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怀孕“我很想你”
果然如赵继川所料,韩娆当天晚上又烧了起来,半夜再次烧到了三十八度多,还伴着呕吐的症状。
当天晚上,韩娆跪在马桶前,边吐边绝望,她知道这个情况铁定是去不了剧组了。
那晚,阿姨不在,赵继川心疼她,就亲自给她煮了粥喂到嘴里。
韩娆刚喝了两口,立刻又觉得恶心,光着脚跑到卫生间,差点儿把胆汁都吐出来。
赵继川站在身后给她拍后背,突然想到些什么,问她:“你这个月来没来例假?”
他问题一出,落地见针的卫生间立刻陷入一片死寂。韩娆本来就难受,一下子被他牵着鼻子走,吓得魂不守舍。
他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怀疑她怀孕了吗?
她记得他以前警告过她,不要想一些自作聪明的事情。他们每次**,他都戴套,现在却怀疑她怀孕了,不就是在怀疑她做了什么手脚?
韩娆攥住胸前的布料偏过头去看他,眼中还盈着泪花,眼尾红红的。
她静静地看着赵继川,等着他或质疑或指责的话。可男人眸色幽深,面部表情说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轻轻地用手给她拍后背。
只是这个话题的裂缝一开,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
就像是碰到了什么禁忌,彼此僵持着。
赵继川其实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说不出自己为什么要突如其来问这么一个问题。大概是觉得她吐个不停,一碰吃的就作呕这个症状很像怀孕。而他说话也没过脑子,这么想的确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缓了两秒,口中那股恶心劲儿过去,韩娆漱完口,垂眸说:“来过了。”
她其实想刻薄地再补充几句着,告诉他她真没有那种弯弯绕绕的鬼心思,她也不会允许自己的孩子做私生子的。
可这些话就憋在了喉咙里,一哽咽,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她没有力气,手撑着墙站起来,和他说:“你放心吧,我不可能怀孕的。”
赵继川也说不出来那一瞬的感觉,看着她羸弱的背影只觉得心疼。他当然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从脱口而出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迟迟没有说话,只是好奇她的反应而已。
她的表现很好,很符合他口中的“懂事”,可他却觉得不舒服,眉宇间甚至染上一股烦躁。
眼见着韩娆快要走出卫生间,赵继川起身立刻把她抱了起来。
韩娆浑身无力,脱水厉害,甚至都挣扎不得,只好顺势环住他的脖子,听见他解释说:“只是觉得你刚刚的症状很像我妈怀月月的时候,所以随口问了一句。娆娆,我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多想。”
韩娆听见他的话,迟钝地点了点头,也没多计较多追究。
他都解释了,她再计较就没意思了。韩娆一向很清醒,她知道什么事该计较,什么事不能计较。怀孕这个事,本就是这段关系的雷点,不提为妙。
赵继川把她放在沙发上,转身拿出一件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他说:“我带你去医院。”
韩娆这次没再拒绝,因为她以为赵继川是要带她去医院检查怀没怀孕,如果怀了该什么时候流掉这个孩子。
结果没想到,他带她去医院,只是单纯为了给她输液。
韩娆输着液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还觉得大梦一场,她迟钝地看着坐在一旁的赵继川,嘴巴动了动却不知怎么问出口。
男人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娆娆,我没有怀疑你,你说的话我也愿意相信。我需要解释的,我本意那么问你是出于关心。”
他把她发丝塞到耳后,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韩娆输着液,没多大会儿就睡了过去。赵继川一边帮她看着输液瓶,一边思忖着自己的想法。其实他真没有那么恶毒,虎毒不食子嘛,若是她真的怀孕,留下也好。
可转念间他就把这个荒唐的想法打消了,简直太可笑了。
第一,他好歹算是名门望族,婚前搞出一个私生子岂不是个笑话。
第二,他知道,依照韩娆这个刚烈的性子,就算真有也不会留下。
所幸,这只是一个假设,没有任何成真的可能性。
男人又用指腹蹭了蹭她的小脸,轻轻舒了一口气。
只是,若是有人从背后看他,只会觉得他此时此刻的背影和动作透露着一股悲凉之感。
黄粱一梦的悲哀-
怀孕这件事就是一个小插曲,后来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默契地谁也没有再提过。
韩娆生病在医院住了两天,后来又被赵继川扣留在家两天,完全好利索了才回剧组。
这次进组,韩娆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剧组的地位变了。
就好像她不再是一个没有作品、没有背影的边角料,就连导演和其他第一次合作的圈内演员都对她多了些关怀。他们也不是事事都以她为中心,对她过分关注,而是在相处过程中,对她的态度很温和,甚至有些敬畏。
这种很微妙的变化,被韩娆捕捉到了。
韩娆不用猜也知道,这一切不是得益于她刚播的那部戏里月洋公主这一角色塑造得成功,而是因为上次她和苏宛闹上热搜之后,圈内都隐约知道她背后有一座靠山。
韩娆清楚,也许她被赵继川包/养这件事,一辈子不会有人捅到网上,但圈内人绝对一传十、十传百有所耳
闻。况且她了解苏宛的性格,在酒局上吃了哑巴亏,绝对会添油加醋地和别人编排她。
圈内这些人可能不知道她背后的靠山是何方神圣,所以对她拿出了谦逊友好的态度。
韩娆认为这种感觉挺奇怪的,就像是上初中时班里突然来个同学是校领导的孩子,总会被班主任格外照顾。
她具体也说不清自己是喜欢这种感觉,还是讨厌这种感觉。
若是以前,她一定是讨厌的,因为她清高、高傲、极度自尊。
这几年,反倒被生活磨平了棱角,脊梁也渐渐弯了下来。
不过好在,韩娆心态好,她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她,只要不故意欺负针对她就行。她对待剧组内合作的演员就像是同事,只在工作的时候交流,一收工就回酒店忙自己的事。
互不干扰。
直到有一天,秦云骞忍不住,在收工之后请她吃饭的时候问了出来。
秦云骞在这部戏中演男二号,是整个剧组和韩娆最熟悉的演员,毕竟两人合作过,还都是处女作,有着革命交情。而且,秦云骞这人挺够意思的,上次她的剧播出,他还主动默默帮她转发微博宣传。
配文:小鸢尾的戏,大家多多支持!
“小鸢尾”是《初恋的海》中韩娆饰演的角色,秦云骞饰演的男一号在戏里喜欢这么叫她。
因为秦云骞这个举动,还引起了不少当年的cp粉磕了起来。
韩娆是晚了两天才看到的微博,于是还特意私底下发微信感谢过他,秦云骞当时发了两个可爱的狗狗表情包,一个是“不用谢”,另一个是“继续加油”。
秦云骞就是这么一个真挚的人,他所作所为全是发自内心的,不求功利的。
这次,韩娆能在剧组再次和秦云骞合作,真的很开心。
韩娆记得那天他们在吃火锅,分别带着各自的助理,围坐在木桌的两侧。
Vivi性格好,和秦云骞的助理和快打成一片,火锅正涮着,两人不知道怎么提到了想调点儿酒喝,于是去一拍即合,决定去楼下的超市买点儿江小白、水溶C和冰块。
Vivi说她上大学的时候经常和室友们这么喝,这次一定要大显身手,调两杯酒让大家尝尝。
于是就这么的,桌上只剩韩娆和秦云骞两人。
秦云骞边用公筷往锅里加肉,边和韩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他们俩聊天的话题,还是追忆过往比较多,聊第一部戏,聊当时电影宣传时候的糗事,接着就聊到了他们第一次上微博热搜。
秦云骞感慨着说:“那时候我们都挺傻的,硬是守在微博,一会儿刷新一次,看热搜有没有往前上一名。”
韩娆也跟着一笑,说:“确实傻乎乎的。”
就着这个话题,秦云骞顺理成章地提及到她和苏宛的热搜事件,玩笑着说:“大家都说你背后有靠山,这事儿有几分真?”
火锅的蒸汽萦绕在眼前,韩娆睫毛颤动着,手上夹着的那一块涮肉也掉进了碗里。
她垂眸,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被点破的滋味不好受,她有些尴尬,随即把情绪掩饰下去,脸上笑盈盈的。
韩娆其实一点儿也不苛责秦云骞的冒失与唐突,她抬眸看着男人嘴角挂着的笑意,就能分辨出这只是一句玩笑话。
秦云骞大概率是不信圈内的那些传闻的,否则,他也不可能当着韩娆的面问出来,直接贴脸开大,弄得彼此都尴尬。
可明明只是一句玩笑话,还是猝不及防地牵动一下她的心。
她知道,强烈的自尊心和不合时宜的傲骨又在作祟。
韩娆放下筷子,手肘压在桌子上,表情中掺杂着几分混不吝,挑眉说:“那你觉得这事儿有几分真呢?”
秦云骞呵呵一笑,不屑地说:“百分之零。”
他言之凿凿,在她心里砸下一个天坑,尘埃渺渺,若是细看,只剩一片废墟。
秦云骞摇摇头,和她说:“咱们这个圈子就这样,风言风语的,一滴水都能渲染成大风浪。”他又往锅里填了些韩娆爱吃的蔬菜,继续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要是这样,当年不至于被林思梁……”
钱云骞性子太直,顺口就把这个名字说出来了,气得自己拍了左脸一下,说:“得,我这还没喝就醉了,你就当我在说胡话。”
韩娆特别洒脱地笑了,举着筷子去捞菜,和他说多吃点儿,就能堵上嘴了。
秦云骞同意她的观点,往自己碗里夹了不少肉。
那顿饭,韩娆照常吃,没流露出什么异样。
火锅还在沸腾着,天气太热,她的鼻尖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Vivi他们买东西回来之后,就开始调酒。韩娆一开始还以为他们说的神神秘秘,是什么高级的调酒办法,原来就是把江小白和水溶C兑在一起,在加上几块冰块就行。
Vivi瘪了瘪嘴,“姐,你先别嫌弃,我这也是需要技术含量的,主要是拿捏这个度。”
她大拇指和食指捏起来,留下一层薄薄的缝隙。
韩娆摇摇头,和秦云骞感慨说:“咱们真是老了,上大学的时候不流行这种高级玩意儿。”她特意加重“高级”俩字。
秦云骞轻“啊”了一声,玩笑着说:“我上学的时候也喝过啊,就你没喝过吗?”
大家哄的一下就笑了出来,气氛立刻热烈了起来。
那天,韩娆真觉得Vivi调的酒不错,连着喝了几杯。
结果当晚来了姨妈,躺在床上疼的死去活来。
Vivi直道歉,说都是自己不好,忘了韩娆生理期这回事了,还给她加那么多冰块。
韩娆自然知道这事不能怪Vivi,就是她情绪有些起伏,于是贪婪地想借酒浇愁。
那天晚上,她抱着暖水宝缩在被窝里,突然想到上次赵继川问她来没来例假这事儿,于是鬼使神差地给赵继川打了个视频电话。
可能是想证明点儿什么,又或者是身体不舒服想寻求点儿安慰。
韩娆又想到,虽然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腻歪,可真正分开,十天半个月不联系也是常态。赵继川有他的工作要忙,她有自己剧本要背,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反而寥寥无几。
两个人的性格又都是偏清冷一些,分享日常这种事做不到,以至于他们的聊天记录一般都是他通知她,问她哪天有没有时间,他要过来。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两人在他房间厮混一晚上,第二天早上穿上衣服,她回剧组拍戏,他坐飞机回北城。
这是他们形成的相处模式,把“炮/友”俩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越是这样,韩娆越摸不清赵继川心里的想法。她觉得,不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对她的那些细致入微的照顾和关心就是一场镜花水月。
韩娆还在胡思乱想,那边的视频电话突然接通了。
这个时间,赵继川的室内依旧灯火通明,显然是在忙工作。
他揉了揉太阳穴,幽深的眸子看向镜头,问她怎么了。
韩娆缩在被子里,整张脸都被收在屏幕里。她摇摇头,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最后憋了半天出来,她说:“没啥事儿,就是今天收工早,闲着无聊就想骚扰你一下。”
赵继川大概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北京时间九点,他问:“刚收工?今天拍夜戏了?”
和她在一起时间长了,他也算了解她的工作,能蹦出一两个专业名词。
韩娆说没有,“今晚和朋友去吃火锅了,刚回来冲了个澡就上床了。”
“朋友?”
男人只是重复了一句,没细问,很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朋友是秦云骞。
“不用背台词了?”他问。
因为这部戏是临时接的,韩娆压根没有提前背台词的时间,所以一进组,每天收工之后,她都要背台词。
这事赵继川听她说过。
韩娆得意一笑,随手摸到放在一旁的剧本,拿给他看,说:“我已经全背下来了。”
故意拉长尾音。
赵继川也被她逗笑了 ,说:“既然你都背下来了,不如明天回来找我。”
韩娆不得不承认,那一瞬她真受到他的蛊惑,动了买张机票回北城找他的心。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个想法,且这个想法这么强烈。
是因为她今天又生理期痛比较脆弱吗?
还是因为今天和秦云骞无意中聊到了他,她有些找不准两人关系的方向了?
韩娆就那么怔住了,过了几秒赵继川才说:“逗你的,我现在在出差,人不在北城。”
韩娆有些失落,悻悻地点了点头,说服自己还是算了,就算是他在北城她也去不了,她身体不舒服。
她忽然说:“赵继川,其实是我生理期到了。”
上次没做检查,这次来例假,她终究想告诉他一声,让他放心她根本没怀孕。
“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他问。
韩娆心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突然笑了出来,实话实说:“是有点儿。”
她没想到,他没听懂她的潜台词就算了,第一反应居然还是关心她。
她很感动,又和他说了很多。
而自始至终,赵继川都像是没理解到她的意有所指,压根没提怀孕这茬儿。
也不知他是真没懂她的言外之意,还是在装傻。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不知道聊了些什么,一转眼手机上的视频时常显示已经超过四十分钟。
挺漫长的,比他的会议还要长。
两人大概是同时意识到了这通电话打得太晚了。
韩娆的手机显示电量不多了,她只好和他说:“有时间再打吧,我要先挂了。”
她嘴上说着挂了,身体却很诚实,另一只手拖着暖水宝,根本没点挂断键。
赵继川那边也没挂,他似乎是在等着她挂。
过了几秒,男人再一次打破沉寂,问她怎么不挂。她没回答,反而看着外面的月亮,调皮地问他怎么不挂。
赵继川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的灯光璀璨,开口说:“娆娆,我很想你。”
韩娆手上的暖水宝滑落,她有几分无措,又有几分暗喜,因为他的这句想她。
这是他第一次说想她,以前她在床上的时候威逼利诱地问过他,甚至还矫情地让他说想她。
可他硬是没说。
现在,他成为主动的那一方,把她这个被动的人撩拨得一塌糊涂。
她想,怎么可以有一个人这么契合她的性/癖?
他既好又坏,既斯文又粗野,既温柔又粗暴……
韩娆眨眼看着那轮月亮,小声说:“我也很想你。”
那天晚上,韩娆失眠了。
她想知道,她做人怎么可以这么贪心,居然贪婪到想要他爱她。
如果说,以前的韩娆的只敢用“喜欢”来表达自己的情感,那今天她的心彻底被撕裂,因为她发现她想要他爱她。
可她又在乎今晚秦云骞那个问题,她背后是不是有靠山?
为什么是“靠山”这个词呢?还不是因为这段关系不正当。
韩娆叹了口气,她知道这题无解,只能告诫自己清醒点儿,别真爱上他。
那一年她二十四岁,以前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看破红尘,现在这个想法分崩离析。
因为爱这个事本身就无解,在想他的时候那一瞬的心动,是她没法控制的生理现象。
韩娆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嘀咕一声:别他妈的真犯贱犯傻-
这部戏体量不大,只拍了六十多天。
韩娆杀青的时候正值九月中旬,天还没怎么转凉。
这次,她没直接回北城,而是回了趟苏州老家。不知怎么,拍戏的时候孤身一人总是会想家,于是已杀青就搞了张高铁票回去看看。
后来,韩娆特别特别庆幸这次的决定,不带任何犹豫地回家,回去看一看外婆和妈妈。
韩娆回家这事,也没和任何人提前说过,她装好之前有次逛街给徐恋秋和苏芝玉买的金镯子,拖着行李箱就回家了。
当苏芝玉听见门铃响开门的时候,看到韩娆震惊得眼睛都瞪大了。老太太一边斥责她没个准话,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一边拉着她的手稀罕她,说她怎么看上去又瘦了。
每次回家,苏芝玉都说她瘦了,韩娆知道,这话的可信度不高,于是哈哈一笑就带过了。
韩娆把行李箱拉进自己地卧室,然后陪着苏芝玉坐下来看河北梆子。苏芝玉上了年纪了,除了出门去遛弯,就爱看些戏剧。年轻的时候她爱听昆曲和京剧,偶尔还听听黄梅戏,河北梆子是最近才迷上的,电视里演的这一出正是《宝莲灯》,讲的是沉香劈山救母的故事。
韩娆问她怎么听上河北梆子了,苏芝玉拍了拍她的手,学着年轻人那一套说:“也要不断接触新事物嘛。”
韩娆逗她,故意说:“那给你放一个动画片。”
老太太连忙摇头,说:“这东西我看不来。”
韩娆笑了笑,回屋拉开行李箱,把买的手镯取出来,然后神秘兮兮地坐在沙发上,让外婆闭上眼。
苏芝玉撅了撅嘴,点了点她的额头,“什么事啊,神秘兮兮的。”
韩娆拉着她的右手,把金镯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外婆左手上戴着一个金镯子,还是外公在世的时候买给她的。那时候家里也不算太富裕,但外公攒了点钱就买给她了。韩娆对这个场景印象特别深刻,那时候她还小,外婆的头发还没白,金镯子戴到腕上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
苏芝玉睁开眼,惊喜地看着腕上的金镯子,突然愣住了。
过了会儿,她低头在镯子上咬了一下,笑着说:“是真的呀。”老太太掂量掂量,说:“比你外公买的还重着嘞。”
韩娆那一刻突然找到了赚钱的价值,她出去拍戏工作,不就是为了这一刻。
这个镯子其实她上部戏杀青的时候就买了,可一直没回家,所以现在才有机会送给苏芝玉。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赵继川曾经给过她一张卡,她可以堂而皇之用那张卡给自己买衣服买包,却不想用那里面的钱给家里人买东西。
现在戴在外婆手上的这个足金的大镯子,虽然才四万多一点,还不及赵继川随手送她一只包的零头,可这钱都是她自己赚的,很干净。
苏芝玉只高兴了一会儿,又数落她:“好不容易赚点儿钱,都给我这个老太太花了。”
韩娆轻轻一笑,贴在她怀里,“还给我妈买了一个,给你们俩花。”
“那等你妈下班回来肯定也得高兴坏了。”
韩娆鼻子有些泛酸,静静地听着电视里咿咿呀呀地唱着,唱的是什么,一句台词她都没听懂。
韩娆总觉得徐恋秋不拿老韩一分钱的抚养费,把她带大很不容易。这些年,她们孤儿寡母的,没少挨人欺负,可徐恋秋还是把她养的很好很好。她小时候喜欢跳舞,舞蹈班从来没断过,每次交钱的时候徐恋秋都没犹豫过。
她这些年总觉得亏欠,以后要慢慢报答她。
徐恋秋和苏芝玉把她当作至宝,保护得很好很好,希望她能少受一些罪。
可单纯的她步入社会,立刻就受到了毒打,经历了人性的险恶,变得不再是她。
她们也把她教得很好,教她做一个善良正直的人。
可她们若是知道,她和赵继川的这段不正当关系,又会怎么想?
韩娆闭着眼睛,又把苏芝玉抱得更紧了一些,发誓肯定不能让外婆和妈妈知道自己在外做的坏事。
傍晚,徐恋秋下班,三个人去下馆子,点了几个地道的苏州菜。
刚开饭没多久,赵继川就给她发微信,问她怎么想起来回苏州了。
韩娆和他解释说自己突然有点儿想家,打算待一周再回去。赵继川说那正好,他差不多也得十天半个月回北城,等回去再见。
两人自从上次韩娆心血来潮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就开始渐渐多了一些聊天内容。比如,他这次去纽约,就提前告诉她了。
韩娆觉得这类似于彼此报备行程,挺奇怪的感觉的。
就这么的,她握着手机和赵继川多聊了几句,期间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苏芝玉捕捉到她的微表情,用手肘怼了怼徐恋秋,然后清清嗓子,说:“盈盈,和谁聊天呢?”
韩娆立刻把屏幕熄掉,将手机倒扣在桌子上,“没谁?吃饭吧。”
苏芝玉眨了眨眼,敏锐地说:“阿盈不会要给我领回来一个孙女婿了吧,我这四世同堂也指日可待了。”
全家苏芝玉最关心韩娆的恋情和婚事,当初她和谢遥辰在一起,就是无意中和外婆说漏了嘴。
苏芝玉年龄虽然比较大,但是思想前卫,她鼓励韩娆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多谈恋爱,一定要谈帅的。但要是结婚的话,一定要找人品好加帅的。
韩娆连忙矢口否认,举起杯子喝了口水压压惊,“哪有,妈你瞅瞅外
婆,又瞎说。我这八字还没个影呢。而且,我现在是事业上升期,我想好好多拍几年戏,暂时没这个打算。”
苏芝玉给她夹了口菜,也不知道是信还是没信,只是说:“那还是要抓紧的,年龄大了不容易生出可爱宝宝。”
韩娆被她的荒谬言论逗笑了,让她以后少看点儿,上面尽是一些危言耸听的话。
这顿饭吃到一半,韩娆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是韩庭。
韩娆一接电话,韩庭就劈头盖脸数落她回家不告诉他一声,“你这个亲姐就如同虚设,还不如我薇姐。”
韩庭知道韩娆回家还是通过Vivi的朋友圈,Vivi发了两个车票,配文:一个苏州,一个哈尔滨。
“你早半个月不回,晚半个月不回,偏偏赶这个时候回,你有何居心?”韩庭一顿输出。
因为他八月底开学,才刚开学半个月。而再过半个月,就到了国庆节,他又能放假了。
韩娆嫌弃地把手机移远了一些,说:“我们吃饭呢,一会儿你唾沫星子都喷菜里面了。”
韩庭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扯着嗓子叫“外婆”,“外婆你帮我揍她。”
直到苏芝玉抬手拍了韩娆胳膊一下,韩庭才罢休。
韩娆表面上一脸嫌弃,其实特别喜欢今天的氛围,特别喜欢家里的氛围。她想,下次回来就要过年了,到时候韩庭他们几个又能打麻将打通宵了-
韩娆计划在苏州呆一星期,实则整整呆了十二天。
这次她迫不及待地回北城,不是因为有工作要忙,而是因为中介联系她去看房子。
上部戏杀青,韩娆和赵继川顺口提了一嘴这件事,后来她想想,确实应该提前找房子。虽然她现在那套房子得年底才到期,但是找满意的房子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前阵子,中介给她发了不少房源信息,她都不满意。这次的这个,她一眼就相中了,所以当机立断决定回北城。
韩娆到北城的第二天就跟着中介去看房子,当天就签下了合同。她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签了合同之后立刻就开始操持搬家的事。
韩娆打死也没想到,这次搬家居然会让赵继川和韩庭碰在一起。
一切都彻彻底底脱离了她的掌控。
而赵继川居然堂而皇之地和韩庭开玩笑,说:“那按辈分,你确实要叫我一声姐夫。”
第42章 敲门声“舌头伸出来”
韩娆搬家这事儿弄得很简单,合同手续走完了,她就开始打包收拾东西,收拾完,就联系搬家公司。也不像旁人一样,要找个算命师傅看看吉祥日子。
韩娆原以为她生活了三年这个小家没什么东西,收拾的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她在北城的生活留下了那么多的痕迹。
而这些痕迹,也要随着这次搬家,或多或少地优胜劣汰地磨灭一些,比如她住了三年的那张宽一米五的床,还有她用了三年的那个单人沙发。
生活总是要有一些取舍。
韩娆也没矫情,秉持着“该留的东西留下,不要的东西统统扔掉”的原则,还是前前后后收拾了十多个大箱子的东西,通通被搬家工人扛着扔上车。
韩娆搬家的过程中,赵继川一直都没出现。他隐约听说,他公司在搞一个新项目,一直在出差开会,忙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她也不愿意依赖他。
搬家而已,算是一件小事。除了收拾东西打包的时候需要她自己分门别类地整理好,费点儿力气。
其他的,有钱就能办事。
新家的卫生是提前找保洁阿姨彻彻底底清扫过的,家里的新床、沙发、扫地机器人什么的都是新买的,不过刷的是赵继川的卡,搬东西这事是雇佣工人干的……
就连搬到新家收拾旧物,也有韩庭和Vivi帮忙,韩娆反倒真像一个甩手掌柜。
这天周末,韩娆刚搬到新家没两天,她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感慨着有钱真好。这套房子地段特别好,位于黄金地界,年纪大,装修还好,她顺理成章拥有了一件舞蹈室。
韩娆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感慨,可惜现在,她还只能租房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什么时候真能在寸土寸金的四九城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韩娆伸个懒腰,浑浑噩噩地胡思乱想,在她身后忙忙碌碌干活的韩庭不愿意了,吼了一嗓子,说她:“你今天务必要支付我工钱!”
韩娆回头,韩庭正蹲在地上哀怨地看着她,一手还拿了把小刀,低头把那个密封的大箱子划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地上,都是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有一些裱着相框的照片,一些玩偶,还有一大盒拼图。
“我是你亲弟,不是无情的干活机器,ok?”韩庭嘴上虽然抱怨着,手上却一点儿都没停下来,他从里面掏出用泡沫箱封好的盒子,在里面拿出一对画了kitty猫的情侣杯。
韩庭见韩娆无动于衷,随手把手里那双挂着兔子耳朵、超级可爱的棉拖鞋扔到了韩娆脚边。
韩娆对他挑挑眉,厚着脸皮抬脚把凉拖蹬了,换上棉拖,“谢谢弟弟。”
韩庭翻了个白眼,“尔等厚颜无耻之人真是少见。”
韩娆唇角弯起来,不动声色地笑了。她觉得幸好这两天韩庭放假,还能来帮他收拾东西,不然就她和Vivi两个劳动力属实是有些费劲儿。
韩娆捡起扔在橱柜上的手机,顺手给韩庭转了点儿钱。
韩庭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掏出手机,一看韩娆给他转了五位数,立刻按了“退还”键,语重心长地说:“你又租房子又搬家又买家具,还刚给外婆和阿姨买了金镯子,手头肯定没多少钱了吧。没事儿别给我转钱,我有钱,生活费够花。”
韩庭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场景有些矫情,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立刻闷下头干活,将哆啦A梦的存钱罐摆沙发旁的柜子上。
韩娆怔了一下,有种骤然间被点醒的感觉。其实韩庭说的没错,若不是在这些家具上赵继川掏了钱,她现在肯定入不敷出了。
看来以后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她还是要存点儿钱的。
韩娆抿了下唇,状作无所谓地说:“这不是奖励你的辛苦费嘛。”
韩庭摆了摆手,“别得瑟了你,先留着自己花吧,等你赚大钱再给我吧。”
韩娆轻“嗯”一声,她突然觉得很欣慰,弟弟长大了,知道关心姐姐了。不是小时候,小屁孩一个跟在她身后,路过超市就哭着闹着非要买玩具了。
韩娆凑过去,坐在地上,和韩庭一起收拾。
姐弟俩一干就是一下午。
眼见着天色暗了下来,韩娆要点外卖,结果韩庭说晚上约了同学一起海底捞,马上就走了。
韩娆也没留他,扔给他一把钥匙,让他明天早点儿过来,估计还得收拾一天。
韩庭接过钥匙,随手扔在裤兜里,蹲下说了句“韩扒皮。”又帮她收拾了一会儿。
韩娆盈然一笑,见到他弄完,起身送他离开,然后盘腿坐在沙发上,重新掏出手机研究吃点儿什么。
结果没过几分钟,就有人敲门。
韩娆门还没推开,就特别无奈地说:“怎么又回来了?不是给你……”
下一秒,韩娆的表情僵住,因为站在门外的是赵继川。
他风尘仆仆地归来,身上仿佛夹杂着秋风的味道,有股瑟然之感。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缎面衬衫,没系领带,袖口微翻着,手上还拎了件西装外套,一副随性又懒散的样子。
韩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她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情,惊喜,错愕,不可思议?
反正肯定复杂到了极点。
因为算起来,她和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上次见面还是临杀青的时候,她参加一期综艺节目的录制,当飞行嘉宾。录制结束后,顺便来找他。
而这次,他也没和她说今天
会回来,也没说回来之后就会过来看她。
赵继川看她纤长的睫毛轻颤抖着,嘴巴微微合上,脸上透露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终于开口笑了。
他说:“傻了?”
声音低沉,有磁性,抓的韩娆的心痒痒的。
她侧过身让他进来,随口问:“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话音刚落,只听见门被关上,发出“砰”的一声,很闷很闷,就像她压抑许久的感情。
韩娆再抬眸,男人英俊的脸早已经压了下来,他随手把西装外套放在鞋柜上,另一只手箍住她纤细的腰肢,措不及防地吻了上来。
他的唇微凉,仿佛还挂着外面的温度,轻轻和她的唇畔蹭在一起。
韩娆觉得自己这些天其实是想他的,想他这个人,想他滚烫的身体,想他热烈又强势的吻,甚至想他做/爱时粗暴又温柔的动作。
可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有些紊乱的呼吸打在她的脸上,她又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能愣愣的,睁着眼睛,瞳孔中映衬着他的身影,任由他亲。
赵继川抬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压低声音调侃着说:“才几天不见,就连接吻都不会了?”
韩娆顿时耳根就红了,他说这话岂不是在瞧不起她的本事。她又不是未成年,又不是涉世未深的女人,怎么就还不会接吻了呢?
她不光会接吻,她还会强吻呢!
韩娆抬手勾住他的脖子,随之踮起脚尖,闭上眼睛打算强吻他,结果男人偏过头躲开了,轻轻用指腹揉捏她的耳垂,很烫。
韩娆扑了个空,睁开眼看着他,他一脸色戏谑的表情,摆明了是在挑逗她。
幼稚至极。
韩娆轻“哼”一声,心想着不亲拉倒,她还不稀罕。她收回手,准备远离他,结果又被男人扯着手腕拉了回来。
他把她堵到玄关处的衣帽镜上,贴上去,擦的锃亮的镜子里映衬出两人交叠的身影。
男人一脸蛊惑,轻捏起她的下巴,“宝贝,张开嘴。”
韩娆心想,自古以来的狐狸精不都是女的吗,怎么她撞见了一个男的。她抬眸看着他姣好的皮囊,心想,他要是没钱没本事,下海也行。到时候,她一定努力赚钱花重金点他。
韩娆虽然心里在编排他,可身体上却格外诚实,循着他的话把唇瓣微微启开一个缝隙,隐约能看见藏在里面的舌头。
她今天没有化妆,只涂了透明的润唇膏,但她的唇色本身就非常好看,不是很深,像一抹桃花,灼灼其华。
赵继川眸色加深,捏了捏她的小脸,压低声音继续蛊惑着说:“把舌尖探出来。”
韩娆也不知道为啥,她的呼吸也紊乱了起来。接吻就直接接吻便好了,为什么他要放大放缓这个过程,让她觉得浑身过电一般,心态飘飘然。仿佛她真的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接吻还要他教。
虽然满肚子疑问,但是韩娆却觉得这种感觉格外新鲜、刺激。
于是便轻轻探出了舌尖。
赵继川见状,附身,贴近她,唇瓣含住她的舌尖,轻咬了一下,彻彻底底将她搅入。
他真觉得自己挺卑劣的,在情/事上,总想给她一些新鲜的、不可磨灭的、独一无二的记忆。
估计没人会想到,在生意场上雷厉风行、衣冠楚楚的赵家大公子,私底下居然会这么变态,心思这么卑劣。
可他的所有只针对韩娆一个人。
赵继川之前想过,若是有朝一日,有一个人手拿他的黑料,想搅得他满身腥,彻底把他卑鄙、恶劣的一面公之于众,那这个人只能是韩娆。
因为他对别人从不这样。他只对韩娆一个人贪婪,贪婪得想让她包容他的所有,尤其是阴暗的那一面。这才是真实的他。
韩娆被吻的云里雾里,只觉得舌根发酸发胀,整张嘴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攥紧他的衬衫,示意他松开她。
赵继川接收到信号,缓缓松开她。
在暖黄色灯光的映衬下,她只见他的唇畔润着光,甚至还拉出一抹银丝,暧昧至极。
韩娆眨了眨眼,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她觉得自己还是活的不如他久,调情的手段和他比起来也是相形见绌。
赵继川看着她发愣就觉得有意思,他贴在她耳畔,咬着她的耳垂问:“学会了吗?”
韩娆吞了吞唾沫,挑着眉说:“现在该你了,张开嘴巴。”
赵继川重新压下来,重新封上她的唇,“娆娆,哪有徒弟戏弄师傅的?”
热烈极致的吻卷土重来,韩娆只觉得耳畔轰鸣,她被他抱到沙发上压在身下。
这次她换了大沙发,不再是那个只能装的下一个人的单人沙发,赵继川能彻彻底底把她压在上面。
男人接着去扯她的上衣,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针织衫,轻轻一撩,就要脱落。
韩娆手撑住他的胸膛,有些着急地说:“家里没套,我没买。”还没来得及买。
男人似乎提前预判她会这么说一般,从兜里掏出两枚薄薄的银色东西,塞进她手里。
韩娆攥紧拳头,她真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狗,以前买套都是她的事,因为她不会允许自己怀孕。没套,她是打死都不会做的。
而他太了解她的性格,甚至都能猜到她搬家不会记着买这东西,所以自己准备了。
真恐怖。
被一个人太过了解,真的恐怖。
不过这个想法被韩娆一扫而过,因为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又被集中在了唇畔上。
他吻她吻的凶狠,似乎很想很想她。
韩娆也被撩拨得不成样子,抱住男人的腰,抬手去解他的皮带,“啪”的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再进一步,动作突然被敲门声打断了。
赵继川垂眸看她,似乎是在反应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他的发丝有些凌乱,在灯光的照耀下甚至显得有些狼狈。
韩娆也没好到哪里去,鼻头沁着薄薄的一层汗水,满脸写着被打断的不乐意。
“咚咚咚!”
敲门声再次响了起来,“姐,开门!”
韩娆人直接僵化在原地,下一秒,她反应过来,立刻用手去推赵继川,还得克制着压低声音说:“我弟。”
赵继川被突然打断,上不上下不下吊在那,脸色不太好看。
他没说话,似乎是在冷静,过了两秒说:“别理他。”
韩娆摇摇头,这是什么鬼主意,她要是不去开门,估计韩庭会以为她出了什么事,甚至都能破门而入,报警也做得出来。
破门而入?
韩娆一惊,脸上顿时花容失色,她忽然想起些什么,立刻一脚踹开了赵继川,狼狈地说:“他有钥匙。”
第43章 下马威“解开,掏出来”
敲门声还在继续,“砰砰砰”三声一组,很有节奏。
赵继川觉得自己的耳廓被这聒噪的声音扰得发麻,他深呼了一口气,从韩娆身上起来,留给她解决这个麻烦的时间。
不过他的眼神像刺刀一样,生硬地落在她身上,韩娆只觉得自己被盯成了筛子。
她抬眸看向男人,他满脸幽怨,恨不得想立刻马上掐死她。
赵继川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他黑色的皮带卡扣已经解开,就差顺手抽出皮带裂解开裤扣,将自己的欲/望释放出来。再加上刚刚那个吻两人亲得水深火热,更让他有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感觉。
人本身就是高级动物,是动物就有欲/念,有兽/性,有最卑劣又最纯洁的需求。
而这种需求却因为一个外来者,硬生生被打断。
男人的心被劈成两半,最后硬生生是作为一个人的道德感束缚住了他,让他心甘情愿地起身,免得这场情/事被撞破被窥探。
赵继川坐了起来,慵懒地倚靠在沙发上,重新把皮带扣好,顺便摸了下被还韩娆踹的小腿,隐约还有些发麻发疼。
从那一脚,赵继川是真能感觉到她急眼了,慌不择路,似乎下一秒就是万丈深渊,掉下去摔得片甲不留。于是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踹开他,掩饰掉自己的狼狈不堪。
韩娆从来没觉得自己心跳这么快过,她甚至都不知道究竟还如何思考了,怔怔地看着赵继川。
男人和她对视,发现她头发凌乱,嘴唇被亲的微微肿起,眼尾也泛着淡淡的红色,就是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因为情/欲所致。
就在这时,敲门声停止了,但被韩娆扔在置物架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不用猜就知道,打电话的人是谁。
有规律的铃声再次给室内的人增加了压迫感。
韩娆看了男人两秒,抿住唇,想装死,又怕韩庭真下一秒就将钥匙插入锁孔,扭动,打开门,然后推门而入。
不过好在韩娆心理素质强大,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出了对策。
她压制住内心的慌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仰着脖子冲着门的方向喊:“小庭,你等一会儿我找到件衣服换上,我刚刚要洗澡着。”
下一秒,电话声断掉了。
韩娆也舒了一口浊气。
赵继川看着她微红的小脸,情不自禁地将目光定格在她的唇畔上。
就是这张饱满又湿润的小嘴,说起谎话都不用打草稿。
他能想到,她骗他的时候,也是这番姿态,明明心里都慌死了,但是面上宠辱不惊。
赵继川笑了,抬手拍了拍褶皱的衬衫,将衣摆重新塞进裤子。
他起身,这样看上去,他又是那个衣冠楚楚、叱诧风云的男人。
赵继川低头审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还算体面,可以见她的弟弟。
与此同时,韩娆也重新将内衣的卡扣搭好,套头穿上衣服,顺手拂了拂衣服上的尘埃。
她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于是穿上被踢在地毯上的拖鞋,立刻推着赵继川的腰,要往卧室方向赶他。
赵继川再一次刷新了对她的认知,生个病都能矫情地说自己抬不起手腕的人,居然真的趁着他毫无防备,硬生生将他推出了几步。
男人压低声音,问她:“金屋藏男人?”
韩娆现在是挺佩服他的,心理素质太强大,居然一点儿都不恐慌,还有心思和她开玩笑。
他就不怕被她弟弟看到吗?到时候该怎么解释?
韩娆瞬间又纳过闷来,他根本不用在意这些事,他是出钱的那一方,又不是被包/养的那一个,他有什么可心慌的?
女人面上有些挂不住,“我没时间和你开玩笑,你先进去好不好?”
她边说边去推他。
赵继川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扭扭捏捏的,在自己亲弟面前藏着他,摆明了不想家里人知道他这号人。
男人又想到了谢遥辰,想到了他曾经和韩娆互相见过家长,眸色立刻沉了下来。
嫉妒心再次作祟。
韩娆看了一眼门的方向,韩庭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况且他在门外等的时间也真的够长了。穿一件衣服而已,用的了这么长时间吗?
于是敲门声再次响起,“姐,好了吗?你弟我等的花儿都谢了。”
韩娆抬眸看向赵继川,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放缓声音,“求求你,应付完他我随你处置好不好?”
她其实挺能理解赵继川发脾气的,因为低头的瞬间,透过黑色的西裤布料,她能感觉到他的不满和灼热。
大概是这句乞求或者她提的这个条件,太过诱人,男人点头,跟着她进了卧室。
韩娆本想把他塞进衣柜里,但又觉得这样太不是人了,立刻换了个地方,把他推到阳台上,将窗帘拉上。
韩娆转身就要走,忽然想起些什么,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印上一个吻。
她转身要离开,又被男人强硬地拉了回来,她心一惊,害怕他又想出什么幺蛾子,或者又要吻她。结果男人只是细心地帮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便松开了她。
韩娆立刻离开,还不忘把门关上。
终于,大门被拉开,首先映入眼帘地就是韩庭那双嫌弃又哀怨的眼睛。
韩娆立刻侧过身,问他:“怎么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去吃海底捞吗?”
韩庭耸了耸肩膀,“我忘拿手机了,还有你家的钥匙。反正也没走多远,就顺便回来一趟喽。”
韩庭有两个手机,一个用于私人生活,一个用来工作。
他落下的是用来工作的手机。
也不怪他不要韩娆的钱,因为他已经基本上实现经济独立了,至少在大学生活中养活自己没问题。
韩庭学的计算机专业,挺卷的,平时课也多,但他不知道从哪弄了渠道,给人做家教的中介,专门收中介费。除了平时要和家长老师双方交流,再在各个平台发点信息宣传,基本不太用时间。
按他的话说,他这种高智商的人,有时候赚钱不用充当廉价的劳动力,只需要微微动动脑子。
而这个高智商的人,其实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家里的氛围不对了。
就好像,有一种别人入侵的感觉。打个比方,这感觉就像青春期的时候家长溜进学生的房间翻了他的东西,即使最终恢复了原位,但还有蛛丝马迹的不同。
而此刻,这个蛛丝马迹,在韩庭偏过头看到鞋柜上的男士西装外套的时候,被瞬间捕捉到了。
再联系今天韩娆的反常与迟钝,韩庭立刻就猜出了什么。
她有男朋友了。
叫什么着?
瞬间脑子里蹦出一个名字——赵继川。韩庭不知道为什么,直觉曾经在年底给韩娆打电话的这个男人一定就是她的男朋友。
韩娆听见韩庭的话,脑子都要气冒烟了。
韩庭忘记拿钥匙了?
早知道他手里没钥匙,她和赵继川至于被逼到那个份上。
不过韩娆也没过分表现出来,她走进客厅,装作慵懒地打了个瞌睡,问韩庭:“你把手机扔哪了?”
她现在只想快点儿把他送走。
韩庭看了眼紧闭的卧室房门,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走到还没收拾完的大箱子附近,弯下腰从一堆瓶瓶罐罐里翻出手机,还有那个钥匙。他把钥匙扔起来又接住,得瑟地说:“估计是放裤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出来。”
韩娆:“……”
她现在不想看到这把罪恶的钥匙。
女人吐槽了句:“什么都丢,你咋不把脑子也丢在我这呢?”
韩庭哈哈一笑,“你是在觊觎我的智商吗,姐?”
韩娆撇了撇嘴,不想搭理他。若是以前,她肯定得踢他一脚,问问他是不是不知道谁是大小王了,居然敢内涵她没他聪明。
但今天不同往日,韩娆不敢放飞自我,她甚至不敢直视他。
若是韩庭注意一些,就会发现,韩娆一直侧着身面对他,一会儿捂着脸打个瞌睡,一会儿捏捏鼻子,一会儿抿抿唇。
她的小动作太多了,因为她在掩饰,不想让韩庭发现她波光潋滟的唇。
韩庭本来也不想逼着韩娆说些什么,他能理解她,她谈男朋友了,不和家里的长辈说,一定是有她的考量。
但是为什么他这个当弟弟的她也要瞒着呢,她明明知道的,即使他知道了,可若是她不让告诉家里,他也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他从小就跟她站在统一战线。
而且,韩娆今天的种种掩饰太过可疑了。
韩庭挺担心她被人洗脑被人骗的,所以越来越好奇,说他多管闲事也好,说他闲的扯淡也罢。他势必要见一见这个男人的,就算即使有一天韩娆被这个男人欺负了,他也能找到人算账。
韩庭下了决心。
他希望姐姐幸福一些,仅此而已。
韩庭光明正大地白了她一眼,人往沙发上一坐,还给自己倒了杯水。
韩娆:!!!
这是啥
意思?不走了?
“姐。”韩庭喝了口水,玩笑着说,“你跟我说实话,你今天开门开的这么晚,是不是偷偷藏男人了?说吧,你到底带了什么人回来?不会是我薇姐吧。”
韩娆呼吸一滞,正想扯谎,只见韩庭的脚边落下一枚黑色的东西,是赵继川的钻石袖扣。
估计是刚刚折腾得太厉害了,胡乱彻掉了。
韩娆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她该怎么和弟弟解释?
她很绝望,她不想让赵继川和她的家人扯上关系的。
况且就算她愿意把赵继川介绍给韩庭,那她改怎么定位赵继川的身份呢?
男朋友吗?
韩娆摇摇头,肯定不行。赵继川很介意她逾矩的。她还记得,上次因为赵霁月叫了她声“嫂子”,他说了什么样难听的话,她觉得被冤枉挺屈辱的。
她不想再自取其辱。
正在韩娆绞尽脑汁要否认的时候,只见卧室的门被人拉开,男人从里面走出来,室内的灯光瞬间打在他的身上。
他的唇畔颜色发艳,也是刚刚激烈的吻遗留下的。任人一看,就知道刚刚做了什么?
不过赵继川面不改色,淡定地用手摸了摸嘴唇,走出来。
他衬衫的袖子挽着,因为右手那枚袖口掉了,看上去有些凌乱。不过他整个人衣冠楚楚,甚至脸上还挂着一个特别“可亲”的笑,他走到韩庭面前,绅士地伸出右手,“赵继川。”
要知道,让他主动伸手还是少见,一般情况下,都是别人对他伸出手,乞求他给个薄面。
可见,他很重视和韩庭的这次见面。
而韩庭也出于礼貌,把手搭上,跟着自报家门,“韩庭。”
他突然间觉得这男人有些眼熟,倏地一瞬间就想起来了。他见过他,在横店那次,他们一起“拼过车”。
一切好像都拨云见日。
上一次见面,韩庭虽然喝醉了,但并没有断片。他记得这个坐在他身边笼了一层阴霾的男人,记得那辆上百万的车……
他当时就觉得奇怪,有钱人怎么可能出来当出租车司机?回学校之后还和室友探讨过这个问题,室友说有些有钱人就是奇葩,好日子过够了就想体验生活。室友还给他举例,说上次回家打车打到一辆特斯拉。
于是韩庭就被说服了。
现在看来,上次韩娆电话里态度强硬,打死不让他过去,就是因为这个叫赵继川的男人也在。
“我姐你们……”韩庭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
赵继川唇角微微上扬,说:“你姐是我的女朋友,那按照辈分,你确实要叫我一声姐夫。”
男人看向韩娆,又说:“你姐姐觉得和我在一起时间还太短,本来打算再考验考验我,再把我介绍给你家里。现在看来,倒是我们有缘分。上次在横店,你喝醉了意识不清醒,我们没来得及正式认识,这次反倒是有机会了。”
韩娆从赵继川主动拉开门从卧室走出来那一瞬人就懵了,她只觉得一切都脱离了她的掌控。
结果她没想到,男人居然还坦坦荡荡地说自己是他的女朋友,要求她弟弟喊他姐夫,甚至还顺便、滴水不露地帮她圆谎。
明明解决了韩庭的为难,她应该舒一口气的。
可不知为什么,韩娆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她不想和他牵扯得这么深,却又震惊他承认她女朋友的身份。
是为了替她圆谎这么说的,还是由衷这么觉得的?
韩娆不知道。
她从头到脚审视赵继川一番,男人很淡定,很坦荡。
她怕他露出破绽让两人尴尬,视线定格在他的小腹下,男人早就化坚硬为柔软,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韩娆感慨,他可真狠。
这种事都能控制住的男人该有多狠,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韩娆叹了一口气,事已至此,她被逼上了梁山,只能顺着赵继川的话说。
而韩庭也一直盯着赵继川,从他出现那一刻起就一直盯着。身为同性,他能感觉到赵继川身上那股肃杀之气,能感觉到他这个人内里不去面上这么和善。他气场太强大了,光是站在那里,就让还只是一个大学生的韩庭觉得望尘莫及。
可韩庭不愿意示弱,此时此刻,他的立场是韩娆的娘家人。
她是韩娆的亲弟弟,是她的底气,他必须让眼前这个男人觉得他们家不是好欺负的,给他个下马威,免得要是他以后想欺负韩娆,还得掂量掂量。
这些教训都是他总结的,从谢遥辰那总结的。亏的他们家里当时待谢遥辰那么好,拿他当祖宗似的供着,结果这个傻逼不仅绿了韩娆,还厚着脸皮PUA她。
韩庭轻笑一声,从最开始的茫然无措中清醒过来,他说:“还没结婚呢,叫姐夫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
弥漫在两个男人之间的硝烟味就这么溢了出来,韩娆闻到了,只觉得想死。
韩庭平时这个软柿子脾气,今天怎么这么强硬,是想害死她吗?
韩娆觉得,依照赵继川的性格,他不会和韩庭斤斤计较,但一定会变本加厉地从她身上报复回来。
弟债姐偿。
果不其然,男人只是笑笑,妥协着说:“那就随你习惯,你想喊什么就喊什么。”
韩庭刚想说话,立刻被韩娆打断了,她走过去挽着韩庭的胳膊,“好了小庭,今天太晚了,你不是还约了同学吃海底捞吗?先回去吧。”她看了眼赵继川,接着说,“我们俩也该吃饭了。”
韩庭闻言,忽然开口说:“我同学恰好有事不来了,正好,咱们仨一起吃吧。”-
韩娆也不知道三个人怎么就一起出门,找了家附近的店,坐在了一张桌上。
她觉得很诡异,根本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到这个份上,也没想到在韩庭提出一起吃饭之后,赵继川会答应下来。
韩娆真想说:既然你俩都想吃,那就你俩吃吧,我可不去了。
但她又觉得两人是两颗大炸弹,撞在一起,指不定会闹出点儿什么。她不放心,只能提心吊胆地跟着。
韩庭不是赵继川,他没过过纸醉金迷的生活,于是选了一家比较普通的餐厅。赵继川也没有异议,穿着一身定制西装就跟着进了店。
进店之后,韩娆本想挨着赵继川坐,结果却被韩庭拉到了身边。
韩庭架势做的特别足,点菜什么的都是他张罗的,他说:“你习惯喝什么酒?白的还是啤的?”
他现在还没找到一个合适的称呼叫赵继川。
“都可以。”
于是,白的啤的齐上阵。
韩娆眉头蹙了起来,急忙制止,“今天太晚了,明天他还有事儿,咱们随便吃点儿就行了,别喝酒了。”
赵继川覆住韩娆的手,摇摇头,“无妨。”
赵继川其实能感受到韩庭的压迫力,只是一个才不到二十的大学生,这点儿刻意营造的压迫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他之所以顺着韩庭,是因为他是韩娆的弟弟,他这个当姐夫的想给他留个好印象。再者就是,他能理解韩庭找他喝酒的动机,完全是为了护着韩娆。她有个好弟弟,他替她开心,难怪她这么心疼照顾这个弟弟。
可赵继川还是想单纯了,他以为韩庭是要和他拼酒,结果韩庭是打算灌他酒。
韩庭手边摆了瓶十几度的罐啤,给他倒的却是白的加啤的。
懂行的人都知道,酒掺着喝最容易醉了。
而且,韩庭虽然次次
都举杯,但是喝了半天,他那一瓶都没下去,反倒是赵继川真的一杯接着一杯喝。
韩娆看的头皮发麻,心疼地坐到赵继川身边,对韩庭说:“得了,别倒酒了。”
赵继川摆了摆手,附在她耳边说:“无妨,弟弟想喝,我陪着就是了。”
韩娆叹了口气,在他们俩面前,真的影响她的发挥。她不想在韩庭面前摆出一副被赵继川治的服服帖帖的姿态,他肯定能看出来,到时候真的纸包不住火了。她也不想在赵继川面前表现出太过跋扈欺负弟弟的一面,辜负了韩庭这番举动。
是的,她反应过来了韩庭的动机。
只可惜,他下马威给错了人,赵继川压根不算她的男朋友。
于是,她只能看着他们随口扯两句,一杯接着一杯喝。
大多数时间都是韩庭在说,起初只是查户口似的,问东问西,到后来就开始威胁,说一些“你要是对我姐不好,别怪我不客气”之类的话。
赵继川一一应下。
喝到最后,白的和啤的都空了。
赵继川似乎也醉了,仰在椅子上,闭着眼轻揉着太阳穴,喉结剧烈滚动着。
韩娆没见过赵继川喝这么多酒,即使是酒局,他若是不想喝,也能滴酒不染。
韩娆不知道他酒量如何,到底醉没醉,只好凑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吗?”
赵继川捏了捏她的手,把手机递给她,“先去付钱,吃饭别让弟弟付钱。”
他看向韩庭,“等哪天,你有时间,我再请你吃好的。”
韩庭笑了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韩娆攥紧他的手机,走到前台。但她是用自己手机付的钱,因为她根本没碰过他的手机,也不知道他的密码。
付完钱,韩庭帮韩娆把赵继川带回家。韩娆留他住下,他酒量不好,她怕他路上出什么事。
韩庭笑笑说:“我一瓶啤的都没喝完,一点儿都没醉。再说了,我还和我同学约了海底捞呢,一会儿来不及了。”
他有自知之明,不想留下做电灯泡。
韩娆:“这么晚了,肯定来不及了。”
“没事儿,我们通宵吃十二点那场,六九折。”
韩娆只好妥协,起身送他离开。
到电梯口的时候,韩娆拉住他的手腕,压低声音:“小庭,这事儿先别和家里说,等再稳定稳定,我不想让他们白高兴。”
韩庭应下,神秘兮兮地说:“姐,说实话,我觉得这个姐夫不错。”
韩娆扯着嘴角笑了笑,目送他离开,叹了口气。她只觉得头疼,于是揉了揉太阳穴,心想,也只能先这样了。
韩娆关上门,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赵继川,温和的灯光照在脸上,男人一脸色恬静,呼吸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韩娆拿了条毯子,凑过去给他盖上,她见他手还在买面露着,弯下腰抬着他的胳膊要给他放在毯子下。
结果男人骤然睁眼,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到怀里,他圈着她的腰肢,把手探进去覆在她的后背上,有些凉。
“走了?”
“嗯。”韩娆闻着他身上的酒气,闭上了眼睛。
“赵继川,你喝醉了吗?”
“应该醉了。”他说。
韩娆仰起头看着他,他一脸戏谑,讳莫如深,让人分辨不出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在就剩我们俩人了,是不是该算一算账了?”
韩娆心一激灵,这真是酒后算账了。
不过,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她让他躲起来,他偏主动出来。虽然确实帮她解围了,但也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
多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就多一分风险。
韩娆想都不敢想,要是家里人知道她为了钱和资源,心甘情愿做拿不上台面的情妇,该有多可怕。
她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她在乎家里人的。她不想让苏芝玉和徐恋秋失望,她是她们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姑娘。若是她们知道,她在外出卖身体,得多心痛啊。
韩娆注意力不集中,还在胡思乱想。
赵继川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吻上她的唇。
他没告诉她,其实韩庭没进来的时候,他就想起了自己放在鞋柜上的西装外套。
但他卑劣,故意没说,就等着人来发现。
果不其然,她细心的弟弟一眼就看到了。
韩庭和韩娆说话的时候,赵继川就站在卧室的门后,他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推开门,把自己介绍给她的弟弟。
谢遥辰在她这有过的待遇,他也要有,甚至想索要得更多。
他就是这么斤斤计较,这么卑鄙,这么阴暗。
无毒不丈夫。
赵继川一直以来的观念都是,想要的东西自己争取,没机会,就自己创造机会。
此刻,他微眯着眼睛,像极了一个胜利者,在享受着他的胜利果实。他贪婪地吻着韩娆的唇,搅着她的舌根,把酒气渡给她。
而她迷迷糊糊,任由他亲,任由他欺负,似乎是在为韩庭灌他酒而道歉。
韩娆打消杂念,说服自己好好享受他的吻,至于到底是要感谢他,还是要和他道歉,就等明天他彻底清醒了再说吧。
韩娆主动探出舌尖,在两人吻的水深火热之时,她只觉得自己的手却被他带着覆在了皮带上。
他蛊惑着说:“解开,掏出来。”
第44章 狗男人“好丑陋,但是我好喜欢”……
韩娆觉得他喝多酒说话,声音格外的沙哑深沉,仿佛冬日积压在树枝上的雪,承受不住重量,倏地一下散落,晶莹的雪花随风飘动,缓缓而落。
大概因为是南方人,她对雪有深厚复杂的感情,从小就带着憧憬,希望冬天能冷一些再冷一些。而即使在北城这个真正的北方肃杀之地,生活了七年之久,每次见到雪,依旧会兴奋不已。
而赵继川今晚带给她的感觉,就像是期盼已久的那场雪,温柔,纯粹,让人流连忘返。
大概这就是他喝醉了的迷人之处吧。
其实韩娆不想骗自己,今晚赵继川在餐馆里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很清楚,也记得很清楚。
他好像真拿出了拎着东西上门见女方家长那种气概,谦虚,包容,有问必答。
韩庭询问他的家庭状况,他一一回答,说的仔细,这些背景甚至韩娆都没机会真正了解过。
韩庭甚至还询问了他对两人未来的规划,赵继川冷静自如地回答,说现在她以事业为重,见家长甚至以后结婚什么的,都要遵循她的意见……
这些话堪称完美答案,太过体面、圆滑、虚假,可韩娆却隐约觉得他讲的时候也许真的带上了几分真心。
但她又知道,他说的都是不可能的。他们俩顶多算是权/色交易,哪有那么光明的未来可讲?
韩娆心情有些闷,将头埋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她甚至有些烦躁,很想咬他一口泄愤,问他为什么虚情假意也可以演的入木三分。
可她终究什么都没做,任由他亲吻自己的额头,她闭上眼睛听他均匀平稳的呼吸,感受着手下的东西一点一点变得炽热,坚硬。
这个夜晚如此漫长,连等待的时间都让人有些心急、焦躁。
男人终于忍不住,又克制着咬了下她的耳垂,压低声音,一字不差地重复刚刚那句话。
韩娆大梦初醒,她收起心中的杂念,乖乖地按照他的命令,遵循他的指示。
毕竟很久没见了,她的身体是真的很想他。于是她从他身上起来,俯身,半跪坐在地毯上。
头灯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赵继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只觉得在她的脸上看到一抹狡黠的笑。
下一秒,他就没心思考虑她的面部表情在传达什么意思了。因为他听见“啪嗒”一声,很清脆,回荡在偌大的房子里。这是塞壬的歌声,神秘,迷人,致命,又空灵。
男
人只觉得头皮发麻,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凉,覆盖在肌肤之上,水火不容带来的刺激感。
他轻仰着头去看,她抿着唇,脖颈上掉下两绺碎发,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韩娆抬眸,和他对视一眼,手上下滑动,“这样可以吗?”
赵继川呼吸渐渐紊乱,他没说话,抬手捡起一个抱枕塞在头下,这样更方便他高枕无忧地看她。
韩娆咽了咽唾沫,突然松开手,用食指指尖戳了戳,她觉得好玩儿,像个不倒翁一样,很快就恢复原位,有些偏右弯曲地站立着。
赵继川觉得她真是个小孩儿脾气,大人再怎么急再怎么催促,她都无动于衷,盘踞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专心研究自己的事。
“娆娆,别折腾我了。”他开口。
韩娆挑眉,脸上写着“偏不”,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细地观察。她似乎得到了一丝乐趣,比身体力行更大的乐趣。
因为她发现,她的一个小动作,甚至一句话,一个变化的语气,都能让面上矜持的男人溃不成军。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他喜欢做一些边缘的事,一边操作,一边欣赏她的面部表情,她的羞耻、贪婪、索取被他尽收眼底。因为那一刻,他仿佛就是掌管生杀大权的神。
而今天,她叛逆了,或者说,她被他今晚和韩庭的这些话弄的有些飘飘然,恃宠而骄。
在他的措辞中,她就是他的至宝,他尊重她,宠爱她,默默支持她,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于是,她的力道更甚一些,又戳了戳,因为距离太近,弹回的瞬间直接打在了她的下巴上。
韩娆人有些懵了,她这算不算玩火自焚?她揉了揉自己的下巴,却听见赵继川直接笑出声来。
他根本抑制不住,笑声连带着胸腔都在发颤,他视线落在她的唇畔上,冷静地评价:“自作自受。”
他其实已经极度自控了,用笑声掩盖,才抑制住自己的摧毁欲,抑制住他想要撬开她的唇畔的冲动。
韩娆皱了皱鼻子,卷土重来,她低着头,点了点他的肌肤,嫌弃地缩回手指,说:“赵继川,好丑啊。”
她绝对是以客观世俗的眼光来评价的,没有掺杂任何私心。
她就是觉得丑陋,不知道为什么,盘踞的青筋总是让她想起小时候看的西方童话书上画的巨蟒。
她小时候就觉得,幸亏那只是童话故事,巨蟒不存在于现实生活之中,不然这么有攻击性和侵略性的生物,肯定能把她生吃活剥,虐的连渣也不剩。
赵继川闻言,太阳穴剧烈跳动,他嘴唇抿成一道线,粗大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滴落,砸在灰色的沙发垫上。
酒气还萦绕在两人之间,现在又掺杂着一股旖旎的香味,还夹杂着若隐若现的汗水味道,有些发香发膻。
男人深呼一口气,看着韩娆还在研究。下一秒,他翻身而起,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抱在自己腿上,扣住她的手,“宝贝,玩儿够了吗?”
韩娆耳根一红,睫毛颤抖着,装作无辜地看向他,笑容中却带着挑逗,明媚又恣意,勾人得很。
她缓慢地说:“你是不是玩儿不起啊?那我不和你玩儿了。”
她真是只小狐狸。
赵继川觉得,以前还能把她拴在笼子里拿捏住她,现在自己倒是被她蛊惑了,甚至能被她偷梁换柱,将他关在桎梏之内。
男人揽住她的腰,以公主抱的姿势把她抱起来,带回了卧室。
卧室没开灯,窗帘只留了一个缝隙,光从这个缝隙溜进来,将他的脸切成晦暗分明的两部分。
他俯身,吻上她的唇,感慨着说:“我今晚本来想当一个诚信的人。”
他答应韩庭,不会欺负她。
现在,他只想欺负得她连连求饶,灭一灭她的士气。
韩娆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她抬腿去踢他,见他要动真格,又后怕自己刚刚那翻行为招来杀身之祸,便眉头紧促着,突然反水说:“我想先去洗澡。”
刚刚在餐馆点了几个下酒的炒菜,油挺大的。韩娆觉得在里面浸泡一个晚上,整个人都被腌入味了。
她都不敢想,若是不先洗澡,结束之后就是炒菜味夹杂着汗水味,太可怕了。
她有轻微洁癖。
赵继川攥住她的脚腕,这是他今天挨她的第二脚。
他记不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喜欢动手。最开始是咬他,后来用手打他挠他,再后来用脚踢他。
男人眸色幽深地盯着她,她是手脚挺快,脾气也臭,但好在他能抑制住她。
比如现在,他一手攥住了她两只脚腕,搭在了自己的右肩上。
韩娆觉得自己好像坠在了悬崖边,半个身子都没有支点,只能拼命用手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赵继川,你松开我!”她不乐意了,狗男人,多喝了点酒就造次。
赵继川低着头看着她,闷声笑了出来。
两人视线就这么撞在了一起,韩娆瞪了眼他,突然想到些什么,说:“你不会是喝醉了想要发酒疯吧。”
男人俯身吻上她的唇,挑逗起的,轻轻地啄,啄得她没有脾气了,老老实实伸着手去圈他的脖子。
他放下她的脚腕,娴熟地撬开她的贝齿,勾住她的舌尖,吻的她头皮发麻,舌根酸痛。
韩娆觉得自己不能再当软柿子了,她轻咬了下他的唇,他吃痛松开她。她又乘胜追击,主动贴上她的嘴唇,结果被他偏过头躲开了。
韩娆扑了一场空。
她眯了眯眼,继续在心里骂他,有病吧,他调情的手段那么高超,给她亲的有感觉了,他又骤然抽离了。
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他太了解她了,单单是一个眼神,他都能猜出来,她肚子里没装好话。
不过,一会儿可以装点儿别的。
男人压在她耳边,啄了啄她的耳垂,回答她:“没喝醉。”
“啊?”韩娆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还装!没喝醉连自己走都走不利索了!”她嘲笑他。
酒喝到最后的时候,赵继川反应都有些迟钝,反正是韩娆没见过的那种迟钝。他一个如此精明的人,从来没见过他流露出有些“愚蠢的”的迷茫眼神。
他们从饭馆离开的时候,他起身站起来都有些不稳。韩庭看他醉的厉害,怕韩娆弄不了他,才特意跟着回来一趟,把他送回来。
赵继川攥住她的手,轻笑一声,翻身躺在床上,和她肩并着肩,他说:“你弟那个架势,要是不把我喝倒了恐怕不会罢休。白的加啤的,哪有这么灌人的,你说是不是?”
他把她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手背,“所以,我得装喝醉了,不然今晚上咱们别回来了。”
韩娆听着他一言一语地说,翻身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一口,替自家弟弟打抱不平,“那你可真能演,比我还专业。”
赵继川摸出什么东西,塞到她手里,“乖,快一点儿,别折腾我了,我现在很清醒。”
他压在她耳边,“很想干你。”
韩娆手轻轻动了下,思忖两秒说:“那去浴室吧,我真想洗澡。”
下一秒,她的唇就被封缄。
韩娆只觉得自己迷迷糊糊,还没来得及思考,人就到了浴室,身上也一丝/不挂。
浴室的大灯特别亮,挂在头顶很刺眼。
韩娆闭上眼缓解一下视力,只觉得温热的水打在了肌肤上。
赵继川将她圈在花洒之下,画地为囚,仿佛她的活动范围不能脱离这片区域。
韩娆手里还攥着那枚银质的东西,她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水,把东西扔给他。
赵继川今天有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压迫感,他捉住她的手,摊开,又将那东西重新放到她的手里。
韩娆瞬间懂了。
她低眸,双手要扯开,大概是因为手上沾水了有些滑,弄了半天都没成功。
她等不及了,用牙齿撕开,取出来,弯下腰。
赵继川似乎怕她故技重施,
攥住她的手腕威胁着她。她仰着头看他,头发被打湿,笑得璨然。
他心里那股破坏欲又在作祟,他张开唇,想说些什么,像以前那样对她发号施令。可以前他都没要求他她做过的事,现在更是舍不得了。
男人经过一番挣扎,放弃了。
他弯腰把她抱起来,堵上她的唇,挤了进去。
韩娆闷哼一声,窝在他怀里笑了。
她特意抱着他的脖子往下压,似乎是有话要和他说。
赵继川弯腰,一边发力,一边将耳畔贴在她的唇边。
韩娆气喘吁吁地说:“好丑陋,但是我好喜欢。”
赵继川立刻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彻彻底底地笑了出来。
其实她刚这么说的时候,他心里闪过一丝憋屈,下一秒真想弄死她。因为他真以为她很嫌弃,毕竟她的语气很真挚。
他就是一个需要绝对主宰权的人,她越是嫌弃,他越是要让她知道她嫌弃的东西能让她丧失理智。
男人温柔地抱着她的腰,勾住她的唇,将她压在冰凉的墙上。
他似乎是想到些什么,又抱着她脱离那面墙。
韩娆蹙了蹙眉,没了墙,她只有一处支撑,心提着,太没有安全感。
“赵继川,你把我放回去。”
他把手指插入她的潮湿的发丝,“太凉,怕你发烧。”
韩娆脖子倏地一下就红了,她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一言不发。
她才不会告诉他,上次进组,Vivi问她怎么还生病了,她闭口不答。
因为她不敢说,自己前两天就嗓子疼有炎症,结果纵欲过度发了烧。
那她也太丢人了。
她再糊也算是个女明星,还是要脸的。
“那也不能这样啊。“她反抗,她觉得地板染上水特别特别滑,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摔倒了。
赵继川紧紧攥住她的腰,“不怕,有我呢。”
韩娆只觉得天旋地转,她别无办法,只好忿忿地抱住他的脖子。
她想,他可真可恶,让她失重的人是他,给她唯一安全感的人也是他。
那天晚上真的很漫长,长到人的记忆都不再完整,只剩下一些琐碎的画面。
韩娆躺在床上的时候,看着天花板想了想,她只记得浓郁的酒气,滚烫的体温,氤氲的雾气,紊乱的呼吸,还有无限的快感。
男人穿着家居服坐在床边,给她掖了掖被子,找到一盒烟,磕出一支,问她要不要。
韩娆点头又摇头,扒着被子看着他。
赵继川刚把烟塞到嘴里,又拿了出来,摸了摸她的脸,“要还是不要,怎么了?”
她说:“我以后还是少抽吧,跟你在一起之后,我烟瘾都上来了。”
她以前是为了拍戏学的抽烟,本来没有瘾,只会在烦躁忧郁的时候点上一根,闻闻尼古丁的味道。
认识他以后,在一起的晚上指定得来一支,有时候是半支,因为他们俩会共享一支。
韩娆觉得这样不太好,对嗓子不好,台词对演员也很重要,她得保护好。
赵继川低头看了看那支烟,硬生生扔在了一边,“那我要是让你吸二手烟岂不是更有罪。”
韩娆:“你抽你的,我不介意。”
“那算了。”
赵继川其实烟瘾也不大,他以前还主**康禁欲的生活,不过度放纵。结果这两件事在认识她之后,彻底被推翻。
尤其是后者,可谓放纵到极致,今天要不是只有两枚,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相安无事地讨论抽不抽烟的问题。
赵继川想了想,烟可以少吸,甚至可以戒掉,毕竟这东西只能算是大鱼大肉之后的一盘小吃。
但欲他戒不掉。
他喜欢她,是出于本能的喜欢,否则一开始不会冲动之下就带走她。
说变态点,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想睡她。
韩娆见他把烟盒扔到一边,笑了笑,往里挪了挪,掀开被子,邀请他进来。
习惯真是可怕。原来韩娆是那种独到连私人空间都不愿意让人染指的人,现在却如果睡觉时间身边没个人,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赵继川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三点了,是该睡了,再不睡,早晨别起了。
于是他上床,关掉台灯,把她抱在怀里。
韩娆虽然很累,但硬是不困,心事重重的,没有睡意,便摸黑一会儿捏捏他的手,一会儿戳戳他的腹肌。
赵继川笑了,“有话说?”
韩娆:“你生没生气?”
她觉得他的表现不像生气,但按理说韩庭闹了一晚上,他本应该生气的。
“气什么?”他摸摸她的头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兴什么?睡到了我吗?”
毕竟他今晚真的很放纵。
赵继川闻言,只觉得话被噎了回来,哽咽在了喉咙里。他以前不觉得她笨,现在看来,确实有时候脑袋不转弯儿。
“自己想去。”他说。闭上眼准备睡觉,又威胁说她:“想不出来别睡觉。”
韩娆眨了眨眼,盯着黑黝黝的天花板,似乎是真的认真在思考。
他总不能真是因为和韩庭喝的不错才高兴吧,这也太扯了。
简直天方夜谭。
可转念又一想:为什么不可能呢?
他为什么不可能是因为喜欢她,爱屋及乌才这么迁就她弟弟的呢?
她明明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改变的。
第45章 演员之路她要回家
次日一早,是赵继川先醒过来的。
明明昨晚睡得那么晚,喝了那么多酒,可他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丝疲态和醉态。
男人醒来那一刻,低眸看见怀里的女人,就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韩娆睡着的样子和她清醒的时候截然不同,她睡着了,特别恬淡,精致的骨相美人却不会给人太多的攻击感。
可若是,她睁开眼睛,简单画个妆,光是站在那,一句话不说,都会让人觉得疏离,觉得她不好惹。
赵继川觉得他应该喜欢她所有的样子,但他私心更喜欢她安安静静的状态,因为这个时候,她是脆弱的,天真的,没有防备的,是需要依赖于人的。
男人侧过身,伸手捏了捏她饱满的耳垂,果不其然,见她皱了皱鼻子,抬手把他的手推开。
“娆娆。”他轻声叫她。
韩娆没醒。
结果不出一分钟,她的手机倒是响了,是她订的闹钟,本来打算今天早一点儿起床继续收拾那堆烂摊子的。
韩娆叹了一口气,抬手推了推赵继川,让他去关闹钟。
赵继川起身越过她,伸手够到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把闹钟关了。
他顺便扫了一眼,和她说:“韩庭给你打电话着。”
韩娆睁开眼,接过手机,把电话回了过去。
“姐。”
“怎么了?”
韩庭看了眼时间,吐槽一句,“这么晚你还没起啊,要不是我姐夫在,我非得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手机没开免提,但韩娆和赵继川的距离很近很近,这句话、这个称呼就这样飘到了他的耳朵里。
男人挑眉,心情不错,侧躺着拿手摆弄着她的头发,一圈一圈缠绕在收拾上玩儿。
他想:怪不得韩娆和韩庭是亲姐弟,两人就是像,性格也像,即使心里再认可某种行为,也硬着嘴不愿意承认。
韩娆注意到赵继川的变化,抬腿踢了他一脚,对韩庭说:“有什么事快说,我一会儿还要干活呢。”
韩庭:“没啥大事儿,就是告诉你,我今天突然有点儿急事,不
去你那了。”
韩娆叹口气,“那行吧,我钥匙呢,你记得还给我。”
“行,等我过两天有空给你送回去。”
挂断电话,韩娆把手机扔一旁,打了个瞌睡,重新把被子盖上,“我再睡一会儿。”
“还睡?不是今天还有事?你什么时候进组?”
韩娆闭上眼睛,叹口气,“不知道什么时候进组呢,先让我好好休息几天吧,搬家都要累死了。”
赵继川似乎很无奈,她犯起懒来,谁也管不了她。
于是,他下床,又给她掖了掖被子,“你先睡着,我去做饭。”
韩娆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男人的背影,又重新拿被子把脸捂上了。
她真的很困,因为她昨晚睡得太晚。他让她思考你个问题,她就真的在认真思考。他威胁说想不明白别睡觉,她就真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大概夜深人静的时候确实适合思考吧,韩娆的的确确悟出了一些东西,从前她觉得天方夜谭的东西。
她看着熟睡的男人,仿佛回到了青春期心动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喜欢到无发自自抑,光是白天和他说一句话,晚上就要缩在被子里反复回忆,然后捂着脸偷笑,幻想未来。
天色明明已经很晚了,她也知道该睡觉了,不然明早起床肯定费劲儿。可闭上眼睛,还是抑制不住去想他的面庞,他对她说过的话,他细微的只有她注意到的动作。
刻骨铭心,又自虐一般,反复重复,反复交织。
一会儿高兴,害羞,心跳加速一会儿又痛苦,挣扎,迷茫。
大概每个女孩子都会有一段这样的感情,很奇怪,韩娆的青春期来的很晚,到二十四岁这年,才真正体会到这种感情。
可二十四岁的她又是心智成熟的,理性的。
于是硬生生被复杂的情感撕裂成两半,被蚂蚁啮食一般痛苦。她一方面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赵继川,一方面又心知肚明他们不合适。
韩娆真想再打自己两巴掌,清醒清醒。
可手还没抬起来,睡梦中的男人便伸出手臂给她盖了盖被子,然后将她揽进怀里。
韩娆昨晚就是这么睡着的,她根本没想到,这么亲昵的动作竟维持了一宿,给她带了无穷的安全感和依赖感。
此刻,明媚的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照了进来,正好照在了她的胳膊上,过了一会儿,太阳又渐渐西移,那缕阳光照在了她的脸上。
韩娆把被子全蒙在头上,透不过来气,又掀开。
她看着空荡荡的卧室,睡意全无,只好爬起来,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
厨房是开放式的,男人正背对着她在忙。
他穿着黑色的家居服,和她身上这件还是情侣装。韩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他挺拔的背影,迷了心窍,入了神。
她想:他可生的真好看,就连背影都这么符合她的审美和性/癖。
上帝也太不公平了,给他所有的馈赠都是顶级的。顶级的家世,顶级的能力,顶级的相貌……
韩娆承认,她羡慕了,羡慕他顺风顺水的人生。
她还很倾慕,倾慕他这副居家好男人的姿态。
韩娆放慢脚步,现在他身后抱住了他的腰,将侧脸贴在他的后背上,隐约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男人没有回头,拉开水龙头洗了洗手,又抽出纸巾擦干,然后才攥住了她的手,“不睡了?”
“睡不着了。”
“就知道你肯定睡不着。”他笃定地说。
韩娆探出头看着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知道。”
韩娆切了一声,知道他又在和她玩字谜。
“什么饭?”她换了个话题。
赵继川:“给你煮了面。”
“家里有面?”韩娆记得,搬家的时候剩下的挂面全都没拿。
男人似乎很无语,“没有,我现买的。”
“买的挂面。什么牌子的?”
赵继川和她彻底聊不下去了,她吃挂面还要看牌子?况且,他什么时候说他给她煮的是挂面了?
“小祖宗,你先甭管了,等着吃好吗?”他似乎有些无奈。
韩娆心漏跳一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想,他要是再这么叫她,她真会娇纵跋扈得无法无天的,毕竟,她真的会借着鸡毛当令箭的。
韩娆转身离开,坐在地毯上继续收拾她拿着小玩意儿。
她掏出上次粉丝送给她的玩偶,摆到沙发上。其实韩娆挺适合吃粉丝流量这碗饭的,因为她是由衷感恩能有粉丝喜欢她的,并且愿意珍藏粉丝的爱戴。
不像有些顶流,既是靠粉丝氪金捧出来的,背地里又嫌弃粉丝事儿多,把粉丝当韭菜割。
这个玩偶,她收拾的好好的,怕路上有灰尘,还特意用袋子装上。
韩娆把撕下来的袋子团在一起,扔进垃圾桶,又扒着大箱子翻东西。
赵继川做好饭叫她的时候,她正翻出来一张电影海报,这张海报被卷起来放在圆柱形盒子里里,此刻,还有些弯曲,她只能按住海报的两侧,才能将其抻平。
赵继川见过这张海报,是电影《花样年华》的,原来就贴在她卧室的墙上。
这张海报蛮经典的,当年电影上映的时候,很多街上的报刊亭都贴着这张海报。海报里,苏丽珍旗袍外穿了一袭红衣,正闭着眼睛,而周慕云从身后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
可能不同的人看到这张海报,有不同的感受吧。
年少的时候,韩娆的关注点在色调的唯美上。而现在,她更关注海报中人物的潜在心里,她总觉得,苏丽珍既缱绻深迷其中,却又有些无穷的心事,苦苦挣扎。
韩娆对着这张海报看得出了神,甚至都没注意到身后的男人。
赵继川见她看入了迷,忍不住开口说:“这么喜欢?”
韩娆笑着回头,和他说:“Maggie是我的偶像,我小时候想当演员,就是因为看了她的电影,受了她的影响。”
“不过可惜,我认识她太晚了,没真正见证过她驰骋影坛的巅峰时刻。”
说来也奇怪,有时候命运就是有她的安排。
韩娆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看过Maggie演的《开心鬼撞鬼》,那时候光顾着笑了,完全忽略了里面的人物。
后来有次,徐恋爱带她去少年宫看展,里面有个板块是美术学院学生的毕业作品设计。在很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韩娆就被这张海报吸引住了,她觉得无论是演员的表现,还是海报的色调都美极了。再后来,就是她真正有了自我意识,开始看一些经典的好电影,第一次看了《花样年华》,彻彻底底地爱上了Maggie。
而当她拼尽全力想要挖掘了解这个人的时候,又突然发现,原来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她吸引过。
韩娆摸了摸海报,笑着给赵继川讲自己的“追星”过程。
赵继川听得也很认真,甚至因为她这番话,对她这个职业有了一些改观,包括对她,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娱乐圈鱼龙混杂,乌烟瘴气,也许是在某些酒局见多了光想亮丽的女演员为了个角色做一些下三滥的事,赵继川一直以来都持轻视的态度,他确实看不起演员这个职业的。
所以,第一次见面,韩娆野心勃勃地说他可以当做投资她,其实他是挺想笑的,笑她就是想火,却非要给自己加一层滤镜。
现在,他懂了,在任何行业,其实都有一小部分人是纯粹的因为热爱。
韩娆就是其中之一。
男人接过那张海报,大概是因为年头久了,海报的后面原本白皙的地方开始泛黄。
他问:“就这么喜欢这一张?”
看来这张海报来历非凡。
韩娆对他抛了个媚眼,“你想听实话吗?”
“说吧。”
韩娆:“那不准生气哦!”
“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
韩娆:“是的,你以前总是对我发脾气。”
赵继川语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韩娆用手点了点海报左下侧那个签名,“Maggie亲签。”她小狐狸般笑了下,“上大学的时候,我前男友送我的。他知道我喜欢,所以特意费尽口舌从他小姨那求来的。”
赵继川顶了顶后槽牙,见她宝贝似的把海报收起来,合着他现在是无法脱离他前男友的阴影了呗?
韩娆见他脸色沉的可怕,清清嗓子,提醒他,“说好不生气的哦。”
赵继川:“……”
韩娆盈然一笑,站起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其实我和他分手的时候,他送我的所有东西我都扔了,包括戒指,就只留了这一样。”
还是因为她太喜欢了。
“我女神从04年的《清洁》之后就没拍戏了,所以我要是扔了,恐怕再也不会有一个亲签了。”
赵继川最后那一抹嫉妒心就这么被抚平了。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说:“先吃饭吧。”
后来2025年的情人节,《花样年华》导演特别版重映的时候,韩娆已经是圈里的一线演员了,她受邀参加观影,说:“我觉得很幸运,还有机会重新在大荧幕上看到这么好的作品,是完全不同的感受。我也很感谢这部电影,感谢王家卫导演把这部电影带给我们,感谢Maggie和Tony这么精彩的演绎,带我走上了演员这条路……”
她说这话的时候,赵继川就坐在她的右手边,陪她看了这场电影,睽违一场时隔二十五年的浪漫,也很幸运,看到了苏丽珍和周慕云的世纪之吻。
韩娆被赵继川拉着走,她捏了捏他的手指,问他:“真不生气吗?”
赵继川看了她一眼,把面条端到她面前,又把糖醋排骨盛了出来。
韩娆眼睛都瞪大了,“还有肉!”
“嗯,昨天累着了,今儿给你补一补。”
韩娆赶紧夹了一块,嘴里撕下一小块肉,点点称赞:“真好吃。”
赵继川看她闷头吃得挺香,突然觉得忙了这一上午还挺值当的。
他大费周章追求的不多,其实就是想看她开心。
他从来没这么觉得过,她的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那年十一月中旬,韩娆终于时隔多年,再次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女一号。
这部剧名叫《千昀传》,是一部大女主古装探案剧,围绕着探案展开,但背后却涉及到权谋。韩娆饰演的角色就叫千昀,她有勇有谋,戏份占据了全剧的百分之八十,剧本更是厚厚的一沓子,台词都是一大段一大段的。
韩娆知道,这是她蛰伏这么久等待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必须要全力以赴演好这个角色。
于是,她提前看了原著小说,提前背剧本,提前进组学习礼仪。
韩娆进组之后总觉得,这个角色有种非她莫属的感觉。
她今年刚学的骑马,也派上了用场,当导演得知她骑马,高兴得合不拢嘴。更让导演惊喜的是,她居然从小就学舞蹈,舞蹈功底不错,打戏流畅,唯美,游刃有余。
虽然有些导演都渴望流量演员的加持,但其实他们更喜欢韩娆这种有功底、科班出身的演员。就像圈内有位前辈说的,她说过她特别喜欢要会跳舞的演员,因为她们不仅能吃苦,肢体协调控制能力还强。
韩娆就这样,兢兢业业地在剧组拍戏,她行程拍的不满,除了偶尔见一次赵继川,似乎人生就只剩下拍戏这一件事。甚至那年过年,剧组为了赶进度没放假,她也就都没回苏州。
赵继川知道她没回家过年,特意在除夕夜她收工的时候,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
韩娆兴冲冲地回房间接。
男人穿着一身休闲装,似乎坐在什么地方,身后有两棵长青竹。
韩娆知道他应该是在老宅,她听他念叨过,他母亲挺注重这些传统节日的,希望不管再怎么忙,这种重要的节日也要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吃顿饭。
韩娆虽然没见过他母亲,但是从他三言两语的描述中,能感觉到她是一个既开放又传统的母亲。她支持自己的孩子做任何想做的事,但又在有些事上格外刻板。
“你吃过饭了吗?”她问。
赵继川点头,说吃过了。
“那你今天在家里住?”她这个也问题有些多余,纯属没话找话。
赵继川耐心地回答:“对,在家住两宿。”
“你呢,吃饭了吗?”
韩娆说:“晚饭吃过了,剧组还给准备了年夜饭,煮了饺子,估计得一会儿。”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气氛和谐。
韩娆还挺喜欢正常情况下和他聊天的,她偶尔贫两句嘴,他虽然毒舌怼她,但脸上却会挂着笑。
“赵继川,要不然你明天来看我吧。”她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要求挺过分的。她感觉到了。
但她没想到,男人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经过一番心理斗争,认真地说:“不行,娆娆,明天还有家里的叔叔伯伯要应付。”
韩娆耸耸肩,“我开玩笑的,你不用当真,我明天还得接着拍戏呢,拍重头戏,也没空接待你。而且,这过年了,剧组这边大部分人都回家过年了,就连街边的小贩都回去了。我怕你要是真来,我照顾不周。”
说完,她自己笑了,又觉得这话说的生疏。其实她自己知道,她是怕尴尬,故意说一些无厘头的话在掩饰。
她本心还是希望他过来的。
可他本质上又不属于她,她没资格要求他迁就她。
赵继川似乎有些无奈,他也挺想她的,她出去拍戏,长时间见不到人,总觉得空落落的。
于是男人突然把摄像头调转,透过蒙了一层雾的玻璃照向窗外。
大概是因为有那层雾,韩娆看得不是很清楚,只隐约觉得外面有光亮,有人影。
赵继川用手擦了擦玻璃,拂掉那层雾气,镜头一下子就变得清晰了。
韩娆看到,院子里,正有一个姑娘在那里放烟花。
她没看清楚人脸,但能猜到,那是他的妹妹。
正在她云里雾里不知道他此番举动的目的是什么时,男人忽然开口,他说:“以前总觉得月月放烟花这个行为幼稚,现在看着她玩儿,我却总是想起你,想看看你放烟花是什么样?”
“她说这家产的仙女棒是最漂亮的,等明年,我带着你弄一点儿玩玩怎么样?”
赵继川这话充满了私心,因为其实他知道,他是在索要她的明年。
去年过年她留她在北城,她偏要回苏州。今年她又像是驻扎在了剧组一样,也没回北城。他希望明年,过年的时候,她能和他在一起。
他不是一个在乎仪式感的人,却挺想和她在一起过年的。
他觉得家里那顿吃得挺久的饭很无聊,不如和她在一起有意思。
男人的视线落在忽明忽暗的仙女棒上,他甚至能想象的出,若是仙女棒的光照在她的脸上,该有多美。
韩娆闻言,只觉得心一颤,攥着手机的手也多用了几分力气。
她循着感觉说好,鬼使神差地说好。她明明知道,如果她不拍戏的话,她是会回苏州和外婆她们过年的。而他,大概也无法真正从家族里面抽身,出来陪她。
两人又沉默了许久,楼下的赵霁月玩儿的开心,拿出手机让家里的阿姨给她拍照。
仙女棒慢慢燃尽,不过她立刻点燃一根续上。倒是赵继川手里那支烟,燃尽了,烟灰飘落,烫了他指腹一下。
男人骤然醒过来,轻笑了声,叫她:“娆娆。”
“我在。”
他轻哼一声,声音低沉,“没事儿,你忙吧。”
韩娆抿了下唇,说好,就挂了视频。
视频挂断,她好像回到了现实世界,仿佛刚刚那一瞬只是南柯一梦。
现在心里空落落的。
韩娆抱着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去思考赵继川话里的潜台词。
又告诉自己,还是算了,别痴心妄想了。有时候降低期待,就能拥有惊喜。
于是
韩娆舒了口气,又打开微信,给家里视个频。
苏芝玉知道她不回家过年,心疼她,似乎能预料到她会打视频回来,立刻就接了。
张口就问:“阿盈,吃饭了吗?”她最怕韩娆没有饭吃。
韩娆把拍好的照片发给她,说剧组的饭不错,一会儿还有饺子。
苏芝玉絮絮叨叨说了不少嘱托她的话,韩娆一一应下。并反过来叮嘱她保护好身体,等过阵子杀青就回家看她。
苏芝玉笑着拍了拍胸脯,说:“外婆体格好着呢!”
韩娆也跟着一笑,觉得有外婆在就很幸福,有外婆在她就像个小孩儿一样。
可令韩娆万万没想到的是,视频电话里约定的再好,也终究是虚妄。
她再次见到苏芝玉的时候,老太太违背了承诺,正虚弱地躺在病床上。
韩娆记得特别清楚,那年刚过了元宵节,她拍了一上午戏,手机一直扔在片场的椅子上。
等她收工的时候,好几十个未接来电。
韩娆总觉得,命运就是如此捉弄人。Vivi过年一直陪她在剧组拍戏,也没回去过年。眼看着元宵节到了,韩娆就给她放了两天假,将她回哈尔滨陪父母过个元宵节,因为毕竟距离戏杀青还有一段时间。
可就是因为Vivi这天没在,没人知道韩娆的手机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进来。
韩娆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都没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微微颤抖着。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才打通韩庭的电话。
“小庭……”她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怎么了,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就听见韩庭说:“姐,外婆心梗……”
后面的话,她没听清,只觉得耳朵里一阵轰鸣,整个人都天晕地转,迷茫地坐在了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过年的时候,外婆给生龙活虎地给她打电话,问她要不要她坐高铁过来,给她送顿年夜饭着。
韩娆只觉得心如刀绞,她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回家。
她要回家。
第46章 误会“你是要逼死我吗?”
年后,气温明明已经开始回升,冰雪消融,渐渐有了春天的迹象,可韩娆却觉得浑身是刺骨的冷,锥心的寒。
在片场,导演正拿着对讲机指导下一场戏,呼啸的寒风将他的声音吹到韩娆的耳边。
对讲机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女人跟着一个激灵,瞬间恢复冷静,她手撑着在椅背上,立刻焦急地问韩庭外婆现在怎么样。
韩庭说:“外婆正在做手术,估计快结束了。姐,你放心吧,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儿,手术成功率挺高的。”
韩娆握着手机,单薄的戏服被风吹起来,她知道韩庭很有可能性是在安慰她。
否则,一上午他们也不会像炮轰一样给她打电话。她知道,他们都怕她见不到外婆最后一面。
她自己也怕。
苏芝玉这几年上了年纪,确实患有心脑血管类疾病。前两年有次就脑血栓栓住了,大白天坐在沙发上下不了地,她给徐恋秋打电话说她控制不住腿脚,硬要下地,直接栽了下去,还摔了一跤。
家里把她送到医院检查,说幸好只是毛细血管堵塞,紧急在舌头下含了两片药,又输了半个月的液才没事。
医生叮嘱她药不能断,要注意饮食,适量运动。
这些苏芝玉都做的挺好的。老太太不仅吃的挺清淡的,每天还坚持早晨起来去小区里遛弯,看上去精神抖擞的。
也许是苏芝玉太过健康,这两年反而让韩娆他们忽略了她的病史,疏于观察,没有带她体检,才造成今天这样的局面。
韩娆挺愧疚的,她觉得自己这几年太不是人了。没戏拍的时候,不敢回家,怕家里人问东问西。现在有戏拍了,又忙的要死,更没有时间回家。
韩娆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和韩庭说:“我马上请假回家。”
撂了电话之后,她立刻和导演请假,说明情况。导演还算有人情味,不仅没催促她快点儿回来拍戏,还顺带着安慰了她几句。韩娆谢过之后,立刻买票,然后打车去高铁站。
韩娆都没来得及卸妆,只去化妆间换下衣服就走了。因为她买到了最近一班的车票,她怕迟到了错过了还要再等。
她等不及的。
韩娆从来没觉得横店到苏州的路程这么遥远过,以前她躺在椅子上睡一觉儿,很快就能到站,今天却只觉得时间被拉的无限漫长。
她戴着口罩和墨镜,墨镜之下,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濡湿了在口罩,也晕花了妆。
韩娆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坚强、要镇定,她是一个心理素质强大的人,哭解决不了事情。可心理上沉重的压力还是压垮了她。默默流泪也许是缓解压力的唯一办法。
正在韩娆痛苦不已的时候,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她立刻拿出来看,既怕是韩庭打来的告诉她恶耗,又期待着是韩庭告诉她手术成功的喜讯。
可终究不是韩庭。
韩娆看着备注的“赵继川”三个字,只觉得眼泪模糊掉了视线,他的名字变得朦胧起来。她不知道他现在找她什么事,可她没有心情应付他。
韩娆抬手摸了摸那三个字,她其实挺想接通电话,和他聊两句的,或者是随便听他讲两句,只要能缓解她惴惴不安的心情就可以。
可最终,她还是没接。
外婆的事是家里的事,她不想让他知道。他是个凉薄的人,通常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恐怕不能明白她的恐惧和担忧。而且他知道了不仅帮不上她什么忙,还会给她徒增烦恼。
于是,韩娆咬咬牙熄掉了屏幕,偏过头看着窗外掠过的风景。
暮冬时节,春天将至未至,窗外广袤的大地上还是一片萧条、寂寥。
终于,这通电话被赵继川挂断了,世界一瞬间万籁俱寂。
韩娆听见了自己的叹息声。
结果下一秒,手机又响了起来,再度打破沉静。
韩娆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让她觉得睁眼都是一种困难。
可电话的铃声似乎是一种致命又压抑的催促,弄的她提心吊胆。
她想起上午错过了好多电话,所以没来得及第一时间赶回去陪外婆。外婆现在还在手术室里,她没亲眼见过医生,没亲耳听见医生说这只是一个小手术,所以她很忐忑,很慌乱。
而此时此刻,她又怕赵继川这么锲而不舍地打电话,她怕他也有什么急事,她错过了会像刚刚一样后悔。于是手指按在屏幕上,接听了这通电话。
“喂。”
韩娆发出气声,还顺带着打了个嗝。她双手攥着手机,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唯恐下一秒就脆弱得泣不成声。
赵继川能听出来,她大概在哭,而且是默默地压抑着哭泣。她的喉咙有些沙哑,说话的时候气息不稳,让人感觉似乎是在颤抖。
“娆娆……”
男人刚开口,想要宽慰她几句,结果被韩娆打断。
她径直问他:“有什么急事吗?没有的话就先挂了吧,我现在有点忙,没时间。”
她压制住自己的崩溃情绪,尽量让这两句话说的比较平静。
可经过了电磁波的一层过滤,这声音落在赵继川的耳朵里就多了些疏离隔阂的味道。
男人怔了一下,提前准备好的安慰的话就这样堵塞在喉咙里。
他突然间有种“不知如何开口”的感觉,因为她的态度很差,语气对他很排斥,让他觉得她厌烦他。
而且,最可悲的是,韩娆压根没有一丝和他倾诉情绪的欲望。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小到吵吵闹闹,大到风风雨雨,也算是都共同经历过。他以为他好歹也算是她的男朋友,也可以是她难过的时候值得信赖的人,是她可以依靠的港湾。
可事实告诉他,这些都是他的臆想,他的一厢情愿。
韩娆这个女人,心比石头还要硬,硬生生将他排斥在自己的保护圈之外,甚至不惜浑身竖起刺驱逐他。
男人眉宇间涌上一股烦躁,他甚至想抽一支烟,但想到机场禁止吸烟,于是便忍下了。
孙昊站在他身边,看着风掀起了男人的头发。他见他怔了许久,才开口说:“没什么大事,
你先忙。”
“拜拜。”韩娆那边立刻挂断了电话。
孙昊拢了拢黑色的大衣外套,敏锐地察觉到赵继川的情绪变化。孙昊虽然没听清韩娆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但他会察言观色且了解赵继川,他能猜到,赵总大概是在韩小姐这碰壁了。
孙昊想起赵继川今天上午接了一通电话之后边忙来忙去的身影,突然有些替他不值当。
他对韩娆这么尽心尽力,可以说,已经打破很多底线了,可韩娆却冷的像块冰似的,丝毫不领情,确实让人心寒。
大概是身为一个局外人都觉得伤心,于是孙昊代入了一下赵继川的视角,然后问他:“那我们现在还去医院吗?”
赵继川犹豫两秒,“安排车走吧,去苏州找医生了解了解情况。”
他们刚落地无锡,去苏州还有至少四十分钟的车程。
“行。”
赵继川说完话抬腿就走,孙昊看着他有些孤寂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以为赵继川会一气之下回北城,毕竟以前没有过这般费力不讨好的待遇。
可赵继川居然忍了下来,上赶着热脸贴人冷屁股。
孙昊摇摇头,小跑两步追上男人。
他偏过头打量着赵继川的侧脸,心想,原来赵总爱起人来也毫无底线,甚至还能自我欺骗。
真是奇事儿-
韩娆到医院的时候,苏芝玉已经做完手术转到了病房。
她在途中的时候,韩庭就给她报了喜讯,告诉她外婆手术很成功。
苏芝玉做的是PCI手术(1),算是个微创手术,通过穿刺将导管将支架植入狭窄或堵塞的冠状动脉,用来恢复血流,保证血液正常流通。
医生说,手术结束之后,还需要在医院留24到48小时进行观察,排除手术并发症等症状之后,就可以回家养着了。
韩娆走进病房的时候,苏芝玉正醒着呢。
她住在高档病房里,环境很好,特别安静,仿佛隔绝了医院的喧嚣。韩娆一推门进来,里面的人立刻发觉到她回来了,陆续抬起头。
韩娆看到徐恋秋正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而韩庭和老**坐在黑色的沙发上。韩庭大概是忙了一上午,太累了,头仰在沙发靠背上休息。
韩娆眯了眯眼,看了眼老韩。虽然这些年徐恋秋和老韩的往来很少,但其实有韩娆在,纽带关系一直都没断。逢年过节,韩庭每次去徐恋秋家凑热闹,都要拎一些补品。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些东西都是老韩给买的。
韩娆感慨,老太太一场病,倒是把她多年“水火不容”的父母聚在了一起。
苏芝玉看到韩娆进来,立刻对她招手。徐恋秋见状,轻“嘶”一声,让她不要这么大幅度地动。
苏芝玉挤出一个笑,说:“没事儿,都好了。”
倒也是心大。
韩娆走到床前,看着外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外婆比上次见面时老了很多,人也很疲倦,脸色很差。外婆年轻的时候就特别爱美,即使老了一头银发也要捯饬着烫一烫,做个精致的老太太。
可现在,她的头发是乱的,穿着松垮垮的蓝白条状病服。
韩娆蹲下,俯身趴在苏芝玉的怀里,“外婆。”
苏芝玉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笑着说:“多大了还哭鼻子,都哭丑了,让人给你拍下来看你这个女明星该怎么办?”
韩娆在高铁上哭了很久,在剧组画的妆都哭画了,下眼线被晕染开,像只小花猫似的。
“我不想当女明星,我只想陪着你。”韩娆轻声说。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演员这个职业带给她的痛苦,就连以前被林思梁、苏宛他们欺负的时候,她都没因为这个职业委屈过。
苏芝玉攥住她的手,“净说什么胡话?我老糊涂了,你也跟着我糊涂?”
韩娆不吭声了,因为她发现外婆的手特别粗糙,甚至有些枯槁,瘦弱的手血管凸起,却看的并不清晰。
韩娆攥住那双手,尤其是对比着自己细皮嫩肉的手,更感觉到,外婆真的老了。
韩娆扎在她怀里,“我不要,我就想陪着你。”
苏芝玉看了眼徐恋秋,装作嫌弃地说:“快管管你的女儿,都多大了,还耍赖撒泼。”
韩娆被她逗笑了,起身捏了捏她的手。
一家人难得整整齐齐地聚在了一起,苏芝玉其实也挺高兴的,尤其是看到韩娆的父亲给她的母亲剥了一个橘子。
苏芝玉年纪大了,自己女儿的脾气也了解,她不指望两人复婚什么的,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但还是由衷希望两人能和谐相处,乐乐呵呵的,比什么都重要。
苏芝玉躺了一会儿,精力也越来越旺盛,开始绘声绘色地讲她今天病发的过程。
苏芝玉今天早上吃过饭之后,照常去附近的公园里溜达。她其实在途中的时候就觉得胸闷,但是没当回事,只当是因为最近天气不好,呼吸道敏感。
结果在跟她的老姐妹们跳广场舞的时候,觉得难受,受不了,登时就躺在了地上。
“要我就是说,阎王爷压根没打算来收我!”苏芝玉笑呵呵地说,“正巧了,公园有个医生带着孩子玩儿,她一眼就看到了我。她懂,知道我这病不能乱动,给我调整了一个姿势,就打120。要不然,估计我那些不靠谱的老姐妹,见到我倒了,肯定得摇摇我晃晃我,那我没准就真一命呜呼喽!”
韩娆听着都心惊胆战,也不知道苏芝玉是怎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的。
也许是到了年纪,一切都看开了吗?觉得大病不死必有后福吗?觉得多活一天就赚一天是吗?
苏芝玉突然想到些什么,又攥住韩娆的手,神秘兮兮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还有我说你,阿盈,谈了男朋友怎么不告诉家里?”
韩娆太阳穴剧烈跳动,这话题怎么就扯到她这里了呢?还有,她什么时候谈男朋友了?
赵继川?
韩娆立刻看向韩庭,后者连忙摇头,表示并不是他把这事吐出去的。
那是怎么回事?
韩娆只觉得头大,又听见苏芝玉说:“这个孙女婿我喜欢,长的好,有气质,说起话来温文尔雅有涵养。”
韩娆彻底蒙圈了,心沉到了谷底,扯了扯干涩的嘴角,求助似的看向韩庭。
韩庭皱了皱眉,阐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在苏芝玉刚做完手术的时候,赵继川就带着孙昊来关心了老太太一番,给她买了不少补品,此时此刻正堆放在沙发旁边。他还给她安排了高等病房,安排了专业的护工伺候。
苏芝玉没见过他,问他是谁的朋友,赵继川便说是韩娆的,“韩娆拍戏没法立刻赶回来,就托付我来看看您。”
苏芝玉才不信这套鬼说辞,老太太年近八十,精明着呢,一眼就看出了猫腻,便问:“我倒是没听过阿盈念叨过你这号朋友。”
赵继川语塞,韩庭连忙找补着说:“外婆,这是我姐在北城的朋友。”
她谨记着韩娆的嘱托,不能告诉家里赵继川是她男朋友。虽然他觉得很奇怪,毕竟她男朋友都上门了。
“是朋友,还是男朋友呀!”苏芝玉皱皱鼻子,用手指点了点赵继川和韩庭。
韩庭假装挠头发逃避,倒是赵继川坦坦荡荡地说:“是男朋友。”
“就你们吃的饭还没我吃的盐多,还想糊弄我这个老太太!”苏芝玉轻笑一声,刚做完手术也不歇着,硬是问了赵继川几句话才放赵继川走。
韩娆手上正拿着一个橙子,她一边听一边用力地剥,只觉得绝望的情绪将自己淹没。
事情怎么会成这样了呢?赵继川怎么这么讨厌,要在她家里人面前晃。
这下现在不仅韩庭知道了他这号人,她的父亲、母亲、外婆全知道了。
这要怎么收场啊?
她该怎
么和家里人交代她其实是被赵继川包/养的?
要是真知道,他们一定会对她失望,依照徐恋秋的脾气,没准还能打她两巴掌,责怪她做了这种下贱不自重的事儿。
她现在要瞒着四个人。
稍有不慎,恐怕就一脚踏入地狱了。
韩娆觉得心悸,手指抠进橙子的肉身,汁水顺着指缝滴在裤子上。
苏芝玉扁扁嘴笑了,“这个小赵我觉得还不错,不是说还是开公司的吗?真挺厉害的!这样的才配得上你。”
苏芝玉竖起了个大拇指。
韩娆硬生生挤出一个笑,又问韩庭,“他怎么知道外婆生病的?”
韩庭清了清嗓子,“那个,你电话不是打不通吗?我觉得有可能你俩在一起,就给姐夫打了个电话。他见我着急就多问了两句,我就说了。姐我和你说,姐夫他……”
韩娆真想把手里的橙子扔在他脑袋上。
韩庭的话被一直沉默寡言的老韩打断,“这么说,小庭早就知道你姐交男朋友了?”
韩庭又咳嗽了两声,挠了挠头发,低下头,轻“嗯”一声,“也不算很早吧。”
韩庭其实对赵继川这个姐夫真的蛮有好感的,第一是那天喝酒赵继川算是过了他这关,他很满意。第二是因为,韩娆进组这段时间,他没少跟着赵继川吃吃玩玩。
起初赵继川只是履行那天的承诺,请他吃了顿西班牙菜。接着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韩庭虽然嘴上和他说着“你不要以为这些就能收买我,你要是敢欺负我姐,我肯定让你好看”,但实际上却对他这个姐夫佩服得五体投地。
成功的男人,不仅对女人有吸引力,也能让没见过世面的大学生景仰。
韩娆看着韩庭,真想骂他两句,可又觉得他没有错。
今天的种种机缘巧合,全都源于她没接到电话。
是她自作自受。
韩娆闭上了眼睛,继续低着头剥那个橙子,在心里盘算该怎么办?
看这个样子,现在家里人都对这个叫赵继川的男人,她名义上的“男朋友”充满了好奇心。
她究竟该怎么办啊?
毕竟纸包不住火。
正在韩娆冥思苦想的时候,两声规律的敲门声将她唤醒。
是赵继川。
男人穿了件黑色的大衣,手抄着兜,进来之后礼貌地称呼长辈们为“外婆”、“叔叔”、“阿姨”,并给他们问好。
他说:“我知道娆娆大概回来了,所以过来看看。”
话音落下,男人的视线就落在了韩娆的身上。他果然没猜错,她确实是大哭过,不仅妆花了,眼圈还有些发红发肿。
韩娆只觉得心一提,各种恐怖的可能性在脑海里盘旋。
她的家人很欢迎赵继川,尤其是苏芝玉,张罗着要他挨着韩娆坐下。
可他们根本不了解赵继川,他们只知道他面上是个衣冠楚楚的君子,根本不知道他卑鄙、邪恶的一面。
韩娆甚至在想,她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吗?或者,她是又因为什么得罪他了吗?
他为什么又要故技重施,出现在她家人面前,为什么要一次次试探她的底线?
她承认,她最近确实很放肆,不听他的话,骂他打他踢他。
所以他想拿出新的筹码威胁她了是吗?
韩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大概她天生就是个坚定的悲观主义者吧。
也可能是因为她太心虚和他的这段关系了吧。
韩娆感觉到赵继川坐在她身边,沙发微微陷落,他淡定地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
韩娆没接,他边拉过她的手腕,一边和她的家里人侃侃而谈,一边给她擦手上的汁水。
韩娆心惊胆战,手脚冰凉。
她忍不了了,她一秒都忍不了了。他们每说一句话,都像是在她心上凌迟。
韩娆突然说:“我好累。”
果不其然,苏芝玉立刻说:“快回去休息,带着小赵一起。”
韩娆立刻拉着赵继川出来。
病房门关上,她才觉得恢复了呼吸。于是立刻松开了他的手,边搓手边快速往前走。
赵继川大步追上她,牵住她的手,安慰她说:“没关系,医生说外婆没事了。只要平时注意保养,外婆长命百岁肯定没问题。”
他其实不擅长说也不屑说这些染上恭维色彩的话,但为了哄她开心,他倒是带上了几分真心,语气也格外诚挚。
韩娆深吸一口气,没吭声,硬是忍着,忍到和他一起坐在车上,进入到只有两个人的私人封闭空间。
赵继川把车从停车位倒出去,手握着方向盘问她:“去我那,还是想回家?去我那吧,我那离医院近,睡一觉可以再过来,到时候我送你。”
韩娆蹙着眉头看他,她已经听不清他的话了,所有强忍着的情绪都在这一刻骤然爆发。
她绝望地说:“赵继川,你今天这么做是想逼死我吗?”
第47章 发疯“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下贱?”……
韩娆的话震得男人浑身一僵。
他握紧方向盘,平缓地将车子开到大路上,然后偏过头看向她。
韩娆的下眼线即使已经晕开,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只可惜,黑色偏棕的眼线上,是那双猩红愤怒的眼睛,里面晕着一层雾气,眼底是说不清的排斥和憎恶。
赵继川喉头滚动,“什么意思?”
他的语气也变得很沉,沉到谷底,和她针锋相对。
韩娆轻哂一声,因为他的话绝望到了极点。
他总是能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其实心底的算计比谁都精明。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择手段,阴暗卑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明明一开始就了解他,可还是因为今天他的行为愤怒心悸到了极点。
女人攥紧安全带,扯了扯嘴角,特别无奈地说:“赵继川,你真的以为我是傻子吗?可以随随便便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任由你算计?”
她话说的越来越离谱,赵继川只觉得头痛欲裂,眉头拧在了一起。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副模样,就连被经纪人扔在酒局上她都没有这样。
她语气平淡,极力忍耐,可他还是感受到了她的歇斯底里,她的溃不成军。她就像是一个发疯的小兽,毫无厘头,随便找个人就咬,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咬到了真正在意她的人。
“我算计你什么了?”赵继川抬眸。
“韩娆,做人要讲点儿良心。”他忍不住提醒她。
其实他的眸色深得可怕,此时此刻真想把车停在路边,拍拍她的小脸,质问她到底是不是没良心,可以无视他的付出、他的关心,随意把他当做一个泄愤的垃圾桶,吐完坏情绪,还要踢一脚。
或者把她拉进浴室,扔进浴缸里,从头到脚给她泼一盆冷水,让她清醒清醒,别不明不白地发疯。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目光直视前方。
前面正是红灯,车子平稳地停在车流中,隐约能听见两声鸣笛声。
若是韩娆仔细观察,她一定会发现他手背上和脖颈上都青筋暴起,眼底还晕上一层杀意。
可以说,赵继川从来没吃过这种亏,受过这种冤枉。
还是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冤枉。
那
一瞬,强大的男人眸中甚至流露出一丝委屈。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盯着红色的倒计时,在变绿灯的那一刻,默默地开车,只想赶快把她送到家里。
而韩娆的的确确是一只愤怒的困兽,她几乎没有理智可言,也没耐心观察他的反应、他的表情。
原来她都要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的,生怕惹他生气。
可今天她一点儿都不想忍了,她不想一退再退了,因为不断放低自己底线的代价就是任人拿捏。今天他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父母、外婆的面前装成一个体贴的男友,明天他就能高高在上地戳破他们真正的关系。
外婆的身体状况那么差,本来就刚做完手术,心脏也不好。若是真知道她做了什么腌臜事儿,估计得被她气的半死。
韩娆死死咬住唇,“你真以为我蠢到猜不出来吗?上次我让你藏起来,但你却故意出现在我弟弟面前,你想干什么?我拍戏的时候,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还说要给他介绍工作,你图什么?赵继川,你是觉得我玩儿起来让你没兴趣没新鲜感了,所以你想给这个肮脏、龌龊、恶心、见不得人的关系找点儿乐子是吗?”
上次搬家的时候,韩娆的的确确被蒙蔽在他的花言巧语之内了,她甚至不愿意再思考赵继川做这事的动机,温水煮青蛙一般麻木自己。
可久而久之,即使逃避着不愿去想,事情的真相也会日渐浮出水面,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等待一个时机成熟的机会,坠落,刺伤自己,也刺伤他。
“半年了,你是又觉得无聊了对吗?还是觉得我不够心惊胆战,不够惴惴不安,所以又想出别的办法威胁我了对吗?你还想怎么玩儿我,你说出来我给我听听,让我至少有个心理准备行不行?”
韩娆很痛苦地问出这些问题,她也一度思考过,赵继川一开始为什么愿意选择她。除了她这张年轻漂亮的脸,大概就是因为她那副清高的姿态。
他们这群有钱人,大多都是变态,最喜欢玩弄人心,喜欢把一张白纸染黑,喜欢看没权没势的人如同蝼蚁一般挣扎。
哪有什么能比将一个高傲自尊的人碾入尘埃更好玩儿呢?
韩娆费力地闭上眼睛,奇怪的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居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流。
大概是刚刚都流尽了。
她就像是干涸的河床,经过风吹日晒,早就千疮百孔,皲裂得不成样子。
韩娆偏过头看向窗外,她以为只要把这段不堪的关系维系在四九城就可以了,可他偏偏不同意,硬是要强势地渗透到苏州这片地界,不经过她的允许就渗透到她的敏感区之内。
赵继川难以置信地听着她这些咄咄逼人的话,他拧着眉头,一言不发,缓缓的,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打火机“啪嗒”一声,猩红的火苗闪起,男人这张脸很快就被白色的烟雾遮住,阴,闷,又沉。
烟味很快深透到了韩娆的鼻孔里,她嗅觉敏感,觉得自己要被呛死了,烟雾像是他这个人一样侵蚀到她的五脏六腑,让她苦不堪言。
韩娆刚刚那番话从今天听到他名字的那一刻就卡在嘴边,可现在真真切切全盘输出,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宣泄与指责他的快感。
男人依旧沉默,就像那烟灰,轻飘飘地洒落,没带任何一点儿感情。
他的沉静更衬托得她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韩娆笑出声来,绝望地看向他。
缓了良久,她听见他说:“韩娆,在你心里就一直这么想我?”
他精明,他擅长算计,他卑劣无耻,这些他都可以坦坦荡荡的承认。
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
一些评价而已,若是亲耳听到旁人这么说他,他一定会笑着附和着说“你说的对”,然后看着那人变了脸色,忐忑不安,心惊胆战。
这些都有意思极了。
可听到韩娆这么恶意的揣测他,不听他的解释,甚至不愿意去深入了解他的动机,就给他判了死刑。
他只觉得难过,可悲,就连尼古丁的味道都麻痹不了他的神经,他只觉得心底泛着一阵又一阵的钝痛。
赵继川随手降下车窗,弹了弹烟灰,烟灰随风漂泊,瞬间烟消云散。
寒风顺着窗户溜进来,吹得韩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紧绷着肩膀,在等待他的发落。她可以承受任何的结果,但她势必要维护好她的家人。
男人在余光中察觉到她打了个哆嗦,又悄无声息地把车上关上。
“我在问你话,回答。”他语气冷静得可怕。
韩娆的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她下巴绷着,俨然一副打死也不愿意服软的姿态。
赵继川把车停在路边,解开安全带,把烟掐掉,用大掌钳住她的下巴,力气大的韩娆都要怀疑自己下巴是不是下一秒就要脱臼。
察觉到她吃痛,他的力气收了一些,“我在问你话。”
他毫无感情地重复。
韩娆掀起眼皮看着他,自暴自弃地说:“赵继川,你要是生气的话,你就弄死我吧。但求求你,不要再出现在我家人面前了,好不好?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做了什么下贱的事儿?”
她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哭腔,还是选择乞求他。
“下贱?”他重复这个词,眸中流露出不可思议,“你觉得和我在一起是下贱?”
她真是长了张好嘴,最知道说什么话能惹他生气了。
男人盯着那张嫣红的嘴,猝不及防地就咬了上去,似惩罚一般,细细吮咬。
这个吻毫无情调可言,俨然两只愤怒的野兽在厮杀,交锋之下,唇齿相碰,口中瞬间染上一股铁锈般的腥味,不知道是她的血还是他的血。
赵继川其实到现在都没弄懂韩娆情绪爆发的原因,一开始,他抑制住自己的臭脾气,还企图在她的三言两语中窥探到她发疯的原因,希望能对症下药。可她真是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语出惊人”,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用词,都在他的雷点上蹦迪,都像把刀子一样往他的心口里扎。
他很疼很疼,却不甘心她毫无波澜,云淡风轻。于是便咬上她的唇,和她撕扯在一起。
他痛,她也要痛。
韩娆倔强地用手去推他,去抓他,去挠他,他都不为所动,像是一堵墙,硬生生压在她身上,压的她喘不过来气。
韩娆只能用手去捶打他的后背,迫切地想结束这个吻。
赵继川果然松开了她,他眯着眼看了看,攥住她的手腕抵在自己胸前,又强势地吻了上去。
他用力搅弄着她的舌根,吞咽她的唾液,把她软软的舌尖勾到自己的口中。
他想,她要是整个人都像舌头一样软就好了。
可她就是个啃不烂的硬骨头,下一秒,坚硬锋利的牙齿就咬了他一口。
赵继川吃痛,终于彻底松开了她。
女人像是重新获得呼吸的权利一样,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连带着整个人都轻轻颤抖着。她今天穿了件驼色的大衣,此刻胸前一片褶皱。
她的眼尾也很是猩红,呼吸急促,小脸皱在一起,满脸抗拒地用手背擦了擦嘴。
紧接着,她立刻伸手去开车门,想远离他。
可是无奈,车门紧锁着,任她无论如何用力都推不开。
韩娆偏过头,和他说:“放我下去。”
她不想和他再单独相处一分一秒,她觉得自己要被活生生憋死了。
男人坐在那静静地看着她,仿佛一座雕塑,一动不动。
韩娆见状,只好越过他要去解锁,却被男人攥着手腕制止。
下一秒,他踩下油门,车子立刻飞速疾驰在路上。
韩娆不甘心,绷着脸让他停车开门,甚至要给他
捣乱。
他淡淡地说:“你要是嫌活够了,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死。反正我在韩小姐心里的罪行也数不胜数,不介意多一条。”
韩娆果然一动不动了。
他真是个疯子,居然跟她拿生命开玩笑。
赵继川叫见她老实了,顶了顶后槽牙,心想怕死就是好事,那就是有缺点。
就怕一个人绝望到极致,连死都不怕了,那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酒店距离医院不远,前前后后不过十分钟的车程,车子就停在了地下停车场。
男人胸中憋了一团火,强压抑着,下车之后把她从副驾驶拽出来,她跌跌撞撞,脚踩到墨绿色的地板的时候,膝盖还软了一下。
赵继川眼疾手快地卡了下她的胳膊。
韩娆站稳,便反抗着去掰他的手。
赵继川被气的够呛,懒得和她废话,况且地下停车场是开放空间,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人过来,他不想和她耍猴一样充当被人的笑料,于是二话没说,直接拦腰将她抱着,扛在肩膀上。
男人大步流星地进电梯,带着她上楼,进了房间直接把她扔到床上。
他探出大衣兜里的东西,纷纷扔在床头柜上,接着脱掉外套,挽起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韩娆脑供血不足,懵了一路,记忆力只剩下男人被熨烫的整齐的黑色西装裤和皮鞋。她此刻躺在纯白的床单上,显得极度无措。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间想起赵继川第一次约她的时候,她打车还迟到了,当时她催促着司机能不能快一点儿,司机打量她的眼神。
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一点一点在蚕食她的灵魂。
她以前以为她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可以坦坦荡荡地出卖身体做一个见不光的情/妇。
可只有她知道,那道目光其实刺伤了她。而她只是麻木地别开视线,把委屈咽在肚子里,装作不在意。
她就是清高,一如既往的清高,不合时宜的清高。
她高度自尊,想光明正大地在娱乐圈生存。
她还敏感,有着作为一个演员最宝贵的共情力。
可这些性格,铸就了她和赵继川这段关系走向荒芜。
她不适合做这行,不适合被人包/养,因为她做不到坦坦荡荡。
韩娆知道,这个世界上,做见不得光的情/妇的人多了,她们可以大手大脚花着男人的钱,潇潇洒洒,无忧无虑的,把别人的说辞、评价当屁话。
可她做不到,明明十七岁那年,刚上大学,她独自拖着行李箱来北城时,是满怀希望要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演技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的人。
她变了。
她抛弃了最纯粹的自己。
韩娆闭上了眼睛,呼吸一抽一抽的。
她不敢想,一个陌生的司机,一道意味不明的视线,她都会介怀?
若是真让外婆和父母知道她被人包养,她该多崩溃。
男人还在盯着她,目光似一道道剑,刺得她千疮百孔。
韩娆缓缓睁开了眼睛,手撑着床坐了起来。
“我没有怎么想,我只是不想你出现在我家人的面前,我只是不想把我们的关系捅到他们面前,我只是不想他们知道我不自重不自爱。”
她掀起眼皮看着他,嘴唇轻颤着。
这些话,她从来没这么清楚明了地和他讲过。
她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隐瞒,极力让他觉得自己很“敬业”。
如果不是今天他触碰到了她的底线,她大概会一直混到和他彻底结束这段关系,都不会把这话讲出来。
“我们什么关系?”他沉声问。
赵继川不懂,为什么他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把她当女朋友宠,她却感受不到一点儿他的爱意。
韩娆睫毛颤抖着,他又在为难她了,他知道她难以启齿这段关系,难吐出“包/养”这两个字。
韩娆笑了笑,低头扒掉自己的外套,扔在地上,又套头脱掉白色毛衣。顷刻间,女人光滑的肌肤上只穿了一件白色内衣,胸前的春光若隐若现。
她只是轻轻顿了一下,手便伸到后面,解开搭扣,脱掉最后一层障碍,扔在一旁。
赵继川冷眼看着她,快要把后槽牙碾碎。
果然一开始他没看错,韩娆这个女人就是和别人不一样,因为她总是能有本事,凭借三言两语,凭借一举一动,就气的他发疯。
他自诩情绪稳定,可在她面前,他总是能被她逼得急火攻心。
此时此刻,他真想掐着她的脖子问问她,是不是她觉得就算自己说了再重的话,把他惹得再生气,只要两人上一次床他就能既往不咎?
男人的脸色忽明忽暗,眼睛微眯着,强抑制住自己真的要动手的冲动,看着她褪掉了黑色的蕾丝内裤,一丝/不挂。
下一秒,他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因为她淡淡地抿了抿唇说:“脱光衣服被你/操的关系。”
第48章 避孕药“会怀孕的!你疯了吗!”……
她理智丧失的时候,说出的话还是如此粗鄙。
一字不落,传进他的耳畔,让他咬牙切齿。
赵继川眉头紧拧着,只觉得那股怒气一直在燃烧,蔓延,沸腾。
他觉得她今天真挺作死的,说的一字一句通通都化作利刃,劈在他的心头,将他的心割得血肉模糊。
她简单的一句对两人关系的定义,彻底埋没了他们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的感情,让赵继川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他爱她,她却只把他当做一个可以上床的取款机。最可气的是,她还把自己放到很低很低的位置。
他不喜欢她妄自菲薄的样子,他喜欢那个一开始野心勃勃、明媚骄傲的她。
可究竟是哪里变了呢?
男人不得而知。
他只觉得室内的空气变得浓稠,压抑,沉闷。
他看向她,试图在她脸上找到答案。
此时此刻,她正跪坐在床上,乌黑的秀发披在肩上,整个人被纯白的床单衬得如此娇小。
赵继川看到,她唇角微扬,也不敢看他,只只能低着头用手抚摸自己大腿上的纹身。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纹身上,只见那抹蓝色的鸢尾花旖旎,妖艳,满是攻击性。
简直和她这个人如出一辙。
男人抬腿走到她面前,挑起她的下巴,盯着她的小脸看了两秒。
她的唇紧绷着,因为他的接近,轻颤了一下。可那双明亮的眸子还是一片猩红,昭示着她究竟有多倔强。
赵继川缓缓开口,告诉她:“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话。”
韩娆怔了一下,想知道他到底不喜欢她怎么说话?
可她又懒得问,只好无奈地扯了扯嘴角,铁了心的和他抬杠,“那我还不喜欢你出现在我家人面前呢?你不是也出现了吗?”
男人只觉得呼吸一滞,受不了她那么直白的眼神,偏过头。
他弯腰捡起被她扔在床尾的毛衣,重新翻过来整理好,要套头给她穿上。
韩娆抬手胳膊挡了他一下,他措不及防,衣服就在指尖滑落,不偏不倚,盖在了她的膝盖上。
赵继川咬了咬牙,沉声说:“别闹了,你现在需要休息。”
他算是看透了,她现在就是个小疯子,没有丝毫理智可言。他不打算现在和她斤斤计较,认为一切都等她睡一觉清醒了再说比较恰当。
赵继川知道,现在不是解决问题的时候,因为他怕她脾气臭,他脾气也臭。若是再任由她气他,恐怕他也会彻底丧失理智,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他也说不清。
于是,男人重新捡起毛衣,拽起她的胳膊,强势地套在他她头上。毛衣糊在她的脸上,遮住她的视线,卷的她的头发跟着起了静电,飘扬起来。
韩娆特别抗拒,烦躁地推了他一把,单手把毛衣拿掉,夺过来扔在床尾,轻哂一声说:“你现在在充当什么好人啊?”
赵继川的唇抿成一条线,“韩娆!”
他的语气充满了警告。
韩娆真觉得现在她一点儿都不怕他了。
以前的她总是畏手畏脚,怕他故意欺负她,怕他不要她,怕他发脾气,怕他误会自己,怕他这个人被家里知道……
可现在,她都不在乎了。
因为她怕的,全部都应验了。
韩娆觉得可悲,也许她上辈子真的造了什么孽,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这辈子遇见他就是来渡劫的。
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
因为她刚刚那一瞬间,毛衣遮住她的视线,却让她突然清醒过来。
她当即做了一个决定。
韩娆双臂交叉,勉强盖住胸前的风光,她抬眸和他对视着,说:“算了,无所谓了。既然白给你睡都不睡,那就算了。”
她挪动着身子要下床,“那我们就到此为止 ,我们从此井水不……”
她的话还没说完,赵继川就掐着她的脖子堵上了她的唇,把她后面的话尽数吞没。
赵继川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第六感,从两人的眼神撞到一起那一刻,他似乎就猜测到了她要说什么。
他不允许她这样说。
这段关系是由他掌控的,她凭什么自作主张地说结束?
男人俯身把她压在床上,把她的胳膊固定在头顶,压住,接着细细地吮吻她的唇,既温柔又粗暴,搅得她舌根发酸发麻。
韩娆想抵抗,想说话,可每次都是,声音还没从嗓子眼里发出来,就被他吞没,只剩一片呜咽声。
女人的眼尾红的可怕,她抬腿去踢他,可她忘了,此时此刻的她一点儿防御的资本都没有。稍稍动了一下,就被他握住了脚腕扯开腿,另一只手则直接触碰在她最敏感的地方。
韩娆陡然间丧失了力气,她的呼吸渐渐紊乱,听见他咬着她的唇瓣说:“就这么想我睡你?那我成全你。”
赵继川觉得自己大抵是真疯了,他拦腰把她抱了起来,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两人维持着一个最亲昵的姿态。
韩娆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衬衫,下一秒却听见“啪嗒”一声,很清脆。
她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像过了电一般,抖成了筛子。
赵继川笑得如同恶魔一般,缓缓抽出皮带,放出来,抵在她那儿,反复摩挲。
不出三十秒,她就被折磨得大汗淋漓,泉水泛滥。她有时候都不知道,他太了解她,究竟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赵继川抬手碰了一下,随之将指尖放在她面前,外面天光大亮,衬得他眸色幽深,指尖泛着光。
“韩小姐,这就是你想要的?”
他坏极了,坏透了,故意用这么生疏的称呼叫她,就像两人第一见面的时候,用来彰显他的怒气。
韩娆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闭上了眼睛。也许是情绪太过激动,也许是他赤/裸裸的威胁性太过强大。韩娆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化作一团绵绵的软泥,任他揉捏。
可她的头脑却清醒至极。
她好恨她自己,恨她不争气,明明是在吵架,明明心里满是抗拒,身体却早早向他屈服,甚至还感觉到了极致的愉悦和空虚。
她睫毛轻颤着,牙齿咬在嫣红的唇上,开始渴望更多更多……
“赵继川!”她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我恨死你了。”
“你凭什么这么欺负我!”
凭什么随意妄为!
想折磨她精神的时候,就故意出现在他家人面前。想折磨她身体的时候,就反复游荡摩擦,偏偏不进去,让她难堪,让她尴尬。
她急促着,想要自己动手,他还箍住她的手,不给她掌握主动权的机会。
韩娆恶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隔着一层黑色的布料,似乎都感受到了血腥味。
赵继川吃痛,却没有去阻挠她。
他开口说:“你这张嘴不是最会骗人了吗?现在开口求我,求我我就给你。”
韩娆小腿紧绷着,弓着背要往后挪,下一秒,就被他箍着腰拉了回来。
“说话。”他诱惑她,“不是说我们是这种关系吗?嗯?”
韩娆连连摇头,“我不要。”
她不要求他,她就算是欲求不满死在床上也不要求他。
她不想服软,不想道歉,因为错的是他。
她泪眼朦胧。
赵继川低眸,只觉得黑色的西裤布料晕染上一层水渍,他笑出声来,又叫她:“娆娆。”
他又换了称呼,叫她宝贝,说:“宝贝,我最舍不得为难你了。”
韩娆只觉得他话音刚落,自己耳边就一阵轰鸣,随之愉快得仰起了脖子,手却将他抱得越来越紧。
韩娆只觉得自己丧失了心智,完全被快感裹挟,脚趾都带着一股快意,蜷缩在一起。
赵继川也没好到哪去,他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嘴唇抿在一起,眸中流露着说不清的欲/火。
可以说,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接触,没有任何阻碍,没有任何隔阂,肌肤紧紧挨着肌肤,可以将彼此的体温和皮肤表层的纹路感受得淋漓尽致。
是一场绝无仅有的,酣畅淋漓的体验。
男人眯着眼,将她环得更紧,恨不得融入血肉里。
他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滴落,洒在她的肩膀上,和她的汗水交织在一起。
韩娆维持依旧维持着刚刚那个姿势,被他抱在怀里。
她轻轻喘着粗气,大脑迟钝地反应着,怎么就又到了这一步?
她又忽然想起,好像的的确确是她气急败坏,故意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话气他的。
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韩娆如同汪洋上的一叶扁舟,随波逐流,漫无目的。
可似乎漂泊在海上也不错,沐浴着阳光,经历着风浪,浑身都很通透。
只是倏地一下,大脑忽然想起些什么,给她敲响了警钟。
她后背僵了一下,只觉得心跳加速,满脸不可置信,迟钝地垂眸。
下一秒,她歇斯底里地去捶打他,“带套!带套啊!”
她终于哭了出来,今天第一次当着他的面落泪。
男人也如梦初醒般地停下,他也呆滞住了,后知后觉自己在冲动之下做了什么。
冲动是魔鬼,他忘记了。
他连忙去吻她脸上的泪水,带着愧疚着:“娆娆,别怕。”
他想说没关系,只是刚开始。
可却硬生生被她打了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在了右脸上。
她的手也跟着颤抖着。
韩娆以为,他说“别怕”的意思是可以不带套。
她真的崩溃了,崩溃到即使打了他一巴掌,她都不害怕。
“会怀孕的!你疯了吗!”她骂他,“你是要害死我吗!”
男人的脸歪着,脸上隐约透露着一个淡粉色的巴掌印,朦胧的,模糊的。
她最后那句话成功刺激到了他,他倒是想知道他今天究竟是怎么惹她了,张口闭口不是恨他,就是他居心叵测要害死她。
他今天知道她外婆生病要做手术,接到韩庭电话的时候他正开着会呢,可他还是放下一些工作飞来苏州看老人家。
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有什么错?
赵继川的眉头蹙了起来,看向她,淡淡地说:“要是怀了就生下来,你觉得我是养不起一个孩子吗?”
韩娆睫毛颤动着,连那滴泪都流得困难。
他怎么能说这些话呢?
怎么能拿孩子开玩笑呢?
就算是她惹到了他,那他只需要和她算账就好了,为什么要把话题扯到孩子身上呢?
她是被他包/养的,那她的孩子算什么呢?
私生子吗?
韩娆连连摇头,咬着唇摇头,“我不要。”
她眨眼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接二连三地落下来,砸在他身上。
“我不要,赵继川,我不要。我求求你,别这样。”
她圈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颤抖着说:“求求你,我不要。”
赵继川的心一颤,他甚至不愿意去深究她这么抗拒的原因,因为他怕得到的答案会让他发疯。
此时此刻,他强装镇定,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安慰着说:“别怕。”
下一秒,男人起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一枚银质包装,弄好之后,重新把她抱在怀里。
韩娆大概是情绪一波三折,现在刚刚平稳下来,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紧紧圈住他的脖子,以防自己掉下来,随之便沉浸在痛苦和愉悦的交织之中。
结束的时候,韩娆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抽干一般,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男人起身整理衣服。
他今天很生气,结束之后都没有抱抱她,亲亲她。
她耷拉着眼皮看向他,他衣服上满是褶皱。她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自嘲地笑了。
他衣冠整整,她一丝/不挂,多强烈的反差,在她心里重重地碾了那么一下。
不过她好
像没什么可怪他的,因为衣服是她主动脱的,这场情/事是她主动提的。
赵继川还是觉得那身衣服有无法抹去痕迹,便想起身去洗个澡,换一身衣服。
他顿了顿,站在床前,弯下腰去抱她,“娆娆,洗洗再睡。”
韩娆立刻闭上了眼睛,偏过头。
男人的心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
他知道,她这种态度就是不想搭理他,不想和他讲话。
可不是她觉得无论两人再怎么吵怎么闹,上一次床就好了吗?
这事是她提的,是她刺激他做的。做完之后,好像事情更遭了。
赵继川只好放弃,松开手,又摸了摸她的头发,“饿不饿,想吃什么,我让人送上来。”
韩娆依旧闭着眼睛,一言不发。
赵继川喉结滚动,他承认,他很慌,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段关系早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
其实他知道,她那时候想说的那句完整的话大概是——
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
可他怎么能接受她把这话说出来?
于是他只好堵住了她的唇,吞没她的声音,折腾得她没有力气再提。
他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他害怕,害怕她真的说出来,害怕她不要他,害怕他拼尽全力也无力回天。
所以,他只能自欺欺人一般,一次又一次吻上她,把她的话从源头上扼制住。
此刻,她不理他,他也没有办法,他甚至不敢停留在她身边,因为他怕她下一秒又要说那些话。
赵继川用指腹刮了刮她的鼻子,帮她把被子盖好,又在她的额头印上一吻,“那你先休息,我去洗澡。”
像往常一样,他先洗澡,她先休息。
韩娆依旧没说话,赵继川只好默默走进浴室,打开花洒。
韩娆躺在床上,听见水流声,舒了一口气,支起身子,打通前台的电话。
“你好。”
“你好。”韩娆报了房间号,说,“可以给我送一份事后避孕药吗?”
前台说可以。
挂了电话,没出几分钟,电话再次响起来了。
韩娆心一颤,生怕是前台告诉她没有避孕药了。
所幸的是,是机器人系统自动打来的电话。
听到机械的声音那一刻,韩娆鼻子一酸,立刻裹好浴袍去门口。
推开门,就看到一个大概比她腰高一点儿的机器人。
韩娆把药拿出来,又玩笑着摸了摸机器人的“头”。
机器人说:“你好,我正在工作,请不要和我玩耍。”
韩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这个口令逗笑了。
可关上门回到房间,韩娆脸上的笑却骤然消失,她拧开一瓶矿泉水,把药片含在口中,没带任何犹豫地就着水吞了下去。
水有些凉,滑落到胃里还带着凉意。
韩娆摸了摸胃,只觉得心里一个巨大的石头落地了。
韩娆在避孕这件事上从来没有放松过,以前,她和赵继川无论前戏做的再怎么投入,她都没忘了这件事。
韩娆不相信任何形式的擦边,也不会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那些“不身寸进去就没事”的言论都是屁话,都是渣男为了自己爽糊弄小姑娘的,韩娆从来不信。
所以,即使一开始,赵继川停在里面的时间不长,她也不相信没有风险。
好在,现在吃了药,她才彻底放心。
韩娆把喝剩的水盖上,扔在桌子上,听着浴室潺潺的水声。
然后她尽量悄无声息地去床上拿自己的衣服,穿好,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不想面对他,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以前两人从来没吵成这样过,也没真正把底线问题摆到明面上过。
不过,她现在没力气去想这些事。
她只想回家,冲一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躺在床上睡一觉,然后去医院看外婆。
赵继川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他听见韩娆离开,立刻抬手把花洒关了。
镜子前面,男人面色疲惫,但穿戴整齐。
他压根没心情洗澡,他只是知道韩娆不想看见他,知道自己解决不了他和韩娆之间的问题,所以找了个借口躲起来,给她一点儿空间。
可他没想到,韩娆居然绝情到了这个份上。
即使她给前台打电话的时候,刻意压抑着声音,可他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的话。
她说,她想要一份紧急避孕药。
没人知道,赵继川听到这话究竟有多痛苦。
他伤害了她,风险和责任却要她承担,他真是滚蛋。可他又恨她的绝情,恨她的理智,彻底断了给他生一个孩子的念头。
男人喉结剧烈滚动,他觉得口渴,觉得口干舌燥,觉得呼吸不畅通。
他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推开浴室的门,立刻拿到车钥匙坐电梯下楼。
赵继川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果不其然,看见韩娆小小的一只,正站在风里等车。
其实她今天这身打扮特别漂亮,驼色的大衣,配上一双黑色的高筒及膝的靴子,大衣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却也将她的好身材勾勒出来。
韩娆一手插兜,一手握着手机,戴着黑色的口罩,乌黑的头发随风飘起,给人一种都市丽人的疏离感。
赵继川看着那道身影失了神,手握在方向盘上。
直到后面的车按了两声喇叭,男人才大梦初醒一般,迟钝地踩下油门。
他其实出来是想送她一程的,至少要亲自把她送回家,他才能放心。
可上帝似乎不给他这个机会——
在大概还有五米的时候,一辆挂着“texi”的黄色出租车就停在了她身边。
韩娆拉开车门,俯身钻了进去,干净利索,没带任何一点儿犹豫。
赵继川看见,韩娆的大衣落在了门外。可一眨眼的瞬间,驼色的衣角就被她拽了回去,消失不见。
再接着,车门就被人从里面拉上了。
男人有些混乱,他甚至觉得自己听见了很大的一声,仿佛是她当着他的面摔上了车门,告诉他,她不要他了。
赵继川眼窝深邃,指尖不断地敲打着方向盘。
下一秒,他只见那辆出租车发动了引擎,彻底驶离了他。
第49章 望妻石他很蠢
赵继川脚踩油门,立刻跟上了那辆出租车。
其实他根本没来得及思考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循着直觉,就跟了上去。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车水马龙,鸣笛声四起。
赵继川眉头拧着,满脸都是说不出的烦躁,他死死盯着那辆出租车,透过后面的车窗,隐约能看见韩娆乌黑的秀发和饱满的头颅。
他似乎能透过方方的一寸窗户,看到她的一举一动。此时此刻,她一定是挺着脊背,坐的笔直。她大概还是在怨恨他,所以目光涣散,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臆想的场景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复刻,赵继川眯了眯眼,只觉得即将日落之前的阳光格外刺眼,甚至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男人就这样跟了一路,跟到韩娆家楼下。
这是他第一次来她家小区,没想到会是以“跟踪”这么不正当的形式,他自己都唾弃。
赵继川看着韩娆推开车门下来,紧接着就快步进了门楼,再然后那辆出租车掉了个头,和他擦肩而过开走了。
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吹得干枯的枝条乱颤,卷起一股凄凉。
赵继川挺着后
背,用右手摸了摸大衣兜,终于摸到了一盒烟。他立刻磕出一支,咬在嘴里,然后“啪嗒”一声按下打火机,点燃。
男人一边深吸了一口烟,一边玩弄着银质打火机的盖子,反复掀起,扣上。
尼古丁的味道伴随着有规律的声响过滤在他的五脏六腑,经过一个循环,男人微张开嘴,吞云吐雾。
透过有些斑驳的玻璃可以看到白烟袅袅升起,遮住了他幽深的眼眸。
赵继川慵懒地调了调椅子,仰在那。
他的本意是把韩娆安全送回家,可此刻,隔着玻璃窗,看着低矮的楼区,他却不想走了。
他想等着韩娆-
韩娆上楼后,废了半天劲儿才在兜里翻出钥匙,把钥匙塞进锁孔才发现家里有人。
是韩庭听见有人上楼的动静,就立刻迎上来开门了。
“姐,你不是和姐夫一起走了吗?”韩庭手把着门。
韩娆和赵继川走后没多久,苏芝玉就把韩庭也撵了回来,让他回家休息,等晚上再去医院替换老韩他们。
韩庭途中肚子饿,去附近的小摊吃了碗刀削面,也刚到家没多大会儿。
他到家发现韩娆不在,理所当然地认为韩娆是去赵继川那了,毕竟两人是一起走的。
韩娆随手摘下口罩,弯腰把长筒靴脱掉,换上自己的棉拖鞋,她没回答他的问题,有气无力地说:“我先洗个澡。”
她只说了这几个字,韩庭立刻反应过来。
他堵到韩娆面前,发现她眼尾有些泛红,妆比刚回来的时候还要赃,这明显是哭过了啊。
“你和姐夫吵架了?”韩庭立刻得出这个结论。
韩娆扯了扯嘴角,摇头说没有,“我累了,洗个澡要睡一会儿,你自己玩儿去吧。”
她像应付小孩儿一样应付韩庭。
韩庭皱了皱鼻子,看着她趿拉着拖鞋走进卧室,打开衣柜翻出一身睡衣。
紧接着,门就从里面关上了。
韩庭站在客厅,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总觉得韩娆刚刚那个背影特别落寞,像受到了极大的欺负。
思索间,韩娆已经换好了睡衣,手里抱着浴巾、干发帽什么的,推门出来了。
她瞥了眼韩庭,和他说:“你甭管我,这是我的事儿。”
韩庭闻言笃定,这是真吵架了。
他仔细端详着韩娆,在研究她到底挨没挨欺负。要是赵继川敢欺负她,韩庭才不管他今天做了什么好事,肯定得找他算一笔账。
下一秒,韩庭的视线落在韩娆的脖子上,他倏地一下,收回了视线。韩娆的侧脖颈若隐若现的留下密密麻麻的一片红色吻痕,暧昧极了。
他这个当弟弟的,只能在姐姐挨欺负的时候替她出头。
可看状况,事情有些复杂,他挠了挠头,知道自己不应该插手。
韩庭立刻转移话题,指了指还在嗡嗡响的榨汁机,问她要不要喝橙汁。
韩娆抿了抿唇,“给我榨杯豆浆吧,放点儿花生,再放俩核桃。”
“得嘞。”
韩庭也没吐槽她要求多,立刻应了下来。
说完,韩娆就进了浴室,关上门那一刻,她顿时撑不住了,捂着脸靠着门蹲下,紧紧抱着怀里的浴巾。
韩娆觉得这是她活了二十四年,第二次经历这么灰暗的一天,情绪大起大伏,心理压力巨大,神经高度集中,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活着,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要死了。
尤其是刚刚和赵继川的那场性/爱,她真的痛苦万分。
明明心里已经那么抗拒这段关系了,可当他侵入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感受到了登峰造极般的愉悦。
她不想倚靠他,却又不得不圈住他的脖子依赖他,让他用坚硬最有攻击性的地方来支撑着自己。
韩娆觉得自己快疯了。
做/爱之前,她是真的动了和他提分开的念头,可那时候她情绪崩溃,像疯子一样,毫无理智可言。
而在出租车上,她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又变成了那个特别清醒理智的韩娆,于是她不得不思考和他分开的成本和代价。
他会封杀她吗?
她手头这部女一号的戏还能继续演吗?
她演完这部戏会不会又面临屡屡去试戏,屡屡被拒绝的境地?
韩娆记得两人温情的时候,他曾说过,就算有一天,他们分开,他也不会为难她分毫。
可她该相信他吗?
她只是提了一嘴“到此为止”,后面的话还没说完,他就气成了那个样子。
那要是真分开,他会不会真想弄死他,搞得她粉身碎骨,身败名裂。
他不是个好人,她知道的。
韩娆吸了吸鼻子,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晃了晃头,逼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
她现在要做的是洗干净,然后睡觉,过一会儿去医院看外婆。
“姐,你中午吃饭了吗?我给你弄点吃的吧。”韩庭见她进去半天都没有任何声音,惴惴不安地问。
韩娆轻舒了一口气,“我吃过了,你甭管我。”
“哦。”
韩庭这句话算是把她从梦魇中拉了出来。
韩娆手扶着门站起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重新给自己打气,让自己振作起来。
她告诉自己,没关系,没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走一步看一步吧,天无绝人之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镜子上染着水渍,有些发花。
韩娆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摸了摸赵继川留在她身上的痕迹,努力挤出一个笑,转身去洗澡。
韩娆洗过澡出来,吹完头发,喝了韩庭给她榨好的豆浆,又简单敷了个面膜,就关上门上床睡觉了。
这一觉就睡到了半夜。
韩娆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一点。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斥责自己睡得太久了,又点开微信,看到韩庭七点多钟给她发了消息。
【姐,你好好休息吧,明天再去医院,今天晚上我自己陪外婆就行。】
韩娆扔下手机,立刻穿衣服。
大概是声音闹得有些大,隔壁的徐恋秋推门进来,抬手把卧室的大灯打开。
“阿盈。”
“妈。”韩娆抬手去系围巾,“我去医院。”
徐恋秋走过来攥住她的手,“你爸和小庭在呢。”
韩娆顿了一下,手上的动作也渐渐放慢,她听徐恋秋说:“外婆身体状况不错,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
徐恋秋又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么晚了,你外婆肯定也睡着了,你就别折腾了,等明早,和妈一起做点儿好吃的,再给你外婆送去。”
徐恋秋说起话来总是温温柔柔的,带着一股书卷气,让人听起来特别舒服。
韩娆看着她,忽然鼻子一酸,连忙眨了眨眼,偏过头去,假装解围巾,可越着急,反而越手足无措,只觉得围巾好像和大衣肩膀处的扣子勾在了一起。
徐恋秋刚睡醒,没戴眼镜,但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女儿情绪的变化。
她抬手,耐心地帮韩娆把围巾解开。
徐恋秋只有一米六三,比韩娆矮上好多,韩娆一低头,就看见了她头顶若隐若现的白发。
“多大了,还这么没耐心。”徐恋秋笑着把围巾摘下来,低头叠好,拿在手里,“再去睡会儿吧,大老远跑回来,肯定累着了。”
窗外的夜色很浓,万籁俱寂,一眼望去,看不到两颗星星。
韩娆忽然喉咙一哽,她只觉得视线逐渐模糊。她看着徐恋秋,很想很想把自己做的那些坏
事都坦白出来,只要她说出来了,她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可她的唇轻轻颤动着,反复在心里犹豫,斟酌,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韩娆觉得自己怂极了,委屈极了,只好抬手紧紧抱住了徐恋秋。
徐恋秋的后背一僵,轻轻拍了拍韩娆,“盈盈,怎么了?”
话音刚落,徐恋秋就听见了轻微的哽咽声,反复徘徊在她的耳畔。她的眼眶也一下子就红了,摸了摸韩娆的头发,柔声说:“阿盈在外面受委屈了对不对?”
韩娆摇头,硬生生抿住唇,咬紧牙关,才能抑制住自己的哭声。她忍得青筋暴起,可眼泪还是洒落在徐恋秋的脖颈上。
徐恋秋拍了拍她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哄她。
在韩娆的记忆力,她上次在徐恋秋面前这么崩溃的哭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大约那时还没上小学。
那时候她和街坊邻居家的小朋友打架,人家说她是没爹的孩子,她把人挠了,对方家长来找徐恋秋,韩娆就是这么哭的。
再后来,韩娆大一些,性格比较孤僻,也变得不好惹,就没人敢欺负她。
再接着就是十九那年遇到林思梁那个混蛋。不过那次,她没敢跟家里说,是谢遥辰的妈妈给了她母爱的温暖和关怀。
韩娆浑身都在颤抖,内心在反复挣扎。
她想,就说了吧,和徐恋秋坦白,告诉她她的女儿出卖身体来换取资源。
徐恋秋打她骂她,她都认了。
可韩娆只喊了一声“妈”,这些念头又重新被她压了回去。
她又想到了外婆,外婆刚做完手术,知道后会不会很伤心。
“怎么了?”徐恋秋温柔地问。
“我只是觉得过年没回来看你和外婆,我很愧疚。外婆生病我也没接到电话,万一她真的有什么事,我不知道我会怎么样。还有我最近压力真的好大,我好久没演过女一号了,我想演好,我不想辜负这次机会,我……”
徐恋秋心也跟着疼,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知道她如果不是被逼到什么份上,是不会边哭边和自己说这些话的。
徐恋秋把她拉到床边坐下,攥住她的手,“妈相信你,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没人比你做的更好了。”
徐恋秋欲言又止,其实她想说,她身为一个母亲也很愧疚。女儿从上大学到现在,一个人在北城漂泊了七八年,遇到什么事都是她自己扛,家里从来没帮过什么忙。也没能力帮她。
她记得韩娆刚毕业那年,她去北城看她,发现她和人合租在地下室有多痛心。
可她不能指责韩娆。
因为她知道,韩娆爱表演,从小就爱,爱到骨子里的那种。
徐恋秋记得,韩娆小时候,《新白娘子传奇》、《倚天屠龙记》这些电视剧播出的时候,她就喜欢穿一身漂亮的裙子,再裹上一个床单假装演,对着镜子演。
韩娆很聪明,学习成绩很好,要是普通高考走文化课,也能上个不错的大学。
可她没有,她毅然决然地选择去电影学院艺考。她也不负众望,那年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被录取。
徐恋秋什么都没说,她不想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去绑架或者指责教育韩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她知道韩娆有自己的目标与执着,所以此时此刻,她只是紧紧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听着她哭,听着她发泄,听着她情绪慢慢变得平稳。
韩娆哭过之后,抹了抹眼泪,有些不好意思。
徐恋秋什么话都没说,把她的头发塞到耳后,说:“再睡一会儿吧,明天早上去看你外婆。”
徐恋秋看着她上床,帮她掖好被子,接着关灯关门离开。
卧室里只剩下韩娆一个人,她手攥着被子,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她越来越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人的情感缠绕得越复杂,仿佛做一个决定就做来越难-
次日一早,韩娆起床的时候,徐恋秋已经在做饭了。
因为苏芝玉刚做完手术,只能吃流食,所以徐恋秋煮了些粥。
韩娆看了徐恋秋一眼,两人默契地对昨晚的事闭口不提。
韩娆打开放在茶几上的保温盒,“妈,我来帮你。”
“嗯。”
两人吃过早饭,就带着保温盒下楼。
韩娆提前用手机打了车,下楼的时候车刚到,于是两人拉开车门就离开了。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赵继川还穿着昨天那身脏衣服坐在车上。
新的一天,阳光顺车玻璃照在他的脸上。
男人眯了眯眼,捕捉到韩娆的身影,立刻挺了挺腰,调整好座椅,然后发动引擎。
可能是因为维持一个姿势在车里坐了太长的时间,赵继川觉得浑身都是麻的,腿是僵的,他抬手揉了揉脖颈,立刻跟上那辆出租车。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的动机是什么,从昨天跟她回来,就一直在她家楼下守着她,等着她。
他一整夜都没怎么睡,坐在车上,反复抽烟,抽完了一盒烟,可心里并没有好受到什么份上。
他满脑子都是她说恨他,她问他是不是要逼死她的场景,无论如何都挥洒不去。
赵继川了解她,她是一个有韧性的女人,无论被逼到什么份上,她都不会想自杀这种蠢事。
可他就是不放心她,他就想像个“望妻石”一样守着她,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一些。
刚刚,韩娆和徐恋秋从楼门出来的那一刻,他一眼就看到了。
他特别期待着韩娆能微微偏过头,这样她就能看到他了。
可她偏就是没回头,拉开车门就上车了,给他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赵继川眸色幽深,双手握紧方向盘,紧紧盯着前面那辆车。
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孙昊。
男人如梦初醒。
“怎么了?”
孙昊公事公办地汇报:“赵总,今天还回北城吗?”
昨天他们来苏州的时候就计划今天下午的飞机回北城,因为赵继川的的确确是忙的脱不开身。会议开到一半,他人走了,这还是头一回见。
他从来没这么“任性”过,他知道及时回去处理完留下的“烂摊子”才是明智之举。
可赵继川犹豫两秒说:“再等等吧。”
他不想和韩娆冷战,他想解决完和她之间的矛盾再走,他想牵着她的手亲口告诉她,他们不是“她要脱光了衣服被他/操”的关系。
他有好多好多话要和她讲,有好多好多道理要和她说。
所以他走不开。
赵继川太清醒了,他知道,今天他若是走了,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一次推心置腹聊天的机会了,他们会越走越远。
大概是时间比较早,这一路还算畅通。
赵继川把车停在医院门口,他坐在车里,静静地等待。
他看见韩娆和徐恋秋下车进了医院,没出十分钟,他又看到老韩和韩庭一起出来。
赵继川指尖轻轻敲打着方向盘,反复看腕上的表确定时间。
他估计着,苏芝玉大概吃完饭了,于是掏出手机,给韩娆打电话。
韩娆没接。
男人只好给她发微信,说想和她好好聊一聊。
她也没回。
赵继川看着手机,自嘲似的笑出了声。
他其实知道,她故意不理他的概率很大。
他也知道,其实找到她有一个极其简单的方式,那就是上楼,去苏芝玉的病房,到时候兵戈相见,她无论迫于哪种压力都一定会和他出来的。
这个方法能达到目的,把她逼出来。
可他不想,也不能这么做。
赵继川知道,此时此刻他在韩娆心里就是一个恶人,她最讨厌的就是他出现在她家人面前,提醒她他们之间是怎样一种“下贱”的关系。
他怎么能再往枪口上撞?
到时候,她指不定又该往他身上泼什么脏水,给他加个什么莫须有的罪名了。
他
受不起。
男人扯了扯唇角,闭上了眼睛。
他只能选择最笨的一种方式,在医院门口,等她出来。到时他强势地把她拉上车,吻上她的唇,让她好好听他说话。
韩娆什么时候会出来?
也许是中午,也许是晚上,也许得等到明天苏芝玉出院?
他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反正他得等。
赵继川没想到,大概上午十点的时候,他就捕捉到了韩娆的身影。
可令他心一颤的是,她是和谢遥辰并肩出来的。
谢遥辰什么时候去的医院,赵继川不知道。
他只知道,透过谢遥辰的面部表情,他能看出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
他也能猜到,大概是谢遥辰知道苏芝玉生病了,所以来医院看她。
可为什么,谢遥辰这个前男友能堂而皇之地出现,还韩娆和声和气地送了出来。
而为什么他这个“男朋友”就不可以呢?
赵继川眉头蹙了起来,眸中藏了一团火。
羡慕,嫉妒,愤怒,委屈,还是不公?
他说不清楚了,万般情绪涌上心头。
他眯着眼,只看到出租车停在了台阶下,谢遥辰挥手和韩娆说再见。
韩娆没什么表情,看着出租车离开,转身就进去了。
女人的身影消失好久,赵继川终于缓过来了。他抬手想去摸烟,才想起烟昨晚都抽光了。
赵继川耸了耸肩,他笑自己蠢,居然蠢到因为一个女人得失心这么重,居然蠢到为了一个女人一整夜没合眼,居然蠢到为了一个女人不远万里从北城飞来苏州。
他就是犯贱。
男人顶了顶后槽牙,摸出手机,给孙昊打了个电话。
“赵总。”
赵继川说:“原定时间回北城。”
孙昊看了眼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那我去哪接您?”
赵继川揉了揉太阳穴,“来酒店吧。”他需要换一身干净衣服,褪去来苏州这一趟受的恶气。
“好。”
第50章 和好“够吗?”
韩娆送走谢遥辰之后就回了病房,苏芝玉今天看上去比昨天精神不少,正闲着无事靠在床上剥开心果。
见韩娆回来,苏芝玉立刻对她招了招手,把剥好的坚果塞进她手里,“小谢送走了?”
韩娆往嘴里塞了两个开心果,轻“嗯”一声,没带什么情绪。
苏芝玉见她这个冷冷淡淡的样子,长叹了口气,“阿盈,不是我说你,你和小谢还没断干净啊?”
老太太今天见到谢遥辰进病房,听见他亲昵叫她“外婆”,说:“外婆,我来看看您,身体怎么样了?”苏芝玉吓了一跳。
自从韩娆和他分手,苏芝玉再也没见过他,哪里料到人家提了两盒人参来看自己。
韩娆拧着眉,一副“您可别冤枉我”的表情。
苏芝玉嘿嘿一笑,也了解自己的外孙女,知道她不是那种能脚踩两只船的人,只好说:“我这不是担心吗?怕小赵过来,再碰到一起,多少都有些尴尬。”
提到赵继川,苏芝玉又多问了两句,“对了,小赵呢?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过来?”
韩娆后背僵了一下,又把手里剩下的那几个开心果都塞进嘴里,模糊不清地撒谎说:“他有事忙,就先走了。”
苏芝玉耸了耸肩,感慨着说:“小赵这人我看着是真不错?”
韩娆扯了扯嘴角,心想,哪里不错了,赵继川这人明明坏到了极点,偏偏他还不承认,喜欢装好人。一想到他昨天的恶劣行径,韩娆恨不得再咬他一口,打他一巴掌。
可为了掩盖她和赵继川闹得很难堪的事实,韩娆只能装作开玩笑地怼苏芝玉:“哪里好了?外婆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人送你点儿燕窝就被人收买了?那可不行啊。老太太也得有骨气!”
苏芝玉抬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你这个小没良心,话说得这么难听,就是欺负我老太太下不了地,不然我非得拿鞋底呼你。”
听到苏芝玉这么生龙活虎地开玩笑,韩娆鼻子一酸。
“拿鞋底子呼你”是苏芝玉“生气”时的口头禅,韩娆从小听到大,据徐恋秋说,她小时候苏芝玉就爱这么说,是个流传了半辈子的口头禅。
可这话仅限于口头,苏芝玉心疼韩娆还来不及呢,根本舍不得动手打她。
韩娆翘起嘴角,在果篮里拿出一个橘子,“吃不吃橘子?”
苏芝玉看了眼旁边那盒草莓,说:“吃草莓。”
韩娆只好去把草莓洗干净,回来递给苏芝玉。
苏芝玉还没忘了刚刚那个话茬儿,一边吃草莓一边说:“阿盈,说实在的,我知道小赵这次过来,又是给我买东西,又是帮我联系做手术的大夫,我知道,这些都是冲着你来的,我这个老太太是沾了你的光了。据说还是个海归的专家,可难约着喽。不过,我是真开心呀,他越重视我这个老太婆,越在意我这个老太婆,就说明他越在乎你。这几年,你总是自己漂着,现在有个知冷知热的男朋友,外婆真挺高兴的。虽然你总说你自己能生活的挺好的,但现在能有个细心的人照顾你,我也放心……”
苏芝玉的思想还比较封建,在她的那一套理论中,女人终究是要找一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步入婚姻殿堂,一起经营一个家庭的。但她又不是绝对独/裁的大家长,她希望韩娆能交个男朋友,以后结婚,但不希望韩娆应付,希望她能找个真正爱她的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次她生病,从赵继川的表现看,她很满意。
因为凡事必须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她知道,赵继川待她这个老太太都这么尽心尽力,对她的外孙女一定不会太差。
苏芝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甚至扯到了以后韩娆生小孩的事。
可后面的话韩娆一句都没听清,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红色的草莓盒,盯着盒子边上沾着的水滴……
她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是赵继川给外婆找的医生?赵继川特意从北城过来只是单纯因为关心外婆?
那她的怀疑和排斥算什么,那她昨天歇斯底里和他吵架算什么?
韩娆的心一颤,不由得打断苏芝玉的话,“外婆,你刚说做手术的医生是赵继川联系的?”
她攥紧衣摆,似乎是要再确定一遍,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幻听,确定自己究竟是不是错怪了赵继川。
也许他的心很纯粹,真的如他所说,只是单纯因为担心,所以过来看看外婆。
也许一切根本没有她臆想中的那些阴谋论。
也许他也不是恶劣到骨子里的人。
苏芝玉嚼着草莓,“对的呀,这些都是小庭说的,还能有假吗?”
韩娆立刻站了起来,抱着手机就出去给韩庭打电话。
韩庭还在睡觉,接电话没有那么及时。韩娆听着听筒里机械的声音,忍不住搓了搓胳膊,她讨厌打电话时等待的过程,让人焦急烦躁。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刚刚赵继川给她打的那个电话,让她给挂了。
韩娆心上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她轻抿着唇,站在安全通道的楼梯口,透过窗户看着医院外面的景象。
医院好像注定不是个会安安静静的地方,楼下车流如织,救护车的响声特别刺耳。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韩娆总觉得刚刚开走的那辆黑车,很熟悉,好像昨天赵继川开的那辆。
她有些近视,楼层太高,距离太远,眯着眼也看不清车牌号。
更何况,就在短短几秒之内,那辆车拐了个弯,被隔壁的急诊楼挡住,什么都看不清了。
韩娆自嘲地笑了笑,她真是愧疚又自恋到了极点,居然以为赵继川又来医院找她了。
昨天在床上,她打了他一巴掌,提了分开,他明显是恼了。
她偷偷摸摸不辞而别之后,他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连个电话都没给她打过。
他怎么可能热脸
贴人冷屁股再来找她呢?
他是个高傲的人,是出生即在金字塔顶端造就的那种高傲,渗透在骨子里的高傲。
他怎么会愿意为她低头?
况且她还是个打他、骂他、说恨他的不知好歹的女人。
韩娆闭上了眼睛,再一次感到了无措。
就在这时,韩庭的声音终于透过无线波传了过来,他明显是被吵醒的,声音沙哑,“姐,怎么了?”
韩娆立刻问:“外婆做手术的医生是赵继川给找的?那天你给他打电话到底怎么说的?前因后果是什么你赶紧告诉我?”
韩娆一连串发问,让韩庭觉得心慌,他人也清醒了三分,靠在床头上,“不是姐,这些姐夫没和你说嘛?”
“嗯。”韩娆闷闷地发出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和自己置气还是在和旁人置气。
韩庭也一点就通,想起昨天韩娆和赵继川吵架,立刻一字不差地把昨天的经过给叙述了出来。
电话挂断,韩娆胳膊撑在窗台上,看着楼下烦杂忙碌的场景,不禁叹了一口气。
是她过于冲动了。
是她冤枉了赵继川。
是她对不起他。
韩庭说,昨天他联系不上韩娆,于是给赵继川打电话,本想打听一下韩娆和不和他在一起,结果赵继川听说外婆出了事,立刻停下手头的会议,让孙昊紧急联系苏州这边最好的专家团队,给苏芝玉做手术。
其实国内现在的PCI手术技术已经很成熟了,又是个微创手术,没有太大风险,但赵继川还是帮忙安排了最好的医生。
韩庭还说,赵继川不放心韩娆,很不放心外婆,然后就特意从北城过来,给外婆买了好多东西。
“其实姐夫没主动和外婆说你俩的关系,是外婆一眼就猜出来了。外婆都问出口了,问姐夫他到底是你的朋友还是男朋友,姐夫才说是男朋友的。说实话姐,我其实挺佩服姐夫的,该承认就承认,还蛮有担当的。你想想,要是昨天他装疯卖傻不承认,那以后他还怎么跟你回来见家长?”
韩庭的话不断在脑海里回荡,韩娆只觉得特别特别愧疚。
是她防备心太强了,曲解了他的好意,还和他讲了那么多恶毒的话。
韩娆捂住了脸,推开窗户,料峭的风不断地往她的脖子里灌,直到她浑身都感到一股透彻的冷,才恍然醒悟一般,重新关上窗户。
韩娆其实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知道自己错怪了赵继川,就一定要立正挨打。
她不是为了所谓的“面子”,挺着肩膀不承认错误的人。
错了就是错了。
她一定伤透他的心了。
韩娆握着手机,垂眸,立刻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机械声再次响了起来,没带任何感情,扯得韩娆的心脏一阵又一阵的疼。
她其实都不知道如果电话接通之后,她该怎么和他解释,她该怎么哄他让他不要和她生气。这些她都没想好,她只是当下的第一反应,要给他打个电话,和他说句“对不起”,还有“谢谢”。
机械声一阵一阵穿透耳膜,韩娆攥紧手机,又缓缓松开,如此往复,直到机械的女声说:“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
韩娆肩膀立刻耷拉下来,她把电话挂掉,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确实生气了,所以不想接她的电话。
韩娆又不甘放弃,又给孙昊打过电话。
其实自从她和赵继川真正上床之后,两人见面的事宜就不再通过孙昊联系了,韩娆和他也就没有多深入的交集。但韩娆不想放弃这个途径,唯一能联系到赵继川的途径。
果不其然,孙昊还算给面子,接了电话,“韩小姐。”
“孙总助,你和赵继川在一起吗?可以辛苦一下让他接我电话吗?你就说,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他说。”韩娆轻咬着唇。
“韩小姐,我现在没和赵总在一起。我们今天下午一点的飞机要从无锡回北城,我一会儿过去接他,您有什么话方便的话可以和我说,我会传达给他。”
韩娆扯了扯唇,看了眼时间,悻悻地说:“要回北城啊。”
“对,公司那边还有事务要处理。”孙昊公事公办地说。
“那算了,你一会儿告诉他给我回个电话好吗?”
“好。”
挂断电话,韩娆其实有一个冲动,立刻马上冲到机场堵他。
下一秒,她就放弃了这个荒唐的想法,去机场找人,这么偶像剧的做法,也是亏得她能想出来?机场那么大,赵继川若是不联系她,她腿跑断了恐怕也遇不到他。
更何况,外婆这儿不能没人。韩庭和老韩在家里补觉,就算来医院也得等一会儿。徐恋秋早晨看了眼外婆就急匆匆去上班了,她说学校要搞什么誓师大会。
韩娆叹了口气,耷拉着肩膀回到病房,只能祈祷赵继川愿意给她回电话-
孙昊挂断电话,立刻看向一旁的赵继川,男人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吸烟,眸色清冷,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变化。
刚刚手机开着免提,韩娆的话一字不落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
可他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示意孙昊应付她。孙昊跟着他工作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应付过,可到底是第一次应付一个女人,还是赵总放在心尖的女人,总担心说错话,或者说重话。
“赵总,那韩小姐这?”
赵继川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轻哂一声,脑子里不由自主又开始飘她送谢遥辰出来的场景,便说:“她再给你打电话,甭接。”
孙昊点点头,立刻揭过这个话题,“那您先去换衣服?”
赵继川缓缓起身,又看了眼手机,韩娆果不其然开始给他发微信。
她发微信的时候很像个小孩儿,有时候一大段话从不一条消息发完,而是会分割成几段话,甚至几个字一组发过来。每次和她聊天,他的手机总是一直响。
起初赵继川也不习惯。
若是公司有人用这种态度来和他汇报工作,那他以后就别干了。因为赵继川觉得,这是极其不专业的象征。
可她没有刻意去斥责韩娆,没有勒令让她改掉这个习惯。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了。
可今天,看着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蹦出来,赵继川只觉得焦躁。
他并不想搭理她,于是潇洒利落地把她拉黑。
手机停止响动,赵继川只觉得世界清净了。
男人简单收拾一番,换了身黑色商务风的西装,对着镜子系好领带,便和孙昊一起出发回北城,彻底将这一遭的不愉快,还有令他不愉快的人抛在了苏州。
赵继川回北城后这两天一直都在忙工作,毕竟刚开年,公司有不少项目。
这天晚上,他应酬结束回到家已经十一点多了。
男人今天喝了点儿酒,于是王杰特意给他送到家门口,才开车离开。
一进门,赵继川就敏锐地察觉到屋里有一些变化,他揉了揉太阳穴,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瓶。
他慢条斯理地把瓶盖拧上,然后往桌子上一放。客厅里只开了一个暗灯,灯光朦朦胧胧的,衬得男人的脸色晦暗不明。
他转过身半靠在桌子上,似乎有些热,便扯掉领带,将黑色绸面衬衫顶端的两颗扣子解开。
室内一片沉寂,除了他整理衣服发出的布料摩擦声,没有任何声音。
突然,赵继川开口打破这片沉静,他沉声说:“出来。”
只见韩娆缓缓从书房走出来。
她站在书房门口,愣愣地看着他,又逃避似的低下头,一副犯了错的模样。
赵继川微眯着眼,她今天穿了条紧身毛衣,黑色高领的,一眼望去,仿佛一个高傲的黑天鹅。
突然就让他想起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她也是穿了条黑裙子,踩着高跟鞋,一身傲骨,一边打电话,一边质问李梦阳自己是要陪人睡吗。
男人不知道她今天这番打扮是刻意的,还是巧合。总之,美人出现在他面前,终究是令他心情愉悦的。
他情不自禁勾了勾唇,开口却满是疏离,“韩小姐大半夜来我这,有何贵干?”
韩娆怔了一下,他又故意叫她“韩小姐”,故意一副和她不熟的样子。
她想,他宠她的时候是真宠,现在冷起来也是真冷,三言两语里都夹着刀子。
韩娆抬腿走到他面前,“我今天下午就回来了,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你也不让孙总助接,所以我只能在家等你。”
外婆出院后,韩娆又陪了她一天,立刻就飞回北城找赵继川。
她这次没说谎,也没故意卖惨,的确是一直在家等着他。
她其实忐忑了一下午,不知道他今天会是什么态度,也许会骂他一通,也许会把她压在床上收拾她一番,也许会把她赶出去,这都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当然也有可能,他彻底心寒,一气之下不要她,收回他给她的所有资源。
这些韩娆都说服自己接受了。
她只是想无论如何,她都要过来,面对面和他亲口说声感谢和抱歉。
可就在刚刚,当她真听见开门声的时候,还是怂了,不由自主地恐惧未知,不敢面对他,只好急匆匆躲进书房。
没想到,还是被他察觉了。
有时候她就在想,他真像是一个敏锐的捕猎者,而她就是他手里的猎物,再怎么蹦跶,也逃不掉他的手掌心。
韩娆抬眸,和他的视线撞在一起,他面部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轻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
他倒是想看看,她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韩娆抬手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胸膛上,闷闷地说:“赵继川,对不起,还有谢谢你。”
熟悉的气味和拥抱接踵而至,男人怔了一下,条件反射地抬起手,又默默放下,故作无动于衷地嘲讽着说:“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又有什么好感谢的?”
接着,他就伸手去掰她的手。
哪料平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姑娘,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白皙的手上都被勒出一道红痕,硬是不放手。
她连连摇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眼尾泛红,仰着头和他说:“赵继川,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男人收回手。
韩娆抿了下唇,“谢谢你是因为你及时给外婆找了最好的医生,救了她一命。对不起是因为我不该无缘无故冤枉你、揣测你不怀好意,然后和你乱发脾气,说一些难听的话。”
韩娆睫毛轻颤着,在脸上投出一团扇影,显得她娇俏可爱。
她今天没化妆,素着一张脸,饱满的红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线,眨着眼等他的反应。
哪料男人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趁她不备,出其不意地掰开了她的手,把她扔在一旁,自己坐在了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副审犯人的疏离姿态。
韩娆揉了揉自己的手,只觉得心如刀绞。
她其实没想过赵继川会是这副爱答不理的反应,让她难堪,让她不知所措。他没有一点儿情绪的流露,一副满不在乎的姿态,反倒让她心里泛涩。
他真的还不如讽刺她两句,打她两下,或者脱光衣服把她在床上弄得欲生欲死来得痛快。
在两人关系中,一项花言巧语、擅长哄人的韩娆好像顿时被抽干了力气。
她愣愣地站在那,面对着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韩娆吸了口气,嗫嚅着说:“总之,赵继川,还是谢谢你,外婆恢复的很好,人已经出院了。”
她甚至还弯腰给他鞠了个躬,以表示自己的谢意。
赵继川看着她披散的头发,太阳穴直跳,有些摸不清这个傻女人在搞什么。
下一秒,韩娆便说:“那你先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便要离开。
男人的眉眼间终于染上情绪,他眉头微蹙着,流露出一股寒气,问她:“我让你走了?”
韩娆手指蜷在一起,扭过身体,不解地看向他。
赵继川对她招了招手,韩娆踱着小步过来,站在他面前,和他相隔大概有一尺。
男人抬手扯着她的手腕把她拽进了怀里,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畔,“娆娆,你就这样道歉,或者道谢?”
也不叫她“韩小姐”了。
韩娆眨了眨眼,心里的石头落地,她微微凑近他,却叫他“赵总”,她说:“那赵总教教我怎么道歉呗。”
她的呼吸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喷洒在他的脖颈上,像一支羽毛,扫来扫去。
男人喉结剧烈滚动,只觉得极度口渴,体内的血液也躁动起来。
他掩饰住情绪的变化,轻嗤一声,真觉得自己没见过像她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于是抬手把她扔在沙发上,说:“自己想。”
沙发很软,韩娆登时陷了进去,有一瞬发懵。
下一秒,她气喘吁吁地坐起来,勾住他的脖子跨坐在他的腿上,低头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她眨了眨眼,眸中是说不清的魅惑。
她问:“够吗?”【你现在阅读的是:猫和我小说网 www.maohewo.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