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只属于自己。
司宸今天的工作结束得很早,司理约他吃饭,顺便找他聊聊公事。
如今司宸并不在公司工作,但他在公司有股份,偶尔决策上的问题还是需要他这个股东给出意见。
司理要来接司宸,被司宸拒绝,他自行开车赶往目的地。
涉及公司的事,司理选择的是一家私厨,开着包厢,隐蔽性也足够好。
这家做正宗的南方菜,是他的首选。以前两人要聊公事也都在这里,老板都是相熟的,永远都为司理留着一间包厢,方便他随时过来。
司宸下车后,轻车熟路进门,绕过院内的那颗百年银杏树,穿过古色的廊檐,到了门外,司理的助理就在门口等着。
“您来了,老板在里面等您。”助理为他推开包厢的门,请他进去。
司理站起身迎他,“司宸来了,小李你去传一下菜。”
司宸却定定看着他胸前别着领带夹的领带。
一模一样的款式和花纹。
司理似有所感,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领带,将它从马甲内拿出来。
“你在看这个?喜欢?妹妹送的,和你今天戴的这条一个牌子。”
今天他戴着蓝夏送的另外一条,是一条黑色的,提花并不太明显。
司宸笑笑,放下电脑包后坐下。
这时服务员进来布菜,全程由助理帮忙盯着,司理也就只和司宸说些家常话。
“最近怎么样?这个季节正是赏红叶的时候,妹妹可以去那儿写生,你可以带她去。”
多么善解人意的大哥,司宸想,他这样忙得脚不沾地的人竟也会去观察这些。
“不过天气转凉,你们都要多穿一点,小心感冒。我今天带了点儿上好的党参来,炖汤泡茶都行,蓝夏身体虚,多吃这个有好处,等会儿你带回去。”
司宸:“这些家里都有,我前段时间买了不少中药材,专门用来炖汤的,小夏喜欢喝,要不,哥你下次也来家里喝?用的是奶奶寄来的珐琅锅,味道和家里一样,没差的。”
司理也不推脱,呷了口茶点头,“行,你请我我当然去了。”
服务员布菜速度很快,老板特意吩咐过,不用介绍菜式,布好菜就离开。
包厢门轻轻合上,司理问道:
“哦,对了,我给小夏买的那台车,她开着怎么样了?”
司宸握茶盏的手指泛了些白,微晃了晃。
那台车他不是没注意到,但在她买车的那个周末之前,蓝夏就和他提起过,说周末会和青涵一起去买车,后来再看到她的新车便也自然而然联想到这就是她自己买的。
何况以她的经济实力,这台几十万的车还是很轻松就能拿下的,他不是对车有过多研究的人,但大概什么价位心里都有数,何况蓝夏只是买一辆车而已,他没必要将她买车的过程问个详细。
蓝夏也没有任何义务和他说清楚明白,他总是会适当地给她留出一些隐私空间。
他不问,蓝夏也没有必要向他坦白,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但是他却没想到这台车是司理送的。
他作为蓝夏的丈夫,却让自己的妻子开着别的男人送的车去上班。
“很好。不过她开车的次数不算太多,我时常去接她。”司宸依旧保持微笑,轻轻放下茶盏,装作早就知道。
司理了然点头,说:“你能去接她当然更好。”
司宸一直以来很喜欢这家私厨的味道,但今天他却尝不出什么来,食材新鲜与否,咸淡是否和他的口味,他全都不知道。
勉勉强强维持住自己表面的大气与得体已经耗费了他大量气力,还有什么精力去品尝菜的味道。
不是不知道司理在蓝夏心中的分量,她喜欢司理,她和司理表白,他们从前就相互喜欢,就算他欺负过蓝夏,这样的惩罚也已经足够了吧?
亲耳听到她与别人表白,她又离开自己四年,结婚后他也不过是独自生过几回闷气,这样的惩罚已经足够了,可为什么还要一次又一次在他面前表现蓝夏对他的喜爱。
这样显得他像是一个局外人,他才是拆散他们的罪魁祸首。
工作谈完,司理提议送司宸回去,司宸依旧维持这该死的无用的体面,唇边挂着无用的浅笑,告诉哥哥,他不需要,尽管他知道司理不过随口一提。
司理当然也得体地告诉他:“那你自己开车注意安全。”
司理有司机,开着双R离开,而他不过开着一辆不过十万的国产车,蓝夏就算嫌弃他也是情有可原。
明明处处都矮司理一头,他却固执地不想放手。
很久以前,他就爱待在蓝夏的画室,因为这里离她最近,就像从前待在阁楼,他把自己关在满是回忆的房间里,自虐一般给自己脱敏。
以前的脱敏效果好,因为蓝夏不在身边,现在身边有一个活生生的蓝夏,她给你买礼物,时不时撩你两下,他这样的一个瘾者,又怎能戒得掉。
司宸觉得自己完了。
——
尽管画室的门被关上,空气却早已经被尼古丁的气体给熏然,司宸的身上也飘来似有若无的烟草味道。
蓝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当她努力耸动鼻尖的时候,味道却又飘散而去抓不住了。
这是司宸第一次被蓝夏抓到吸烟的现场,按理来说,成年人了,不管饮酒还是吸烟,他都有自主选择的能力,除了受公共场合约束,他在自家想如何抽没人能管得着。
可偏偏被蓝夏看见。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蓝夏问。
她作为他的妻子,和他结婚这么久,连他抽烟这件事都不知道,到底是她太神经大条还是司宸有意隐瞒?
可她从未发现过家里有任何烟头的踪迹。
司宸避而不谈,又问她:“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感受转瞬即逝,她本就不是一个热血的人,出门时冲上脑门的热烈在拥堵的路上已经被消磨掉一大半,再进门见到他,注意力被他抽烟这件事完全占据。
还有,他哭过。
蓝夏忽然觉得或许今天自己回来得不是时候。
“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在你画室抽烟的,下次我会注意。”
蓝夏并没有这个意思,整个家都是他的,他想在哪都是他的自由,何况现在她上班在公寓住,画画也在公寓,这里的画室利用率并不高。
“我没这么想,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要不要和我说一下?”
司宸笑得勉强,摇头:“没什么,我去洗个澡,把味道洗掉。”
司宸很不对劲。
“你到底怎么了?司宸。”
司宸:“你自己开车回来的吗?这么晚了,下次不要自己开车,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哦,还有,你的那台车能别开了吗?”司宸轻声说:“你喜欢什么车,我也买得起,别开那辆车了好吗?”
蓝夏眉头轻蹙,“那辆车怎么了吗?”
“不想让我的妻子开别的男人送的车,就这么简单。”
蓝夏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和他提过这辆车的事。
“我忘了告诉你了,这辆车是司理哥哥送的,你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所以生气吗?我现在告诉你,你别生气了可以吗?”
司宸沉吟片刻,“这辆车我帮你处理,然后我重新给你买一辆可以吗?”
“不用麻烦,这辆车很好开啊,你为什么要纠结这个?”
司宸视线下落,注意到她垂落的手上握着的车钥匙,他霸道地将车钥匙抢过来,“别开了,我知道这是你选的,明天我就给你买一辆一样的,这辆别要了,明天我送你上班。”
“司宸。”蓝夏去够他手上的钥匙,发现压根够不到,有些急躁,“你到底要干什么?能别这么任性吗?”
他忽然抓住蓝夏的手,控
制着自己的声音,“我任性?我告诉你我要干什么。”
他连连前进,将蓝夏抵在冰冷的墙壁上,埋下头吻上去,用几乎将她嘴唇都磕破的力道吻她,仿若要将她整个人都一寸一寸吃掉,让她完完全全只能属于自己,让她再也不能对司理笑,再也不会接受任何一个陌生男人的好意,满心满眼都是他。
可是他做不到。
蓝夏在用力推拒他,她的抗议声和她艰难地渴求氧气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他做不到。
要想让一朵花开得美丽自由自在,他就要给她空间,如若他将她摘下来,豢养起来,她会凋零。
司宸狠狠缠住她的舌,眼泪滴落到她的脸上,好想好想她只属于自己。
他还是放开了她,眼泪却被她目睹,收不住。
蓝夏眼里满是震惊,她第一次见情绪失控的司宸。但理智一点一点回收,他的指尖都在颤抖。
“算了,”他把钥匙还给她,“你继续开吧,你高兴就好。”
司宸在闹什么别扭……
蓝夏感觉手中的钥匙仿若千斤重,因为知道这是让他不高兴的源头,可只是一辆车而已,一辆车又能代表什么?
眼见司宸要走,蓝夏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和司理哥哥什么都没有,我以前是和他表白过,但那都是以前了,你要是这么介意这个,我改天还回去重新买好了,可以吗?”
司宸摇头,早已经不流眼泪了,他缓了口气说道:“不是因为这个,是你心里没有我,你不喜欢我。”
“我……”
蓝夏愣住,她发现自己说不出口那几个字。
司宸唇边只是挂着笑,意料之中的回答,他无所谓似的耸耸肩,“我去洗澡。”
蓝夏茫然又无措,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空心人。她可以和哥哥亲密接触,却没法说喜欢,她喜欢吗?她自己都不知道。
涉及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只会想到当年蓝成文跪在地上对鼻青脸肿的妈妈说:“我爱你,我这都是爱你才会做的,你千万别离开我,我太爱你了……”
蓝夏惊出一身冷汗,抠了抠手背,硬生生收住了手指,在开着冷水的水龙头下去冲洗。
她必须要克服。
司宸洗过澡后先上床睡觉了,蓝夏后洗完澡,吹干头发擦完护肤品上床睡觉。
司宸背对着她,她不想和他冷战,于是抱了上去。
哥哥的肩膀好宽,抱着的话,她就看不到他的侧脸,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蓝夏的额头抵着他的宽阔的后背,认真说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等我想清楚,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答案,我不会再逃避了。”
司宸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无力,“如果找到答案,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喜欢我呢?”
蓝夏彻底沉默了,难道要离婚?可在她看来,这件事完全没有必要。
可……也不是不可能。
“我现在没法给你答案。但如果到时候有必要的话,我也只能和你离……”
司宸忽然在黑暗之中握紧她的手,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他冷冷地说:“那两个字你想都别想说出来。”
第52章
他的眼睛黑亮,利落的线条轮廓有着不容拒绝的冰冷。
毕竟已经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蓝夏还是明白他的脾性。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发,替他顺顺毛平复一下心情。
“好,我不说。”
司宸静静看着她,占有欲从心里滋生出来,幻化成无形的魅影将她紧紧缠绕,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他撤开,躺到一边,平静地看着天花板。
他妥协一般开口:“好,我给你时间,让你去想清楚。”
蓝夏轻轻松了一口气,她实在不善于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氛围中和他相处。
她伸长手指,轻轻勾住他的小拇指,用指尖轻轻点点他的指关节。
“哥……哦不是,老公,谢谢你。”
司宸没有推开她的手,也没有反握住她,从蓝夏的角度看过去,他闭着眼睛,至于有没有睡着,她不确定。
她也困了,手指头轻点他指关节的速度慢下来,最后落在他的关节上再也不动了。
蓝夏入睡得很快,待她睡着后,司宸才睁开眼睛,为她掖好被角,将她拉入怀里,轻声道:“不要让我等太久。”
蓝夏睡前重新调了闹钟,比在自己的公寓要早起半个小时。
司宸已经起床,许是已经运动完,还没有换上西装,在厨房为她准备早餐。
昨晚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蓝夏不确定他心情怎么样,因此没有贸然像从前一样,上前给他一个拥抱亦或是带来一个早安吻。
两人平平静静坐下享用贝果三明治。
“等会儿我送你。”司宸看她一眼轻声道。
“不用了,我坐地铁过去,早高峰难免堵车,别到时候我们两个都迟到就不好了。”
见她拒绝,司宸没有再说要送她这样的话。
他不想再把自己的想法附加给她了,或许她从来都不需要自己的照顾。这样的想法难免自暴自弃,但他承认,的确是在自暴自弃。
在蓝夏没有想清楚之前,他不会再做任何对她来说是负担的事情。
吃过早餐,蓝夏回房间换衣服,拿好昨天带回来的包准备出门。
司宸也正在她旁边换衣服,不再打她先前送的那两条领带,只拿了条平日的日常款。蓝夏挎着包上前。
“我帮你?”
司宸迅速系好了,带着要与她隔绝的冷漠。
“不用。”
蓝夏的手悻悻缩回,无意识地抠着自己的包带。
“那我先走了。”
她去乘地铁,他要去车库开车,本就不顺路。
司宸:“嗯,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条消息。”
蓝夏点点头,“好。”
她先行至玄关,坐下穿鞋,关门出去。早高峰用电梯的人多,蓝夏在电梯外一直等到司宸出门。
他特意算了一下时间,推测她这时候大概已经乘坐电梯下了楼才出门,结果刚好与她撞上。
司宸将门关上,走到她身边,看着即将抵达楼层的电梯问:“还没等到?”
“嗯。”
蓝夏也不想在这时候去触他霉头,回答淡淡,两人仿佛回到了刚结婚客客气气的时候。
电梯里已经有一个带着小孩去上学的男人,蓝夏对他没有太多的印象,但他们似乎认识司宸,两人打过招呼后,小朋友也抬手冲司宸挥挥,礼貌叫他——“叔叔好。”
蓝夏只好也对男人点头笑笑。
男人随口和司宸聊起天,蓝夏静静站在一边没打算插话,倒是小朋友一直看着她。
蓝夏冲小朋友笑笑,他脸一红,躲在了爸爸身后,露出亮亮的眼睛看她。
一楼到了,蓝夏对司宸说:“那我走了。”
又对邻居笑笑以示礼貌。
电梯门刚合上,邻居小声问:“吵架啦?”
司宸笑笑却不语,邻居一眼看穿,“嗨,没事儿,我和我老婆也经常吵,两夫妻住一起哪里能不吵架的。”
“没有吵架,算是闹了点小别扭。”
男人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说:“那我可要说你了啊,越是这种时候,你越是要去讨好她,只有让她变得越来越离不开你,你才能在她的生命中占据重要的角色,这时候你就该送她上班。”
司宸没有反驳对方,男人说的话他是认同的,他曾经也一直在这样做,只是结果却不怎么好。但他不想让外人看起来是蓝夏的不是,所以宁愿把这些错误强加在自己头上。
他点头:“受教了,谢谢。”
轿厢门开,男人牵着自己的孩子往前走,“不客气,好好哄哄啊,走了。”
司宸摆摆手朝自己的车走去。
发动引擎,开车出库,出了小区后,他知道自己要和蓝夏同一段路,一直盯着右侧的人行道。
影影绰绰的人群中,他看到蓝夏的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目视前方恰好进了地铁口,去乘坐扶手电梯。
他与她擦肩而过,心里一阵发紧。
还是自己太贪婪了。
——
油画系要组织一场写生,蓝夏莫名其妙成了带队的老师,今天上午除了上课一直在忙着这件事。
她让各班的班长重新建个群,把她拉进去,等有什么事,她好及时和班长们传达,也能省事很多。
上午的课程结束,她召集班长们开会,主要和他们谈写生的事宜。
这次写生全由学生们自己安排,住宿、包车、景点线路,将领导先前给她传达的消息传达给学生。
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听到出去玩,学生们都很兴奋。
开会的氛围活跃友好,蓝夏也不摆架子,敲定了分组安排的事情后,便散了会。
她从教学楼出去,有学生从后面追上来,蓝夏认出来是之前问过她问题的苏时。
“蓝老师,我想问一下,你觉得是民宿好一些还是酒店好一些?”
苏时从后追上来,微微喘着气,跑得脸有些红,或许是害怕老师,看起来有些拘谨。
蓝夏:“你和同学们打一下商量吧,看你们,决定好了再一起发给我看看就好。”
蓝夏说的时候没有停止往前走,苏时边走边和她说:“我觉得民宿的话大家在一起比较好玩,但是酒店的安全性会高一点。”
“嗯,”蓝夏在听,觉得有道理,“两个都可以考虑一下,我记得我们也会去偏一些的地方,那些地方可能只有民宿能住了,所以根据实际情况考虑吧,可以吗?”
“好,打扰老师了。那我就回去和同学们商量。”
“好,去加油吧。”
身后的青年停在原地,看着已经走远的老师,咧开嘴笑了。
还好不止她一个人带队,还有许老师也一起去,很多事情许老师便代为处理了,蓝夏乐得自在,下午照常下班。
到家后,蓝夏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连晚饭也不想吃,先进浴室洗了澡。
出来后,她坐在沙发上开着电视无所事事,缩在毛毯里给司宸发消息。
敲敲打打好一阵,她不知道该不该发出去。
她原是想告诉司宸她即将带学生去外省写生的事,可昨晚吵过架,今天早上他都不送自己上班了,她觉得可能告不告诉他都没有任何所谓。
就在这种删除又敲打的过程中,蓝夏不小心手快发送了出去,发出去的一秒,她立刻点了撤回。
还在想要怎么解释,司宸已经发消息过来。
司宸:看到了,还没看完,撤回做什么?
蓝夏只能将消息重新编辑一遍发给他,又补了一句:我怕打扰你,你在忙的话可以不用理我。
司宸:不忙,这个季节确实很适合去安桐写生,什么时候走?
蓝夏:下周。
不一会儿,蓝夏看到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忽然觉得很安心。
司宸:去多久?
蓝夏:两个星期。
司宸算了算时间,等她回来都已经十一月了,到时候京市的暖气也快要来了。
司宸:这个季节安桐的天气比京市的好,但是昼夜温差大,记得带上两件早晚能穿的厚外套,有什么事就和我打电话,注意安全。
蓝夏等了好一会儿,司宸没再发消息过来。
没了?
有落差是一定的,毕竟要是从前,司宸大概会黏糊糊地说:想你怎么办,为什么要去那么久?你们院没有别的老师可以去了吗?
但她很快接受了现状,他们昨晚吵过架了,现在还能正常聊天实属不易。
蓝夏点出键盘回复:好的,你也是,天气越来越凉,多穿一点。
司宸:嗯。
冷冰冰。
蓝夏轻舒一口气,端起身边的热水,吹吹表面,慢慢饮下。
她想起一件昨晚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把自己的那台车的钱转给了司理,数目不多,但她以后还是要有分寸,不该再这样任意接受哥哥的好意了。
果不其然,钱刚转过去,司理的电话便打来,询问她为什么忽然转钱。
蓝夏斟酌着说:“我接了个商务联名,收到了定金,给哥哥发个红包谢谢哥哥的照顾。”
“我们之间这么客气干什么,”司理语气轻柔:“何况,我什么时候缺你这笔钱了?”
蓝夏嘿嘿笑着开玩笑说:“不一样的,这算是我孝敬给你的。”
司理问道:“那司宸也有吗?”
蓝夏没想到他这么问,顿了顿说:“司宸没有。我和他是一起的嘛,当然不用再给他了,毕竟他的钱都是我在管。”
电话那头一片静默,半晌后司理轻笑出声:
“这样。那你也算是个大富婆了,司宸的收入可不少,你可得好好搜罗搜罗,让他把所有的卡都上交。”
蓝夏一阵心虚,“谢谢哥哥提醒,我会好好搜搜他的身!”
“最近你爸爸没来找你吧?”
蓝夏:“我爸?从我来京市后他没再来找过我,是有什么事吗?”
司理安慰她:“没事,不要想太多。我只是害怕他会过来找你,惹得你状态不好。”
“谢谢,我没事。”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家常便挂断了电话。
蓝夏松口气,好歹算是把司理糊弄了过去,至少他没有起疑心。
她把转账的记录截图下来发给司宸:车已经处理好了。
司宸看到消息的时候刚洗完澡,聊天界面里生硬的文字,冰冷的图片,上方明明还在和他说写生的事,他们互相让对方注意安全,结果下一秒她便发来昨晚的矛盾点。
不像是解释,倒像是他逼她做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没忍住扬了扬唇。
几分钟后,蓝夏躺在床上收到了一条转账的新消息,还没点进详情查看,预览显示她收到了一笔一百万的转账,远超她那台车的价格。
她还以为是司理又重新把钱转回来了,点进详情却发现是司宸转来的,备注里静静躺着一行字。
——补给小金库。
第53章
蓝夏在学校遇见司理实属意外,她收了一堆学生的作业,苏时作为班长主动提出帮蓝夏搬东西到办公室。
见了苏时好几次,蓝夏现在对他的印象已经很深刻了,她向他道谢,正要分成两部分,自己拿一部分,学生拿一部分,苏时手快,已经把一堆画抱进了自己怀里。
“我拿就好了。”苏时说。
“那谢谢你了。”蓝夏说着挎上包让苏时先出了教室。
这段时间交流写生的事情,私聊的频率高一点,尽管苏时还是会脸红,但比起刚开始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
“我们把方案都给许老师了。”
蓝夏把这件事转交给了许老师,理由用的是自己经验不足,毕竟是带着
学生外出写生,她怕自己考虑的不周到,以免出了什么差错。
许老师带过好几次写生了,经验丰富,也没有推脱,原本他就也要去的,很乐意接手这件事。
蓝夏点头,“嗯,我知道,看到了,做得很不错。”
苏时埋下头抿住唇笑。
两人乘电梯下楼,到二楼的院长办公室时,司理一身挺括定制西装从办公室里出来,他身后还跟着院里的领导,正满面笑意与他交握,大概事情已经谈完,现在到了送他离开的阶段。
蓝夏恰好要路过这里,想视而不见是不可能的。她硬着头皮上前和几位领导问好,装作不与司理相熟,叫他司总好。
之前司理为学校捐款,大家一同吃过饭,领导们也不疑有他,和蓝夏介绍:
“蓝老师,来得正好,司总听说我们院里这次要去安桐写生,特意为我们安排了司机和住宿,比原先的条件要好,你是这次的带队老师,得赶紧谢谢司总了。”
蓝夏意外看向司理,向他道谢。助理就在司理身边,认识蓝夏,在不被人看到的角度里,他向蓝夏轻轻颔首示意,动作幅度很小,却被蓝夏身后的苏时看到。
司理也客客气气说:“不用谢,原本我们就和学校有合作,这样的事不足挂齿。”
校方说:“这样的事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真是太客气了。”
……
趁着大家都在阿谀奉承之际,没人注意她,她悄悄往墙边移动,贴着墙面偷偷溜走。司理和她一个对视,潜藏在嘴边的笑意扬得大了一些,正与他对话的领导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让他开心了,加大了拍马屁的力度。
蓝夏走到一半想起身后还有个学生,回头看,苏时紧紧跟在她身后。
“聪明。”蓝夏夸他。
往前走了几步就到了教师办公室,现在没有人,蓝夏让苏时把画放到她的桌上便让他走。
苏时犹犹豫豫开口:“我们刚刚那样走掉没事吧?”
“没事,有事也怪不到你头上来,放心吧。”
“我可以帮老师作证的。”
蓝夏在收拾东西,觉得好笑似的抬头问:“作什么证?”
“就是证明您是有事才走的。”
“不用,谢谢你。不会有事,你先走吧。”
蓝夏都说没事了,苏时也不好再说什么。
“好,那我先走了老师。”
蓝夏点点头。
最近苏时找她的频率是有点高,有些学生为了保研上本校会提前选好导师,帮老师做事打下手,这都无可厚非,不过苏时可能把功力用错了地方,她目前并不带研究生。
但她并未多想,暂时不想打击学生的自信心。
蓝夏特意在办公室磨蹭了一会儿,猜测苏时这时候应该都已经出了教学楼了才起身出办公室。
司理的电话打来得及时,他应该已经上车了,只能听到他电话那头的环境很安静。他邀请蓝夏一起吃午饭,说正好碰上了就一起吃个饭。
“可能不太行,我下午还有课呢。”蓝夏拒绝道。
“啊,大忙人,现在是越来越难约了。”
“没有,”蓝夏拿下手机看了眼状态栏上的时间,现在还不到一点,而她今天下午第一节没有课,要到四点后才有课,这样看来也不是没有时间。
“好吧,那我和你一起吃?”
司理学她平时的腔调“耶”一声,又问:“我在哪儿等你?”
“我小区前面那个十字路口那边,我马上就过来。”
今天风大,蓝夏走得快,长发在风中飘扬,在身后舞出凌厉的弧度。
小李下车为她开门,蓝夏道谢上了车。
司理歪着头接过她手中的挎包,掂了掂说:“有点重,怎么和小学时的书包一样,什么书都带上了?”
“没有,我拿了电脑,应该是电脑再加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有点重。”
“这样。”司理有着良好教养,在蓝夏坐下后把包递还给她,没有翻看里面。
“想吃什么?”他问。
蓝夏摆出一副痛苦样,“哥哥不要问我想吃什么了,每天都要想吃什么实在太头疼了,有点崩溃。”
司理笑出声,伸手帮她理肩上的乱发,蓝夏有所感,不动声色往后撤,以手指作梳子,在头发之中穿插梳理。
司理的手在空中一顿,收回到腿上。
“那我自作主张了,吃点烤鸭?”
“可以。”蓝夏从手腕上扯下一根皮筋,把长发挽起来绑了个低发髻。
司理的记性一向很好,觉得她的发绳眼熟,不由多看了两眼,想起之前在司宸的手腕上看到过。
这很正常不是吗?但他心里不太舒服。
“想了想还是算了,吃粤菜?变天了喝点汤补补。”
蓝夏:“都行,我完全没有意见。”
司理大约是刚港城呆久了,口味变得清淡,倒是和爷爷奶奶一样,喜欢什么都用炖的汤来补身体。大家口味类似,蓝夏没有什么吃不惯的。
这家店大概是司理经常光顾的,老板给他留了包厢,服务员带着他往楼上走。
蓝夏看手机上的时间,担心等会儿回校会很晚。
司理看穿她心中所想,只说:“不用担心,不会留你太久,他们家上菜速度很快,吃完就送你回去。”
“好。”蓝夏说。
算是家庭聚餐,司理没什么讲究,两人慢条斯理拿店里送来的毛巾擦手。
蓝夏问起他这次怎么又在写生的这件事上花钱。
司理说:“我想让我妹妹住得好一点,但又不能为你搞特殊,所以只能出点钱了。”
“我没那么娇气的,而且不可能次次都有好条件,小心学生们之后有落差。”
“那我以后包了你们写生这件事,反正名下有相关产业,不是什么难事。吃好住好你们才有更多的好精力去学习。”
蓝夏笑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以后还是别这样了。”
司理把毛巾放在一边,依旧温和笑着:“怕司宸误会?”
蓝夏忽然间给他转钱时,他隐约有所猜测,但或许是他本就期望两人吵架,所以早早就下了定义。原本还有些欣喜,可目前事情的发展好像并不如他所想,蓝夏好像开始要把他推开了。
蓝夏:“不是怕他误会,是我不想他误会。”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呢?”司理给她斟茶,“我就你一个妹妹还不能对你好了,司宸未免太霸道了。”
“司宸才不霸道,是哥哥你太霸道了。你这次要帮忙,原本可以先和我商量,可你却什么也没说就直接做了,你好像也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话脱口而出,蓝夏才觉得说得有些过了。
司理也没有恶意,他也是想让自己舒服点才这样做的。可她刚刚确实没忍住,她不想他这么说司宸。
司理都已经听到了,再反悔也没有必要,蓝夏只好亡羊补牢,开口道歉。
“抱歉哥哥,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对我这么好,我……”
司理:“是我该道歉。你说得对,任何事都应该以你的感受为先,是我擅作主张了,以后一定先向你请示,你愿意的再做,这样可以吗?”
蓝夏有点愧疚,她把司理归为爷爷奶奶那一类的家人。刚来司家的无措,都是因为有司理哥哥牵着带着,她才渐渐敞开心扉。
她愧怍的表情被司理看在眼里,司理笑着说:“看你,又没有做错事,干嘛一副认罚的样子,是哥哥考虑不周,你指出了我的错误,我以后改正就是了,不难过了。”
司理三言两语把刚刚她难过的情绪搅散开来,化作一缕青烟慢慢飘远。
菜上桌,司理许是为了逗她开心,一直和她说趣事,没再提起司宸。
吃过饭,司理要送蓝夏回去。
刚从包厢出来,走廊尽头处,蓝夏看到以司宸为首的一群穿着西装的人也刚好从包厢里出来,他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在与外国人交谈。
这是蓝夏第一次见到他工作中的样子,与她平时见到的不一样。
有三分刻意装出来的谦和与七分骨子里生来的薄凉,让他在与别人的交谈中显得游刃有余又没有刻意讨好,凛冽的气势让蓝夏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但她忘记司理就在自己身后,后脚跟踩上司理的鞋才惊慌撤回脚,司理怕她跌到,两只手在她的肩上扶了一下。
蓝夏一面怕踩疼了司理,一面又怕司宸会误会她,慌里慌张之中和司宸对视上了,只有须臾,司宸很快移走了视
线。
尽管蓝夏知道他分明是因为在工作所以才没法顾及她,但她心里还是生出些密密麻麻的针扎似的疼来,她觉得他们像陌路人,司宸不认识她了。
人已经走远下了楼,蓝夏还有些出神,司理在背后轻拍她肩膀。
“怎么了,不认识司宸了?”
“不是。”蓝夏摇摇头,给司理空出位置来,两人往楼下走。
等他们下了楼,司宸一行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蓝夏四处望了望,没看见,最后只能坐上司理的车回了公寓。
她坐在公寓的沙发上,抱着司宸买的抱枕,在输入栏里给司宸发消息。 :刚刚看到你了,我在学校碰到司理哥……
删掉。 :我在学校碰到司理哥哥,正好一起来吃个饭,刚刚碰到你……
删掉。 :今天凑巧在学校碰到司理哥哥,一起来吃饭。刚刚看到你了,特别帅,工作顺利。
蓝夏踟躇了一下,选择发送。
消息发送完,蓝夏愁眉苦脸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明明就是很正常的两个场景,但她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怪难受的。
晚上下班,蓝夏看了眼手机,没有司宸的回复,她有过一丝想回家一趟的想法,但鉴于她的车没开回来,再加上她有些累了不想挤地铁,这个想法就此作罢。
今天的课上到晚上九点半,蓝夏到家已经十点多。
刚打开门,她就看到屋内的灯开着,门口放着司宸的鞋。
蓝夏快速换上拖鞋在书房找到他。
她书房那张桌子,司宸在这边住的时候也在那儿办公,现在他正站在桌前,翻阅文件夹。蓝夏对他手中的文件夹没有什么印象,但她知道那不是她的。
“你怎么过来了?”蓝夏往前走了几步,小声问。
司宸头也没抬,继续翻动手中文件夹的内页,“我文件落在这里了,里面有重要的资料,所以过来拿一下。”
“噢。”蓝夏听他说是重要的资料,往后退了两步,“那我不打扰你了,你继续忙。”
她去客厅喝水,静坐了一会儿,一直等到司宸从房里出来,他直奔玄关而去。
“这么晚了,你还要开车回去啊?”蓝夏站起来,没往前走,“要不,你今晚留下来睡吧,晚上开车不安全。”
“不了。”司宸冷冷地说,他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准备换鞋。
“还是留下来吧,”蓝夏说:“我听邻居说小区附近好像有踩点的小偷,我有点害怕……”
司宸穿鞋的动作停了,坐直了抬起头看她良久,像是在思考。
半晌后,他说:“好吧。”
第54章
其实最近小区附近没有踩点的,但也不算蓝夏瞎编,可能逐渐逼近年底,小偷们的数量又如雨后春笋般躲了起来。
她出行的时候在电梯里遇见邻居们在讨论这件事,说是去年有不少家门外被小偷做了标记,弄得大家人心惶惶的。
原本她不怕,但听了几次,听多了就有点害怕了。
蓝夏没想到这个听来的闲聊会在挽留司宸的时候用上场。
司宸又重新换上拖鞋,走到她身边,问她:“最近小区里有人家里被偷了吗?”
“应该暂时还没有,就是大家比较担心,我也有点……”
或许是蓝夏因为撒谎而心虚,他忽然间靠近,蓝夏产生一种压迫感和安全感相织的矛盾冲撞,像是小时候害怕他却又依赖他产生的感觉。
“写生回来后,尽量回家住吧,这边不太安全。你不用担心通勤,我让司机送你,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这个司机是司逸明专门给他安排的,因为他平时不需要,所以没用过,现在在公司内给司理用,但只要他需要,他的司机可以随时过来。
“好。”蓝夏点头,“谢谢哥……老公。”
哥老公,太蠢了,什么称呼,蓝夏在心里吐槽。
司宸听不到她心里的吐槽,他“嗯”一声往卧室走,轻声道:“我去洗澡。”
他才几天没来这边住,蓝夏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劝说自己淡定点,今晚一定把他哄好。
等司宸洗过澡,蓝夏进去洗,洗好出来回卧室,司宸坐在床头看文件,就是他今晚来这边拿的文件。
估计还挺重要的,不然也不会忽然跑到这边来拿,这么晚了还在看了。
蓝夏以前也没见他把工作上的东西搬到卧室里来,他向来是在书房解决所有的工作。
“我关灯了?”蓝夏问他。
司宸戴着眼镜,抬起头看她,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黑色丝质睡衣是衬衫的款式,胸前露出小片薄肌,野性的斯文败类感。
他侧身把床头的台灯打开,“关吧。”
蓝夏嗯一声,关掉了灯,坐上床,也准备看书,最近她睡前没看什么正经书,都是在网站上看点有颜色的言情小说,司宸那边开着灯,她不打算开自己这边这盏灯了,伸手拿平板的时候手背碰到个硅胶质感的东西,发出轻微的晃荡声。
蓝夏定睛一看,她的小玩具竟然没收起来。
……
事情是这样,昨晚用过之后就把小玩具清洗了,但她不想把玩具放在厕所里晾干,于是拿回房间,放在了床头柜,准备等早上起床再收起来,但一觉醒来,她就忘了。
房间就这么大,刚刚又开着大灯,司宸肯定看见了。
她对这件事一直都很坦然没什么所谓,可是这个东西被发现的时机实在不太好,毕竟两人现在还在吵架,好像显得她今晚留他是别有居心,虽然她确实有居心,可至少还在伪装,小玩具直接把她虚伪的外衣撕破了。
身后传来纸张翻页的声音,蓝夏装作无事发生,把小玩具放进了抽屉里,顺手拿起平板靠在床头,打开软件看小说。
昨晚看到一半的小说今晚有点看不进去,蓝夏心猿意马看了两章,余光里全是司宸低头认真的模样,她决定放下平板睡觉。
躺下后,整个屋里最大的光源便来自于司宸,他翻页的动作幅度也变小了,声音放得很轻,指尖和纸张摩擦的声音有些催眠,蓝夏昏昏欲睡,在入梦的边际游离,直到咔哒一声,司宸那边的光源熄灭,蓝夏醒了。
她听见司宸把眼镜放在桌上的声音,把文件夹放在一边的声音,接着窸窸窣窣躺下的声音。
蓝夏闭上眼睛,稍等了一会儿,听见他平缓的呼吸声,猜测他大概已经睡着了,慢慢往他那边挪动,直到她的手碰到了他的,她手指头从他的掌下钻进去,十指穿过他的指缝,和他十指紧扣。
成功了。
就在蓝夏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一抬头对上司宸睁开的眼睛。
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显得太过冷静,只问她:“干什么?”
蓝夏被他吓一跳,心有余悸,感觉这次情况和之前的不太一样,她稳了稳心神说:“牵手。”
司宸却是言简意赅两个字:“松开。”
碍于他的气势太过冷漠,蓝夏丧失了继续下一步的勇气,只能将手缩回,整个人往回挪,回到原位。
她微不可查叹了口气,知道今晚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只能作罢。她今天本就有些疲累,静静躺了一会儿,睡意就如潮水般涌来,她闭上眼很快睡着。
大概还是因为司宸就在她旁边,她虽然入睡得很快,但却没有进入深度睡眠。睡得迷迷糊糊之中,她感觉好像有人把她拥入怀中,而后鼻尖涌上一股熟悉的香味,怀抱里很温暖,比她刚刚一个人睡着暖和多了,蓝夏不自觉往里蹭了蹭,慢慢睁开了眼睛。
她在司宸的怀里。
她笑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抬起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亲,“被我抓到了吧。”
司宸却面不改色,连声线都没有什么起伏地说道:“抓到了什么?”
“你趁我睡着了偷偷抱我,你明明很在乎我,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司宸:“我一直以来都这样,你难道不知道吗?我习惯了照顾你而已,这对我来说不过是一件顺手的事,并没有任何别的意义。”
蓝夏感觉脑袋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嗡嗡作响。
司宸从没这么铁石心肠过,她都这样示好了,他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蓝夏眼里渐渐失去了刚开始惊喜的光彩,她缓慢垂下眼眸,把手松开,想离开他的怀抱。
司宸及时
捕捉到她的失落,大概也觉得自己太过绝情,有些口不择言:“你想做吗?我可以帮你。”
这话不合时宜,但他已经说了,就算想反悔也来不及。
蓝夏怔了怔,以为他是在报复自己,于是毫不犹豫离开他,近乎贴着床沿睡觉。
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银河。
蓝夏猜到他大概是看到了她的玩具才这么问的,越想越不爽,帮她?好像他每次没爽似的,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她难道还需要他?
“不需要你的帮忙,我的玩具比你厉害多了。”
泄愤似的说完这句,蓝夏心情舒畅了,终于能闭上眼睛再次入睡。
司宸貌似被她这句话击中,好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实在没忍住爬坐起来,反问道:“我不如你的玩具?”
蓝夏懒得理他,闭着眼睛不说话。
司宸没得到回应,又说:“好,我不如你的粉色玩具。不知道是谁每次做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浑身发软,战都站不稳,你的玩具有让你这样?”
蓝夏也倏地坐起来,“有有有!它厉害得要命,会吸会震动还有温度,我要它多快就有多快,我想要它就要不想要它就把它往旁边一扔,它也不会跟我发脾气,哈哈哈,厉害死了。”
司宸气不打一处来,“好啊,那就祝你这里永远不停电,永远有电能给它充。”
“放心,不用你操心,也得感谢祖国的基建现在做得这么好,我已经八百年没有体验过停电的滋味了。”
“那你就和它过一辈子啊。”司宸被她气得语言组织混乱,只说出这么一句毫无杀伤力的话。
蓝夏斩钉截铁道:“当然,我和它在一起的时间比和你的还要长,我没回国之前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我和它相亲相……”
司宸被气昏了头,忽然间掌住她的后脑勺贴上她的唇,粗暴地分开她的唇,吮住她的舌不许她说话。
他脑子里蹦出一句话——惩罚她,惩罚她,又在乱说话。
蓝夏也在生气,她想拧他,衣服布料太滑没拧得动,于是她解开他的睡衣,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他的皮肉就开始拧。
她毫无章法,手碰到哪里就拧哪里,她要报仇,这个人真是太讨厌了,再也不要他当她的哥哥了。
司宸被她拧得皱起眉头,却没有束缚住她的手,他放任她的手上动作,放任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
“你可要把我弄死,我给你十秒钟,没弄死我等会儿你就完了。”司宸松开她的唇,稳住气息这么对她说。
话音刚落,蓝夏张嘴要反驳,他趁这个间隙又吻住她,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蓝夏觉得自己被欺负,手上加大了力度拧他,嘴上想要咬他的舌头,却被他预判,他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腮帮,她被迫张开嘴,牙齿只能咬到自己的口腔内壁。
微张的唇更方便了他的动作,他毫不客气地将她的嘴巴吻了个遍,令她不可抑制地从嘴角流出涎液,觉得丢脸又恼火,只能在手上下功夫。
她向下摸索,想要拿捏他的命根,以此作为突破口,司宸却比她反应更快,一只手抓住她两只手举高。
司宸短促地哂笑一声:“给了你三十秒,你就这么点能耐,你没把我弄死啊,怎么办呢,嗯?”
他的手还掐着她的脸,蓝夏合不上嘴,哼哼唧唧地有点大舌头。
司宸松开手让她说话。
蓝夏愤恨不平地说:“我要告诉爷爷奶奶,你欺负我。”
“哦?”司宸挑眉,“原来这就是你的能耐,那你告吧,要不要我帮你把手机拿过来拨号啊,妹妹。”
蓝夏是跪在床上的,两人贴得很近,他的恶趣味成功惹怒了她。她当机立断抬起膝盖要踢他,结果被司宸用大手挡住,将她的腿压下去,自己两条腿硬生生挤-入-她的两-/腿-/间。
“不错,还有防范意识,还知道用膝盖顶我,真棒。”
司宸的膝盖稍稍用力分开她的腿接着说:“刚刚拧我拧得舒服吗?”
“不舒服,怎么没把你痛死。”
“没办法,给过你机会了,我让了你三十秒,现在是不是该我了?”
司宸一只手慢慢解开她的纽扣,他们的同款睡衣,现在有一件已经被蓝夏解开,随手扔在一旁,刚刚两人扭打之间,蓝夏已经跪在了他的睡衣上。
现在她的这一件正在他的手上慢慢被剥离。
“刚刚用的什么力度来着?”司宸学着她的力道夹起她的雪山上的地皮,轻缓地扭转。
还没使力,蓝夏就嚷着疼。
“刚刚你拧我的时候比这疼多了,我一句疼都没叫过。”
“那是你活该。”
“好,我活该。”
说罢他埋下头将胜利的果实含入口中。
蓝夏不敢叫了,生怕多发出一点声音就是在给他反馈,她咬着唇死活不肯吭气。可司宸却最了解她,知道怎样会让她发出声音,褪下她的伪装。
他将她放倒在床上,因为害怕她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动作,所以全程都用一只手抓住她的两只手手腕,但这并没有限制他的活动,他依旧熟门熟路,轻易就让蓝夏哼出了声。
但他太坏了,好几次濒临临界点,他又退开,似乎是一直记着蓝夏先前说的那句话——玩具比他厉害。
蓝夏也倔得不行,丝毫不愿意认输,饶是这样也死死抿住唇。
他要听的话,她偏不说。
司宸被她气极,一顶便到底,把她叠起来亦或是翻过来,动作翻转间隙,终于听见她的声音。
心安了一般,他不再执着问她问题,而是直直地盯着她的脸,要看她的表情。
睡衣在蓝夏的身下,早就已经在秋雨的泥水里滚了一遭,衣服湿哒哒,洇出一块一块的水痕。
司宸看见她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他凑过去听,只听见她说:“我恨你。”
他丝毫不意外,这话在这种事上听得最多,这句“我恨你”比问她“谁厉害”有用得多。司宸笑了笑,手覆上她的雪山推挪,“恨我好,多恨恨我,总比没感觉好。”
斗到大半夜,两人的身上都布着红痕,一个是被打的,一个是被亲的。
司宸把她抱到沙发上,自己去换床单,再回来抱她时,她拍开他的手,毫不留情道:“不需要你了。”
司宸拉住她的手把她扯进怀里,“重新好好说话。”
蓝夏又重复了一遍,“不需要你了。”
司宸不喜欢这句话,一把抱起她护着摔在床上,“好,那我们再重来一遍。”
她被吓到,往后缩了缩,被他摁住肩膀,被子往两人身上一盖,司宸故意说:“这次你可要兜住声音了,否则我可不管。”
他指了指耳朵,“这里,听见了你的声音会更石更。”
……
第55章
蓝夏是被司宸叫醒的。
他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提醒她也一会儿上班不要迟到了。
蓝夏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之中点了个头。
“我等会儿给你打电话,接到电话后就起床听到没?”
蓝夏已经用被子把头给蒙住了,不知道到底听清楚他讲话没有,被子里有小幅度的蠕动。
司宸无情掀开一点她的被角。事实上他现在的动作已经很温柔,以前读书的时候叫她起床都是直接把她整个人从被子里捞出来的。
她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看起来
已经很不耐烦,但实在没有力气和他闹腾,只能任由他把被子掀开,然后自己伸手去拉扯被角。
司宸觉得好笑地捏住她的手腕,细细的,软塌塌的一把骨头。
他饶有兴致晃了晃,声音不知觉变得柔了一些:“听见没有?等会儿给你打电话,你接了就要起床。”
“嗯嗯……”
得到她的回应,司宸把被子重新给她掖好,确认她的手机的确是有铃声的状态后出了门。
蓝夏接到他的电话后应付了事说自己起来了,实则又倒下,挣扎了好几次实在起不来,脑袋很晕,嗓子还很哑,她选择请个病假。
不仅在系统里申请病假还要在学生群里发个消息和学生说一下,随后手机一扔继续睡觉。
这一觉睡到下午,醒来并没觉得浑身清爽,因为昨晚折腾太久,她只觉得四肢像是被人拆了重新组装的,就连抬个手咯吱窝都在酸疼。
蓝夏饿了,点了个外卖,看到手机里司宸发来的消息,问她有没有按时起床,上班迟到没有。
蓝夏一直没有回复他,他在早晨十点的时候又发来消息:
好,我知道了,你真的迟到了。
到了中午,他见蓝夏依旧没有回消息给他,又发消息:
蓝夏你是不是还没醒?
接着是到了下午两点,司宸发消息:
我晚上过来。
蓝夏不想回复他,回了别的消息后,安静等外卖。
晚上,司宸开车过来,在楼下绿化带遇到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学生,穿了件墨绿色的棒球衣,背了个黑色的书包,在楼下徘徊。他时不时往楼上望两眼,随后低下头碎碎念。
司宸当即想起蓝夏提过的小偷,往花坛边走了两步,冲那道影子叫道:“嘿,找谁?”
他刚喊出声,那人就逃走了,司宸只看到他的火速逃窜的狼狈背影。
鉴于这人的情况太过可疑,司宸去保安室反应了一下情况后才回家。
蓝夏正在家收拾行李,后天就出发去安桐,明天她还有几个会要开,正好趁着现在有空把行李收拾好。
司宸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蓝夏穿了一件灰色的oversize毛衣,头发用发圈扎成丸子头,因为扎得随意,所以掉了好几缕头发出来,显得悠然自得。
她蹲在地上叠衣服,脖子光秃秃的,正好能清晰看见他昨晚种下的吻痕。视线再往下移,司宸看见了她灰色毛衣下光溜溜的腿。
明明他回家制造出了动静,蓝夏却装作没听见,原先他以为她戴了耳机,结果走近了才发现她根本没戴耳机。
他往前迈了几步,弯腰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另一只手伸到她的毛衣衣摆下顺手一摸,只摸到柔滑的腿根和内裤的边沿。
他眉头微皱,语气带着严肃:“想感冒是不是?”
蓝夏倔强抬头,有些不服气,正要反驳他,只见他松开她的手臂,往衣橱的方向走,视线逡巡了一圈,从里面拿了一条蓝白色的格子睡裤扔给她。
“穿上。”
蓝夏习惯性地伸手接住,把裤子随手往旁边一扔,双手环胸:“我不冷,不想穿。”
声音是哑的。
司宸知道,她这是在和自己闹别扭了。
虽然他们本来就是在闹别扭还没有和好,但至少在今天之前,蓝夏都还是主动状态,现在她不主动了。
直挺挺的背脊和生硬的语气告诉他,她在生气,她要与他抗争到底。
以前也没发现她这么闹过脾气。
司宸走近了,摸摸她的脖子,问她:“吃喉片没有?”
蓝夏别过头去,“没吃。”
“家里还有吗?”
蓝夏说:“吃光了,没有了。”
“晚饭也没吃?”
她依旧不看他,“没吃。”
“我出去一趟。”司宸刚转身又回头对她说:“你还是把裤子穿上吧,我刚刚上楼的时候看到楼下有个形迹可疑的人,我已经给保安反馈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同伙之类的在附近,小心被拍到就不好了。”
后面这话是他吓她的。
果然,蓝夏神色一紧,往他那边靠了两步,“什么,真的假的,长什么样啊?”
“就人样啊,坏人又不会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对方看起来还有点像学生呢。不过也不用太紧张,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但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你说呢?”
蓝夏点点头,这会儿是真的感到害怕了,才想起问他现在是要去哪儿。
他往外走,说道:“给你买点润喉糖,还有饭。”
哥哥常年照顾她的习惯在这时显露出来,蓝夏赶紧把裤子穿好,追了上去。看着正在穿鞋的司宸,她说了句“谢谢。”
司宸不咸不淡看她一眼,显然不太想搭理她,但还是在开门后回了她一句:“不客气。”
蓝夏刚去意大利的时候家里遭过贼,那次是从妈妈家回来,出门前锁好的门是开着的,屋内的电脑、平板还有烤箱都被偷了。
幸亏小偷没偷走她的画,或许是认为不怎么值钱。
她的手机被她随身携带而幸免于难。
当时的恐惧是成倍袭来的,毕竟一个人在异国,那时候也才十八岁,慌张无措都算好的,她甚至不确定自己家还有没有藏着什么流浪汉。
当晚她再次将门关上,走了四五公里去找妈妈,希望她能收留自己一晚。她走到门口,在院外看到温馨的窗口里,妈妈正低着头用意大利语耐心地教导她的中意混血弟弟不许对家里的佣人大呼小叫,蓝夏站在萧瑟的意大利秋夜里,心脏被揉成一团皱巴巴的不值钱的卫生纸。
她原本准备走掉,但正巧遇见费德里克叔叔开着他的法拉利回家,也就是妈妈的现任丈夫,他用蹩脚的中文问她:“夏?进去?”
蓝夏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恢复了冷静,她现在需要一个避难所,等天亮后,她才有精力去处理自己的公寓,于是她压制住心中的褶皱,用不太流畅的意大利语和他讲述了自家遭贼的事情。
因为这件事,蓝夏一直以来有些恐惧家里遭贼的事情。
司宸出门后,蓝夏把家里的床帘拉上,打开了电视机,制造出声音,以免环境太过安静给她带来孤寂的恐惧。
这份恐惧在司宸回家后消散。
吃过晚饭后,蓝夏依旧回卧室收拾行李,司宸偶尔在旁边给她搭把手,若是不知道两人已经吵过架,会以为这对小夫妻关系真和谐。
实则不然,对于他俩来说,越是这般客气和谐越是有问题。
行李收拾到一旁,司宸问她坐什么交通工具去。
原本司理给学生们安排的飞机,但蓝夏拒绝了,说是这样的写生还是坐火车更有感觉一点,也算他们独特的回忆,司理便给他们升到了高铁。
这样一来路途短了,她也不需要在火车上过夜。
蓝夏睡眠不好,火车的环境她没法睡觉,原本打算学生们坐火车,她自掏腰包坐飞机去,现在坐高铁,她便也选择和学生们一起。
司宸了然点头,听她说是很早的那一趟高铁,他又提醒她不要睡过头。
这晚没再折腾,两人就这么安睡到天亮。
司宸今天休假,蓝夏去学校开会,司宸安安心心给她做了一整天的饭,吃饭的时候鲜少如此安静,蓝夏没夸他的饭做得好吃,司宸也没问她明天出发的事情。
就这么到了晚上,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蓝夏躺在床上回同事的消息,司宸那边已经关上了灯。
他背对蓝夏躺着,忽然间说道:“能把灯关上吗,有点睡不着。”
蓝夏说了句“不好意思”就把自己这边的灯关上了。
她在漆黑的环境下继续用手机给同事发消息,为了不影响他休息,她特意给手机开了静音,按理说是不会打扰到他的,但他却在黑暗的环境里说:“好吵。”
蓝夏打字的手顿在空中,干脆从床上起来,拿起一旁的外套走出了房门。
她在客厅把消息回复完才回
卧室。
卧室里黑漆漆的,蓝夏轻手轻脚关上门,开着手电筒回到床上,最后关掉手电筒,给手机充上电后才躺好闭上了眼睛。
还有点话想和他说,比如她不在家这几天要麻烦他把家里的门窗锁好,水电关好,但是他好像已经睡着了,蓝夏只好作罢,准备明天给他发消息。
谁知第二天一早,他醒得比她还早,早餐已经摆在桌上,等着她去吃。
司宸难得没有昨晚的无理取闹,样子看起来比睡前和缓很多。
“你等会儿怎么去?”司宸问她。
“我坐同事的车去。”
“我送你。”
蓝夏拿勺子的动作短暂静止,而后问:“会不会麻烦你?”
她客气得过了头。
司宸看着她回答:“不麻烦。”
“噢。”
吃过早饭,司宸送她去高铁站,蓝夏还是把自己要说的事嘱咐了一遍,说如果他这几天不住小公寓的话麻烦他帮忙把水电关掉,门窗要锁好。
司宸都一一应下,没有显得不耐烦,表情冷冷淡淡,蓝夏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司宸把箱子从车上给她拎下来,送她去进站口。
“到了给我发条消息,在那边碰到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她拉着行李的拖杆,心里生出细细密密的不舍来,明明不过就是出差半个月而已。她开始后悔为什么昨晚不好好和他说说话,至少把矛盾解决掉,也好过今天这样分开。
“好。”
“嗯,进去吧。”
司宸穿着长风衣,身形修长,大风吹来,风衣的衣摆在身后小幅度飘扬,添上几分临行前的悲戚。
蓝夏点头,握着身份证进了站,再回头,也只能隔着一扇厚厚的玻璃窗门看他了。
“蓝老师!早上好呀,你在看什么?”
有活泼的女学生见到她,上前和她打招呼。
蓝夏的思绪被她拉走,发现她穿得亚比风十足,色彩鲜艳得让人一眼就能见到她。
“今天穿得好漂亮啊。”蓝夏夸她。
“今天出去玩,有心情打扮了,嘻嘻。”
“还有我,蓝老师,你发现我有什么变化没有?”学生的同伴也上前,在蓝夏面前转了一圈,展示自己今天的穿搭。
蓝夏笑着说:“你染了头发,粉色很适合你。”
两个女生是学院里比较活泼的那一类,时常喜欢拥着蓝夏聊天,熟起来了蓝夏也能记住她们的名字和脸。
嘻嘻哈哈之中,蓝夏再扭头看向站外,司宸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她心思坠得发沉,和学生们一起乘扶手电梯去楼上的候车室。
和学生们在一起聊聊天果然开心很多,中途蓝夏还接到了司理打来的电话,问她出发没有,在那边有任何事都可以给他打电话,他全都安排好了。
蓝夏点头说好,电话挂了,乘上列车前往在秋天美得像诗一般的安桐。
安桐和州城隔得很近,气候也接近,比起京市的干燥,蓝夏反而更喜欢这种南方的湿润的秋天。
安桐的街道和州城一样,喜欢种植梧桐,满街的梧桐叶在这样的秋天变黄了,轻飘飘摇下来,蓝夏想家了。
想州城的家,想爷爷奶奶。
从司理给他们安排的考斯特上下来,蓝夏拿好房卡,推着行李箱回了酒店的房间。
这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舟车劳顿,蓝夏没有什么胃口吃饭,给司宸和司理分别发了条消息报平安后,就去洗澡了。出来时,门口有人敲门,说是客房服务。蓝夏开了,酒店的经理朝她微笑恭敬地鞠个躬道:“司先生说您肯定没胃口吃饭,特意给您叫了两道菜,您要不要尝尝?”
门外站着三个人,一个是经理,一个是推餐车的服务员,还另有一个服务生站在一旁。
这阵仗属实是有些大。还好她的房间没有和学生的住在一层,否则她还真怕学生看到。
“麻烦了,进来吧。”
服务生将菜放至餐桌上后就要离开。
“您慢慢享用,吃完叫我们来收拾就好。”
“谢谢。”
知道是司理安排的,蓝夏打电话给他向他道谢,让他后面不用再给她特殊关照,活泼的学生们八卦能力实在太强,她有些担心。司理都答应了,又嘱咐几句后挂了电话。
蓝夏吃着家乡美味,给爷爷奶奶打了个视频过去。
画面里,爷爷奶奶面容慈祥,笑呵呵的。听说她在安桐,让她开开心心地玩。
蓝夏笑着纠正:“我是出差了,不是来玩的。”
司崇辉说:“差不多了,你们写生就和玩差不多,在美景下画画,多么美。”
孟莲又问她司宸有没有来送她。
听见爷爷奶奶提司宸,蓝夏难免心虚,毕竟两人刚吵完架,不想让老人担心,她还得装作和他恩爱。
电话挂断,蓝夏才看到司宸给她发了消息:
知道了,今天早上起太早了,好好休息。
这是回复她报平安的那条消息的,接下来这条让蓝夏两眼一黑:
爷爷奶奶打电话来问我,我没瞒住,他们知道我们吵架了,把我骂了一顿,你不用刻意在他们面前说我们没事。
蓝夏深呼吸,发了条语音过去:“你不早说,刚视频通话完,我演得可认真了,他们也演得可认真了。”
一分钟后,司宸也回了条语音,伴随着一声低低的笑声末尾音,他说:“辛苦你了,不过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已经骂过我了。”
蓝夏冷冷笑一声,准备给爷爷发条消息过去,斟酌了一下,又害怕他们和她语重心长地说什么,惹得她心生愧疚,便就此作罢。
她叫了客房服务把餐盘收走,到点换上衣服叫了学生去查房点学生人数,确认没问题后回了房间休息。
第一天的行程简单舒适,参观省博,参观生态公园,剩下的时间给学生自由活动。蓝夏和许老师一起在街上游走,听他讲以前带学生出来写生遇到的奇葩事。
许老师今年刚升级为一名父亲,在省博和生态公园的纪念品商店买了好些东西,都是带给自己的宝宝的,还有些冰箱贴和精致的簪子又或是书签一类的是买给他老婆的。
蓝夏也买了些漂亮的冰箱贴,长大的好处就是,她可以自己去任何地方,买很多漂亮的冰箱贴收集。
许老师买的东西都是给家人的,看到蓝夏买冰箱贴,下意识以为她买给自己老公的。
“你送你老公的啊?”
蓝夏说不是,是自己喜欢收藏。
“那你要给你老公买什么吗?”
蓝夏被许老师说得一愣,买什么……昨晚收到他发来的语音消息,她被他无语到现在都还没有回复。
她视线一瞟,看到一件文化衫,上面印着省博的标志,背后是土土的“I(爱心)安桐”的字样。
她伸手从衣架上挑了件合适的尺码,“就买这个给他好了。”
许老师过来看了眼衣服的标签,“哎,还是你会挑,这个好,百分百纯棉,还有小孩款的,我买三件,我一件我老婆一件我宝宝一件,完美。”
蓝夏:……
突然觉得对不起许太太。
衣服拿了之后,许老师又看见不远处的情侣杯。通体是一个青铜面具,表情憨傻,用这个喝水的话有够诡异的。
“这个好,你和你老公有一起喝水的情侣杯吗?”
蓝夏想了想,家里都用的统一的玻璃杯,硬要说的话,那也算情侣杯。
“有。”
许老师:“我和我老婆没有,那我买两个。”
蓝夏终于善意提醒道:“
许老师,这个网上有更多款式可以选,你要不要在网上再看看?”
她真的觉得对不起许太太了。
许老师说:“这个多好看啊,而且这是安桐博物馆才有的,别的地方没有,我一看到这个就喜欢上了,你相信我,你给你老公也买一个,他绝对也喜欢。”
“不、不、不了吧。”
“那算了,我买。”
许老师也没有强人所难,自己从底下拿了两个有包装盒的新的去付款。
蓝夏看着这个水杯想象了一下司宸那张冷脸在拿到杯子之后的样子,他肯定会大叫一声她的名字,然后嫌弃死这个杯子。她想着想着笑出声,也顺手拿了两个。
店里人很多,还有很多学生,蓝夏转身结账就撞上苏时,苏时粗略扫了眼她手上的东西,连忙和她道歉。
“没事。”蓝夏说。
苏时站在原地,根据记忆去拿了同款,同款冰箱贴,同款文化衫,同款水杯。
他拿水杯的时候有同伴路过,大惊道:“我靠,丑得这么抽象的杯子还真是不多见,还是老苏你有眼光,我也要买一个!”
苏时心不甘情不愿点点头,拿了东西去付款。
蓝夏提着购物袋坐在店外的长椅上休息,苏时找了她一会儿,走到她面前问:“蓝老师,你身体好一些了吗?”
蓝夏愣愣抬头,想起自己前两天请了假没上课。
“好多了,谢谢你,就是有点小感冒。天气变化大,你们也要注意,平时多穿点衣服别贪凉。”
第56章
在安桐待了一天,第二天便前往安桐的下辖市,一般越是靠近乡野,风景也越美。
计划在安桐下的衷原呆三天,这里紧邻着桐山,当地的特色建筑都列入了世界文化遗产,风景有着古风的秀美,前来学习旅游的人都有很多。
这次的居住条件没有在安桐的酒店居住条件好。但是司理给他们订的是当地度假山庄下所属的民宿,住在古色的建筑里,更像是开启了一场穿越之旅。
好巧不巧,第二天下午抵达的时候,衷原起了层薄雾,远处的桐山隐匿在一层空濛的雾色之中,沉淀着历史的古色建筑的飞檐下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雨水。
蓝夏和许老师先组织着学生们进民宿内安置。
这里的天气和州城的天气一模一样,天气变化大,雨说来就来。
刚下车没多久,天色渐渐阴沉下来,从原先的濛濛细雨变成了豆大的雨珠,地上有着湿哒哒的泥泞脚感。
蓝夏被打得措手不及,她今早出发时嫌弃原先包里的东西多,包重,便把雨伞一类的东西都放进了行李箱,想来一路都在车上,即使下了车也一定是马上就进民宿,不会淋到雨。
谁料想,老天大有捉弄她的嫌疑,在她刚下车没多久就增大了雨势,学生们急着避雨,带了雨伞的从包里拿伞出来,没带伞的急着往屋里走。
蓝夏被挤在人群的外沿,和许老师一人站在一边,两人都被淋湿了。
蓝夏举起包挡雨,手背上密密地砸下雨滴来,淋雨后体感温度低,她的手渐渐地泛起一层乌色。
还没淋上几秒,头顶忽然多了一顶黑色的伞面,蓝夏顺着向左看,看到了苏时,他背着黑色书包有些紧张站在她身边。
“老师,我给你打着伞吧。”
蓝夏放下皮包,随手擦了擦手背的雨珠对他说:“谢谢啊。”
“嗯。”苏时微低着头,轻轻应了一声。
等所有人都从车下拿完行李进到民宿后,蓝夏也正要去拿自己的行李,苏时把伞往蓝夏面前递了递。
“老师,你打着,我去拿行李。”
他给伞的速度太快,蓝夏下意识接住,就见他冲进雨里。
他们站在车头的前门位置,行李箱在中间的位置,打着伞走过去不过几步距离的脚程。
蓝夏连忙快走几步,将伞撑在他头顶。
“跑这么快干嘛,可以打伞的。”蓝夏说。
苏时抬眼看她,低声说了句“好”,又卖力从里面搬行李箱出来。
许老师那边也有学生给他撑伞,最后就剩下四个行李箱,两个学生的和两个老师的。苏时没把行李箱递给蓝夏,一个人推着两个行李箱往屋里走,蓝夏打着伞在后面追:
“苏时,你在急什么啊!”
许老师旁边的男同学和许老师关系好,嗤嗤笑他:“老苏太装了。”
许老师转向他,“你怎么不学学?”
学生一脸严肃将伞递给许老师,拿起他和许老师的行李箱,朝许老师敬了个礼,“我去了老许!”
许老师抬脚作势要踢他屁股,“说的什么话,会不会好好说话了,一天到晚瞎说。”
他一个箭步将两个行李箱拉进院子。
蓝夏收了伞,甩甩水,从包里拿出一包餐巾纸递过去,“你跑什么,跑这么快。”
苏时脸瞬间憋红了,接过蓝夏递来的纸巾,从里抽了一张后还回去,蓝夏又推回来,“你拿着吧。”
青年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局促地点点头把这包纸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但蓝夏已经开始组织在大厅里坐着的几位学生打扫卫生了。
怪不得刚刚学生们那么慢,蓝夏进来才知道,因为下雨的缘故,爱干净的学生都在一楼玄关处擦行李箱轱辘,拥堵在门口所以速度很慢。
然而稍微不那么在意的学生直接推着行李箱进了门,雨水裹着泥土,现在整个一楼大厅脏得不成样。
她把自己的行李箱暂时搁在一边,和他们一起投入到打扫卫生的环节中。忙完这些,她才走去一边拿自己的行李箱。
她太忙了,这会儿才注意到自己的白色行李箱竟然干干净净,连轱辘都被擦干净了。
正想问是谁帮自己擦的,苏时从大厅的另一边走过来,拿过她的行李箱,“老师,我帮你搬上去吧。”
其实不过是到楼上而已,蓝夏自己也可以搬,她力气还不至于搬不起行李箱。但苏时已经扛起来往楼上走,蓝夏连忙跟了上去。
男生都被安排在第二楼,三楼和四楼都是女生的房间,蓝夏的房间在三楼。
好在她为了轻装上阵没带什么东西,箱子并不算重。
苏时把箱子放下后便退到了门外,刚刚搬过重物的脸有些红,胸膛缓慢起伏。
“那老师我不打扰你了。”
学生太热情了,弄得蓝夏都有点不好意思。连连说了好几声谢谢,辛苦了,赶快去休息吧。
天色渐晚,已经不适合出去写生,雨也渐渐停息,但还是有学生支着画板在这栋古色建筑楼内找角度开始画画,氛围静谧而平和。
后来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进来。
只因他们这一处住址,推开窗便能看到耸入云端的桐山,此刻经历了一场大雨的洗礼,更有“浮云不共此山齐,山霭苍苍望转迷”的意境。
蓝夏没有上前打扰,她推开自己的窗,拿起手机拍景,觉得好美,美得词穷,美得不想再奋斗,美得想在这里隐居一辈子。
她下意识地想把这张图片发送给司宸,却又想起他向自己提供爷爷奶奶直到两人吵架的消息提供晚了,心中气不过,于是只把这张图片发送到了他们四人的家庭群里,并配文案:
我到桐山脚下了,今天下雨了好漂亮。
消息发出没多久,爷爷奶奶分别附和她拍得好,风景漂亮,小夏要在那边好好玩,司理也在群里发消息说她拍得好,只有一个人迟迟未回消息。
片刻后,许老师在群里发消息,让大家下楼吃晚餐。
蓝夏愣怔之际,司理给她发消息,说晚餐到了,顺便附带发了一条对不起的表情包,说:
抱歉啦,不要生哥哥的气,哥哥也是怕你不吃晚餐,而且今晚下着雨,学生出行也不安全。
蓝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横竖这件事明面上都是他和学校的合作,这里也没人知道她和司理的关系,她只发了一个锤头的表情包便算这事儿过去了。
学生们知道这次写生是申信集团赞助的,毕竟抵达安桐的第一天住五星级酒店,大巴车坐的考斯特,而后来到这种古建筑民宿暂住,大雨天还有丰盛的晚餐送来。
任谁都觉得这实在是有些太爽了。有学生上网搜索现任总裁,搜到了一张司理的新闻图,连连发出惊叹,帅得惊为天人。
蓝夏路过,听见学生们在夸司理,下意识想说司宸更帅,这念头冒出来把自己吓了一跳,她甩甩脑袋,端着餐食去找了许老师。
蓝夏和许老师坐在一起,顺便召集了几个班的班长们坐在一起聊明日的行程。
许老师带队丰富,已经不是第一次来桐山,他说看过天气预报,明天是晴天,但山上还是有些湿滑,所以不上山,就在小镇附近的景点逛一逛。
衷原因为有桐山的缘故,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城市,有
很多驰名中外的名胜古迹等待同学们去参观。
散会后,有学生自发留下来清理厨余垃圾,蓝夏回了房间洗漱,这才看到群里司宸回了消息,他说:
很漂亮。
短短三个字,让奶奶又打电话给司宸把他数落了一顿。
但蓝夏不知道,她洗过澡后和青涵打视频电话,在看她对雪饼的最新训练成果——雪饼跳圈,雪饼绕脚,蓝夏夸雪饼好棒,雪饼也不管青涵的死活了,在屋里发疯跑来跑去。
通话过程中,蓝夏收到了司宸发来的私信:很漂亮,明天还可以发照片过来吗?
蓝夏等了约摸十分钟才回复:十块钱一张。
司宸:100块一张。
蓝夏:成交。
于是一觉醒来,蓝夏从日出开始发,走哪里发哪里,手机的聊天记录变成:
蓝夏:到了将军墓(图片)
司宸:转账100元
蓝夏:好大一朵云(图片)
司宸:好像棉花糖(转账100元)
蓝夏:这是午餐(图片)
司宸:吃得比我好(转账100元)
……
蓝夏发现发财新秘籍,这样下来,一天能抵她一个月工资。
直到晚上爷爷奶奶给她发消息,旁敲侧击问她最近和司宸怎么样,她才从对话之中领悟到,原来司宸是为了应付爷爷奶奶才在今天如此积极地回应她。
好吧,她还以为是他真的想知道她的日常。
在衷原的第二天,蓝夏和学生们上山了。
她在山顶看了一场盛大的日落,山间缭绕的云雾,和光芒四射最终落于山间的夕阳,暮色与绿野纠缠不舍。橙红色的光辉把她的脸庞映得红通通,山间的空气涌入她的鼻腔和肺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渺小得仿若不存在于这个世界。蓝夏拍了几张照片,想把照片发给司宸,抠了抠手机边沿,没发出去,凭什么今天他都不主动找自己,她却要给他发消息。
下山回民宿。
有学生乘缆车下山了,蓝夏很少爬山,受到刚刚的景色渲染,她决定走下去,何况又一直有学生从她身旁经过,没什么不安全的。
路上说说笑笑的,走得也算快。
蓝夏手中拿着个捡来的棍子,撑着地面慢慢往下走。走到最陡峭的地方,下面的平台处有两人在吵架。
蓝夏认出来是班上谈恋爱的学生,女生责怪男生这几天忽略了自己,男生先是好好解释了一番,说自己这几天很烦,就想一个人待着。
女生情绪到了激动处,全然不顾周围的人,大声道:“这种时候你就想一个人待着了,那你前两天想做的时候呢!”
蓝夏原本抱着看八卦的心态偷听,她和庒嘉音两人私下里经常讨论学校的小情侣,有时候自己也磕一些十分相配的。
这一句话一出,周围路过的游客和学生有些哗然,蓝夏察觉大事不妙,快走了几步想上前安慰女生的情绪。
然而她还没走到女生身边,失态变化突然,男生忽然间冷漠地说要分手,女生抓住男生的衣袖说她不闹了,男生却没有了想和她谈判的心情。他长得很高,大手一甩,女生便不可抑制地往后仰去。
身后是一段树木森森的小坡,从这里摔下去还不知道会滚到哪里,肯定是要受伤的。
蓝夏一把揽过女生往旁边闪躲,谁知前几日下雨,山中到了这时生出雾气,空气潮湿,难免湿滑。不知道踩到了哪里,脚底一滑,紧接着一崴,痛感钻心而来,她一下子没了重心,整个人不可控地往后倒去。
知道自己可能要摔下去了,蓝夏用力把女生往旁边一推,下一秒手中的棍子被人握住,苏时奋力一拉,将她拉上来,蓝夏正好栽入他的怀中。
惊险一幕,所幸蓝夏除了崴脚外,没有受到更严重的伤,也没有摔下去,蓝夏松了一口气,向苏时道谢。
罪魁祸首看见这场景,已经快速离场,只剩下被分手的女生难掩心中愧疚,哭着询问蓝夏是否没事,连连自责,说都怪自己才害得她差点摔下去。
蓝夏单立着一条腿,眼角渗出被疼出来的生理泪水,她摸摸女生的头发,“没事,不怪你,大家都没事就好了。”
她故作轻松指了指栏杆处挂着的“禁止翻越”的标志开玩笑说:“下次不许再在这种挂标语的地方分手,有什么手都踩在平地上分。”
女生哭地稀里哗啦说对不起,她再也不这样了。
惊险的事情过去,现在蓝夏该考虑自己怎么下山的这个问题了。
已经过了坐缆车的地方,还剩三分之一的山要下,蓝夏下不去了,她的脚现在是完全不能碰到地上,碰到就痛。
苏时当即背对她跪在地上,“蓝老师,我背你下去。”
蓝夏觉得不合适,她的第六感在指引她说不,于是她摆摆手,“谢谢你了苏时,不用麻烦了。我联系一下景区的工作人员吧,他们应该有应急措施的。”
说着蓝夏就从冲锋衣的口袋里拿出手机,准备去他们的里查电话号码。
一个短发高个女生上前来,“蓝老师,我背你,我力气大得很,我可以抱两个人的,背你完全不成问题,你等工作人员来天都黑了。”
她的同伴上前当说客:“对呀蓝老师,小文超级牛的,她可以把我们两个抱起来。”
说罢,小文一手抱一个女生在原地转了个圈,气都不带喘。
蓝夏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她摔了,连忙说道:“好了好了,你别转了,我相信你。”
小文将苏时赶至一边,自行蹲下,“快来蓝老师,我背你。”
蓝夏踟躇着,还想拒绝,她怕学生们出事摔倒。小文直接站起来,背对着她,把她的手搭在肩上,向前一个弯腰,将她背在了背上。
蓝夏惊呼一声,小文已经迈步往下走了。
小文的同伴,就是那两个喜欢亚文化风格的女生,一个叫阿羽,一个叫葡萄,在旁边护驾,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阿羽:“蓝老师是不是很轻呀?”
小文:“超级轻,我背着都没感觉。”
葡萄:“蓝老师有没有九十斤啊?”
小文掂了掂:“我觉得没有。”
阿羽:“啊好过分啊!长这么高九十斤都没有啊!该长肉的地方都有肉啊,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葡萄:“蓝老师是大美女啊,美女都是这样的。”
蓝夏:……有人让我说说话报个体重吗……
阿羽:“蓝老师你的老公是不是超级大帅哥啊,之前庄老师偷偷告诉我你的老公是超级大帅哥啊!”
……
蓝夏哭笑不得,阴翳的心情一扫而空,还是年轻人好啊,活泼又可爱。
到山底,景区服务站里有应急的医务室,小文把她放在医务室的座位上,叫了医生过来给她处理。
一屋子人跟着过来,都在关心她的伤势。
蓝夏:“你们都回去吧,就留下小文她们就可以了,这么多人别给别人造成不便了。”
被分手的女生愧疚难当,蹲在她身边:“蓝老师,我留下可以吗,我不放心你。”
蓝夏没办法,只好将她留下,又对苏时说:“苏时,你和其他的同学就先回去吧,非常谢谢大家关心我,没什么事了,只是普通的崴脚。”
劝说一番后,剩下的人渐渐散去,苏时在门外看到医生来给她上药还没走,小文走过去要关门,对他说:“好了你赶紧回去吧,蓝老师交给我没问题。”
苏时点点头走了。
蓝夏的脚肿得很高,医生建议她去医院拍个片,有可能伤到了骨头。
这么一来,接下来的行程她就没法参与了。
蓝夏回民宿后和许老师交谈,又和院里反映了一下情况,最后一致决定让别的老师过来代替蓝夏。
蓝夏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想自己要怎么回去。虽然千想万想都不想打这个电话给司宸,但她还是打了,没办法,这个电话只能打给司
宸。
打给司理,司宸知道了肯定会生气;打给爷爷奶奶更不行,只能打给司宸。
第一通电话无人接听,蓝夏猜他可能在忙,于是等了半个小时,再打过去依旧无人接听,蓝夏接着又等了一个小时,还是无人接听。
蓝夏有些恼,平时她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可能是自己受伤了,也可能是这段时间他太过冷漠,也可能是他不接电话。
她接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没有隔断地打,电话自动挂断又打,就这么打了七个之后,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然而接电话的是个女生。
“喂您好。”
蓝夏都没来得及确认是不是打错了电话,当即被吓得挂断了电话。
心像荡秋千,失重感飘飘忽忽传来,脑袋里嗡嗡作响,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
静坐约摸两分钟后,蓝夏才回过神来,去翻通话记录,确认的确是打给了司宸没有错后,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
司宸开完会后,跟在领导的后面出来。
今天的会议保密性极高,不能带手机进去。他的手机放在外面,有专人看管。
旁边的秘书员看见他后欲言又止,显然有话要说,但碍于领导们在前讲话,步伐缓慢,她只好静待。
交谈结束,会议正式结束,大家散开,司宸走到一边拿手机,秘书员这才对他说:
“抱歉,刚刚接了您的电话,因为您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频率实在太高了,有点影响会议。应该是您太太打来的,不过我接了之后她就挂了电话,之后没再打来。”
司宸拿到自己的手机,查看了一下通话记录,备注老婆的来电打了起码十个电话过来。他不由得心脏一紧,蓝夏从来不会这样电话轰炸。
他向人道谢后,拿着手机回电过去,无人接听。
司宸步伐匆匆直奔停车场,这个时间点已经没有高铁可坐,他在路上查看机票,已经没有余票可买。上车后他输入衷原的导航,先给领导请了个假,得到批准后,开始边往高速开边给蓝夏打电话。
电话迟迟未被接听,司宸的心如同此刻的天色一般越来越沉。
这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司宸开到第一个服务站的时候,电话还没打通,他下车去超市买了点薄荷糖和面包后赶紧上了车继续开。
晚上的高速公路开得令人疲惫,但他此刻无法安静下来,他心系蓝夏,神经高度紧张,就在他决定这通电话还没打通就联系衷原的同事后,蓝夏接了电话。
车载通话中,那头传来静静的电流音,蓝夏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司宸握着方向盘,喉咙发紧,“老婆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我现在已经在高速上了,明天早上就能到衷原,你把你的地址发给我,我来接你。”
蓝夏的声音带着哭腔,第一句话是:“谁要你过来了。”
“怎么哭了?”司宸急得一头汗:“到底怎么了,有谁欺负你吗?你在哪里,旁边有没有可靠的人?”
那边又安静下来,司宸试探地喊了她一声:“老婆?”
他很着急,但不想让自己的声线显得更着急,他不知道她是什么情况,害怕把自己的情绪传递给她。
“司宸,你出轨了,我们离婚。”
司宸方向盘一歪,差点没稳住。
“谁?谁出轨了?”司宸被她口中荒唐的“出轨”和“离婚”吓出一身冷汗。
“你。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司宸。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说话,等我回京市我们再谈。”
电话挂断了。
司宸稳了稳心神,安慰自己道:还没离,还有转机,她是误会了,只要好好解释就没问题。
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不知道她的具体地址,但人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她是安全的就行。
他利用语音助手给蓝夏发送了一条短信,大意为他明早就会到衷原,他有很多话要和她说,什么都可以解释,他会和她好好谈谈,麻烦她把地址发给他。
自然是收不到蓝夏的回复的,她铁了心不再搭理他。司宸只能更加集中注意力开车,以免出车祸。
他脑子里一直重复着蓝夏刚刚和他说的话,直到重复到那句——“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司宸。”
他脑袋轰然噼里啪啦炸开,再也不会喜欢他?所以以前喜欢他?
开车到衷原的时候是早晨六点,他最终通过司理知道了蓝夏的地址。
山下的人民勤劳,看日出的人们半夜也要爬山,司宸路过早餐摊,买了一笼小笼包和煎饺。
开到民宿的时候,正巧遇见考斯特停在外面,有学生背着书包上车,这是他们在衷原的最后一天,等晚上回来再睡一晚就要离开衷原。
司宸下车往民宿内走,有同学惊讶他是谁,还以为这么快就有老师来接替蓝老师了,不过,这位老师也没在学校见过啊。
司宸走到学生满员的大厅内,还没开口说话,阿羽和葡萄两个人已经看呆。
司宸正巧和她们对视上,他走上前打招呼,“你们好,请问你们知道蓝老师在哪个房间吗?”
阿羽惊叹自己是个天才,她果然没猜错!这个帅哥是和蓝老师有关系的!
“您是蓝老师的?”
“我是她丈夫。”
阿羽和葡萄激动出声,“哇!原来是师公啊!”
司宸没来由地心情好,扬起嘴角,“麻烦你们告诉我她的房间,我来接她。”
两个女生如捣蒜般点头:“可以呀可以呀,你跟我们来。”
司宸正要和跟她们走,苏时忽然冒出来。
“等等,他说是蓝老师的丈夫就是?谁知道他是什么人。”
葡萄说:“你别捣乱啊,他肯定是啊。他长得这么帅,和蓝老师那么配,他不是谁是啊!”
阿羽点头:“你看他手上的戒指啊,和蓝老师的一模一样,他不是谁是啊!”
苏时拧着眉头:“这戒指平平无奇,谁都可以戴,万一他不是呢,你们把蓝老师的安危置于何地?”
阿羽和葡萄两人被他说得一愣,哪有那么严重啊!这个苏时真是罗里吧嗦!
苏时:“我们跟着你上去,如果蓝老师不承认你,不好意思,请你出去。”
司宸看着面前的青年,意外地挑挑眉。
“可以。”
因为就在苏时刚刚转身的刹那,他看到了苏时背上眼熟的黑色书包。
第57章
蓝夏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她昨晚经历了一场心灵近乎震颤的通话后,眼泪就莫名其妙不可抑制地往下掉,尽管她已经劝说过自己很多次她和司宸就此结束。
但效果却适得其反,她发现她完全没法用从前抑制感情的方法来抑制自己,明明以前她都能将这种办法运用得很好。
后半夜的睡眠质量也不怎么好,蓝夏多梦且易醒,走廊一
点风吹草动就醒了,她透过遮光性并不算太好的窗帘看到已至的拂晓,听见门外学生在走廊走动聊天,他们到了出门写生的时间了。
今天她不需要再带队出行,昨晚和许老师交涉过,让她今天好好休息,学生由他来带,接替她的老师现在已经赶往下一个目的地,他们会在下一个目的地汇合。
于是蓝夏又迷迷糊糊闭上眼睛要睡着了。
敲门声响起的有些突兀,尽管它的声音很轻柔也并不急促,仅仅敲了三下就停止。
她猜想大概是学生来找她,或者是许老师,于是从床上爬起来,套了件外套单腿蹦跳着去开门。
门刚打开一点门缝,她看见司宸时,有些怔愣,然而昨晚的记忆很快串联起来,蓝夏的身体比脑袋反应更快,直接将门用力合上了。
还真来了,不想见到他。
她的脚越来越疼了,单脚站立,一只手扶着墙面,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做。
然而门外忽然吵吵嚷嚷起来,她听出来有男有女,有些吵,男生的声音还有点激烈。
蓝夏再次打开门,看见阿羽和葡萄一人站在苏时的一边,劝说他冷静一点。
阿羽正头痛,不知道这个苏时为什么这么激动非要赶师公出去,一抬眼看到门开了,她仿若看到了救星。
蓝夏听见苏时斩钉截铁地说:“请你出去,蓝老师根本都不认识你,你不是她的丈夫。”
她吓一跳,即使她和司宸有什么矛盾,也还犯不着一个非亲非故的学生替她发表这样否定的言论。
司宸倒是没有心情不好,他对蓝夏耸耸肩,一脸无奈。
“谢谢你们了,我刚刚是进去穿外套,他是我爱人,你们应该要出发了,先下去吧。”
老师都这么说了,苏时剩下的话都哽在喉头。
苏时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今天的行为有多过激,张口便是:“蓝老师,那你有事叫我们。”
蓝夏不想在门口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甚至看到有学生因为好奇而躲在楼梯口查看情况。她朝司宸伸出手,司宸上前牵住她。
“快出门吧。”
阿羽和葡萄两人已经磕疯了,笑着点头:“好的老师,我们走了。”
说罢,她俩扣住苏时的肩膀拖着他往楼下走,不希望他再打扰这两人。
因为上车得晚,阿羽葡萄和苏时三人只能坐在最后一排。
葡萄摩挲着下巴道:“好眼熟真的好眼熟,你觉不觉得师公长得很像前段时间爆火的那个外交官?”
阿羽眼神一震,双手一拍:“就是他!我就说怎么那么熟悉,我当时把他的动图都看包浆了,不会错,就是他!”
苏时从书包里拿出耳机默默戴上,却迟迟没有按下音乐播放键。
——
房间里窗帘紧闭,光线昏暗,昨天回来后,她因为腿脚不便,很多东西都堆在沙发一角没有收拾,行李箱也大喇喇敞开着放在地上。
司宸扶着她,视线落在她的脚上。
“脚怎么了?”
蓝夏声音闷闷,“没事。”
司宸把早餐放在旁边的吧台上,蹲下身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脚踝,蓝夏立刻疼得往后缩。
“这叫没事?”他蹲在地上抬头问,眉眼下一片阴翳。
蓝夏有点怵他这个眼神,骨子里还是有些害怕他的忽然严肃。但因为昨晚那件事,她又嘴硬道:“说没事就没事。”
司宸站起来,看着她肿起来的眼睛轻笑一声,什么也不说,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往床边走。
蓝夏被他吓一跳,但双手还是在被他抱起来的那一刻习惯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你脏死了,不准碰我!”
司宸没管她,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起身打开了房间的灯回来仔细看她的受伤的脚。昨天被医生简单地处理过,现在脚踝上有一层残余的药渍痕迹。
“去过医院没有?”他垂着头问她。
“不用你管。”蓝夏看也不看他,下意识转动脚踝想缩进被子里,结果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司宸摁住她的腿,严肃道:“别动。”
发号完施令,他这才抬起头看她的脸,她别过头,侧脸对着他,咬着下唇,嘴角抿直了,一副英勇赴死的表情。
司宸想叹口气,结果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起来,成了带着气音的笑声。
蓝夏听见他在笑,立刻转过头来,眼神里满是鄙夷。
司宸敛了笑意,柔声认真道:“昨晚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开会,这个会议保密性很高所以不能带手机进去,因为你一直打电话,负责看管手机的秘书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就帮我接了电话,她是位女士。”
“解释权在你身上,你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蓝夏显然并不信他这套说辞。
他思索了一下,“要不,我给我领导打个电话或者给秘书员打电话,让他们给我作证一下可以吗?”
“他们都和你熟,当然会向着你说话了,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蓝夏不想用这样的方法取证,她根本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贸然打电话非常不尊重人。
司宸压制着自己不断上翘的嘴角,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她。
“那我的手机,你随便查。”
他把手机放在她的手掌中,但蓝夏显然没有想要接的意思,手掌一个翻转,将他的手机撇在了一边,歪歪斜斜倒在床上。
司宸去吧台把早餐拿过来,“这也不信那也不信,要不先吃早餐?吃了早餐才有力气继续和我生气。”
“我不吃。”
但这话是假的,早餐特别香,她昨晚没吃多少,耗费一晚上的心神早就已经饿了,这会儿勾着她的胃口,话音刚落下没多久,肚子便咕噜了一声。
司宸这回没笑她,认真地拆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夹了一块煎饺要喂她。
蓝夏蹙眉看着他,往后仰着躲了一下。
司宸不得已将煎饺放回包装盒内,早餐放到旁边的床头柜上。
“我发誓,”他忽然间把举起手来,“我司宸发誓,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都绝对不会出轨,要是真出轨了,我出门被车撞死,我喝水被呛死,大笑被猝死,游泳被淹死,跑步被人捅死……”
说到这里的时候,蓝夏给了他一下,带着哭腔说,“你有病啊?”
就算两人没有发展出任何超越亲人以外的感情,他也会是她永远的哥哥,他们从小到大的情谊并不会发生改变,这样恶毒的誓言,蓝夏稍微有些忌惮。
司宸屈起食指在她眼下擦了擦,“哭什么,我又没出轨,不会死。”
蓝夏推开他的手:“不需要你发这样的誓,我们直接离婚就好了。”
司宸对“离婚”这两个字有点应激性障碍,就和当年她发消息通知他分手时一样。根本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通知他之后就将他删除了。
好在这一次,他们的关系至少受到法律保护,这一次她在国内,这一次他的羽翼也日渐丰满,她去天涯海角他都要和她当面说清楚。
他捂着胸口,“嘶”了一声,半倒在床上:“听不得这两个字,能不能别说这两个字。”
蓝夏低着头沉默,司宸弯下身子去看她的脸。他全然已经忘记自己先前和她说过,给她时间让她给他答案这件事。
如今他是害怕爱人再度离开自己的胆小鬼,只要她不会离开自己,他想他愿意低下这个头。
司宸伸手勾她的手指,“还是不相信吗?手机还没看呢,要不要看?”
“你都删光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我开车开了八个多小时,哪里来得及删仔细,你想查肯定能查得到蛛丝马迹的。”他打了个呵欠,“我一夜没睡,很担心你。”
蓝夏看着他,把他的手机拿过来,“什么都可以看?”
他点头:“当然,你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信心十足,一看就有鬼。”
司宸被她这句话气笑了,为自己辩解道:“这分明是我忠贞的底气。”
蓝夏看着他黑黑的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下后解了锁。
她从短信入手翻看,除了验证码和快递取件码,还有各种会员购物短信以及银行卡的收转账信息等,还有一些是他工作上的内容,有些多,她自认翻得还算仔细,但没翻出任何蛛丝马迹。
她越认真,司宸笑意便越浓,他再次将煎饺送到她嘴边,“边吃边看才有精神。”
蓝夏看他一眼,张开嘴咬住了煎饺。
接着是微信,聊天内容都没有什么,她着重查看他的转账记录,最近一条是今早买早餐的付款,再往上翻便是他
的高速路过路费以及昨天给她的一百元转账记录,蓝夏甚至能够在翻阅中对上家里的任何一项落到实处的支出。
辗转到支付宝也是一样,并没有任何可疑转账记录。
几个主流的app都查阅过后,蓝夏没有查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她有点无聊。司宸于她而言,太没有秘密了,或者也可以说,她太过于了解他所有的信息。
她在查阅他的手机,他在旁边给她夹煎饺和小笼包,时不时给她擦擦嘴巴,主动解释手机里这个人是谁,这笔支出是用于什么。
蓝夏最后指着Instagram说:“你还下了这个?”
“官方需要。”司宸认真道。
“哦,那我看一下。”
“哎别!”
他稍显紧张,见蓝夏抬头看他,他又勉强笑着道:“那你看吧。”
很明显有问题。
账号正常,头像未设置,id普通,甚至和他本人搭不上边,关注列表十个人,有些是官方号,有些是同事个人号,蓝夏随手翻翻就到了底,然后看到了她自己的账号。
他关注了她,而且还是第一个关注。
好烂,想查他出轨的蛛丝马迹,结果发现了他埋藏心底的秘密?
蓝夏愣住,以防万一,她点进去确认了一下,的确是自己的账号。
“什么时候关注的?”
“忘了。”他低头夹包子,“你还要不要,再吃一个?”
蓝夏抿抿唇,把他的手机退出到主界面,关掉手机还给他。两人都在有意回避这个问题。
“没找到,等我下次找到了,你就跑不掉了。”她眼神闪躲着说。
司宸没接手机,任她把手机扔在床上,执着于喂她吃早餐这件事。
短暂相处的时间里,蓝夏渐渐放下防备,她好像拥有绝对相信哥哥的能力,瞥见他眼下疲惫的黑眼圈,想让他今天白天休息一下。
司宸却说要带她去看医生,“先去看医生,然后回来休息,我一晚上没有睡,先歇一会儿,晚上我们开车回去。”
他不太想让蓝夏待在这里了。
“明天早上再回去吧,开夜车不安全。”
司宸没有回应她这句话,问她要穿哪件衣服他给她拿过来,先去医院。
衷原的设施良好,因为就在桐山下,跌打损伤的游客居多,医院的骨科设备还比较完善。
蓝夏换好衣服,司宸蹲下身给她穿鞋,绕着她的鞋带,为她穿好。
这些都弄好后,他去拿她的身份证。
“在行李箱还是背包里?”
“背包。”
蓝夏坐在床沿看着他行动,这几天出行各种景区到处都需要身份证,她的身份证是随身带在身上的。
司宸拿好后装到她行李箱带来的小包里,挎到自己身上,走过来将她抱起。
民宿内一切如常,等出了民宿外她就不那么乐意让他抱了,低垂着头一只手挡着自己的脸。
司宸觉得好笑,“干嘛,我让你丢脸了?”
“不是,怕周围有认识的人,不太好。”
司宸笑,不理会她的这些小小心思,走到车边,解锁后把她放在了后座。
医院离桐山不太远,这里挂号看病的人不算多,司宸把蓝夏放在公共座椅上,自己忙前跑后去排队挂号,抱着她去看医生,又抱着她去拍片,自己又下楼缴费,忙得像个陀螺。
蓝夏没有再对他恶语相向,选择沉默地配合。
蓝夏长到这么大,从小也不爱动弹,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崴脚而骨裂,护士在给她打石膏,司宸去缴费拿药,上来后听医生讲解每种药的吃法和频率。
医生:“回去后好好静养,这只脚不能下地走路知道了吗?”
蓝夏谨遵医嘱,拿过拐杖走了两步,好难受。
从科室出来,蓝夏撑着拐杖走道楼梯口,感觉这东西有点耗费力气,司宸起先没提出要帮她,直到她自己累了,抬头看他,他了然,将她抱起回到车上。
民宿条件有限,她的房间不算大,而且在三楼,行动不便,蓝夏觉得开夜车不安全,提议明天早上再开车回去,司宸却坚持要今晚就走。
蓝夏也希望能早点回家,这里到处都是学生,她不好和自己的丈夫在这里多待,而且他还有工作,只是开夜车真的不安全。
司宸收到她的关心,心中升起一抹小得意,抬手揉揉她的头顶:
“所以白天需要睡一会儿,我先去洗个澡。”
他一夜没睡,蓝夏当然没有任何异议,何况现在时间还早,她也希望他多休息一会儿。
司宸洗过澡出来还穿着身上的衬衫和西裤,他昨天来得突然,什么东西都没拿,只着一身笔挺西装,就连充电器都是借用蓝夏的。
蓝夏指指行李箱道:“我……行李箱里有一件衣服,是给你买的,你要不要睡觉穿,别把你衬衫弄皱了,不过还没洗,你要是不嫌弃……”
话没说完,司宸已经展开博物馆的那件文化衫,笑着问:“这是专门给我买的?”
蓝夏有些心虚,她是为了整蛊他才买的,并不算真的礼物。
她点头。
司宸进门就看见她行李箱角落里的文化衫了,连带着旁边两个同样大的小纸盒,他都很好奇是什么,但他没想到是给自己买的。
他拿起那两个盒子,“这里面的也是给我买的?”
蓝夏脑海中浮现出杯子的憨傻模样,抿住想笑的唇,点了点头。
司宸拆开盒子,把青铜面具杯拿出来,“哇哦”了一声道:“丑得真是特别啊。”
蓝夏没憋住笑了:“买着玩的。”
司宸说:“我要用它喝水。”
“这么丑你还用啊。”
司宸把它们装好,放到行李箱里,脱下身上的衬衫,套上那件文化衫。
“当然,你给我买的,我都要用。”
蓝夏买文化衫的时候分明觉得这文化衫平平无奇,但司宸一穿,怎么这么好看,果然是人衬衣吗?
司宸走到床边坐下,看着她道:“蓝女士,我能上床吗?”
蓝夏怪道:“干嘛这么正式地问我。”
“可能是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吧,当然做什么都要得到领导的批准。”
蓝夏看着他眼底的乌黑,猜到他这几天很忙,却还开了一整晚的夜车来找她,其实她现在感到很安心。
“暂时无罪,好好休息吧。”
司宸绕到床的另一边躺好,确认了好几遍他的动作不会压到她的腿后,将她捞进怀里,埋进她的颈间。
他沉闷的声音从颈间传上来,“你知道我昨晚有多害怕吗?”
蓝夏问:“害怕什么,离婚?”
“这个也害怕,最害怕的是你出事了。我脑海里滚动播放了好多种出事的可能性,每一件都让我战栗……昨晚是我第一次开这么长时间的夜车,但我一点睡意都没有,我紧张得血液倒流,第一次精神亢奋到这种程度……”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蓝夏需要把耳朵靠过去才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因为长时间的高度紧张,神经终于在把她拥入怀里的那一刻松懈下来。
蓝夏抬手捋捋他额间的碎发,重新用视线临摹他的眉眼,她想,她也应该勇敢,哪怕一次。
第58章
司宸对蓝夏向来都是纵容的,小时候尽管对她功课和交友方面管教严格,但往往她真的犯错的时候,他是包庇得最快的那个,当外人指责蓝夏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将矛头对准外人,绝不会在外人面前质疑蓝夏。
他习惯关起门来处
理家事。
就算真是蓝夏做错了,他也会去替她背锅,司宸就是这样护着蓝夏长大的。
或许是昨晚实在是令人惊吓过度,司宸睡着后一直反反复复梦到小时候。
梦见她第一次来司家时,哭得狼狈睡着的模样,梦见他和她第一次一同放学回家,还梦见她初中收到的第一封情书,被他抓个正着,当着男生的面将情书撕碎,并警告他不许再来找蓝夏。
至少在他去读大学之前的回忆都还算是美好的,直到某一年冬,他在门外听见蓝夏对司理说喜欢。
司宸猛地睁开眼,他做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旧梦,所幸只是一场梦。
睡前蓝夏分明和他面对面抱着,此刻她背对他而眠,他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迎面便可嗅到她发间的清香。
窗外应该是个大好晴天,阳光透过窗帘,把整间屋子照得像一盏温黄色的灯笼。
司宸稍稍后退,触碰到正在充电的手机,电量已经充满,现在是下午时间四点二十五分。
睡前特意将手机静音,却免不了司理给他打电话来询问蓝夏的情况。昨晚蓝夏不回消息,他无从得知她的地址,但早听说过司理赞助了这场写生,只好打电话问他。
情况说明后,司理也很着急,立刻将地址发给他,让他到了后将蓝夏的情况告诉他。
然而他到了后心思全在蓝夏身上,早已将这件事抛去九霄云外。
司宸起床出房间,在走廊上给司理回电,出于私心,他没有说蓝夏受伤这件事,即使之后司理说他考虑不周也好,说他固执己见也罢,此刻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他和蓝夏。
电话挂断,司宸轻手轻脚进屋,蓝夏已经转醒。
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我听到你在打电话?”
“嗯,我给哥打的。”
“别告诉他我脚崴了,回去再说。哦,也别告诉爷爷奶奶,免得他们担心。”
蓝夏害怕司理弄出太大的场面来接她,这事他做得出来。这次写生所住之处已经足够夸张了,司宸的突然到访也吸引了太多的眼球,她实在不想暴露自己和司理相识这件事。她教了这些学生们这么久,实在太了解他们编故事的功力了。
司宸坐到她身边,用手背轻轻摸摸她的脸:“自己都受伤了怎么还管别人?放心吧,我都没说,睡得好吗?”
蓝夏点点头:“睡得很好。”
她在他身边总能睡得很好,这很神奇。当然也有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缘故。
“想吃什么?我买回来。吃过饭后我们收拾行李回家。”
“那你睡得好吗?”蓝夏问:“你昨晚开了一晚的车……我有点担心你的状态。”
司宸笑笑:“放心吧,我没问题的,我睡得很好,你要是还困等会儿可以在车上睡。”
蓝夏拉住他的手:“司宸,我们以后都不要再吵架了好吗?不喜欢你冷冰冰的样子。”
“好。”
司宸回答得很干脆,蓝夏愣了愣,她原本以为他还有一番说辞,她都已经做好了妥协的准备了。
他反握住她的手:“我也有问题。不对,应该说我的问题最大,我比你大,是你的哥哥,本来应该好好引导你,结果还对你乱发脾气,你愿意原谅我这个讨人厌的哥哥吗?”
蓝夏笑了,她用另一只手戳戳他的脸,歪着头反问:“如果我不原谅呢?”
“那我只好每天都向你道一遍歉,直到你原谅我为止。”
“就这样哦?”
司宸深吸一口气,看着她无奈说:“那我就真的要变成一个死皮赖脸的泼夫,每天给你转一笔钱,买一束花,抱着你的大腿说:求求你啦,女王,你就原谅我吧,嘤嘤嘤,你今天不回家看看我吗?我一个人在家实在是太可怜了,快原谅我吧,不然我正宫地位不保啦。”
蓝夏从前常能看到司宸撒娇,别人口中的高冷哥哥,在她面前却时常显露出幼稚的一面。这是结婚后,他久违的撒娇,蓝夏没忍住笑出声。
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侧快速亲了一下,“你哪里正宫地位不保了?”
“哈?还说呢,我来接你,你看看你的学生们,这么护着你,我差点见不到你。怎么到哪里都有这么多人喜欢你呢,我没有你受欢迎。”
他说话酸酸的,蓝夏又亲了他的脸一下,“怎么学生们的醋也吃,我可没有吃你之前在网上爆火的醋。”
他睁大眼睛,“你还说你没有看到热搜?”
蓝夏嗤嗤地笑,栽在他肩膀上,“骗你的,那么多人开你的黄腔,我不开心所以装作不知道不行吗?”
“帖子都没有了,不会再让你不开心了。”司宸看着她认真地说:“还有,下次不要只亲我的脸,我的嘴……”
他想说,我的嘴巴又不是摆设。但蓝夏已经主动吻住他,把他的声音堵住了。
司宸愣住一秒,在她撤离的时候追吻了上去,他像一个索取无度的贪婪者,渴望从与她的吻中汲取维持他的生命来源。
蓝夏深知这人的德行,没让他亲太久,伸手捂住他的嘴巴道:“好了,你在我这里是第一,我饿了,不要亲了,先吃饭好不好。”
司宸被她打断,他意犹未尽,还未餍足的眼神锁着她,妥协道:“好吧。”
这一餐饭算是午餐和晚餐一同解决。
司宸换上衣服出去买餐食,他买完晚餐后,站在等红绿灯的路口,看着铺满天际的彩霞,心想,哪天有空一定要带她出去旅行一次。
蓝夏在房间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把衣服叠好放在床边,她不好下蹲,这些东西都等着司宸回来放进行李箱。
等司宸回来的时候,房间已经收拾得差不多。
吃完饭,楼下也开始有了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是学生们回来了。
大概是看她的房门紧闭,又想到房间里还有个他们并不熟悉的陌生男人,谁也没有上前打扰。
司宸迅速收拾好行李箱,将它立在一旁,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都检查了一下,确认没有遗漏的物品后,先提着行李箱下了楼。
阿羽和葡萄两个人看到司宸走后,跑来看蓝夏,发现她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瘪着小嘴想哭。
“蓝老师,你这就走了?路上注意安全,到时候我们学校见。”
蓝夏点头,“好的,学校见。”
没多久,屋内又来了两三人,都是来关心她的。蓝夏把自己之前买来还没有吃完的零食分给他们。
阿羽率先拿着马克笔过来,在她的石膏上画上可爱的小人,祝她早日康复,接着是葡萄,然后是被分手的女生。她们在她的腿上写字,画可爱的简笔画。
苏时排在最后,握着马克笔紧张上前,正要蹲下写字,司宸回来了,他又站直身体,眼神不善。
司宸正好看到苏时蹲到一般站起来的瞬间,笔盖还没有到打开,他不确定他是写完了还是还没写。
他进来总是引起不小的骚动,司宸并不太喜欢大家的反应,全然是看在蓝夏的面子上才会面上带着浅浅微笑。
他走到蓝夏身边,柔声对她说:“好了,我们下去?”
蓝夏点点头,自然地朝他伸手,司宸扶住她,弯下身把她打横抱起往楼下走,学生们自动让开路。
走到一楼,碰到许老师,蓝夏和他打了个招呼,司宸表达了一下感谢,交谈不多,许老师还帮着开了下门。
他把她放到车上,“拐杖没拿,我上去拿一下,顺便再确认一下还有什么东西没拿。”
“好,你慢点。”
司宸朝她笑笑,关好车门又进了民宿。
蓝夏的房间已经收拾完毕,就连垃圾也都已经被司宸扔掉,房间很是空旷,刚刚那些来探病的学生都已经离开,房间里只剩下了苏时。
司宸进屋后,看见苏时堂而皇之地坐在房间的沙发上,他今天穿一件绿色的棒球衣,面容清隽。
司宸唇边扬起一抹讥笑,到床边拿起拐杖就准备走。
苏时忽然站起来,拦在司宸身前。
“你和蓝老师不配,你根本不值得她的喜欢。”
司宸面色古井无波,他依旧穿着昨日那一身得体的挺括西装,笔直地站立着,成熟男人的气质尽显,他比对面的青年高,有着绝对的压倒性气势。
而面前的青年,一身学生装,或许也有锻炼的习惯,不过一身薄肌,身形与脸颊依旧与少年气缠绵。
压根不足为惧,司宸甚至懒得回应他。只不过还是有些
话需要讲清楚。
他略作思考,“苏时同学是吧?你该回自己的房间了。”
苏时没有料到对方根本不接自己的话头,他皱了皱眉,上前两步,“不要逃避我的话,你完全不懂她,把她当做是自己的附属品罢了,因为你的身份在这里,你需要蓝老师这样身份的女人作为你的妻子来巩固你的成功人士人设,但你骗不到我。”
司宸笑了一声道:“苏同学,戴着有色眼镜可是看不清的,还有可能自视过高而摔得体无完肤。不过,话说回来,最近你们这种棒球衣和书包倒是挺流行的。”
苏时冷哼一声:“你这个年龄穿不了这种衣服。”
司宸未做回应,接着说:“我上次在我们家楼下也看到一个男生穿着你这件棒球衣,我想想……也是绿色的,书包好像和你一个牌子,是黑色的。好巧啊,看来现在的年轻人都爱这么穿,你这件是多大码的,那个男生好像和你差不多高。不过当时天有点黑,我没太看清他的脸,我看他落下了东西,所以想还给他,后来还去查了监控,一直没再遇见过他,或许,他也是你们学校的同学?”
司宸的话说到一半,就见面前的学生已经变了脸色,面上惊惧不已,就连瞳孔都放大了。
“苏同学?”
司宸嘴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你可以帮我留意一下吗?下次遇到也穿着你这种衣服的男生可以告诉我,我有东西要交还给他。学生嘛,做个兼职不容易,赚点钱还把东西弄丢了多划不来,你说是吧?”
苏时手心出汗,呼吸不畅,忽地绕过他,走到他的前面。
“可能是吧,我会留意一下,还有事,先走了。”
“苏时。”司宸及时叫住他:“还有,不要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哦,虽然蓝老师已经先回家了,但是被人看到了也不好,你说是吧?”
苏时的身影一顿,头也没回,疾步出了房间,急急下楼。
待人走后,司宸的脸色暗了下来,原本不想和他较劲,他非要在你面前飞,真是有够烦人。
他又在屋内检查了一遍,着重检查了一下床边,甚至掀开被子检查了一遍,确认屋内没有任何异样后,把门带上离开了。
他的妻子还在楼下等着他,不能让她等着急了。
他终于坐到车上,果然看到妻子一脸不乐意。
“你怎么拿个拐杖这么慢啊?”
司宸抱歉道:“我又检查了一遍,怕漏东西。”
“那有漏东西吗?”
司宸发动引擎,“当然没有了,我的检查可是万无一失的,坐好了,我们出发。”
汽车疾驰,奔向天边还未落尽的暮色。
与这场浪漫的归程不同,民宿的二楼,某个房间的窗户内,有人正在翻找着自己的书包和行李,猜测到底有什么东西落下。
第59章
蓝夏的腿上被画了可爱的小涂鸦简笔画,车子行驶到路上后她一直在看,还拍了照。
司宸在开车的时候也时不时分点神来看她在做什么,见她垂头在看自己石膏上的涂鸦之作,酸溜溜来了一句:“学生画的?”
蓝夏点头,“都是很可爱的女孩子。”
“那我呢?”
蓝夏想了想,“你是帅气的男孩子。”
司宸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算满意,只在唇边扬起点点笑意,继续开车。
她接收到这微妙的信号,毫不避讳对他说:“你是我老公呀,最好的老公。”
司宸倏地咧开嘴笑了,颇为傲娇地说:“这还差不多。”
夜色渐渐变得深而浓稠,郊野能看到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不断变化的景色里,蓝夏的头靠在车窗上,和他玩着海龟汤的游戏。
窗外的乡野田地变成暗绿的野色,在暗色的车窗上,蓝夏能看到背脊挺直的司宸,他戴着眼镜认真开车,还时不时回答一下她的问题。
第一个汤底是:我和妻子半夜饿了到厨房吃饭,吃饱了我们被杀了。
这是蓝夏这几天刚从学生那里听来的。
蓝夏补充道:“你可以向我问问题,但我只能回答你是或者不是。”
然而这个汤底的侦破仅仅花了五分钟。
司宸的第一个问题是:
“是家中有潜伏外人吗?”
蓝夏回答:“是也不是。”
司宸略作思索又问:“死亡原因和吃完的食物有关?”
“是。”
司宸锁着眉沉思,不知道究竟是真的在沉思还是想讨蓝夏开心。
“吃的食物是人体的某个器官或者组织?”
逐渐逼近正确答案,蓝夏不再靠车窗而坐,她坐直了身体,看着他道:“是。”
她记得在当时坐在大巴车上,学生们玩这个游戏,她在一旁听,可能没几个是认真猜的,猜什么的都有,花费了很长的时间。
司宸余光看到她的反应知道自己的方向越来越对,接着问:“夫妻俩是人类吗?”
蓝夏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了,这人怎么这么快就要猜出来了……
她不太情愿地回答:“不是。”
司宸遽然间笑起来,“那我知道了,夫妻俩是蚊子,喝人血被拍死了。”
蓝夏:……
“好没意思,你怎么猜这么快。”
司宸说:“你的问题太简单了。乍一听好像很扑朔迷离,实际上不过转换了视角而已,还算有逻辑。”
蓝夏决定要给他来一个无厘头的。
问题是:一个女人从来不穿高跟鞋,有一天上班她穿了高跟鞋,结果被杀了。
蓝夏刚读完问题,司宸笑得比上一个问题还要夸张。
“笑什么?”
司宸摇头,认真道:“那我猜了?”
可在接下来猜测的环节中,蓝夏觉得司宸在耍她。
他问她女人是不是外星人,女人是不是鬼,女人是不是妖怪,就是不认真回答问题。
蓝夏面无表情反复回答“不是”,手却越来越痒,好想打这个人。
车子驶入服务区,蓝夏终于爆发,“到底有没有人认真猜啊,你不认真就不玩了。”
司宸笑着取下眼镜,喝了一口水道:“你失忆了。”
蓝夏:?
“我上次看到这个问题可能是在十年前吧。小时候买的杂志下面有过这种提问,无聊死了,翻下一页就是答案。你刚刚竟然说这是新鲜玩法,早在百八年前就已经烂得不行了。”
“所以你刚刚在逗我?”蓝夏质问他。
司宸捏她的脸,“看你这么感兴趣,我当然不能扫兴。”
蓝夏幽怨地看着他,“那你到底知不知道?”
“有点不太记得了,就记得女人是马戏团的对吧?”
“不告诉你。”蓝夏说。
现在是凌晨两点,服务区还有零星几点人,有货车司机把车停在这里休息的,也有人路过在这里抽烟。
妹妹有脾气了,司宸笑着揉揉她的脸,恳求道:“还是告诉我吧,不然我太难受了。”
“你回忆呗,你记忆力这么好,都记得女人是马戏团的了,再用你的聪明的脑袋瓜想一想,答案就在眼前。”
她铁了心不打算把答案告诉他,司宸说:“OK,那我下车去买吃的,顺便想一想答案,你想吃什么?”
蓝夏没搭理他。
但是没关系,妹妹的口味他早就了如指掌。
“锁好门,别给陌生人开门。”司宸下车前对她说。
司宸径直走向小超市,拿东西的时候,想起很久以前翻阅蓝夏的言情杂志,标准答案就在下方。
他笑了笑,根本不需要回忆,那本杂志他早已看过很多遍。
司宸下车后,蓝夏目送他的背影到了超市,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有些无聊,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零点的时候,苏时发来了消息,让她路上注意安全。
蓝夏蹙起眉头,这是和苏时相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强烈地感觉到不舒服。怪异的感觉犹如洪水猛兽般涌来。
如果说起初苏时还只是向她请教问题,那么第一次的越界是哪里?
蓝夏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第一次在某一次苏时向她请教完问题后,见时间已经很晚了,说了句不打扰您休息了,晚安。
但之后他也一直很有分寸感,他们的聊天记录看不出任何问题。
那第二次……蓝夏闭上眼睛,想不起具体的,只想起大概是在某一次的会议结束 ,又或者某一次的下课。
她一直以来都与学生们保持着距离,感情方面她不算通透,但却并不傻,更何况,苏时其实一直都很小心谨慎。
蓝夏烦躁地将碎发捋至脑后,决定冷处理。
司宸购买东西的速度很快,他在车外敲敲窗,蓝夏把锁解了让他进来。
司宸坐上车后,将吃的递给她。
“我还以为你不会给我开门呢。”
蓝夏这才想起,她先前在和他生气,但苏时的短信打乱了她的思路,一下给忘了。
“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我很大度。”蓝夏说。
司宸笑着将烤肠和紫菜饭团递上,“大度的蓝女士,请吃。”
烤肠是刚烤好的,司宸特意选择了爆皮的,饭团也经由微波炉加热过,热度不断往手心里传递。
“哦,对了,我想起来你说的答案是什么了?”
“是什么?”
“女人是马戏团的演员,她的搭档是蒙眼扔飞镖的,她穿高跟鞋,所以搭档没有计算她穿高跟鞋的距离,结果……”
司宸点了下额头,“正中眉心。”
“猜对了。不会是去百度了吧?”蓝夏迟疑了一下,下车不过几分钟,回忆起来这么快?
司宸吃完东西,耸耸肩道:“记忆还算深刻。”
蓝夏终究是抵不住困意,归程的路上原本还在和司宸聊天,无知无觉地就睡着了。
他们在凌晨四点抵达。
已经进入冬令时的京市,天气又黑又冷。暖气还没有来,冷空气往人脖子里钻。
司宸弯腰抱起熟睡的蓝夏,她被惊醒,看了眼周围的环境。
两个月前刚抵达京市的时候,她还觉得这里陌生得令她焦虑,然而现在却有种归家的心安。
“到家了?”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到了,先送你上去。”
蓝夏从她的角度看司宸,看到他如刀削的下半张脸,下巴生出一点点青色的胡茬。她抬手摸了摸,有细微的砂砾感。
两天的长途奔波,饶是平日里再体面的人,此刻也显得疲惫。
在司宸把蓝夏放到床上去之前,蓝夏摸着他的下巴说:“明天我给你刮胡子吧。”
司宸笑了一声,把她放到床上,半蹲在地上道:“那我很荣幸,你先休息,我去下面把行李搬上来。”
他雷厉风行出了门。
蓝夏的困意在到家后逐渐减少,她脚受伤的问题不好洗澡,先爬起来去刷了个牙。
司宸搬着行李进门后,进卧室没看见原先躺在床上的人。浴室传来清泠泠的水声,他步子迈得大了些,神情紧张,见到她单脚站立在盥洗池边洗漱,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急急忙忙从外面搬来一张椅子。
“祖宗,你悠着点,浴室沾了水很滑。”
蓝夏已经洗完了脸,正在用擦脸巾擦脸上的水。她笑出声,坐在椅子上护肤。
矮了许多,她够不到最前面的护肤品,司宸早已清楚她的护肤模式,知道她有哪些步骤,水、精华、眼霜、面霜,整整齐齐码好。
蓝夏轻松省事,最后的脚也是司宸帮忙洗的。
他都没让她走路,把她抱到床边,拿来睡衣让她换,自己去了浴室洗澡。
蓝夏穿好衣服躺好,困意很快涌上来,眼皮重重砸下,想等他也睁不开眼睛了。
司宸从浴室出来,关上屋内所有的窗帘,拥着她入眠。
从凌晨五点到下午三点,蓝夏睡到腰痛,实际上,她还没有完全适应自己的腿受伤的状态,总是习惯性地翻身结果痛得一个激灵,在梦中潜意识告诉她,她的腿受了伤,她最好平躺。
这两天过得颠倒,蓝夏刚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还在衷原,环顾一圈才发现原来已经回家了,回她和司宸的家。
司宸是个觉少的人,精力充沛,每天要按部就班做很多事——跑步、买菜、做饭。
蓝夏来了后他做饭的频率直线上升,从前他也是随便对付,以食堂为主。
他们睡了这么久,也到了该吃饭的时候。蓝夏听见厨房传来他切菜的声音,像回到小时候,发高烧睡得昏天黑地,终于睡醒了听见奶奶的切菜声。
蓝夏从床上坐起来,拿过旁边的拐杖,撑着站起来,慢慢挪出了房间。
司宸果然在厨房忙碌,见她起来了,出来给她拉凳子。
“坐,饭一会儿就好,你不要总是走来走去,医生不是说要你少走动吗?”
见蓝夏捣蒜一般点点头,他又进了厨房。
他真的没刮胡子,可能是听到蓝夏说的那句要给他刮胡子,他真的留着没刮。
饭后,蓝夏让他拿来了工具,她给他刮胡子。
司宸坐在沙发上,蓝夏腿脚不便,不好站着,也只好坐着,司宸配合她的身高弯下一点腰,有些累。
蓝夏挤上泡沫,在他的下巴上抹匀了,拿着剃须刀的手有些颤颤巍巍。
司宸安慰她道:“大胆刮,方向不错的话不会刮伤的。”
蓝夏点点头,手法显得生疏,生怕把他刮伤,刮过的地方又重新看见了他的皮肤,白白净净的一张脸。
以前不是没有近距离和他接触过,但这次,她觉得她在参与雕刻这张脸。这样完美的骨相,她应该要画下来。
心里有了主意,蓝夏笑了笑,被司宸看到,他小幅度张口问她在笑什么?
蓝夏摇摇头,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他。
胡子刮好了,司宸照了照镜子觉得很满意。捧起她的脸就要亲,嘴唇刚碰上,门铃响了。
司宸对这门铃声显然很不耐烦,但他依旧将吻落在她的唇上,浅尝辄止便离开,起身去开门。
司理是下午才知道蓝夏受伤这件事的。
起因是学生到下一个城市住的是酒店,酒店的经理收到消息要照顾蓝小姐,结果发现入住的登记信息里没有一位蓝姓女士。
问了学校同行的人才知道蓝女士受伤,有了另外的老师来代替。
司理进门带着一股盛气,紧蹙着眉,先指责司宸撒谎骗他。司宸没有回嘴,他的确有意隐瞒,也不怪司理说他。
玄关处吵吵嚷嚷,坐在客厅的蓝夏也听见声音,她撑起拐杖走到玄关,和司理打了个照面。
最后两人坐在沙发上双双被骂。
司理依旧是大家长,说两人的做法如何欠妥,骂司宸脑子有坑竟然敢开八个小时的夜车,自己开就算了,竟然还敢带着受伤的妹妹一起。
“你们两个但凡有一个人给我打电话呢?我安排人送你们回来难道是什么难事吗?”
蓝夏看了一眼司宸,一句话也不敢说。司宸握了握她的手:“这件事都怪我,确实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到。”
可当时的确是没有办法,他紧张害怕,好不容易再次把心爱的人拥入怀里,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司理看出来两人之间的氛围和先前不一样了,他感觉得到这次事件也有蓝夏的参与。
说到最后,他觉得自己真的像一个家长,正在教训两个不听话的孩子。
司理为蓝夏重新安排了一次检查,这次并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蓝夏只好听从。
结果倒是和衷原的医生给出的结论相同,拆石膏也要一个多月快两个月。
司理戳戳蓝夏的脑袋:“我看你瞒瞒瞒,过年回家我看你怎么和爷爷奶奶瞒。”
蓝夏低声说:“今年过年在一月下旬,算两个月拆石膏,十二月也能拆了……”
她一本正经回答,司理被她气笑,司宸也在旁边笑得乐呵。司理还给她安排了一个阿姨,不允许蓝夏拒绝。
在这件事上,他的态度十分强硬,蓝夏难免心虚,只好应下来。司宸也没和司理争执,或许是他也早有这个想法,毕竟他要上班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家照顾她。
阿姨人特别好,司理特意找了会做南方菜的阿姨,为了给她养骨头,阿姨拿出自己的独家秘方,给她熬骨头汤,鱼汤,炖猪蹄。
蓝夏不方便出门,
每天都坐着画画,阿姨给她定的食谱又过于营养,虽然体重没有什么变化,但她总觉得自己肉眼可见地圆润了许多。
青涵和宋添带着雪饼上门来探病,也在她的石膏上写字,祝她早日康复,到了要离开的时候,总要都要留下来蹭饭,青涵说她的病号饭实在太香舍不得走。
日子过得太过安逸,在手机上看到写生小队终于返校的当天,蓝夏才想起来,她该回去上班了。
她以前是没有假期综合征的,不知道是这段时间过得太轻松还是回国后节奏太过紧凑,蓝夏总觉得休息的时间不够。
第二天司机送她上班,特意和门卫沟通了一下,把她送到了教学楼下。
蓝夏撑着拐杖乘电梯往楼上走,到了办公室之后,庒嘉音先关心了一下她的受伤情况,拿着马克笔快速地在她的腿上画了个敷衍的笑脸。
“没时间画画了,”她把笔往桌上一扔,凑近了说:“我是来和你分享八卦的。咱们院有学生昨晚进去了。”
蓝夏一知半解,问她:“进哪里去了?”
庒嘉音说:“还能去哪啊,局子啊。”
窗外忽然间刮起一阵怒号的寒风,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啸声。
庒嘉音接着说:“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太危险了,这件事就发生在你住的那个小区,说是被居民发现了在小区里鬼鬼祟祟的人,问他住哪一栋的他也说不上来,就把他往派出所押,结果一查才知道,竟然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昨晚院领导急急忙忙去派出所处理这件事去了。”
蓝夏反应过来庒嘉音说的就是她学校旁边的小公寓,她心里一紧,有点害怕。
“谁啊?我认不认识?”
“就是大家都认识,还是个班长呢,院里把消息封了不让说,我是内部渠道知道的,你别告诉别人啊。”
蓝夏点点头。
“苏时。”庒嘉音说。
第60章
关于苏时,蓝夏能想起几个词汇来形容他。
认真、好学、腼腆。
蓝夏在办公室时,总能看到他来找各位老师问问题。
大家一致认为他是一个好学的好学生。
这便是蓝夏起先一点都没觉得他有问题的原因,毕竟谁会觉得一个勤奋好学的学生会和变态一类的词汇扯得上边呢?
但蓝夏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纵使这件事令她感到有点惊慌失措,但本质上还是觉得这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庒嘉音说的这些,她只当过了一遍耳朵,没往心里去。
第一天上班,第一节课,她恰好上的是苏时这个班。班长不在,大家最多在课前问了一句,苏时今天不来?同宿舍的男生说他昨晚就没回来,大家各有猜想,不过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坐下做自己的事。
美院的学生大多数时候都我行我素,有时候通宵关在教室里画画,有时候发疯在外裸。奔,又或者倒地阴暗爬行,男生之间也不会像女生间那么亲密,有时候遇到室友没有回来的情况,大家相互间都默认是和女友出去住了。
所以,苏时一晚上没回来这件事并没有引起大家的重视。
蓝夏看着他空空的座位,想象不出来他鬼鬼祟祟的是在做什么。
第一天上课,蓝夏已经感受到了诸多不便。上课时还好一点,她能坐着上课,偶尔走动看画也只在快下课的时候。
但是去洗手间的时候就不是那么方便了,她为了减少去洗手间的情况,只好不吃不喝。
这样一上午下来,她是很累的。
下课后她回办公室,正好遇见上次吵架的小情侣。
男生手上提着一个黑色袋子,看上去并不太情愿。女生一手提着一个相同的黑色袋一手抓着他的袖子,生怕他走了。
女生先看到她,礼貌地叫她老师好,男生也怯生生地跟着叫了一声老师好。
蓝夏无法左右他人的感情问题,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感是什么状态,她点点头,打开办公室的门,温声道:“进来吧。”
教室的硬板凳坐着很不舒服,她坐得有点难受,到了办公室想站着,但单腿站着也难受,最后还是选择坐下,至少办公室的皮椅子稍微舒服点。
女生推了推男生,小声道:“说啊。”
男生这才木讷地把黑色的袋子递过来,“对不起老师,我那天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会把您害成这样。我买了点人参一类的补品,恳请您能原谅我。”
虽然道歉之前不情不愿,但此刻道歉的样子倒的确诚恳。
接着女生也走上前来,“老师,这件事我也有错,如果下了山再和他吵架就不会害你变成这样了,我也是来和您道歉的,我买了点茶叶,恳请您原谅我。”
蓝夏不想插手他们的感情问题,只说道:“能来道歉证明还有一点责任心。”
这话她是对男生说的。
“如果不想在一起了,那就和人家把话说开,不要耽误人家女孩子,冷暴力不好。你的歉意我收下,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男生低垂着头,脸被她说得有些红,连连点头。
她又对女生说:“不管吵得再凶,还是要注意场合,就算不管男生的脸面,自己的总还是要顾上。社会对女性要求严苛,现在短视频是主流的大众传播媒介,要是被路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去,说不定你要经历一场网暴。不要让自己置身于被人评头论足的境地中,要对自己更加好一点。”
蓝夏对她说的话要长一些,希望她能看清楚身边这个男生并非良人。
“你们的礼物我就不收了,拿回去给自己的长辈吧,好了回去吧。”
话已说完,两人向她鞠了一躬出去了。没一会儿,女生又回来了。
“蓝老师,谢谢你和我说这么多。我是想来告诉你,其实我已经和他分手了,现在是他想和我复合,但我想清楚了,不会答应他的。”
蓝夏笑起来,“那就恭喜你了。”
女生也笑,又鞠一躬,接着将手中的垃圾袋往她桌上一扔,快速跑到门口。
“礼物都是专门给您买的,您还是收下吧。”
说完,人跑了。
这是“欺负”她现在不能跑。
蓝夏被迫收下礼物,打开袋子看,女生送的是上好的花茶,还附赠了一只她亲手钩织的钩针玩偶,男生送的的确是人参。
蓝夏把小玩偶挂在了自己的包上,把这两包东西都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和阿姨约定过,今天中午她会送午餐过来,蓝夏挎好包出了办公室。
她走出教学楼,撑着拐杖走了一边的残疾人通道,一抬头,看到了司宸。他站在那棵树叶逐渐斑驳的杨树下,枯黄的落叶纷飞,慢镜头一般在他们中间飘落。
他在这场落叶雨中向她走来,自然而然地接走她肩上的包 。
“你怎么来了?”
司宸牵起她的手说:“不放心你,害怕你走不好路,害怕你心情会不好,所以来了。”
蓝夏:“确实不太好,今天很累,可能还不太适应,我到现在还没去过洗手间。不敢吃东西,不敢喝水,怕上洗手间行动不便,那个椅子坐得我屁股疼,单腿站立又站不久,腰也好疼,到处都疼,很难受。”
蓝夏向他倒苦水,短短一个上午她就已经很痛苦了,都不敢想剩下的一个多月的时间要怎么办。
司宸听得心疼,向她提议道:“要不今天过后申请线上上课吧。”
蓝夏点头:“我也有这个想法,不然太累了。还好这个学期已经过了一半,课程不算紧张了。”
他开了车来,就停在不远处,扶着蓝夏上车后,开着车回小公寓。
屋子里干干净净,开了扇窗透气。
他主动解释:“今天让阿姨先过来打扫了一下,不然怎么住。”
他把保温饭盒打开,和她一起吃这份丰盛的中餐。
蓝夏想起之前他说过家楼下有一个学生鬼鬼祟祟,便把苏时的事和他说了。
司宸低头吃饭,没抬头,不经意问:“苏时是谁?”
“就是我一个学生,你上次去衷原接我应该看到他了吧。”
司宸思索了一下道:“没有什么印象了,我没和他说过话,不然肯定会有印象的。那可能我上次看到的那个人就是他,好吓人啊,竟然还有这样的学生吗?还好被人抓住了,你这段时间最好晚上都不要在这边住了,让司机来接你回家。”
“就是没想到会是他,他看起来挺好学的一个孩子,怎么会做这种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本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坏人也不会告诉别人我是坏人。”
司宸陪着她在这里午休,到了她该上课的点把她送去学校才离开。
他操心得像个老父亲,让蓝夏实在是坚持不了就早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需要做这种没有必要的坚持。
蓝夏听进去了,没办法不听进去,因为下午的第一节课才上了一半她就坚持不住了,腰很疼。
这节课上到一半,她就给司机发了消息让他来接,等到了下课的时间就刚好可以走。
她提前给领导打了电话,线上上课很快得到批准。蓝夏收拾完东西离开,却没想到在教学楼外遇见苏时。
他可能一晚没怎么睡,看起来有些憔悴,丧气地跟在辅导员的身边。
他先看到蓝夏,第一件事不是和她打招呼,而是把头埋得很低装作没看见她。反倒是辅导员看到了蓝夏,和她打了声招呼,关心她脚的情况,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这时苏时才低低叫了声蓝老师好,看起来像是没有办法才叫的。
蓝夏朝他点点头,装作并不知晓这件事。
司机和门卫说了情况,把车开进了校园,早就已经在教学楼下等蓝夏,见她出来了,提前下车为她开门。
车子驶出校园,蓝夏想,既然人都出来了,那就证明应该是学校把他保出来了,看他的样子,以后大概也不会再找她。
她的想法很快得到印证,苏时从这天之后再也没有找过她,也不来问问题了,线上上课的时候他也没有往常积极,画完的画也不再发来给她看,除了他作为班长将同学们的作业统一整合成一个文件夹发送给她的时候会给她发一条微信:
蓝老师,作业已收齐。
蓝夏这时会回一个:好的,辛苦了。
除此外不再有任何交流。
这让蓝夏感到万分轻松,之前那种怪异的感觉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猜想可能是这件事让苏时有些抑郁,所以不再像从前一般活跃了。
庒嘉音发来最新八卦,说苏时是被误会了,他没有偷窃行为,但现在才出来可能是另有隐情。
蓝夏不想再去想他做了什么事,横竖不再和她有关。
日子一天天过,转眼就入了冬,暖气终于来了,蓝夏在家穿着短袖短裤,骨头大概率在逐渐愈合,时不时会有短暂的刺痛亦或是瘙痒感传来。
终于在十二月初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她恢复得很好,为她拆掉了石膏。
蓝夏动了动脚踝,往前走了两步,倒是不痛,就是好不适应,脚太轻了,轻得像感觉不到。
司宸为了庆祝她的康复,特意请她去吃这段时间都没法吃的海鲜。
餐厅里高脚玻璃杯反射奢华的光线,蓝夏高兴起来多喝了两口白葡萄酒,面颊有些微的红晕。
司宸全程都在笑,似乎是看到她开心自己也很开心。
“司宸,好巧。你也在这吃饭?”
蓝夏抬眼看,一名长相周正有一身正气的男人正站在他们的桌边,他的身边跟着一位漂亮的女生,应该是他的女朋友。
司宸站起身和他握手,“周警官,我带我爱人来吃饭。”
“你爱人的脚好了?”
司宸答:“已经好了,今天刚拆的石膏。”
周警官连忙向蓝夏道喜,祝贺她恢复健康,蓝夏也站起来和他握手,他又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女朋友,和司宸寒暄了两句,说着下次再约,便被服务生带去了别桌。
“这是你朋友?”蓝夏问,她发现她除了知道宋添以外,其实对司宸的社交圈一无所知,不过他有个警官朋友其实也很正常。
“对,朋友,以前还一起上过课,算是同学。”
“哦,他怎么知道我脚受伤了?”
司宸笑了一下,垂眸回忆道:“可能是我之前和他一起吃饭的时候提过一次,不大记得了。”
蓝夏嘲笑他:“你的记忆力现在也这么差了?”
司宸有些懊恼地撑着额头:“好像是的。”
这话明摆着是逗她开心的,但蓝夏喝了酒后胆子有点大,有意拿这句话开涮,开始问他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比如今天中午吃了什么,昨天她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司宸不和她恼,有意逗她,故意做思考状苦思冥想后才回答,还回答的是错的。
蓝夏惊骇道:“完了完了这个记性真的没有救了。”
司宸点点头,十分信任地说:“全仰仗您以后的照顾了。”
蓝夏嘻嘻地笑,低头吃红烩虾奶油意面的时候,司宸趁她没注意轻轻松了口气。
鉴于两人晚上都喝了酒,司宸叫了代驾。
蓝夏酒量实在是太一般,酡红浮上面颊后走路都开始歪歪扭扭,上车后靠着司宸的肩膀晕乎乎睡着。
司宸捏着她的手,轻轻把玩,偶尔转一转她无名指上的戒环,又转了转自己的,还幼稚地碰了碰,最后十指紧扣。
蓝夏睡着了,对他的动作毫无知觉。
车开进车库后,代驾便离开了。
司宸未急着走,就这么抱着她,清浅呼吸,任她在他的怀里安睡。蓝夏今天的内搭是一件半露肩的灰色修身毛衣,车上热,她将羊绒大衣外套敞开,司宸顺着毛衣的领子,能看见她一边肩膀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
她涂着闪着玻璃光泽的浅色唇釉,眼睫毛轻轻颤动,司宸只要稍微低下头就能亲吻到她的唇,像是水蜜桃似的,潋滟着水光的引人采摘的唇。
他埋下头,抬起她往下坠着的下巴,蓝夏睁开了一点眼睛,眼神迷蒙无力,掩藏在睫毛之后。眼睁睁看着司宸的鼻子触碰到自己的脸颊,嘴唇被他衔住,湿热的空气骤然间在她的唇边氤氲开来。
蓝夏醒了,却只觉得好软好舒服,脑袋晕得像要飞起来,嘴里的软糖好像会跳,噼里啪啦的炸得她舌头疼。
司宸吮着她的舌,搂紧她的腰,不可控制的剥去她的大衣外套,因常年锻炼而有一层薄茧的大手掌住她的暖肩,轻易就能握住。
“今天的口红怎么这么甜?”司宸修长手指往下,钻入她衣边。
“新买的……”蓝夏想搂住他才发现手被他十指扣着动不得。
气
息颤颤之间,司宸及时打住,他看着她满脸不解,拿纸巾把她唇边的口红擦干净。蓝夏晕,觉得司宸在晃,拉住他的衣领凑上去仔细看。
“你的嘴巴外面也有我的口红。”
司宸把纸巾递给她:“那你帮我擦。”
蓝夏抓了两次才抓到纸巾,沿着他的唇周擦了一圈,他的嘴巴是刚刚吻过太久后生出来的红润之色。
“擦干净了。”她不想拿垃圾,把纸巾硬塞进他的手心里。再抬眼看他的时候,猝不及防落入他带笑的眉眼,好看得摄人心魂。
蓝夏双手捧起他的脸,愣愣地叫了一声:“哥哥。”
“嗯。”他低低回应她。
“好帅,”她抿抿唇,“特别……帅,我腿软……”
司宸以为她的脚踝又疼了,顺手摸下去,摸到她光秃秃的脚踝,握住了给她递温暖,然后轻轻地揉。
他低声问:“好些了吗?”
蓝夏摇摇头,努力睁大了眼睛道:“好晕……不是,我是说哥哥你帅得我腿好软,我想和你做……”
司宸的面色很快因为她的话染上一层绯红,耳朵更是红得像是熟透了。
他盯着她,唇边翘起一抹淡淡的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某些人已经喝醉了。”
蓝夏也笑,一只手在他的喉结上点一点揉一揉,“我只有一点点晕,没有完全醉。那你想不想啊?”
“不想。”
蓝夏也没有失落,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吧,那我们回家吧,我头晕。”
司宸把她的衣服拉拢,“车库还是有些冷,穿好。”
下车后,两人手牵手上楼。
屋内的暖气是司宸早就利用智能管家打开的,刚一进门,仿若忽然转换到了温暖的春日。
蓝夏脚后跟磨着脱掉鞋子,刚往前迈了一步,司宸将她拉回了怀里。
他一只手圈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脱掉了身上的黑色大衣,随手往地上一扔。还体贴地问她:“热不热?”
蓝夏点点头,热的,她又热又晕,想睡觉了。
“那脱了。”
说着他将她的大衣剥下,扔到自己的大衣之上,黑白的颜色在地上混作一团。
蓝夏眨眨眼,随即明白过来,踮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
“你刚刚在骗我!”
司宸扯松了领带,捏住她的鼻子:“骗你怎么了?”
他捏鼻子的力道本就不大,一会儿就松开了,蓝夏抿着唇偷笑,笑他的口是心非。
司宸埋下头来,吻她之前说道:“你都能骗我去意大利,我还不能骗骗你不做-/爱了?”
他极度强势将她压在墙壁上,双手探进她轻易便能撩起的衣摆。
一片乱套的衣物织料离了身,被沾上湿气,司宸指尖也染上潮湿,顺着手掌滑到小臂。
蓝夏感觉舌尖发麻,渐渐有些没了力气,往下滑。
司宸将她捞住,提起她的腰,顺着柔滑的大腿,将她正面抱起。
她不由得哼了一声。
司宸笑道:“没井去,哼什么?”
“……碰到了……”
“先前不是还在车上信誓旦旦说要和我做,现在才碰一下就受不得了?”
蓝夏是语言上的巨人,脑中窜出一句话想在这时告诉他,但思索了一下现在不太适合说,否则明天可能真的会起不来。
她忍住了没说,却还是没能逃得过一场浓稠夜色里的一场残暴风雨。
还好翌日早晨休息,蓝夏睁开眼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查看消息后去了朋友圈。
司宸在昨晚九点发了一条动态:
今天拆了石膏,以后又可以蹦蹦跳跳气我了。(图片)
图片背景昏暗,蓝夏一眼认出是在车里,只开了微弱的阅读灯,他的手和她的十指紧扣,戒指闪着熠熠光辉。
蓝夏没有印象这是他什么时候拍的,估计是睡着的时候。她猜他应该屏蔽了爷爷奶奶,于是点了个赞。
司宸从后靠来,贴着她光滑背脊,“谢谢老婆点赞。”【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