走。
三人都开了车来。
司理提议蓝夏坐他的车,他开蓝夏的车,司宸开自己的车。
蓝夏笑笑说:“谢谢哥哥,不用麻烦了,我们刚刚商量好了,各开各的车回去,你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家休息吧,不用想着送我们了。”
司理看着司宸搭在蓝夏肩上的那只手,嘴角扯出一个得体的弧度。
“好,那你们开车注意安全,到家——”
“——发条消息。”
三人异口同声把最后那四个字说出口。
司理说完再见便上了车。
车尾灯渐渐远去成为汇入车流的不起眼光点。司宸的脸在寒冷冬夜的街灯下变得更加明晰。
“我跟在你后面,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好哦。”蓝夏说。
说起来,这是司宸第一次以第三视角看蓝夏自己开车,他并不太放心。然而等她启动车辆之后,他才发现,原来她开车这么稳,她早就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总是需要他保护的妹妹了。
这让司宸生出一种矛盾的心理。
他为蓝夏骄傲。不需要蓝夏告诉他,他已经发现蓝夏见到蓝成文的状态和之前大不相同,她的车还开得这么好;然而,他也感到失落。失落她的羽翼丰满,未来的某一天她可以完全脱离他自主存活。
这个念头刚闪现开来,司宸讥笑了自己一声。
是他老把她看得太弱,其实她早就在成年那一年便自己做决定,她为了前途抛弃他,她为了去意大利,不惜骗他说毕业就回来。
他相信了她,换来的不过是她的分手和拉黑。
蓝夏稳稳地将车停稳,下车向司宸炫耀。
“怎么样,我说我开得不错吧?”
司宸也下了车,刚刚的一番念想让他心情沉重。他知道自己有私心,同时也卑劣。不过他安慰自己,他这样卑劣的人可能也需要成长,或许有一天也会完完全全不存一点私心替她感到骄傲。
“特别厉害。我感觉以后我都不好意思开车了,还没有你开得好。”
“太夸张了。”蓝夏挽住他的胳膊,“那还不是你教得好,你要是没教我能学得这么快这么好吗?”
她会开车是十八岁的暑假那年司宸教的。
只不过那时候开得磕磕绊绊,司宸说只要能过就好,以后你还是别开车上路杀人了。
是的,那时候她开车开得很不好,带着司宸撞到电线杆,车子当场被拖去维修。
司宸那时候就说,希望她以后千万不要上路开车,会被人骂死。
现在不但没有人骂她,就连曾经教过她的师傅都要感叹一声自愧不如。
电梯里遇见邻居,相互间点头致意后,抵达了楼层。
等打开了自家的门,蓝夏才开始和他说自己今晚的变化。她说从没有什么时刻像今晚这般完全不畏惧蓝成文。
蓝夏说:“当然还是要感谢你和司理哥哥,要是没有你们的话我可能也没有今天这么有底气。”
司宸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不需要自己了。
他是一个自私鬼,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换好鞋后往屋内走,端起她给他买的青铜水杯,喝一口温热的水。
蓝夏完全没发现司宸情绪上的变化,但她是个勇于表达爱意的人。
在司宸放下水杯后,她踮起脚尖,挂住他的脖子,轻轻啄吻他的唇。
“我大概是一个很迟钝的人,一直想确认一件事,所以花了很长的时间。”
司宸也轻轻回吻她,问她:“什么事需要花费你这么多时间呢?”
蓝夏说:“在今天司理哥哥进门的时候,其实我有过一丝微小的念想,我在想,为什么你不是第一个到的……”
司宸无奈笑起来,摸摸她的脸:“抱歉,今天是真的有些堵车,所以到得有点迟了。”
“不,我没有怪你。我是发现,我当时第一个想见到的人,是你。你到了之后我就很开心。这段时间以来也是这样,你开心我就开心,你不开心我也跟着难过,司宸我特别特别想告诉你,你想听的那句话,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司宸的笑意顿在唇边,心脏也跟着调停,全世界的时钟仿佛都已经停摆,世界的喧嚣也静止了下来。
“我喜欢你。”
她终于为他走出了那一步。
司宸静静站立着,蓝夏在他的眼里变得更加清晰起来,她一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知道怎样让他的心脏欣喜狂跳的人,她摁住他心脏上的那个按钮久久都没有松手,他的血液都在奔腾,几乎要冲破那脆弱的血管。
“我说我喜欢你,你怎么没反应呢?”蓝夏盯着他看,凑近又说:“你好呀你好,我说我喜欢你,你怎么没反应,是没听到吗?我再说一遍好了,我说喜欢你,在吗?我说我喜欢……”
你字被司宸吞下。
他揽住她的腰,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他食髓知味,想索取更多,迫不及待想要以另外的方式告诉她,他也喜欢她,不,他爱她。
蓝夏感觉这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司宸这样会夺人呼吸的怪人。还是说情侣之间都这样?或许她需要向青涵请教一下,她有没有接过一个近乎窒息的吻。
可这个吻却并不令她感到厌烦,她好开心,也开始有些上瘾这种溺水一般窒息的吻,于是更加激烈地回吻他。
后来他的头从她的对面往下移动,心甘情愿做她的奴仆,让她频频尖叫。
巨大的快乐和惊喜将他们淹没,睡前姿势太多,睡着的时候蓝夏早已经不在自己经常睡的那一头。
迷迷糊糊之中,她听见手机响了好几声,伸长手臂捞到手机,按了一遍密码发现不对,于是又输入了一遍别的密码,手机终于解锁了。
蓝夏困得不行,眼睛被蓝光刺激得睁不开,她看到有几条新的微信消息发送进来,于是点进了微信,她先点进了最上面那一条。
echo:今天她的状态不太对,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不过我没有别的意思,请相信我。
她满脸疑惑,稍微睁大了一只眼睛仔细看去,是苏时的头像没错,但是她给他设置的公式化备注却不见了。
苏时给她发了好多图片,全是对话截图。
她一张张点开,是她和苏时的对话截图。蓝夏倏然间清醒过来,退出和苏时的对话框,列表里躺着的全都是她不认识的人。
这是司宸的手机。
第64章
蓝夏完全清醒了,她心下一紧,下意识将手机倒扣在床上,小心翼翼回头看司宸。
他还闭眼睡着
,房间里静得只剩下他均匀的呼吸声和蓝夏过速的心跳声。
确认司宸还在睡觉,蓝夏把手机翻转过来,重新点进司宸和苏时的对话框。她一条一条往上翻阅,很快就找到到了两人加好友的时间。
他们聊天的内容并不多,司宸从没有给他回过消息,但是苏时从加上和司宸的好友之后就开始给他发截图,内容都是苏时和蓝夏的沟通截图,蓝夏每一张都点开看了一下,都是之前苏时给她交作业时候发送的内容。
但是司宸为什么要找苏时要聊天记录?苏时又是什么时候和司宸有联系的呢?
蓝夏将聊天记录全选发送给自己的手机后,删除了司宸这边发送的聊天记录,把和苏时的聊天对话框设置成未读,关掉手机放回原位,动作放慢静静躺了回去。
刚躺下,司宸像水草一样缠上来,嘴里咕哝了两句,蓝夏听不清,但被吓了一跳。
她适应了屋内昏暗的亮度,侧头看他,只看到他紧闭着双眼,刚刚嘴里咕哝的不过是梦呓。
她的脑袋太乱了,昨晚不是刚告诉司宸自己的心意吗?为什么忽然之间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是司宸在怀疑她有二心?还是有别的原因?
为什么是苏时呢?她和苏时压根都不熟,就是普通的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司宸有必要怀疑到一个普通的学生身上?
可司宸表现得也不像是怀疑她的样子,如果他怀疑她,那对她也太好了,这会让她感到害怕。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做了太久,现在实在太困,蓝夏转不动脑筋,思路也不清晰,怎么想怎么不对劲。
司宸令她感到疑惑,她现在只想离开他禁锢的怀抱。
尝试了几次,没有成功。
司宸把她摁在怀里的力度实在是太大了,大到她刚刚只是尝试着挣脱了一下都没有成功。
特别像他喝醉了酒的那次,他把她紧紧锁在怀里,生怕她离开。
蓝夏只能作罢,安心缩在他怀里睡觉。至少现在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一切都只能等明天天亮后再好好想想。
她在头脑的混沌之中睡去,彻底进入梦乡之后,脑袋往旁边一偏,刚刚握紧的手渐渐松了开来。
三分钟后,司宸的手指灵活地钻入到她的手心里,轻松便挑开来,以此来确定她的确是进入了熟睡状态后,他睁开了那双黑曜石一般幽深而有野心的眼睛。
被她发现了。
他原本没有这个打算的,他原本想永远把这件事埋藏在心底,谁知道对面那么蠢,这么晚还发消息来。
也怪他今晚因为蓝夏的告白而得意忘形,掉以轻心,导致他竟忘记了给手机开静音。
蓝夏会怎么想呢?
司宸在心里打鼓,他可真是没有幸福的能力,每次都能把事情给搞砸。
不,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苏时。原本他根本没有把苏时放在眼里,这种小孩毫无魅力可言,就算在他面前嚣张放话也不过是蚂蚁的无谓呐喊,他根本就听不见。
若不是司宸将他和蓝夏楼下鬼鬼祟祟的人影有了确凿的联系,他想他的确不会搭理他。
谁让这人看似单纯,心眼却比谁都多。在蓝夏面前扮柔弱,借班长的职务之便,向她问学习和工作上的问题,他越界太多了,既然知道自己不配就该把心思好好收一收,而不是一边假装自卑,一边又刻意制造各种偶遇。跟在蓝夏的身后看她住在哪里,悄悄观察她的喜好,偷拍她的照片。
天知道,司宸当时看到苏时的手机时有多震惊,要不是周警官拦着他,他想他一定会将他暴打一顿。
他原本就只是试探,谁知道竟然在苏时的手机里发现了蓝夏大量的照片,着实令他感到心惊。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他作为蓝夏的家属,严格管控苏时的行为,这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的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蓝夏是怎么想的,他在蓝夏面前实在是太小心翼翼了,好不容易今晚把话说开,他听到了自己最想听的那句话,结果转眼间就被他搞砸。
司宸将蓝夏紧紧抱住,吻在她的眉心,静静等待黎明的审判。
清晨。
蓝夏醒来时已经睡在了自己的床侧,闹钟铃响,她迅速关掉手机,又在被子里缩了一会儿才起来。
她看了眼日期,快了,还有一个周,她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刚起床的头脑还没有那么清醒。蓝夏洗漱过后在餐厅看到司宸的时候,昨晚半夜多出来的那一段记忆忽然之间又窜了出来。
“醒了?”司宸正从厨房端出一碟三明治,围裙系在腰间,温柔的模样。
“过来吃早餐吧。”
三明治从侧面看去,里面色泽鲜艳,食材丰富,里面有煎的刚刚好的荷包蛋,还有诱人的培根,绿色的菜叶和红色的西红柿夹杂在里面增添了诱人程度。
蓝夏坐过去,司宸又进厨房里把自己的那份端出来,顺便端出两杯咖啡,递一杯给她。
他和平常一样面色温和,平静坐下,问她昨晚睡得怎么样。
这是一个平常的早晨。如果她昨晚没有发现那件事的话,她会觉得这个早晨平静得令人幸福。
但也就在司宸坐下那一刻,她决定暂时不和他摊牌,在她能够自己想清楚之前。
蓝夏微笑,告诉他自己昨晚睡得很好,只是早八令人痛苦,她没睡够。
早餐后,两人手牵手一同下楼,上了各自的车去上班。
期末周学校的事情繁杂且琐碎,尽管不需要再授课,但她依然身兼数职,很多杂事都需要亲力亲为,以及开不完的会议,皆是和期末考试相关的事宜。
开会的时候她见到了苏时,他受许老师所托来做今天会议的秘书员,将会议的要义记录下来。
蓝夏因为昨晚的事情多留意了他两眼,一个低头认真记录的好学生,究竟是怎么和自己的丈夫扯上关系的?
然而苏时很快在同一时刻抬起头来,视线往左斜方一瞥,和蓝夏的眼神撞上。前者立刻转移视线,平静注视自己的电脑,但渐红的脸颊和耳朵却出卖了他。
蓝夏未作多想,因为开会时打开了多媒体,会议室里只开了后几排的灯光,至少能将苏时微微泛红的脸颊挡住。
没等蓝夏想明白这件事,琐事已经让她无暇顾及这件事本身。她很快就投入到了考试周的监考繁忙之中。
这一学期终于结束在这段繁忙的期末周之后。
蓝夏疲累地回到家洗澡换睡衣瘫在床上。这才有闲心重新翻出先前她用司宸的手机发给她的聊天记录。
她看着他们加上好友的那一天陷入沉思。这日子有点眼熟,因为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她的腿还受着伤,想到第二天就要回到学校上课,她当时实在是懒筋发作不想回去上班。
为了确认这个日期是否正确,蓝夏打开了当时的写生群,日期对上了。这天过后庒嘉音就告诉她,苏时被抓了。之后又告诉她最新消息,苏时被院里保下来,放了他。
而苏时发给司宸的消息里,全是和她有关的聊天截图。
——这件事,和她有关?
她不至于怀疑自己的哥哥会去为难一个没有任何社会地位的普通学生,尽管他对自己保护过头,但从小到大哥哥对自己的维护只会多不会少,只有可能是苏时做了什么事,侵犯到了她的权益,司宸才会要求苏时在每一次和她联络的时候发截图过来。
蓝夏只猜想到了一种可能,可这种可能性很快被她自己否定。
苏时表现得太正常了。蓝夏回忆起来的苏时对自己的照顾,他全都同等地对各位老师做过。问问题,他问过每一个老师;为她撑伞提行李,他同样也对许老师做过;提出要背她,但他一直以来也很热心地帮助所有的老师。
司宸在入夜后回来。临近年关,他的工作又进入到繁忙状态。
蓝夏当时已经躺在床上就要睡着,听见他回家
的动静,被细小的开门声惊醒。
这段时间,她和司宸之间表现得一直都很正常,司宸对她也和从前无异。唯一有些不对劲的地方,蓝夏猜想,或许是那种坦然的激情。
毕竟她前一晚才向他真情流露,而第二天两人的表现完全没有她想象之中的那种甜蜜到冒泡的幸福感,太过于平常了。
就算是她所认为的老夫老妻模式也不该这么平淡。因为司宸是一个喜欢为她制造惊喜的人。
也或许,只是她心里装着事,看事的角度不同了,所以才认为他们之前太奇怪。
“你回来了?”蓝夏撑着身子坐起来了一些。
司宸已经脱去了大衣,看起来有些疲倦。他走到床边,蹲下身,温声道:“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还没睡着。”
他有些为难地说:“有件事得提前告诉你,我可能不能提前和你一起回爷爷奶奶那里过年了。”
这倒是可以理解,蓝夏想。他工作原因,忙起来就是这样,只不过还是有些失落,这种失落来得莫名其妙且无厘头,她明明可以理解的。
“可你之前和我说过能陪我回家过年。”她锁着眉头说。
司宸有些愧疚,伸手想握她的手,被蓝夏一把拍开。他不由分说又握上去,全然不顾她抬起手闪躲他。
“抱歉。我尽量快完成工作然后回来找你好不好?”
“不好!我讨厌你,言而无信的人!”
她说着背身而卧,不再理他。
司宸束手无策站在床边,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是轻轻推她的肩膀,轻声说:“我知道错了,不应该提前承诺。”
她没应声,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原本不在乎他是否陪自己回去,也可以体谅他的难处,对他说不出难听的话,可现在委屈却一齐涌上头脑。
司宸暂时拿她没辙,只好告诉她,先去洗澡,等会儿再来和她好好说。
蓝夏依旧侧躺着,瘦弱的背影匿在被子下。
司宸洗漱回来后,看到蓝夏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侧躺着,没变过。他不知道她睡了没有,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掀开她的被角,躺到她的身后,双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入怀里。
蓝夏起先扭了一下,但她向来挣不开他,他的手越环越紧,她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之后也不再动了。
司宸在她颈间重重叹息,“对不起,不要生气了,都是我的错。”
他看不到蓝夏的表情,只听见她喉咙发出一声强忍住泪水,类似呜咽的声音。这在她小时候受委屈时常常发生。
硬憋着不许自己哭的时候,喉咙就会发出很小声的呜咽声。
“要不打我吧?把我打一顿消消气好了,不然罚我钱,你想怎么样都行,只要别生我的气了,我都听你的。”他见她哭,有些着急。
她深吸一口气,勒令他松开她。司宸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听她的话,就在松开手后,蓝夏翻过身来,迎面抱住他,脸埋在他的胸膛。
“好烦。”她说。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
——为什么我现在会变得这么依赖你。
司宸轻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哄着向她道歉,是他把她惹生气的,他希望她能消消气。
蓝夏倏地抬起头来,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她表情看起来有些倔,对他说:“要我不生气,那就把你为什么加苏时这件事的真相告诉我,否则我再也不会理你。”
第65章
小时候司宸想让蓝夏哭,是年幼无知想吸引她注意力的低龄表现。长大后司宸不想让她哭,但她却在他内疚的时候流泪。
他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只能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
他羞于启齿自己的心计,还是运用了矫饰的词语来解释自己的行为。说看到苏时的衣服与书包和他当时在家楼下看到的奇怪的人的一样,于是试探了一下,结果苏时真的返回现场查看自己掉落了什么东西。
他说他并不确定,也不想诬陷一个无辜的学生,当天晚上是居民发现并报警的。
他没说自己是如何接到的电话,只说苏时的手机里有她大量的照片,已经被他要求删除干净了,他也没说自己究竟是如何与苏时谈判的,只说为了她的安全着想,他必须要求苏时提交和她联系的每一次记录。
他道歉:“这可能会侵犯你的隐私,但我实在是没法信任他。没把这件事告诉你是不想你感到害怕,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就是这样。”
他隐瞒了其中的许多细节,和从前一样,他不希望她因为这些对自己产生误解,更何况他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不过是采取必要手段保护自己的家人罢了。
终于得知答案,她从他这里证实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所以她没有想多,之前感到的不适和奇怪是真实存在的,的确是苏时在那时忽然有了逾矩的动作,她的敏感是对的。
她还是像对话刚开始的时候一样看着司宸,因为她不说话,所以司宸更加提心吊胆。
良久,她以一个“哦”字作为结尾,决定将这件事翻篇过去了。
司宸依旧难安,问她:“你还在生气吗?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他手中握着刚刚为她擦拭眼泪的纸巾,湿湿的一团,晕开了她的眼泪,被他的手握热了,泪水蒸发在他的手心。
蓝夏说:“帮我订机票吧,我先回去。”
或许是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也有了自己的猜想,司宸和她说真相的时候,她反而意外地平静。因为这样的事,小时候司宸经常做,蓝夏早已经习惯。
她的态度已经在告诉司宸,她不打算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司宸精准接收到了她的信号,审判没有被称之为审判,一切像是他的臆想症。但他依旧不敢掉以轻心,小心翼翼将她在自己怀里扣紧了,闻到她发顶的香气时,恍惚道:“我帮你订,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他这才意识到,蓝夏回去的话,他又将和她分开一段时间。
原以为得到蓝夏的那句话,他将不再患得患失,如今才发现,他是一个贪婪无比的人。他变得更加依赖她,舍不得她,甚至是想完全占有她。
蓝夏定在小年夜那天回家。
临行那天,青涵开车送她去机场,和她说好年后回来再约,蓝夏答应了,视线却总是往门口飘。
明知道司宸是不会来送她的,他提前告诉她,他没有空送她去机场,让她到家后发条消息给他。
这样的行为是无意识的,但她总往门口瞟,青涵也不自觉的跟着她的视线回头看。
“在等司宸哥啊?”
“没有,他不会来。”
蓝夏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小小的傲气,青涵和她很熟,听出来她的潜台词是对司宸这一表现并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
青涵哈哈大笑,说她这样的情绪倒是少见。
蓝夏轻哼一声,说等过完年再回来和他算账。
青涵陪着她一起办行李托运,时间差不多了需要去排队做安检。青涵中途接到个电话,到一旁去接听,蓝夏站在原来的队伍之中往前匀速挪动。
她手上拿着身份证和机票,因为无聊而把玩,身份证猝不及防掉在地上,她正要弯腰捡起,一只戴着和她同样婚戒的手先替她捡起。
蓝夏站直,看着急忙赶来胸膛还有些起伏的司宸,幽怨道:“不是说不能来吗?”
“暂时不太需要我,所以我请了假来送你。我尽力回来和你们一起过年。”
蓝夏从他手中抽走自己的身份证,难掩稍有些上扬的嘴角,状似无意地说:“哦,随便吧。”
司宸勾起嘴角:“等我回来。”
“不要。”蓝夏说。
“那我等你回来。”司宸说。
蓝夏看他一眼,没忍住笑
了,说:“你主语和宾语颠倒了。”
司宸笑着替她捋捋鬓边的碎发,“那换你说就正常了。”
“我不要。”
才不要,幼稚死了。
越来越靠近安检口,蓝夏不想再和他生无谓的气,想要和他牵手,才伸到一半,司宸也伸过手来,将她的手圈入手心。
他们的想法一样。
司宸开始细细和她嘱咐,回去注意安全,有什么问题给他打电话……
蓝夏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我知道了。你每次都说同样的话,你累不累啊,我听累了。”
“好吧,我不说了,那记得想我?”
蓝夏点头,告诉他:“我会的。”
青涵的电话早就打完了,老远就看见司宸来了,有意留时间给他们,见快轮到蓝夏安检才走过来。
“平安抵达,到了给我们报个平安。”青涵说完怯生生抬头看司宸,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故意破坏你们的相处时间的,实在是我也有话和夏宝说,而且我都给你们留那么多时间了,我现在过来不过分吧。”
司宸后退半步,虽然不太情愿,但还是回答:“不过分。”
青涵“嘿嘿”笑,上前给了蓝夏一个拥抱。
终于轮到蓝夏,她拿着机票和身份证上前,进安检口前和司宸青涵挥了挥手,进安检口后,再回头便看不见他们了。
怅然若失的感觉布满心底,短暂的离别也令她无法割舍。
但这种感觉很快在抵达州城后消失殆尽。爷爷奶奶正在出口处等她,她这是回家。
两位老人往里张望,见到推着行李箱的蓝夏后,兴奋地冲她挥手,这时她的心又落到实处。
刘叔开车,爷爷坐副驾,蓝夏和奶奶坐在后排。
她撒娇似的靠在奶奶的肩上,回答奶奶的问题。
“都是司宸做饭啊,他最近厨艺大涨,前段时间我脚受伤了,司理哥哥给我请了个阿姨,天天炖很多好喝的汤给我,我都吃胖了。”
孟莲惊讶说都不知道她脚受伤的事,问她严不严重,为什么不告诉家里。
蓝夏没想到老人家反应这么大,连忙说不严重,就是崴了脚,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早和我说,还请什么阿姨,我过来给你做饭吃了。”
蓝夏知道这样下去没完没了,撒撒娇后转移话题道:“你看我是不是胖一点了,我的脸好像圆了很多。”
孟莲仔细观察她的脸,“好像是比以前圆了一点,这样好,之前太瘦了,现在看着刚刚好,越来越漂亮。”
到家时,朱阿姨已经做好了一桌子饭菜,一家人好久没有这样热热闹闹吃一顿饭。
久违的归家,蓝夏感到很幸福,这种幸福是一种快溢出来的,有安全感的令人眩晕的幸福。她想起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回来过过一次年,每年在弗洛伦萨的时候,总要和爷爷奶奶打一次视频电话,和他们拜年。隔着网线看到的家人是会在屏幕里卡住的,尽管互联网再方便,也比不上真的回家。
她喝着鲜榨的橙汁,脸颊被房内的暖气蒸得红红的,听爷爷奶奶说这一年生活上的趣事,她咧着嘴角傻傻地乐。
晚上蓝夏还是睡在司宸的房间,和他表白过心意后,她总是想多了解他一些。和以前要住在他的房间时的感觉不一样,这次她会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
睡前没能和司宸打视频电话,她猜到他大概在忙,只给他发了一条晚安消息,便闭上眼睡着了。
寒假的日子就是吃吃喝喝睡睡,在蓝夏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很快就要过大年了。
司家的传统是,年前的大扫除,家里的每一个成员都不可以偷懒,都要投身到劳动中,寓意是新的一年每个人都能拥有将烦恼一扫而空的能力。
蓝夏的任务是打扫她自己的房间、司宸的房间以及走廊。
自她起床后,她便束起头发开始打扫,先是打扫自己的房间。她一直不明白原先她房间里那些冰箱贴都去了哪里。因为离开时太想告诉司宸,她根本对他没所谓,所以连她收藏了好久的冰箱贴也没有带走。
她的房间现在很空,桌上也不再堆满写不完的练习题和试卷,窗台上也不再有从前那般茂盛的绿植,亦不会有用不完的笔插在笔筒内供她挑选。
因为平时阿姨也有在打扫,所以蓝夏这次打扫起来并不算多累,尤其是在她的房间还这么空的情况下,更好打扫了。
她没用多少时间将自己的房间打扫完毕后,去了司宸的房间。
司宸的房间虽然也已经空了不少,但他以前的东西其实很多都没有带走,至少书架还是堆满了一半。
蓝夏掸掉他书架上的灰尘,用抹布擦干净木制书架上的尘埃,细心擦过他写过作业的书桌,扫干净他房间的地板,擦干净装着满是绿意的窗子,再换掉她回来后睡过几天的床上四件套。
她记得司宸一直都有把他的床上四件套放在自己衣柜里的习惯,翻了好半天才翻到一套还未拆封的。
蓝夏拿出来一看,神色微微怔愣。
这套粉色的,上面满是碎花的四件套装有点眼熟。
首先这肯定不可能是司宸的,因为司宸的四件套一直以来都以单色的黑白灰为主。她翻转过去,在四件套的背面看到了右下角写下的缩写。
——“LX”
这是她的四件套?蓝夏没有什么印象了。但现在只有这一套四件套可用,她将它们放到楼下的洗衣房里,准备清洗烘干后再用。
再回到楼上后,蓝夏看着已经被她翻乱的衣柜,决定把他的衣柜整理一下。
就在她蹲下身整理角落的衣物时,蓝夏看到了一个很漂亮的木制收纳盒,这个收纳盒她是有印象的,是孟莲很久以前出去旅游时因为喜欢它作古的样式买回来的。
那时候她刚到司家才两年,这个木制收纳盒被司宸翻出来玩,蓝夏一眼看中里面那个小的,上面雕刻着漂亮的木兰花枝,木盒又散发出幽幽的檀香,小时候的蓝夏一直以为这股檀香就是木兰花的味道。
她的眼神太直白,司宸看出她的心思,问她是不是想要。
蓝夏违心地摇头说她不要,司宸却张口找孟莲要了这个木盒,将它们一起送给蓝夏。蓝夏只拿了里面那个小的,另外那个大的留给了司宸。
小木盒被她用来装自己的发夹,后来长大后她不再用发夹,里面便开始装那些学姐写给司宸的情书,但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司宸的大盒子。
蓝夏打开她的小木匣,现在里面空空如也。她离开时将这个装满情书的盒子交给司宸,希望他好好保管,可现在里面的情书已经全没了,不知所踪。
蓝夏把它放到一边,打开大木盒的搭扣,打开了它的盖子。
蓝夏一时间感觉心脏跳停。
箱子里的东西实在是无法让她忽视,她首先看见的,是自己的姓名牌,可能在她搬木盒出来的过程中移了位,歪斜地倒在一个八音盒旁边,从她的位置看去,正好能看到一个“蓝”字。
蓝夏。这是她的姓名牌,前面还有附中的校徽。因为被保存得当,色彩至今都还很艳丽。
她把姓名牌拿着看了好久,疑惑丛生,不明白自己丢失的姓名牌为什么会在司宸这里。而箱子里的东西,她有的有印象,有的又没有印象。
比如这个八音盒。蓝夏把它拿出来,司宸不像是会喜欢八音盒的人。
她打开八音盒的盖子,里面的小小芭蕾舞演员随着盖子的打开开始旋转,音乐声随之清脆流出。
——《致爱丽丝》
她欣赏了几圈小芭蕾舞演员的舞蹈,正要合上,发现了下面的小抽屉把手。它被做得很漂亮,虽然小,但却很精致,上面还有雕花,是女生小时候都会喜欢的那种。
蓝夏打开抽屉,暗红绒布为底,上面放着一块破碎的小橡皮擦、易拉罐的小指环、一个可爱的草莓发夹,还有一块针脚很乱的小布。
以及一缕黑色的头发。
蓝夏已经完全怔住,《致爱丽丝》还在播放,只不过旋律变得越来越不流畅,芭蕾舞演员也还在旋转,只是速度越来越慢。
八音盒之外,只有她一个人没有动。
她记起来这块橡皮擦了,是青涵送给她的,她也记起来这个可爱的草莓发夹了,是奶奶买给她
的,还有小布,是她上手工课时,学会的缝补技能。
只有易拉罐的小指环和头发令她记不起来,只不过,其他物件都出自于她,那剩下这两个也并不难猜。
八音盒的旋律终于完全停止,芭蕾舞演员也不再旋转。
蓝夏漠然将它的盖子合上,放置到一边,重新将视线移到木盒内的物品上。
她不见踪影的冰箱贴、她的梳子、她的摘抄本、她的小浣熊钱夹、她的水杯、她的星星发绳、她的电子宠物机、她的小手串、她的一只耳夹、她的一只笔……
蓝夏手心渗出冷汗,没有勇气将盖子合上。就在这时,她放在不远处书桌上的手机响起震动声,蓝夏被突兀的声音吓得跌坐在地,但很快恢复理智。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走到桌边接起了来自弗洛伦萨的电话。【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