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酱油方子


    原来,那天孙掌柜见赵家说是买团鱼的添头,又是自家做的,便以为什么农家土酱,随手就搁一边了,正巧灶台上的厨子听说收了上好的团鱼过来瞧,看见搁在桌上的坛子,还以为是采购来烹饪的酒水,一道都拎去了灶房。


    晚食刚好有桌客人在小二的推荐下点了道团鱼,以往这团鱼大多炖汤来食,讲究一点的厨子喜欢先烹炒后再注入热水熬煮,在这个炒制的时候烹入酒,能很好地去除团鱼的土腥味,如意楼的大厨拍开坛子口,按照经验直接倒了一勺,刚发现颜色不对,手下却已经下意识泼上去了。


    正当他心下一急之时,却忽然闻到一股奇特的香味,他眼睛一亮,手上快速翻动,果然那香味越来越浓郁,整个团鱼也染成了好看的酱色,不多时,竟是整个后厨都弥漫了这股子香味。


    整个厨房或忙碌切菜洗菜,或帮厨,或过来上菜的小二,都纷纷忍不住吞了口唾沫,伸头观望。


    “真香啊,这是做什么好吃的呢?”


    “颜色也好看!”


    “李师傅的手艺又进步了。”


    而随着店小二来回传菜,这股香味顺着后厨又传到了前堂,此时正是饭点,大堂里不少人闻见了,只觉得口舌生津,忍不住就问伙计这是做的什么菜。


    伙计哪里知道,孙掌柜了解情况后,立马知道机会来了,连忙笑着跟大伙解释,只说是店里新进了一批上等团鱼,如意楼新研制了一种做法,用酒楼的独家配方制作,鲜香浓郁,一口就能让人流连忘返。


    能上酒楼里吃饭的都是不缺钱的,闻着这味道,听完自然是要点上一份,而这样一来,后厨的团鱼竟是不够用了。


    第一份红烧团鱼上桌的时候,瞬间吸引了整个大堂的客人,这时候鲜有这样浓油赤酱的菜色,那团鱼壳边的皮炖得颤颤巍巍,裹足了酱料,仿佛都能想象一口抿进去,又鲜又香,好吃得恨不得拌上两大碗白米饭。


    “好!这味道,绝了!再给我来一碗大米饭,拌这汤汁简直极品!”


    正是先前点团鱼汤的那位,不过他也闻见了那霸道的味道,便问伙计能不能把他的汤换成新菜做法,伙计知道后厨没做团鱼汤,他又是今天第一个点团鱼的,自是应下。


    是以,他也是第一个品尝到新菜的人。


    见他吃得这么香,这下其他人也纷纷点单。


    于是,这么一个晚上过去,如意楼里的团鱼就买空了。


    赵掌柜笑得腮帮子都酸了。


    第二天中午,又来了一批要点新菜的人,赵掌柜无法,只得解释团鱼得明天才有,但是那种浓酱菜色还有其他的,众人只得遗憾点其他的浓酱菜,这一尝了不得了,发现这种菜色都非常好吃!


    后厨里,尝试用那坛酱汁烹制其他菜肴也大获成功的李厨子开始发愁了,因为酱汁没有了,无奈,只得派人去跟掌柜的说一声。


    而孙掌柜得到了这个消息也很着急。


    眼下这种菜肴正是卖得火热的时候,再多也不愁卖的,这时候断了货岂不是看着银子从家门口路过还不捡吗?!


    孙掌柜无法,只得一边跟客人们解释,另一边派了几个机灵的伙计出去碰碰运气找找还有没有买这种酱汁的地方,毕竟只是农家自制酱汁,万一他们吃着稀罕,而那些村子里见怪不怪呢。


    伙计自然是没找到,不但没找到,而且无论是府城还是下面几个村镇,都没听说过这种酱汁。


    孙掌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八成是人家家传的方子。


    于是在经历了有钱不能挣的的煎熬后,一听伙计说赵家来送货,孙掌柜当即抛下手上的活,一路小跑来了后院。


    孙掌柜先看见那车上的笼子,没看见酒坛子,就有些失望。


    “孙掌柜,这里是六十只团鱼,您点点,按照约定,下一批我过五天再送来。”赵来贺一边说,一边打开笼子给人清点。


    孙掌柜却道不急,“那什么,赵兄弟,你们上回的那个酱汁,可还有余的?”


    赵来贺还想什么酱汁,忽然想起了是前面送的酱油,“哦哦,您是说酱油吧,有倒是有,不过……”


    孙掌柜自然懂得,“当然不能再让赵兄弟白送,上回那酱汁,哦,叫酱油是吧,那可是好东西啊,炒那肉菜的时候加上一点这东西,那味道,嘿,绝了!”


    “也是您识货呢,原是我们自家琢磨出来想要做点小买卖的东西,只是弄起来麻烦,前后废了大半年的功夫,就得了两三坛,头先想着给各个酒楼食肆瞧瞧,后来您痛快,要包圆了我家的团鱼,才想着送了您当个添头,这回赶着送货便也没带上,正好过几日我也要带着样品再来府城,您若要,我也再给您捎上一坛就是。”


    孙掌柜心里咯噔一声,怕他转头就买给其他酒楼,尤其是鼎香楼!便又想独家,只是刚提出来,赵来贺便作出面露难色。


    这东西说麻烦也麻烦,做起来成本倒不是


    很高,眼前只有他们家有,买高价也不是不行,但终究会被别人发现,到时候反而难以下场。


    儿子的意思是他们家现如今是分身乏术,再添一个酱油的营生怕是没这个精力,是以这东西他们自己不做,先送给酒楼食肆试试,待试好了,自然知道这东西的好处,到时候只把方子卖出去。


    没有得到想要的,孙掌柜有些可惜,又听他说后天要送两坛来府城,还要卖方子,当即定下了其中一坛,又想要花二百两买下方子,但是赵来贺拒绝了,只说还要跟家里人商量。


    现在酱油还没完全在府城传播开来,等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个好东西了才行呢。


    原本赵来贺跟柳巧娘也是想要散卖的,但是赵丰年劝了下来,毕竟他们家人少,又要养鸡养甲鱼,又要酿酱油,怕是忙活不过来了,而且他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乍然多了这些赚钱的门路,保不齐会被盯上。


    赵来贺跟柳巧娘一听这话,连忙放弃做酱油生意了。


    赵来贺拿了一百四十八两的尾款,买了媳妇要的缸,还有几个小坛子,赶夜路回了赵家村。


    等到第二天,又将酱油分了分,这次是装了半斤的十来个小坛子。


    而如意楼前两日新出的菜色也在府城传开了,有经验的老厨子一听就知道是加了某种调料汁子,几家大酒楼播种托人去寻,却始终没找到,只听说是个兜售团鱼的乡下人自家做的。


    这时候,赵来贺也拉着驴车上的酱油,走进了几家酒楼。


    当然也没忘记如意楼要的,孙掌柜知道他送了其他酒楼“试用装”,也不生气,乐呵呵地将自己买的两斤抱下来,这钱是上回就结完的,为了占个府城头一家,多添花了二两银。


    这一回回去后,再来府城要秋收后了,如意楼这几天生意大好,前两天送来的团鱼竟然都卖完了,加上现在又有了酱油,孙掌柜有信心会卖得更快,让赵来贺至少明后两天再送一次。


    家里池塘里的甲鱼还有,赶在秋收前再送几次,刚好可以休养生息了,他跟那些管事掌柜说秋收后会在如意楼卖方子,有需要的都可以去东街的如意楼找他,这样想了想,那这两天再跑一次,后面小半个月都不用来了,赵来贺便答应了孙掌柜。


    而那些本来对赵家酱油不以为意的人,待试过了最近颇为火热的酱油后,顿时发现了新商机,可不等他们继续用,酱油就空了,而很多老客都会问,有没有如意楼那种红烧的菜肴。


    鼎香楼也不例外,因为没有酱油,生意都惨淡了不少。


    各家摩拳擦掌,眼巴巴的等着秋收后去如意楼买方子。


    这天府城的如意楼格外热闹。


    孙掌柜这段时日可谓是春风得意,凭借一坛独家的酱油,独占鳌头,风光无两,各家酒楼、食肆、作坊这些日子没少派人来如意楼打听消息,今天中午听说人来了,忙赶着上门。


    瞧见鼎香楼的牛掌柜,孙掌柜忙迎接上去,大声笑道,“哎呦喂,竟是鼎香楼的牛掌柜,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牛掌柜气闷,自从得知给如意楼送酱油的人第一个去的是他们鼎香楼,他却没接上这门好生意,他们东家把他臭骂了一顿,还罚了两个月薪水,今天他是领了命来,无必要拿到酱油方子,否则他这掌柜都要卷铺盖走人了。


    各家大酒楼要么有自己的作坊,要么有合作的作坊,是以,听说今天要卖这段时间风靡府城的酱油方子,不光是府城里,甚至几个附近县城里竟也有人来。


    赵丰年可不管什么人要买,总之五十九两一份,愿意买的他们都给卖,至于后面其他人会不会泄漏出去,或者转手高价再卖出去,他相信今天之后,酱油这味调料品将在临江府遍地生花,慢慢走近大夏寻常百姓家,价格不会太便宜,却也高得离谱。


    这场买卖很快就结束了。


    彼此都很满意。


    除了赵来贺。


    揣着一千多两银票的他慌张不已,只想赶紧回到赵家村,到了家后,他觉得村里也不怎么安全,于是索性连夜在床底挖了一个洞,藏在了一个木盒子里,又将洞糊起来,这才稍觉得心跳平稳一点了。


    第32章 第32章“天杀的偷子!”……


    一时间,夫妻俩都不敢出门了,只想守着银子。


    本来如今农忙都是雇人,左右没他们自个儿什么事,赵来贺早就手痒难耐,还想卖完酱油方子后就上山打猎去,如今可不敢了,就连当时卖完方子,他都是找个没人的地扮成乞丐回来的。


    赵丰年见他两人慌成这样,便提议再买两条狗来看家护院。


    “是该再抱两只,大黄被咱们养得娇气,见人就撒娇,叫他看家捉贼是指望不上了。”话是这么说,但家里最疼大黄的就是巧娘了,大黄被养成这样,大部分的责任都在巧娘身上。


    “那我明日个去趟镇上,镇上张屠户家养了几只狼狗,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都有一窝,我看看能不能抱两只回来,正好农忙了,也割几斤肉犒劳犒劳。”


    听了这话,巧娘就笑了,“得了吧,农忙又不叫你忙的,还犒劳呢,我看你就是馋宝儿上回说的红烧肉了。”


    赵来贺笑了笑,没反驳。


    第二天下午赵来贺就把两只小狼狗抱回来了。


    两只都是灰黑色,只不过一只尾巴上有一簇白毛,一只是在眉心里长了一簇白毛。


    三个月的狗崽子正是开始换乳牙的时候,见天的要磨牙,张屠户家多的是大骨头给狗崽子磨牙,赵家是没有的,于是,当这天起床,赵丰年发现自己丢了一只鞋。


    “肯定是被两只狗崽子衔走了,你爹也是,张家就是卖肉的,他去人家家里抓狗,只知道给自个儿割了两斤肉,都不晓得要给狗买根骨头,你先穿这一双去学堂,另外一只娘去给你找,指定又是衔到鸡棚那边了!”


    巧娘给赵丰年拿了新鞋,这才又出去找狗了。


    “晓得了,我今天送宝儿去县城,回来的时候就买!”赵来贺正在堂屋摆饭,听到巧娘嘀嘀咕咕走过去就提了一句。


    “家里如今有三条狗呢,得取个名字才行,大黄就还是大黄,这新来的两只,一只旺财,另外一只叫——”


    “叫来福吧。”赵丰年憋了一样那只正咬着他一只鞋咬得起劲的狗崽子,慢悠悠说道。


    照巧娘的说法,这只鞋已经被咬得不成样了,也穿不成了,索性给了它,免得还要再霍霍其他的鞋。


    赵来贺喝了口粥,点头,“是个好名儿,尾巴白尖的叫旺财,那眉心白毛的就叫来福了。”


    家里多了两只狗,无论是巧娘还是赵来贺,都觉得安心了不少,哪怕还只是小狗崽了。


    于是,第二天赵青青赵翠翠姐妹俩过来帮忙后,巧娘便引了姐妹俩去了狗窝,然后自己去河边洗衣服跟大家一起唠嗑去了。


    这一唠,就唠到了赵家三房。


    “听说赵老三已经一个多月没回村了,他巧婶,你们三伯月底纳粮税的时候都没回村,是你们帮忙拉过去的?这是赚了不少钱了吧?”


    “不是我家,是他大伯家帮忙捎带的。”巧娘笑了笑,她只知道赵三确实三天两头不归家,倒是不知道竟是有一个多月没回来了,许是钱员外那边是忙的,这年头,忙一些才是好呢。


    “要说这赵三媳妇也是好命,男人是个读书的,替员外老爷做事,虽说十天半个月才能回一次家,但到底是手上有钱不是。”


    “都说赵三赚到钱了,只是我看陈莲跟两个闺女倒是还节俭着呢,这不是,今年家家都是大丰收,少不得扯了料子做身衣裳,割几斤肉补补,她们家碗里还没个油花子呢!”


    “谁说不是,他们家三亩地,平日里就见


    陈莲带着两个闺女在地里,农忙也要花钱请人,瞧不见赵老三半个影子的。”


    巧娘听了一耳朵,没当回事,各房自己过自己的,用不着她上去操心。


    而这头,赵丰年下了学正同几位要去书肆的同窗告别的时候,却好像看到了赵来庆。


    “赵兄?”


    “无事,只是似乎看到了熟人,许是我看错了,那李兄、王兄,便明日再见了。”


    赵丰年辞别众人,爬上驴车,就见赵来贺看着那几个快走远的同窗皱着眉头。


    “爹,怎么了?”


    赵来贺有些忧愁,“宝儿啊,那几个都是你同窗?他们都是要去书肆?”


    “嗯,他们比我先来县学,也都是附近几个镇上的。”


    只见赵来贺更忧心了,“宝儿啊,咱们家如今也是富裕了,你不用再节衣缩食替爹娘省钱,爹也读过私塾,知道同窗之谊,


    他们要去书肆,下回你也一起去!爹给你银子,咱们都买最好的!”


    赵丰年又是感动又是无奈,“爹,您想多了,我如今东西都是够用的,书院里有自己的藏书,夫子都准许在书院里借阅的,暂时不缺东西我才没有一起去。”


    赵来贺顿时放心了,“这就好这就好,不过你如今在县城读书,县城的花销肯定不比在村子里,给你的零用还是少了些,往后给你增到一两!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晚上,饭桌上,赵来贺还特意跟巧娘也提了一句,巧娘自然是赞同的。


    “远的不说,就说二嫂家,他们柱子读书,可是用的最好的笔墨,最好的纸张。”


    赵来贺也赞同,“富哥家有志用的东西也都是好东西。”


    赵丰年忙解释那些东西都是非必须的。


    “就是要用次一等的笔墨纸砚才好呢,假设这样的东西都能练好了,后面考试的时候用纸不会太差,写起来也流畅,才能更好,再说,如今我还没到那个阶段,倘若真有需要的,我自不会亏待了自己。”


    科举的事巧娘赵来贺是不懂的,但是既然儿子都说了不会亏待自己,那他们自然是没话可说了。


    也是这么一着,赵丰年完全忘了赵来庆的事。


    直到这天,钱员外带着礼品上了他们家。


    “早该来拜访的,你兄弟在我府上做事,算起来,都是一家人了令公子是多次被县令大人夸赞的神童,一直久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果然是少年英才啊!”


    赵丰年一听这话就笑了,果然不愧是生意人,什么话都能信手拈来。


    钱员外来的目的也很单纯,就是想要酱油方子,由此可见,他的生意做得挺大,消息也很灵通,至少目前为止,赵丰年还没听说临县谁家开始卖酱油的,起初他们没有选择再临县卖,一个是府城大,而来就是不想太招摇,有意瞒着,但是钱员外却知道了是他们买卖方子,由此可见,钱员外在临县绝对是有势力的那一拨人。


    不过,他们赵家也不是原先的赵家了,他们家多次被县太爷表彰夸赞,单凭堆肥法,就让周围人不敢轻视,这也是钱员外如此客气的缘故了。


    赵丰年这里想着,却没有拒绝钱员外的请求,送上门来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况且,赵丰年相信,钱员外是个聪明人,绝对能明白他们不想弄得人尽皆知的意思,否则,他也不会大晚上过来了。


    不过,生意做了,赵丰年没收钱员外的东西,钱员外也没坚持,今天只当是单纯的生意往来。


    “那赵小公子来日定有一番作为,既是他三叔在咱们家做事,就别亏待了人,提到大宅里来吧。”


    仆从应是,心想,那赵三也是凭着侄子高人一等了。


    赵丰年这里还没想到他三伯要因为他得到重用了,只是今晚钱员外提到赵三伯,他这才想起来那天在县城看到赵来庆的事,便问了赵来贺。


    “钱员外那庄子?好像不是在县城,是县城附近镇上,听说跟来富岳家一个镇上,咋问起这个来?”


    “我那日好像在县城见着三伯了,以为他如今在县城做事呢。”


    赵来贺摇摇头,“应当是你看错了,你三伯素日里忙着,连村里都不能轻易回来的,哪里会上县城去。”


    赵丰年点头,只当自己看错了。


    赵家跟钱员外都以为这一趟来得私密,没有人得知,却不想落入了有心人眼中。


    当天晚上,赵家就遭了窃。


    赵丰年晚上睡得浅,故而狗崽子刚叫起来,他就醒了。


    本来以为只是猴崽子打架叫了几句,后面一听不对劲,立马就清醒了,正要起来,却见巧娘冲了进来一把见他搂在怀里,外面随即传来他爹大喊抓贼的声音。


    “娘——”赵丰年刚要挣扎,却被巧娘抱得更紧了,不仅如此,她浑身颤抖,显然是怕极了。


    “宝儿不怕宝儿不怕,娘在这里呢!”


    赵丰年察觉到巧娘其实更害怕只手,就不再挣扎了,只轻轻地回拍着他娘。


    “娘,我不怕,你也不要怕,有爹在呢,爹还有弩箭,不会有事的。”


    巧娘被儿子安抚下来,正要说什么,就听见外面有瓦片砸碎的声音,当即心中一紧,就要冲出去瞧情况,赵丰年连忙跟上。


    只见院子里空空如也,招财跟来福狂叫不止,衣架子倒在了一边,早已经不见赵来贺跟贼人的踪影。


    巧娘当即就双腿一软,幸好赵丰年后面扶了一把。


    “天杀的偷子!”


    第33章 第33章来福在咬人


    巧娘喊了一声后,随手捞起一根竹竿就往外冲了,赵丰年连忙跟了上去。


    远处不少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烛光,应该是被惊醒了。


    赵丰年跑到坝上的时候,才看到了赵来贺的影子,连忙喊住他娘,巧娘听到儿子的声音转头一看,当即就跑过去拉着赵来贺上下打量起来。


    “没伤到,那偷子滑溜着,被来福咬了一口,听到屋里动静,立马就翻墙跑了,我追到坝头,没找到人就回来了。”


    巧娘抹着眼泪,“这该死的偷子!”


    “我们先回去,明日一早我就去找村长,这事还没完!”


    赵来贺说完,一把将赵丰年抱起来,这边刚走到家门口,就见赵来元带着几个人举着火把喊人。


    “来贺——”


    “贺哥,发生什么事了?”


    赵来贺招呼人进屋,巧娘连忙点灯,烧水。


    赵丰年跟着一起,赵来贺摸了一把他的手,进屋拿了件薄袄给他披上,这才跟赵来元等人解释。


    “咱们赵家村竟进了贼人!好在人没事。”


    “肯定是眼红病,你们家这两年动静大,怕是早就遭了惦记。”


    “都丢了什么东西了?”


    赵来贺正要摇头,赵丰年却插了一嘴,“丢了家里存钱的罐子。”


    赵来贺看了眼儿子,瞬间转为点头,“没错,那人手上拿着罐子,还有好大一包袱,就是天太黑了,瞧不清楚还有没有其他的,我这里刚回来,也没来得及查看。”


    “我娘孵小鸡卖鸡的全部家当都在里面了,所以刚才气狠了,直接接就追出了门。”


    几人也点头,是这个理,不然巧娘一个弱质女子怎么可能大晚上跑出家门抓贼,更别提宝儿一个孩子都追上去了,看来是丢了不少。


    “就是天太黑了没瞧清楚人,来贺哥,你可认得那人身形?”


    赵来贺沉着一张脸摇头。


    送走几人,赵家上下检查了一下,确定没少东西,巧娘心下才送了一口气。


    “娘,你这会儿去杀只鸡,鸡棚里弄乱一些。”


    巧娘不解,看向赵来贺,赵来贺点头,“是该杀只鸡,我去!你们先回屋,宝儿今晚跟我们一起睡。”


    处理过一切,赵丰年才跟巧娘解释。


    “娘,这贼八成就是本村人,外人不知道咱们这里的地形,轻易摸不到咱们家


    来,就算白日里来过,村里人也能瞧见生人脸,可今晚来元叔几人都说最近没瞧见过生人,知道咱们家情况,又刚好赶在钱员外送了东西后来偷东西,本村人的可能性最大。”


    巧娘听了直气得牙痒痒。


    “所以宝儿你刚才才说丢了你娘卖鸡的银子?”赵来贺当时也反应过来,隐约猜到了儿子的打算。


    赵丰年点头,“村里人都不知道咱们卖酱油方子卖甲鱼的事,只当咱们家发家都是靠娘孵小鸡卖鸡赚到的,肯定是少不得眼红心热,如今我们对外宣称丢了这部分钱,一来避免其他人再惦记,二来,也能逼村里尽快找到这小偷。”


    寻常的小摸小偷,可能还有人包庇,当真的偷的多了,就是对村长族老的挑衅,村里不出面也不能了。


    “爹,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我们还要去县衙报官。”


    赵来贺还没想到要闹到县衙里去,巧娘这回却是头一个答应的。


    “报!就是要报官,这杀千刀的,这回他来了想偷东西,谁知道还会不会再来,谁又知道下次是偷什么东西!”


    巧娘是被吓怕了。


    赵来贺也认识到事情的重要性,找不找得到无所谓,重要的是,他们要“杀鸡儆猴”。


    第二天一早,赵来贺就上村长家说了这事,很快村里众人都知道了昨夜赵家遭了贼,偷了全部的积蓄,赵四无法,还想去县城报案。


    “这种事闹到县城,不大好看啊。”


    “有啥不好看的,要是我家被偷了全部积蓄,我恨不得连夜去报官哩!”


    “也没说全部积蓄吧,不是说是巧娘卖鸡的钱罐子?”


    “嗨,赵老四家除了地里的产出,不都是巧娘孵小鸡卖鸡卖鸡蛋赚的?”


    众人一听,顿时觉得赵来贺去报官合情合理了。


    村长赵大生本来听赵来贺说想去县城报官,还有些为难,这种事一听就知道是本村的人干的,哪个村里没有几个游手好闲的手脚不干净的汉子,只要是没触及到大家的底线,都是一个宗族的,总不至于闹得太难看。


    只是这一回确实是太不像话了。


    又是偷了银子又是偷了鸡,跟以往偷几颗菜薅几把豆子之类的小偷小摸完全是不一样的性质。


    “这事确实严重,今天这贼能偷你们家,明天就能偷其他人家,咱们赵家村可不能由着这贼人乱来,这样,来贺,你要是想去县城报官,我让来元陪你去一趟,只是去报官前,你看我们是不是先在村里找找?”


    赵来贺同意了赵大生的提议,第一天,还没有什么动静,到了第二天,赵大生当着众人说赵来元会陪着赵来贺去县城报官,这才有人慌了。


    到了第二天黄昏,周大力应赵来贺的请求穿着衙役服在赵家村走了一圈,那人终于顶不住了,确实是赵家村的人。


    人是抓住了,但是却不承认偷了钱,只说还没来得及偷东西就被狗咬住了,吓得他直接跳墙离开,还扭伤了脚。


    只是这话就没人相信了。


    毕竟从他的住处搜到了一把磨得锃亮的杀猪刀。


    赵来贺看了也是后怕不已,若不是这人胆子小,被狗吓到了,等尝到了甜头,下一回指不定是个什么情形。


    这下,赵大生也只能同意赵来贺报官了。


    村里小偷小摸他都能处理,这要是出了人命,他这个村长也做到头了。


    顾子升知道了这事还特意在县学下学的时候来找了一趟赵丰年。


    “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审这件案子,务必要让他把钱吐出来!”


    赵丰年无奈,依着顾子升的性子,怕真的要一直盯着那人,他索性告诉了顾子升事情的前因后果。


    顾子升听完也是义愤填膺,“竟有这样的人,你别担心,我不告诉其他人,不过能让他给的补偿一定让他吐出来!”


    赵丰年也有点惊讶于顾子升居然想到了赔偿,不过,这也正合他意。


    在得知这人家里藏了刀具后,赵丰年就意识到,他们家还是太软弱了,还是不够强,不够让人敬畏,因此,他头一次邀请了顾子升去家里做客。


    顾子升眼睛一亮,“是个好办法,我穿着官服去,让大家都知道,你家是我罩着的。”


    赵丰年认真地看着顾子升,发现他这话真心实意,顿时就笑了。


    过了几天,顾子升果然穿着官服,骑着高头大马,带着衙役在赵家村溜了一圈,然后进了赵丰年家。


    经此一事,村里人也意识到,赵四家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了。


    “连县太爷都亲自去他家呢!”


    “上一任的县太爷也看重来贺家,人家跟衙役也交好的,张癞子可真是不长眼。”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县太爷也太黑了,上回来我还以为是晒的呢。”


    而巧娘跟赵来贺都被“小顾”的身份震惊到了,一开始还拘谨叫着“大人”。


    顾子升却没什么架子。


    以至于走的时候,巧娘完全忘记了顾子升的身份,不仅送了他一坛酱油,还一定要给他一篮子鸡蛋。


    “婶子自家养的,可养人了,小顾你每天要忙那么多事,得好好补补!”


    好嘛,又成了“小顾”了。


    村里人只当赵家家底都被偷了,往后定然是要重新辛苦一番了。毕竟那张癞子死活不承认钱藏哪里了,最后也只追回了不过五六两碎银子,还是最后将张家唯一的一亩旱地补偿给了赵家才算结束。


    就这样,时间也到了年底,又是一年一度采办年货的时候了。


    最近无论什么时候出门,巧娘都会被人问及究竟被偷了多少钱,还能不能过个好年的事,巧娘都只是笑笑。


    “不管怎么样,日子都是要过下去的。”


    赵丰年却开始画古法榨油的图纸了。


    赵来贺看过几次,建议正月里去柳家村过年的时候让柳老头看看,赵丰年同意了。


    今年照样去县城半年货,许是想着他家刚被偷,怕他们借钱,今年赵家其他几房倒是一个都没来借驴车。


    “上回河边碰到他大伯娘,见着我就跑,活像是见鬼似的。”饭桌上,巧娘有些不满。


    “来富哥前些日子还问我要不要借点钱把这个年先过过去,那时候还没拿到县衙给的五两银子,其他人误会就这样吧,如今这样也好,不叫人惦记。”


    “就连他二婶都不叫青青翠翠上咱们家来了,原先我还想着,俩孩子辛苦了几个月,到了年关给她俩一人做一身衣裳的。”巧娘说完,转头给桌地下打转的来福扔了一大块肉。


    自打来福那天咬了张癞子,吓跑了人后,来福在巧娘心目中的地位一下就升到了第一,恨不得每天专门给它煮一锅。


    赵丰年见了只觉得“来福”这个名字算是叫对了。


    第34章 第34章一丛青竹


    年货办得十分顺利,如果不是碰到赵来庆的话。


    赵丰年这次十分确定,上回他确实是看到了赵老三,不是错觉,也不是认错了人。


    “三哥昨天还没回村,看来是今天直接来了县城,打算买了年货回去的。”


    赵来贺话一出,赵丰年跟巧娘瞬间看向了他。


    “咋了?”


    “爹,你没看到三叔身边那个女子吗?”


    “你三叔在大户人家做事,大户人家的女管事仆从也多,兴许是一道过来办年货的。”


    赵丰年一脸“你一定在开玩笑”,巧娘却还在盯着那边。


    “这事倘若当真是一起做事的倒是好了。”


    毕竟是三伯的事,巧娘自然不好去管,只当是没看到,拉着赵来贺赵丰年便走了。


    他们只当


    今天没看到赵来庆,只是没想到,赵来庆除夕当天也没回村,赵老头张氏带着哭红了一双眼的陈莲来借车的时候,赶巧是巧娘开的门,听到来意,二话不说就把驴车借给他们了,还让赵来贺赶紧套好了车。


    陈莲感激了话说了一遍又一遍,这才跟着赵老头夫妇一起走了。


    “还有两个孩子呢,也是作孽——”


    巧娘摇着头继续为晚上的年夜饭做准备,一边念叨。


    第二天一早,赵丰年在院子里捧着汤婆子看雪,琢磨着院子西南角上是添一颗柿子树还是枣树比较好之时,院门响了。


    巧娘还在厨房做早食,赵来贺在鸡棚铲雪,赵丰年拢着手过去开门,只见屋外站着赵来金。


    “宝儿啊,你爹娘在家呢吧?”


    赵丰年将人请到了大堂,赵来金看到他们桌上已经摆好的几道菜,不禁笑道,“你们还没用早食呢?”


    赵丰年点头,“大伯,你先坐,我去喊我爹。”


    不一会儿,赵来贺就披着一身雪回来了,“大哥,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吃了没?再吃一口?”


    赵来金拒绝了,“老四,怕是要耽误你们用早食了,昨天除夕,老三没回村,下午爹跟娘去县城打听了一圈才找到了人,发生了一些事,昨晚三房闹了一晚上总之,三弟媳闹着要跟三弟和离,爹娘的意思是,让你们也一道去听听。”


    赵丰年一听就知道到赵来庆的事怕是露馅了。


    赵来贺也意识到了什么,本想让巧娘带着赵丰年在家,他跟赵来金过去看看,却被巧娘拒绝了。


    “一道去吧,宝儿也去,早些回来咱们路上也有个伴儿。”


    赵来贺想到之前家里进小偷的事,当即同意了。


    赵丰年再次被裹成了一个球,被他爹背着到了赵三伯家里。


    屋里的气氛很是严肃,只听得到陈莲跟两个女儿不时的抽泣声。


    见赵来贺一家进来,赵老头叹了口气。


    “老四,老四家的,你们来了,今天这事,跟你们本来无关,只是到底是一家人,便想着也听听你们的意思。”


    原来,赵来庆几个月前去县城办事的时候就认识了个小寡妇,两人来往几个月了,本来赵来庆在镇上,也不是时时有空去县城,但是前不久,钱员外因着赵丰年家这一层关系,便提拔了赵来庆去了县城的宅子做事,这下倒是方便了赵来庆了,竟直接住到了那小寡妇家里去了。


    两人都在县城的时候多了,年前又有不少人去县城办年货,一来二去,可不就跟那天赵丰年一家一样,刚好撞见了么。


    前阵子村里开始出现了一些流言,说是赵三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不要村里的媳妇了。


    陈莲本就因丈夫不着家而忧心,听了这些话,就更加焦急不安了,而昨天王小红告诉她看见了赵来庆跟个年轻貌美的小媳妇一起逛集市,当即就让她天旋地转,竟是晕了过去,还是两个闺女机灵,忙去老宅喊了人来,才救了起来。


    赵老头跟张氏也立马决定要跟陈莲一起去县城找人,到了那边的时候,赵来庆正跟那小寡妇挨在一块儿有说有笑,赵老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赵老三这是真的在外面有了相好的了!


    昨晚折腾了一晚上,陈莲从歇斯底里到默默哭泣,最后闹着要跟赵来庆和离,还要带走两个女儿。


    赵丰年听完整个事情,其实并不赞同陈莲和离。


    这个时代对女子十分苛刻,本来女子就被人看轻,和离的女子更加不容易了,和离后生存都是个难题,倒不如拿着赵来庆的钱,眼不见为净,往后自己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多存点钱财傍身,静待时机再离开。


    “要不怎么说血浓于水,三嫂平日里怎么嫌弃两个孩子都是看在眼里的,到了这个时候倒是情愿什么也不要都要带走两个女儿了。”


    回家的路上,巧娘唏嘘不已。


    “三哥当真是糊涂,为了一个外面的女人竟然连妻女都不要了。”


    巧娘翻了个白眼,“男人就是这个性子,宝儿,你往后可千万别学你三叔,圣贤书都不知道读到哪里去了!话说,你方才跟你三伯娘说啥了,我看她回来后倒是冷静了不少。”


    “没什么,就是劝她再靠靠考虑考虑。”


    巧娘叹了口气,“她如今正气头上,怕是听不进去的。”


    赵老三跟陈莲闹着和离的事很快就在赵家村传开了,赵老三的岳家,也就是陈湾村的陈秀才一家也来到了赵家村,要赵老三给一个说法。


    因为这事,赵丰年一家直到初三才去柳河村给柳老头柳大拜年。


    到了柳家,夏氏也问了这事。


    夏氏根王小红都是下河村人,初二回娘家的时候就听闻了这件事。


    “当真是要离了?”


    “陈秀才来了一趟,还没定下来,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夏氏拉着巧娘打听消息的时候,赵丰年在跟柳大讨论起来了他的榨油机。


    赵丰年图纸画得一如既往得详细,柳大看了后,又问了几个细节上的问题,说给几日功夫就能给他做好送过去。


    赵丰年自然不能让他年都过不好替自己干活,只说元宵后再做也不迟。


    柳大笑着应下来。


    元宵第二天,柳大就将赵丰年要的东西送了过来。


    赵丰年哭笑不得,果然是元宵后,只不过,按这样来,怕是正月里就开始做了。


    这次的榨油工具颇为庞大,刚好此前张县令送银子的时候就多做了几间屋子,如今一间是赵丰年的书房,还有两间空着,刚好放置新工具。


    赵来贺听说了这东西的用处,也好奇不已,当即就想要去地窖取豆子来试一试,却被赵丰年拦住了。


    “爹,这古法榨油步骤有些繁琐,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等我把步骤理理顺了,我们再试也无妨,当务之急是,咱们家也该挖口井了,后面真的开始运作了,用水也多,一直去河里担水总归是不太方便。”


    赵来贺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咱们家养鸡,按理早就该打一口井了,我明日就去镇上请人到家里来瞧瞧。”


    也不是想挖就挖的,还要勘测点穴,确定了地方有水才行呢。


    不过他们家地方大,这边不行换一处,总有地方合适的,赵来贺倒是不着急这个。


    赵丰年家的井打好,赵家三房的事也落下了帷幕。


    陈莲跟赵老三和离了。


    两个孩子还有家里大半的银子都归了陈莲,在此基础上,赵老头做主,又掏了十两给陈莲,只说让她留着傍身,有什么事可以来找他们。


    陈莲泣不成声。


    还特意来赵丰年家,感谢之前他们一家借她驴车的事。


    “你们接下来要回陈湾村还是?”


    陈莲点点头,又摇摇头,“先回去住几日,实不相瞒,我这两年一直帮县城一家绣坊做绣品,年前她们还问我愿不愿意去绣房当绣娘,我本来想着村里到县城,来回不便,便拒绝了,只是如今我也没什么牵挂,不必住在村里,索性再去问问那边还需不需要人,若是真要我了,我就带着盼娣招娣去县城。”


    巧娘闻言也替她感到高兴。


    “绣坊好,也是你有这样一门手艺,进了绣坊往后也不愁了!总归是饿不着的。”


    陈莲微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一脸慈爱,“是啊,只是要苦了阿玉阿珠跟着我这个没用的娘一起吃苦了。”


    巧娘起初有些惊讶,随即便笑了,“阿玉,阿珠,都是好名字呢”。


    陈莲终于是想开了,巧娘为她们感到高兴。


    如珠似玉,确实是好名字,赵丰年看着她俩戴在头上的发带,认出了这还是去年他买给家里女孩子的,如今还颜色鲜亮,可见两人平日里很爱惜。


    陈莲走的时候,巧娘给塞了一大篮鸡蛋。


    “别推辞,我家就这个多了。”


    陈莲用手帕按了按眼角,接受了这份好意。


    “三伯娘,倘若是有难处了,你可以随时回来。”


    陈莲笑了笑,又掏出了一个玉色的香囊,“险些忘了,这个给你,宝儿,谢谢你跟伯娘说的那些话,这是我自个儿做的,里面放了提神醒脑的香草,我听说县城的读书人都讲究这个,莫嫌弃。”


    赵丰年接过香囊,上面依


    旧是绣着笔直的青竹。


    第35章 第35章丰收油


    “我就在山坡上,打几只兔子,好久没吃兔肉了,还怪想的。”


    “兔肉有什么好吃的,又老又柴。”柳巧娘不愿意做那玩意儿,废柴火。


    “咱们用酱油烧,指定好吃,我再去拔几根笋子,一起炒了,灶上多煨几刻钟肉就软了。”笋子是家里竹林里可以现挖的,春笋没有冬笋鲜甜,但是味道也不差。


    巧娘松口了,毕竟如今家里也没什么事,养鸡喂鸡有赵青青翠翠两孩子一起帮忙,过了年后,王小红可能是想着能少两张嘴吃饭,只把姐妹俩往这边一送,闹的俩孩子羞愧不已,巧娘倒是没说什么,照样对俩孩子跟以前一样。


    前不久家里水井也打好了,连担水都不需要了,洗衣做饭都方便,家里没什么活,故而,巧娘也不想把汉子整日拘在家里了。


    赵丰年今日适逢休息,听完也起了一点兴趣,赵来贺索性带着他一起去。


    今年也有不少人挖芫花去卖,不过可能前两年收的太多了,几乎都是贱卖了,但是对于庄稼人而言,哪怕就是一文钱,能赚到手里就是好的。


    遇到父子二人,大家纷纷打招呼。


    “来贺,这是带儿子进山呢?”


    “没呢,去外围瞅瞅,掏兔子去!”


    赵来贺带着赵丰年去了林子外围,还没看到兔子,倒是先看到了蘑菇,赵来贺去掏兔子洞了,赵丰年认出了这是一种可食用的蘑菇,索性摘了几朵,采得投入了,跟着蘑菇走,又发现了一根布满黑木耳的枯树。


    树已经倒在了地上,木耳却生长得越加旺盛。


    赵丰年找到了乐趣,摘得停不下手。


    那头,赵来贺拎着两只兔子顺着痕迹找到了儿子,见他蹲在树干旁摘木耳摘得不亦乐乎,当即就笑着加入了进去。


    父子俩忙了一下午,出了林子才发现天下起了小雨,赵来贺背上背篓,直接将儿子扛起来,“走喽,回家喽——”


    春雨润如油,今年一定有个好收成。


    五月农忙结束,赵家一家去县城赶集,这次竟然发现了酱油的声音。


    “几位客官瞧一瞧,这可是府城来的新货酱油,炖肉的时候来上一小勺,好家伙,那味道,能把人香晕过去!一斤只要六十文!”


    “六十文,这也太贵了!”


    “这位客官,一点都不贵,这里头有盐呢,而且府城里的人都在吃,您打点回去尝尝就知道多值当了!”


    “可以少称几两试试吗?”


    “自然是可以的!”


    一想到家里新晒的两大缸酱油,巧娘就心头一阵火热,不过那些拿来送礼也不错,再说,他们家要开始做豆油了,宝儿可说了,那是比酱油还要好的东西。


    古法榨油不光能榨黄豆油,还有花生油、菜籽油,只是赵丰年目前还没在怀江府发现种花生跟菜籽的,许是这个时代没有,又许是还没传到怀江府来。


    榨豆油的步骤不少,大致是要先清洗,而后小火炒干豆子,碾碎,再将豆子粉末蒸熟,又要不能蒸太熟,然后压成豆饼,放到榨油的槽里,用木楔榨,通过力的撞击,将油榨出来,这些步骤听起来简单,但每一步都需要摸索,前几个月赵丰年一下学回到家里就跟赵来贺一起琢磨,休息日更是一步步的实验,经过几个月的实验,才终于确定了每一步的细节,只等赵丰年放农忙假就要开始榨油了。


    赵丰年放了农忙假了,巧娘便也让赵青青赵翠翠两个孩子归家了,不是她不相信两个孩子,只是事关重大,她只得做一回“小人”了,还是听赵丰年说过的那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学来的。


    赵青青从来不刻意打听她四叔四婶家的事,就怕知道多了她娘王小红又要问,这些日子她也隐约赵丰年在忙着什么大事,本来还担心农忙假赵丰年成天在家一不留神就撞上瞧见了,因此巧娘一说让她们农忙家去不必过来,当即心里就松了口气。


    头一回榨油,准备了一百斤的豆子,最后得了三十斤左右的油。


    看到清澈透亮的油出来,巧娘每看一遍都觉得新奇欢喜。


    这出油量已经很不错了,在此之前,刚刚实验的时候一百斤豆子只能得二十来斤,就是十来斤的时候也有,因此赵丰年也是不断改进榨油工具。


    柳大前几个月别的活没接,尽紧着替外甥忙活了,是以,得了一坛油后,赵来贺赵丰年一致决定先送给柳家尝尝新油。


    而后几日,一家人不断摸索,终于让出油量维持在百分之三十五左右,一百斤出三十五斤的豆油。


    这个比例,放在古法榨油上已经很可观了,赵丰年也很满意。


    巧娘早就用豆油做上了菜。


    “一点乱七八糟的味道都没有,比猪油好多了,颜色也漂亮,炒出来的菜也香着,这谁能瞧出是大豆做的,再说,一斤豆子才多少钱,一百斤也就四钱银子,猪油可要卖三十文一斤,咱们这豆油就算比不上荤油,只卖它十五文钱,三十五就是五钱二十五文,都能赚一钱二十五文呢!”


    假设他们两天做三十五斤,一个月就有五百多斤,差不多能赚七八两,一年就有近一百两,而巧娘养鸡差不多一年也就赚五十两左右,甲鱼倒是多的,只不过场地有限制,往后儿子考科举,去了府城乃至京城,那甲鱼就养不了了,这榨油的手艺可是一门能代代相传的手艺!


    赵丰年也理解赵来贺巧娘,在他们看来掌握一门手艺总是要比地里刨食养鸡养鸭有出路,才算是正经的手艺,事实上,如今也正是这样,柳家就是因为父子俩会木工,生活比大多数人家轻松不少。


    这个时代,手艺那是轻易不外传的。


    赵丰年也没打算广而告之,只是他没告诉赵来贺巧娘的是,他想开个榨油工坊,乃至工厂,将成本压低,形成产业链,提高效率,往后,榨豆油的赚的钱绝对不是养甲鱼比得上的。


    只不过,这些都是后面的事了,眼下该考虑的是怎么让百姓们知道这是好东西,成功卖出去。


    “嗨,这有什么难的,能吃的油,还比那猪板油便宜,大家伙都会买的,换做是我跟你爹,就算是头一回听到,也会买些回来做菜尝尝,等大家尝过了,知道了它的好,那就是回头客了。”巧娘对自家的油很有信心,赵来贺同样如此。


    赵丰年这才想到,自己是陷入了误区了,平头百姓一年到头能吃几次猪肉,又能买的起几次猪油,有便宜的油自然是会买的,多少是沾点油水。


    大豆油最后定价为二十文,比猪板油便宜十文钱,为了掩人耳目,也是为了有个好寓意,起了个“丰收油”的名,倒是也契合是庄稼做的油。


    买油的事赵来贺跟巧娘没让赵丰年沾手,只让他专心读书去,等赵丰年在学堂里听到有人议论最近出现的“丰收油”,便知道他爹娘是成功了。


    “那油晶莹剔透,透着淡淡的金黄色,闻起来还带着清香,关键是便宜,我爹娘住在镇上,还让我今日下学的时候务必打二两回去呢。”


    听着同窗的议论,赵丰年内心也逐渐放松下来。


    又过了几个月,赵家村里也有人说起县城出现的新油,赵来贺巧娘在吆喝了几次散油后,便花了些银子寄放在粮铺搭着卖,是以村里人暂时还不清楚这油就是出自赵家村。只听见过的人将那油如何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心里也火热着,想着什么时候也要去县城买上一斤半两回家炒菜试试,要是真有那么好,以后也不必花三十两买猪板油了,这个便宜十文钱,能买上两斤糙米了。


    但是,很快村里就知道了这是赵四家新弄出来的东西了。


    无他,起先赵家放在粮铺寄卖的丰收油卖得火热,连带着粮铺的生意都好了许多,两家粮铺的主事不约而同来了赵家村拜访。


    赵家村这下又沸腾了,他们议论了几个月的好东西竟然是赵四家做的,那些县城的大老爷们居然还亲自上赵四家门,对赵四客客气气的,他们上县城买东西的时候什么时候见


    到那些管事掌柜的这样的好脸色,当即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而机灵的人已经从家里取了油罐上村西头赵家去问价了。


    “都是一个村的乡亲,我还能诓你们不成,是真的没有了,下一批得等五天后了,你们也知道,我们家人少,这东西做起来又费时费力的,也就赚个辛苦钱了,这样,等后面有了,一定先通知大家如何?”


    “来贺,你家这丰收油真的二十文一斤?比猪板油便宜一半?”


    “你们家这油怎么来的?也是猪肉上的?”


    “都是一个村里的,能不能便宜点?”


    众人七嘴八舌问开了,赵来贺忽略掉那些问制作方法来源的人,只说会给乡亲们便宜几文钱就关门回家了。


    留下众人还在议论这事。


    赵家丰收油彻底火了,随之而来的问题也来了,产量跟不上销量。


    第36章 第36章学徒


    赵丰年提出了雇人,赵来贺有些犹豫,赵丰年也理解,无非是怕被泄密,或者偷学了去。


    只是这东西在赵丰年看来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日子久了大家迟早会知道他们用的原料就是大豆,知道了原料就会有人去研究模仿,赵丰年从来不小看古人的智慧,相反,严苛的生存环境会逼人去钻研出一套生活方式来。


    听完赵丰年的解释,赵来贺巧娘才松了口。


    至于招谁,赵丰年第一个想到的是柳家人。


    这么久相处下来,柳家的人品毋庸置疑,起初赵丰年托柳大给自己做榨油工具的时候,柳大刚开始不明所以还没说什么,待后面赵丰年解释零件作用的时候,柳大直接打断了他,自己就找来了文书,直接表明要跟他签保密的契书。


    柳家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意思,按照柳老头的话讲,就是——


    “咱们手艺人,给人家做活的,就是要懂一个守口如瓶,诚信为本,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县里镇上的人都乐意来找咱们家打家具订东西?”


    连夏氏都坚持要订契,赵丰年拗不过柳家,只得签了契书。


    这种契书但凡一方违约泄密,赵家是可以拿着契书上衙门的,衙门也有专门负责此类事项的人,能直接上门抓人勒令赔偿。


    因此,赵丰年建议雇柳家的两个表哥,大尺小尺。


    大尺小尺是一对双胞胎,大尺继承了柳大的力气,小尺则继承了柳家的木工天赋,两人如今已经十五岁了,正月里去柳家的时候,夏氏说要准备替两个儿子相看,年后打算把送大尺去镇上张屠户那边做学徒,而小尺则在家学木工。


    夏氏提起这事的时候有些忧心,赵丰年也看在了眼里,他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年头给人家做学徒,那是要免费干两三年活的,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全看师傅良心如何了。


    而就这,也还是柳家有些个本事才能给孩子送去当学徒学本事,寻常的人家还没这个路子呢。


    因此,巧娘一听儿子说要让两个外甥来给自家干活,当即觉得这个主意好极了,与其去镇上替旁人干活,不如来自己家,至少自己亲外甥,他们肯定是不会亏待孩子的,而柳家肯定也能明白个中道理。


    事不宜迟,赵来贺当天下午就套了车去柳河村了。


    到了柳家,赵来贺也没多寒暄,直接表明了来意。


    柳家先是惊了一瞬间,见他们没立即答应,赵来贺以为他们不同意,立马要再解释的时候,就见夏氏红着眼睛连连点头。


    “难为你们还念着他们呢,有这样的好事,我哪里还看得上猪肉铺的学徒!我今日就把话放这里了,两孩子妹夫你直接领走,该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听话你只管打骂,就是回到了家里我也要骂他们!”


    谁舍得将孩子送去人家白白干活,小心翼翼伺候师傅,不就是为了能学一门手艺往后好养活自己么,只是大尺空有一身蛮力,无论是读书还是做木工都一窍不通,夏氏给人家说要送儿子去猪肉铺当学徒的时候说的轻巧,其实心里一直就不放心,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自然是欢喜不已,险些喜极而泣了。


    谁不知道如今妹夫家就是个香饽饽,又是养鸡又是买油的,就是柳河村都有不少人问到她们家里来,两个儿子去了,虽说是帮忙干活,只是这自家人,还能让孩子吃亏不成,夏氏一千个一万个同意。


    柳老头柳大也很感动,只当是闺女/妹妹照顾家里。


    “来贺你是好意,也是这两个孩子的造化,只是一码归一码,该签的契还是照样要签的,我知道你那丰收油肯定是能赚钱的,只是这法子是宝儿想出来的,那是你自家的东西,更是宝儿的东西,两个孩子去帮忙,给他们一口饭吃就成,他们若是泄漏了你家的手艺,我头一个不答应!”


    柳大跟着点头,夏氏只笑着,也没有意见。


    赵来贺听完儿子一番话后也知道了,这榨油发子迟早会被其他人模仿出来,倒也不担心,亲兄弟明算账,契书是要签,但是工钱也要给。


    听到赵来贺说每个月还要给两个孩子一人一钱银子,夏氏是彻底安心了。


    “妹夫,你稍坐坐,我这就替他俩收拾东西,人你今天就带走!”


    这头,巧娘见男人今日就把两个外甥接过来了,也是高兴不已,连忙要去抓鸡。


    “你们弟弟不爱鸡汤,咱们不管他,只管自个儿喝!你俩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姑姑这可是养了两年的老母鸡,滋补着呢!”


    小尺还在想竟还有人不爱喝鸡汤的,大尺就简单多了,知道自己是来干活的,直接拿起扫帚去收拾院子了。


    赵丰年已经很明白两位表兄的性格,见状也只是笑了笑。


    自打家里开始榨油起,赵青青就没有再带着妹妹来了,巧娘听说王小红在家里骂了好几次孩子,只能摇着头叹气,将准备给姐妹俩的银子又收了起来。


    赵丰年得知此事,去了一趟二房,最后约好赵青青赵翠翠每天往他们家送五背篓青草,他们家一背篓给一文钱。


    赵青青是自己不愿意来的,怕知道的太多,怕王小红要的太多,也怕还不起他们家的恩情。


    赵丰年理解赵青青的想法,只是他想告诉赵青青,有时候人也可以活得自私一些。


    既然她怕接触太多知道了他们家的秘密,那就只谈交易,而只有赚了钱,她才能在家里过得好一些,基于有王小红这个娘,他依旧不会给太多。


    王小红本就想让两个闺女去赵四家,如今一听有钱拿,立马就同意了,直接替姐妹俩答应下来。


    赵青青却别过了眼神。


    赵丰年忽然懂了那句“歹竹出好笋”。


    另一头,大尺小尺很快便上手榨油,赵家丰收油的产量也终于上来了。


    而得知赵家雇了巧娘娘家外甥帮工,许多人的心思又活泛了。


    “赵四情愿找外家的外甥都不愿意用自家人,可见几家人是真生分了。”


    “三娘,你家大胖如今也十三四岁了吧?大胖到底读过几年书,你们就甘心让孩子土里刨食?没想过送去县城当学徒?”


    “还当什么学徒,要我说,直接去他四叔家帮工,倒是还便宜呢,又能学手艺,又过得舒坦,再过一两年,说个媳妇,那日子可就过得舒坦。”


    “也是,再过一两年就该相看了。”


    王三娘听着你一言我一语,强撑着笑,“大胖那臭小子,性子大着呢,我都说不了他几句,我才懒得管他呢!”


    话是如此,到了家,王三娘衣服都没晒,撂下衣服篓子站在院子里就骂了起来。


    赵来金扛着一捆干柴正推开院子门,见她骂得难听,就问了,王三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还不是你两个好儿子,整日的游手好闲!正事不干一件!”


    “你说大胖还是二胖?大胖在地里拔草呢,可没游手好闲,倒是二胖,确实不像话,这么大人了,还成日地跟村里小子们到处野,晚上我说说他。”


    王三娘一听就更生气了,“拔草!你听听,他在地里拔草,老娘送他去读书,是为了他能上地里拔草吗?人家儿子读书的读书,学手艺的学手艺,他可倒好,搁地里拔草,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赵来金不解,“这又是怎么了,不是都说了么,孩子不喜欢读书,你强逼着他算怎么回事,我看大胖这样挺好,如今谁不说他做事麻利又稳重的,能帮家里做不少活。”


    “谁让他做这些活了?”


    赵来金无奈,“那你想怎么着?让他歇着,还去读书?然后让二胖去干地里的活?”


    王三红看了赵来金一眼,“你就没想过让你大儿子有个手艺?”


    “你是说送到镇上当学徒?”


    王三红给了他一个白眼,“你老赵家现在就有人过的风生水起,还把外人接家里养着,这种好事偏偏怎么就不记得侄子呢。”


    赵来金这才琢磨过味来,“你是想让大胖去四弟那边?”


    “他们家不是正弄那什么‘制油作坊’的吗,前头还叫了赵青青赵翠翠那两个丫头片子去帮忙,现如今又喊了娘家侄子,怎么就不能让他正经侄子去了?”


    赵来金有些为难,但是更多的是心动。


    当爹的怎么会不想要儿子有个好前程呢,只是他们几个兄弟之间,说实话,关系并不怎么融洽,直接上去问,倘若被拒绝了,他是当大哥的,被弟弟拒之门外,这往后脸面往哪搁。


    王三娘不满他这样优柔寡断,当晚就跟公爹赵老头提了这事,赵老头没有拒绝。


    于是,这天,赵来贺刚清理完鸡棚,就听见了敲门声。


    来人是正是赵来金,赵丰年大伯。


    “老四,忙呢?爹让你有空回趟家,晚上回老宅吃饭吧。”


    赵来贺知道八成也是他家制油作坊的事,点头答应了。


    到了傍晚,巧娘带了一碗炒鸡蛋,一家人就往老宅去了。


    第37章 第37章天生当官的料子


    一家人刚到老宅,只见王三娘正站在篱笆院内。


    王三娘见她捧着一个海碗,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哎呦,来兄嫂这里吃饭,还带什么菜!”


    只是等她接过来翻开盖碗一瞧,笑容顿时消失了,转身回厨房的时候还在嘀咕,“就碗鸡蛋打发谁呢,跟谁不知道她家养鸡似的,哪怕带碗肉呢!”


    赵来金尴尬地笑了笑,请他们进堂屋坐。


    巧娘也没来时的心情了,索性也不客套了,只带着赵丰年往里走。


    赵家隔壁也瞧到这一幕。


    “这来金媳妇可真是贪心,炒鸡蛋都不稀罕,谁给我一碗炒鸡蛋我能高兴小半个月!”


    “你倒是想,可你也没个养鸡的妯娌啊。”


    “那鸡蛋保不齐是她家新油做的呢,还不兴我想想了!”


    到了堂屋,赵老头让他们坐,张氏瞧见赵丰年便笑。


    “好好好,瞧着是比去年又结实了!”


    巧娘也笑,“是长高了,前些日子给他翻夏衣出来,短了一大截。”


    “这是好事!”


    “上回去县城,大夫也说宝儿身体比以前是好多了。”


    “还要不要吃药了?”


    “在吃补药呢,”巧娘摸着儿子的头,“大夫说了,这是胎里带来的不足,少不得多吃上几年看看。”


    张氏叹了口气,都是穷造的孽。


    不多时,一家人就上了桌。


    只见一盆的白菜炖茄子,一碗酸菜,再一碗凉拌黄瓜,唯一的荤菜还是巧娘带过来的炒鸡蛋。


    主食是豆饭,还是以前的规矩,出力气的男丁能吃一碗,其他人都是半碗。


    赵老头看了眼大儿媳妇,没说什么,赵大胖读了一年多的书,明白了一些道理,此时也沉默不语,只是赵二胖就不乐意了。


    “娘,说好今天要吃肉的,怎么还是炖萝卜!”


    “吃吃吃,有饭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当你爹也有养鸡做油的本事不成,一个个的,见天的想吃肉,日子不要过了啊?”


    赵来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烧,拉了拉媳妇的衣服,示意她别说了。


    王三娘甩开他,白了他一眼,“你倘若有本事,你儿子也能吃上肉了,还怪我不该说了?”


    赵来金又气又愧,只招呼赵来贺几人吃菜。


    赵来贺不想一顿饭闹得难看,只笑了笑,给儿子夹了一筷子的鸡蛋。


    赵二胖正要哭闹,赵来贺紧接着又给他跟大胖碗里各夹了一筷子。


    豆饭是豆子跟麦子一起煮的,至于谷子,那东西价高,寻常人家除了上税,都是要留着卖钱的,可舍不得自己吃。


    但赵来贺巧娘向来舍不得儿子吃苦,加之大夫说了赵丰年脾胃弱,自打分家后,隔三差五便给他做细面馒头养脾胃,大米饭也是常有的,自从巧娘孵小鸡赚上钱后,他们家就更是很少吃豆饭了,这还是这一两年来,赵丰年头一回吃豆饭,如今吃着倒是别有一番味道。


    他肠胃弱,寻常吃饭就比别人慢,慢条斯理,以前一大家子的时候不上桌看不出来,如今在桌上大家一对比,顿时就让人觉得像那么回事,好看!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好,只下意识动作都跟着轻慢了起来。


    赵老头看着他这模样也挺乐呵,问了几句他在县城学堂的事,赵丰年一一答了。


    见爷孙俩还要继续往下聊,王三娘倒是着急了,这回换她拉扯赵来金的衣服,示意让他提。


    今天这顿饭本来就是为了让大胖去老四家作坊干活的,本来赵老头已经松了口帮着劝老四,如今却拉着小孙子问学业,全然一副忘记原本计划的样子,赵来金懂他爹,往日了答应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如今作出这幅模样,无非是不满媳妇王三娘口无遮拦罢了。


    就是赵来金自己也觉得,既然是要求人办事,那就要摆出求人的姿态来,媳妇这样,老四没甩脸就走已经是在看在爹娘跟他这个大哥的面子了。


    只是,自己的儿子自己不上心不行。


    “咳咳,”赵来金清清嗓子,“老四,你那作坊近来挺好的吧?”


    赵来贺笑了笑,“劳大哥记挂,还成,能糊口。”


    有了这插曲,赵老头也不问赵来丰年学堂的事了,只是依旧没开口帮腔。


    赵来金心中苦涩,“那什么,听说弟媳两个外甥如今在你家帮忙?”


    “是有这个事,这两个孩子都是好样的,活干得也利索,有了他俩帮忙,可是省了我跟他娘不少力了。”


    赵丰年已经琢磨出他大伯跟大伯娘的算盘了,只是他看了眼大胖,并不认为大胖也知道这事。


    “那,你那作坊还缺人不?你看大胖,你侄子,他也是干活的一把好手呢!”


    果不其然,赵来金的话刚一出,赵大胖就惊讶地看向了他爹。


    赵丰年暗中摇头。


    “爹,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王三娘立马瞪了一眼儿子,“你闭嘴,大人说话呢,你知道个什么!”


    瞪完儿子,王三娘立马赔笑道,“他四叔啊,你看看,都是一家人呢,大胖可是你亲侄子,两个干活也是干,三个干也是干,再说,谁都比不上自家人不是?”


    这话说的,柳家就算外人了?


    巧娘冷笑,放下了筷子。


    “大嫂这话就有失偏颇了,都是自家亲戚,没什么亲疏远近的,再者说了,这丰收油本就是宝儿想出来的,大尺小尺年长几岁,一向会照顾人,请了他们来,还能帮着照顾宝儿,我跟他娘都安心。大胖是好孩子,大哥大嫂一向宝贝重视的,他来我这个做叔叔的家里玩还成,让这么小的孩子帮我做事,那成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我这个做叔叔的苛待侄子呢  !”


    “那你们前面还让老二家的闺女去干活呢!”王三娘脱口而出。


    巧娘忍不住了,“说实在的,这事确实是我们对不住二嫂家,青青翠翠本来是上家来陪宝儿聊天学习的,谁成想俩孩子实在是太麻利能干了,见天的帮我干活,也没拿一个子。


    说完,巧娘长叹一口气。


    赵老头却问了,“宝儿又从书里学了制油之法?不错不错,比你三叔有本事多了!”


    赵丰年只觉得一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抬头一看,果然见大胖此时正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怨念。


    你居然叫那么多人上家去玩却没叫我。


    赵丰年看懂了他的眼神。


    可他也很无奈。


    柳家但凡有一个人是拎不清的,他都不会考虑大尺小尺,而为什么赵青青赵翠翠可以,一是因为他欣赏赵青青身上的品质,二是,这时候的女子跟男子是不同的,她们不被抱着期许。


    换句话说,倘若赵青青翠翠是男子,赵丰年也不会请她们。


    很残忍,但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最真实的一面。


    在他没有足够的、足以影响他人命运的权势之前,他说的话做的事便不会有人听,也不会有人当回事。


    这顿饭谁都没吃饱。


    回到家,巧娘立马下厨重新做了一桌饭菜。


    “什么外人内人的,我只看谁对我好才算呢!”


    赵家的丰收油真正风靡整个怀临县,是府城的张通判,原先的临县县令为了这油亲自接见了赵丰年。


    彼时赵丰年还在县学,被夫子通知张通判要见他后,整个学堂里都在猜测是什么事情,还是夫子告诉他们,张通判是为了丰收油来的。


    县学的学子们早就被赵丰年的“变态”轮番打击了个遍,如今才知道近几个月来风靡全县的丰收油竟也是赵丰年想出来的,顿时一众人再次喊着“非人哉”。


    张通判还真是为了丰收油而来,皇帝的诞辰在即,他们怀江府官员正搜集着各种稀奇罕见的东西进献京城,这时候,他手底下有个官员知道他是临县升上来的,特意带了一罐临县的丰收油讨好他。


    张通判本来还不以为意,直到听说这油取自庄稼,比寻常的猪板油廉价,顿时就来了兴趣,等再一打听,是临县那个八岁就考中了童生的神童弄出来的东西,张通判就知道稳了。


    故而,他特意来临县见赵丰年,就是为了详细问问这丰收油,以免犯了什么忌讳。


    赵丰年本来还在想为何张通判为何这般重视入口的东西,见到他问得仔细,忽然就记起了前不久夫子提过陛下寿诞,县学学子均需作诗一首以贺陛下千秋。


    赵丰年顿时就明白了。


    是以,赵丰年对张通判知无不言,且一个劲将丰收油往高了去夸。


    什么不忍百姓苦猪油价贵久矣啦,什么效仿圣贤尝百草啦,什么看到了丰收的景象灵机一动取名啦


    听得张通判双眼放光,恨不得把人直接献上去。


    听听,什么叫做忧上官之忧,这才是天生当官的料子!


    临走的时候,张通判慈爱地看着赵丰年,“好好读书,老夫期待未来与你同朝做官。”


    赵丰年笑着拱手,“那丰年就等着在京城看到大人了。”


    赵丰年什么时候会去京城?自然是中举过会试了,而张通判能去京城,自然是又高升了。


    一番话听得张通判浑身畅快。


    彼此都很满意。


    张通判走了后,赵丰年刚进学堂入座没多久,就见夫子再次笑着让他出去一趟,顾大人接见。


    赵丰年走后,一众学子立马又羡慕起来。


    第38章 第38章三合一


    “一连两任县令大人都对赵同窗青眼有加,实在令人钦佩。”


    顾子升就是来问赵丰年张通判情况的。


    他自然知道张通判的目的,只是他担心张通判会对赵丰年施压让他献出方子来。


    赵丰年接受了顾子升的好意,然后将方子递到了他手上。


    吓得顾子升当即就把那方子抛了出去。


    “你干嘛?!”


    赵丰年:“”


    “倒也没必要作出一副被欺负的小媳妇模样吧?”


    顾子升放下缩起来的手,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这才缓过劲来。


    “你的方子你给我做什么?”


    “见你好奇。”


    顾子升忙解释,“我可不是馋你这方子,我家里又不缺钱,我的意思是,张谦那人,挺会钻营的,别是问你要了方子进献给陛下当自己功劳了吧?”


    “你就不想也往上钻营钻营?”


    赵丰年忽然问道。


    顾子升正要开口,赵丰年先打断了他,“你可要想清楚啊,得了我这方子,就能在各个村镇建立制油厂,打出临县的品牌名声,让百姓多一条赚钱的路子,刺激百姓消费,盘活商业经济,提高民生,吸引外县乃至州府的银子,让临县成为整个怀江府的领头县城,届时,知府你都做得了,如何?”


    顾子升睁大了眼睛,随即,他低头看着那张纸,此时它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


    但他弯腰捡起了那张纸,看都没看一眼,还给了赵丰年。


    “你是在考验我吗?那我现在通过考验了吗?或者说,我现在是个不与民争利的好官了吗?”


    赵丰年看着那双像极了大黄的眼睛,笑了,接过那张纸。


    “这词可用得不恰当。”


    “你放心吧,我会当一个好官,帮老百姓过好日子也并非只有这一个法子,就是陛下,也没有说看见人家谋生的法子就要收入国库的道理,你既然答应了张谦,这方子我管不了其他地方,但是在临县,它就是你赵丰年的,衙门如果跟你合作,你也是主导人。”


    赵丰年却没接这话,笑着换了个话,“那依你的经验来看,陛下会给我多少作为补偿呢?”


    “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少说也有万两吧,陛下有钱呢。”


    赵丰年挑眉,“成,那我就等着收我的一万两了,若少了,记得给我补上。”


    赵丰年说完就往外走了,顾子升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又被赵丰年套话了。


    “不过,你真的很厉害啊,你怎么想到那些的?真的凭借一个制油厂就能做到吗?但是,能做到这样的官员,整个大夏也没有吧?”


    赵丰年头也没回朝他摆摆手。


    顾子升摇了摇头,也回县衙写信去了。


    这天赵丰年回到家后,开了一个简单的家庭会议,大致意思是——还要扩大生产。


    赵丰年想要在榨油工坊遍地生花之前打出名声。


    于是,赵家又忙了起来。


    因为要忙榨油买卖的事,巧娘也暂时不打算养鸡了,秋天又卖了一回甲鱼,比去年价格降了些,总体上是赚钱的买卖。


    年前将最后一批鸡卖完,家里就只剩下三十来只鸡了,都是自留的。


    巧娘赵来贺把棚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不禁感叹,“忽然不孵鸡养鸡了,这还真有些不习惯。”


    赵来贺便笑,“回头请了人来把这里做成厂房,你管人管习惯了,就没空怀念养鸡了。”


    “我管啥,还得你来!”


    赵来贺笑了笑,“咱们一起,把这事办好了,宝儿可是说了,咱们家要起一个好头子,带着村里都富起来的。”


    “还说呢,这事就不能放在年后说么,这几日,桂花婶见着我就拉着问我作坊是不是又要招人了。”


    “都差不多,年后跟大哥说一声,开春后先把家伙事运过来,再看着招人。”


    跟柳家合作,工钱肯定是要照市场价给的,柳大本来还推拒,说儿子在赵家已经给很多了,但耐不住赵来贺巧娘坚持,只得收了下来,一个春天下来,赵家还没开工,柳


    家倒是先赚了不少。


    看得两村的人羡慕不已,都说赵四家发达了也不忘携带岳家。


    便又有人拿出了赵家其他房对比。


    赵来金一家上回被拒绝后,便没再提这事,过年期间两家也没什么往来,倒是赵二家拎着东西上门了。


    自从之前赵来喜被县城的食肆辞退,起先他把所有的原因都归结在赵四身上,只是随着赵四家过得越来越好,他再不甘心也只能重新找份活做,毕竟还有一家子要养,后头他便跟几个朋友一起去镇上帮人家送货,虽是辛苦了些,好在每个月都能赚几百文。


    这回来赵四家,赵来喜也是想问问他们后面运油的事能不能交让他们来做。


    赵来贺没当场答应,也没说不可,只说看后面生意情况。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他是看透了他这个二哥,不想再被伤一次了。


    而赵三自从跟陈莲和离后,也搬去了县城,有人曾说看见他跟那县城那个相好同进同出,不过赵家人已经是许久没见过他了。


    将原先养鸡的棚屋改造成了两间厂房,又弄了六套工具,就等着招到人就开工了。


    一时间,赵家门庭若市,是个人就想来赵家送礼,只求能把孩子送进来做工干活,


    这一次一共招了二十四个人,都是赵家村本村人,附近其他几个村子看得眼热,但是没办法,人赵四说了,只招本村的,往后他们卖出去的油,叫赵家村丰收油。


    赵丰年亲自参与了招聘面试,确保都是身家清白人品可靠的才收进来,又签了契书,通过了数日的培训,这才正式能用起来。


    而大尺小尺,也成了管事了。


    本来两人还要推脱,只是赵丰年跟他们聊过后,他们立马接受了。


    就在大尺小尺磨刀霍霍下定决心务必要提姑母管好制油厂之时,赵丰年找到了村长赵大生,谈了一笔生意。


    “说是咱们以后的大豆,都优先买给赵四家,照比市场价低一文钱,三文钱的收。”


    “那还是县城的价格好,能收到四文钱一斤呢,我情愿卖给县城哩。”


    “卖去县城要自己雇车运过去,费时费力不提,再说那些粮铺老爷们还要压咱们的称,卖给来贺家,都是一个村里的,大家都看着,称是不会少咱的,又不用自个儿跑大老远,省事多了,我肯定要卖给来贺家。”


    “你儿子就在制油厂干活,一个月拿一钱银子,你自然愿意卖了!”


    “村长可是说了,还要盖第二个制油厂的,这就又要招人了,来贺说了往后都优先自己村里的人,卖出去的油就叫赵家村丰收油,往后外头提起丰收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咱们赵家村,大家都有机会进厂拿一钱银子的工钱,你现在搂紧了,往后你家里人就要排在其他人后头了,你自己想想能不能每个月都多卖出一钱银子吧。”


    “就是,人宝儿可说了,对厂里贡献大的,年尾上还能拿分红呢!最少也有一两!”


    大家都在算着账,嘴上说着不合算,但是一想到以后种的大豆坐在家里就能卖出去,自家人还能去制油厂干活,每个月多拿一钱银子,顿时心里一片火热,有那心急的,当天晚上大半夜就敲开了赵大生家的门,嚷着要签卖豆子的契,还问能不能将自家排在头一个进去干活的。


    赵大生哭笑不得送走了同村的,第二天一早就通知大家来签契,同时宣布招人建新厂房。


    同时,赵家也在县城买下了一个铺子,往后的油都会先运到县城的铺子,然后分销到各个粮铺酒楼,赵丰年亲自写的招牌——赵家村丰收油油铺。


    长是长了点,好歹招牌是打出去了。


    不过说是铺子,其类别应该归属于仓库。


    眼看着赵家村上下干劲十足,家里的制油厂也逐渐走上了轨道,赵丰年开始专心读书了。


    他已经决定要参加今年八月的院试,拿到秀才功名。


    巧娘得知了这事后,第一反应就是鸡卖早了。


    第二天一早,在桌上看到鸡汤的赵丰年瞬间想起了前两年的惨案。


    “娘,其实,骨头汤也挺好喝的,而且我听人讲家吃什么补什么,刚好我补补骨头,也好长高一点。”


    赵丰年这两年身高已经逐渐追上了同龄人,只是谁会拒绝再高一点呢,巧娘自然也是不拒绝的,非但买了大骨头,还让卖肉的明日给她留一份猪脑,好给赵丰年补补脑。


    幸好赵丰年还不知道他娘给他买了猪脑补脑子,否则定是要哭笑不得了。


    得知赵丰年要考秀才,村里的人这回都不约而同送了东西上门,赵大生更是拉着赵来贺不松手。


    “宝儿考秀才,肯定要费精神,叔家里那头大花猪也差不多可以宰了,给你们送半扇,给孩子好好补补身体!”


    自从上回赵丰年跟赵大生提出自己想要打出赵家村的品牌,拉着全村一同致富后,赵大生看着赵丰年比看自己孙子都稀罕。


    八月的时候,赵记的丰收油已经传遍了整个临县,不仅如此,更是忽然出现了很多外地的人前来买油。


    顾子升找到赵丰年,告诉了他二月陛下千秋之时,怀江府送上了丰收油,皇帝龙颜大悦


    时间拨回二月,陛下寿宴之上。


    怀江府献礼,其中有一样东西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就在满朝文武以为怀江府是不是没东西送了,才会送两罐油来,送礼的官员就将丰收油的来历解释了一遍。


    天元帝起了兴致,便多问了几句,得知这油是临县一个叫“赵丰年”的少年发明的,这个少年不仅发明了制油之法,更是八岁便考上了童生,从小便是个神童,顿时满意不已。


    “临县,朕听着倒是有些耳熟,罢了,此物于民生有利,大善,既是百姓献礼,照规矩赏下去。”


    赵丰年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从皇帝的嘴里过了一遍,他只关心自己的赏赐什么时候下来。


    顾子升:“”


    “我前面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看中身外之物的?”


    赵丰年微笑,“顾大人,我这为了建厂造福乡里,为您添实绩,几乎散尽了家财,你就是这样对你的子民的?”


    顾子升无奈。


    “得了吧,你后头肯定能千倍百倍赚回来,不过,我说是说让你给我当幕僚,但是也没让你做到这个程度,其实,我对升官真的没什么特别执着——”


    “顾子升,”


    顾子升惊讶,这还是赵丰年头一回这样连名带姓叫自己,事实上,自从来了临县,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连名带姓地叫。


    “你一直说你想当一个好官,但是什么是好官?无为而治?殚精竭虑?宵衣旰食?”


    八月很快就到了,赵丰年本想一个人去府城考试,巧娘跟赵来贺不放心,想要陪着一起去,只是如今家里的制油厂正是忙的时候,近来又添了两台榨油机,厂里上下三四十余人,才磨合了几个月,没个主心骨肯定是不成的。


    最后是赵老头提出来,说要送赵丰年去府城。


    赵老头五十还不到,身体也算硬朗,但是到底不比壮年,加上对府城也不熟悉,赵来贺还在犹豫,赵大胖却站了出来拍了拍胸口说愿意陪着一起去。


    “去年卖粮的时候我跟着来元叔去过府城,也认得路,四叔您就放心好了,我保证照顾好宝儿跟我爷。”


    要搁在以往,王三娘铁定不乐意,可是如今赵家四房是他们拍马都赶不上的,可以说,赵家村乃至附近几个村里,就没比得上赵老四的,就连她,因为有一手腌酸菜的好手艺,制油厂食从她这里订了不少酸菜,让她都小赚了一笔。


    是以,虽然仍对赵老四此前不让大胖进厂子干活耿耿于怀,到底没说什么阻拦的话。


    大胖这两年确实沉稳了许多,赵来贺思考再三,同意了。


    巧娘提前一天晚上做了三人的干粮,没做包子,怕吃坏肚子误事,又给了赵老头五十两银子,只让别亏了吃住。


    “有志哥五月考上了童生,我还以为这回他要接着一道考秀才呢。”路过赵来富家的时候,大胖念了一句。


    赵丰年往那边瞧了一眼,只见赵大强正满脸笑容看着赵有志上牛车。


    “哎呦,慢些,仔细脚下踩空!”


    “行了爷,你真啰嗦!”


    “好好好,爷不啰嗦你,你坐稳啰,咱们这就出发了。”


    赵丰年收回视线,“他如今还在顾家私塾读书?”


    正月去顾家拜年的时候,顾小秀才说起了


    赵有志打算去县城的私塾。


    大胖不会赶车,他本想试试,险些让驴掉进路边的草坑里,因此被赵老头赶去了车后面跟赵丰年聊天,“哪能呢,刚中了童生,就去县城了,你那时候在县城读书不知道,听说富大伯原先不同意,还是有志哥外公找的路子,你也知道,他外祖家就一个孙女,没有孙子,又特宠他,二话不说就给人送县城私塾去了,一年要五两银子呢!可真够有钱的!”


    赵丰年当然知道赵大伯外家怎么宠外孙的,就是赵有志家里,也是完全忽略二房的孙女专疼他一个的。


    赵大强有三个孩子,二子一女,女儿早就嫁到了县城不怎么回村,大儿子赵来富生了赵有志,三儿子赵来贵,生了一个女儿赵小云。


    他们家没分家,赵来富在家里忙地里的活,赵有志则当了卖货郎,每天挑着担子各个村里跑,赚的钱一半上交公中,剩下一半也留不下来。


    “都用在了有志身上。”——这是她娘有一回吐槽赵大伯家的原话。


    这回厂里招人,赵来富的弟弟赵来贵也来了,成功地成为了第一批制油工坊的工人,但是据他所知,赵来贵每个月一半的银子依旧都用在了侄子赵有志身上。


    厂里的人总调侃他给侄子又卖了什么什么好东西,往后可是要侄子给他摔盆的。


    赵来贵也只笑笑不说话。


    “大壮,你们今天就出发去府城了?”


    说话间,赵大强的牛车走到了他们一起。


    赵老头笑着点头,“早点去找到住处,大哥又送有志去县城呢?怎么近来没见着来富?”


    “这不是大豆快收了赶着追肥呢吗,成日里待在地里了。”


    “来富是能干。”


    “嗨,要说能干也是有的,只是可比不上来贺!”


    兄弟俩正聊着,赵有志扭头看见赵丰年,正是不耐烦的时候。


    “爷,你能不能赶快点,我着急学习呢!”


    赵大强匆忙跟赵老头告别,甩着鞭子催牛快些走了。


    待赵大伯家的牛车走远,赵大胖挠挠头,“有志哥当真爱学习,难怪能考中童生。”


    赵丰年看了他一样,不予评价。


    到了府城,已经是快黄昏了,赵老头依着赵来贺的话,找到了一家离院试不远的一家客栈,府城的客栈本就价贵,又恰逢院试,一间上等房要六钱银子,赵老头被这价格震惊后,便说要一间上房给赵丰年,他跟赵大胖只住一间下房就行,被赵丰年拦住了。


    “爷跟大胖哥既是来照顾我的,便跟我住一块儿,咱门都住上房,我跟大胖哥住一间,爷住一间,房间挨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赵老头这才同意了,不过坚持他跟大胖住一间,说不能耽误他用功。


    赵丰年只得妥协。


    几人早来了三天,这三天赵丰年哪里都没去,主要也是赵老头看得严,不但亲自盯着伙食,喝的水都要亲自去厨房烧,就连大胖,都被耳提面命守着赵丰年,不叫乱七八糟的东西近身,弄的本来还轻轻松松想着什么时候逛逛府城的大胖犹如惊弓之鸟,只觉得处处充满了危险,寸步不离地守着堂弟。


    赵丰年苦笑不得,知道在他没考完之前他们是放松不了了,索性一连三日都在房间里温书,好叫他们安心,只等考试结束,再带他们在府城好好转一转。


    第三天清晨,用过早食干粮,检查好随身用品,赵老头赵大胖就送了赵丰年来到考场外候场,直到看到赵丰年顺利进去,大门关上,两人这才将心回落了下来。


    就在赵丰年院试之时,这边柳河村村长来到了柳家拜访。


    柳家如今在柳河村是香饽饽。


    说起柳老头柳木匠早年的经历,柳河村谁不唏嘘,本来柳老头父母早亡,也没个兄弟帮衬,村里都同情着,但人家自己就是豁得出去闯,学了一手木工本事,正当日子过得像模像样的时候,媳妇又去了,村里人再次感慨命运难料,给他说亲也不乐意,靠着手艺养活了一双儿女,各自成了家,这时候村里就说柳老头也是有本事,可惜女儿没福气,外孙听说是个不长命的,结果好嘛,人外孙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神童,天上文曲星下凡尘,书读得好不说,点子也多,能种地也能赚钱!


    这下谁还敢说柳老头女儿没福气?柳老头命不好?


    如今柳老头两个孙子都在赵家村制油厂干活,据说还但是当上了小管事,以前一个月就能拿一钱银子,如今更是涨到了一两,柳老头跟柳大则是承包着制油厂的木匠活,眼下只接制油厂那边的活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一想到这里,何止是柳河村的其他人,就是柳河村村长,都觉得柳老头怕不是上辈子做了啥好事,这辈子尽是苦尽甘来,走了这样的狗屎运。


    柳河村村长也姓柳,不过跟柳家却不是本家,这此来的目的就是想拜托柳老头替柳河村问问制油厂还招不招人了,招人的话能不能也招几个柳河村的。


    自从赵家村有了制油厂,整个村里几乎都围着制油厂转,种的大豆除了上税直接就能内销了,男能进厂干活拿一钱银子,就算不能进厂子,也能接其他的活,女的干后勤,也能赚钱,一时间,赵家村忽然就变成了人人向往的地方了,男的都想去赵家村的制油厂干活,更有甚者,都想到了走迂回路线,想把女儿嫁去赵家村。


    柳河村村长是真的羡慕啊,可是赵家村只收自己的人,目前除了他们村柳木匠家的两个孙子,还没其他村的人,是以柳河村不少人都上他这里打听消息,柳河村村长没办法,只得又找上柳老头了。


    柳老头却没直接答应下来,只说做不了主,“您也知道,那制油厂虽说是我那女婿做主,很多主意却都是我那外孙的定下的,如今他去了府城考试,家里人怕是也没心思在油厂那边,不如等他从府城回来了,我们再替村里问问?”


    柳河村村长自然应下,又说了几句好话,这才离开。


    赵家如今确实没心思在制油厂上,要不是制油厂离不开人,赵来贺巧娘都想直接冲到府城了。


    而府城这边,赵丰年也出了考场。


    院试只有两场,赵丰年身体也不是以往那个病怏怏的身体了,并没有吃不消,是以,只歇了一晚,第二天,赵丰年便带着大大胖跟赵老头在府城里逛了起来。


    府城不愧是府城,是临县远远比不上的,若不是赵老头坚持要早些赶回赵家村,赵大胖还舍不得走呢,院试的结果要等到八月底,赵丰年没打算等,便收拾收拾东西回临县了。


    也就在这时候,京城中的一座宅子里。


    “这是看谁的信,这么开心?”


    “还能是谁,子升这小子,先前闷不吭声去了怀江府,我知道了还替他担心,果不其然出了事,谁上个任路上还能迷路的?竟一路乞讨流浪到了临县。”说起弟子,周立民语气里满满的无奈。


    傅青云笑,“看你这样子,想必塞翁失马了?”


    “说是结交到了一辈子的挚友。”


    “这回你倒是不担心了?”


    周立民哈哈大笑,“这就是你不收弟子不明白其中缘由了,子升虽看上容易轻信他人,却是心如明镜,他认可的人,定是他如他一般纯善、人品贵重之人,你看看他信中所言,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大夏之幸啊!”


    傅青云起了点兴趣,周立民索性将信递给他。


    待傅青云看完,忍不住赞叹,“此人有如此惊人之才,却屈居乡里,莫不是有官员乡绅勾结作祟,致使朝廷失此人才?”


    周立民也正了脸色,“倘若真如此,那帮人就太该死了!”


    怀江府的官员们还不知道一场莫须有的罪名落到了自己头上,此时,他们还在对一份考卷称赞。


    主持此次院试的学政姓周,见其


    他人都十分欣赏这份考卷,也上前看了起来,看完不禁点头,


    定好名次后,照例去糊名,这时一官员看到名字后便笑了。


    “竟是他。”


    学政便问了几句。


    那人如实相告,只听得学政接连点头。


    “看来,也不必取他县试、府试考卷,此番院试案首已经出来了。”


    底下人行礼,“是。”


    院试结果一般都在八月底出来,眼看都到了九月,却迟迟没见到报喜的差人,一时间,赵家村的人经过赵家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触及了伤心事。


    就连顾子升都特意来了一趟赵家村,美其名曰是参观治下百姓产业,其实只在油厂转了一圈,就找赵丰年去了。


    彼时赵丰年正要同赵青青等人一起进山捡野板栗,巧娘派给他的活,赵丰年瞧出她的心思,便依着她出来捡板栗散心,见顾子升找过来,索性拉了他一起,正好体验民生疾苦。


    顾子升哭笑不得,却也有些好奇,当真跟上了,还被塞了一个竹篮。


    “你放心,你捡多少回头头都给你带回去,山货就吃个新鲜。”


    “我还真没见过板栗长什么样,原来这就是板栗,说真的,你就不担心?”


    赵丰年用两根树枝夹起一个板栗扔进背篓里,“尽人事听天命,反正,我就是不考科举,应该也饿不死。”


    “那倒也是。”


    何止是饿不死,他都能带着整个赵家村的人一起活得很好,也许还不止赵家村,是整个临县。


    “上回说的组织人手把丰收油运去府城这事,最近倒是可以提上日程了,有张通判背书,销路不愁打不开。”


    顾子升点头,“我也跟张通判通过信,只是最近秋收,临县县衙里的人手只能借调一两个,还是要你们自己组织人手才行。”


    “这个无妨,我已经有了想法,回头我把计划书给你,由县衙出面,成立运输队问题不大。”


    想将丰收油作为临县的招牌,丰收油就必须走出临县,怀江府还只是第一站,不过,有了怀江府陛下千秋宴献油一时事,又有张通判的大力支持,这事已经成功了一半了,只是时间问题。


    “果然我还是希望你能进入官场,你一定是个很好的父母官。”


    许是顾子升的嘴开过光,刚下山,报喜的差人就敲着锣到了赵家,身后跟着一众凑热闹道喜的村民。


    两拨人刚好在赵家门口碰上,赵丰年还没说什么,顾子升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快进屋,进屋喝茶!”


    那差人看了眼顾子升身上绿色的官袍,以及手上的竹篮,有些不确定,再次确认了一番。


    “这里可是怀江府临县千河镇西岭乡赵家村赵丰年学子的家?”


    赵丰年上前拱手,“学生正是赵丰年,这位是我临县县令顾大人,顾大人体恤民情,今日特下乡来帮扶村民。”


    那差人连忙跟顾子升行了礼,这才又跟赵丰年道喜。


    “贺赵秀才大喜,今次院试案首!”


    赵来贺巧娘也闻言出了门,当即跟顾子升一起请了人进屋喝茶。


    送走顾子升后跟那报信的差人后,一众村民便喜气洋洋地留在赵家商量着要给赵丰年办宴席,赵大生还要开祠堂祭祖,被赵来贺拦了下来。


    “是了是了,咱们案首还要考举人的,下回一起告诉列祖列宗就是了!”


    “这回也是案首,那差人怎么说来着?头一名!”


    “我就知道你家宝儿铁定能行!往后咱们赵家村可是要出了一大官了!”


    “那是,也不瞧瞧宝儿都做出多少事了,远的不说,就说制油厂,如今谁不羡慕咱们赵家村,前几日我那势利眼的嫂子还跟我打听我家牛子的婚事呢!”


    “如今是秀才郎了,可不好一直叫乳名的,得叫大名了!”


    要说众人最羡慕的,除了往后赵家可能出一个当大官的儿子,就是秀才能免除家中的赋税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赵来贺巧娘再次把脸都笑酸了。


    赵家摆酒当天,赵家村十分热闹,几乎家家户户都来凑热闹了。


    置办了有五十余桌,特地请的镇子上的火夫,一桌二钱银子,菜肉都包买,还带两个烧火切菜的徒弟,就是要问村里各家借桌椅碗筷。


    旁人都夸巧娘这酒席办的敞亮,自家人不受累,省心多了。


    只是换作要她们办,那肯定还是舍不得花这钱的,只不过如今赵家也不是当初连药都买不起,还要巧娘大冬天替人家浆洗衣服的时候了。


    巧娘跟赵来贺忙着招呼客人,这回大房二房倒是来了个齐整,帮着一起招呼端菜,倒是显得其乐融融了。


    赵小云带着赵青青赵翠翠在擦桌板,赵大胖就跟村里一帮子孩子去借桌子,问赵丰年要不要一起去玩玩,赵丰年拒绝了,赵大胖又喊上了弟弟二胖。


    “二胖,走,跟哥一起去!”


    “我不去!我一会儿要跟有志哥他们去镇上猜字谜!”


    “去什么镇上,今天吃席,你哪里都不准去,再说,你认识几个字?就天天跟着他们玩那些,赶紧的!仔细我揍你!”


    二胖这才不情不愿跟着他哥走了。


    见赵丰年看着那头,赵小云提着木桶路过跟着说了一句,“镇子上的懒汉玩的东西,宝儿你可别学。”


    赵小云虽是赵大伯家唯一的孙女,却在家里没什么存在感,赵丰年往日跟她接触不多。


    “我听说元宵的时候县城会有灯会,灯会上商贩会准备很多字谜,猜中字谜会给彩头。”


    “我去过灯会,但是那里的字谜跟他们去镇上玩的不是一回事。”赵来贵此前是卖货郎,赵小云会去灯会并不奇怪。


    “总之,你别跟他们一道玩,那不是什么好的。”


    赵小云擦另外一张桌子去了,赵青青才开口,“云姐说的没错,他们玩的不是什么好的,不过我相信你,宝儿你跟他们不一样。”


    “青姐,你也知道?”


    赵青青闻言有些担忧,“自打有路闹着要去县城读书被我爹打了一顿后,好不容易消停一阵子,前些日子忽然迷上什么猜字迷的,后头就是富大伯家有志哥也一块儿去了,再后头就隔三差五要去镇上,回回问娘要个一钱半两的,我没见过你跟云姐说的猜字谜,但先前你教我的字我都还记得,有一回我在有路换下来的衣裳里看到了几块碎纸,瞧着花花绿绿的。”


    有路就是柱子的大名,也是去了陈秀才那边给新取的,赵丰年听着这话已经猜到这“字谜”怕就是赌博了。


    “我记得,有路功课不错,陈秀才也曾说过他可去考童生?”


    赵青青点点头,“去年年底尾那会儿陈秀才就劝他去了,爹娘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可他说他去了,结果钱被偷了没去成,爹娘都差点气疯了,只当是没这个造化,我却觉得,他怕是把钱拿去花用了。”


    赵丰年皱了眉头。


    “富大伯看有志看得严,有志怎么有空去?”


    “这就不知道了。”


    赵丰年看着那头笑着跟大家讲话的赵有富,想着还是什么时候得提醒他一下,包括赵有志,事关有志的读书的事,他二伯应该听得进去。


    正当赵丰年这里想着的时候,只见柳家一家到了,大尺小尺自打当上管事后,便隔三差五住在赵家,知道今天赵家办酒席,昨日也直接歇在这边的,好方便帮忙搭把手,是以,柳大只赶着车带着夏氏跟柳老头一起过来。


    只是等赵丰年走过去喊人,才发现多出了一个人。


    “我先把东西交给巧娘,看看还有什么活要干,你给驴赶到里头卸大件,再把板车卸了让驴子松快松快就跟妹夫招呼人去,这里只叫爹带着三叔跟宝儿说就是了。”


    夏氏麻利地安排好一切,又摸了摸赵丰年的头,笑着拍拍手中的包袱,“舅母给你了一身好衣裳,一会儿


    你们聊完记得进屋来找我跟你娘,咱们试试大小!”


    赵丰年也笑,“又劳烦舅母了,上回的夏衣刚刚好,这回定也错不了。”


    “嗨,跟舅母还客气什么,行了,你们聊吧!”


    夏氏走后,柳老头看着外孙笑着给他介绍,“这是我们柳河村的村长,你只管跟着大尺小尺叫一声三叔公就行了。”


    赵丰年喊过人,便将两人引到了自己的书房。


    “这房子,敞亮气派!这么多书呢,一看就文气,难怪能养出这等神童来!”


    赵丰年笑了笑,给他们倒上了热水,又问及缘由。


    柳村长先是道了喜,这才表面来意,随即便忐忑地等着赵丰年的回复。


    这要说出去也是好笑,想他一个快知天命的人还要看一个十多岁的小少年的脸色,只不过,如今这少年小小年纪就办了这么多的事,待他成长起来,还不知道能到何等地步,为了村里,不丢人!


    “制油厂目前暂时是不缺人了。”


    听到这话,柳村长当即难掩失望,却又听赵丰年说到道——


    “不过您来得也是巧了,这阵子,我们正打算组织运输队。”


    见柳村长疑惑,赵丰年解释了一番。


    “这个运输队由我小尺哥带领,目前我们村已经五个名额,还剩下四个名额,衙门那边会派两个人衙差跟着,前期只组十人队,后期,就要看咱们的丰收油能不能打开府城的门了。”


    柳村长听到衙门派人就坐不住了。


    “衙、衙门还有官大人一起呢?”


    赵丰年笑,“怪我没跟您说清楚,这事原是咱们县太爷顾大人的主意,顾大人跟府城的张大人很看好咱们这个丰收油,想把丰收油做成咱们临县的一个特色,只是衙门里的差役毕竟还有公干,故而让我们自个儿出一部分人手,运输队是独立的,不单属于制油厂,算是子厂吧,只不过衙门占一半股,您若有意,不妨回去问问柳河村有些些人家合适又愿意的,明天起就可以来赵家村面试了。”


    柳村长都不敢问府城的张大人又是哪一位了,他只知道一件事,他一定要赶在其他村知道之前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柳河村,让柳河村的大好儿郎们赶紧来,那个叫什么,面试!


    第39章 第39章选拔


    柳村长连酒席都没吃就赶回了柳河村。


    待他走后,柳老头赶忙问起了让小尺做领头的事。


    赵丰年确有这个打算,并且为此跟小尺谈了一次,大尺小尺虽是同胞兄弟,但是两人性格截然不同,大尺跟柳大的性子很像,老实憨厚,有一把子力气,小尺则机灵有巧思,在家的时候喜欢琢磨木工,赵丰年本来以为他会是那种技术人员,但是自从小尺被迫成为小组管事后,行事却颇为灵活,很有领导风范。


    这也就为什么他的小组成员个个都服他,反之大尺那边,已经有人心思大了。


    之前衙门准备给运输队派两个衙役的时候,周大力立马抓住了机会,是以,赵丰年的打算是,让周大力带带小尺,直到他能独当一面。


    而大尺,也会在队伍里,但是他只能充当“打手”这个位置。


    柳老头并不觉得卖力气的打手有什么不好的,都是替衙门做事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换做旁人,就拿他们柳家村来说,大家想来还要走他的后门呢!


    柳老头这里替孙子感到高兴,而另一边,柳河村村长也回到了村里。


    柳村长刚回到家,见媳妇围上来,水都来不及喝一口,便马不停蹄地让儿子去喊村里家风不错却清贫的六户人家。


    柳村长儿子还在疑惑,“什么事这么急?”


    “大事,好事!你赶紧地,让他们无论是做什么,哪怕是媳妇正生孩子也给我立马过来!动静小一些!”


    柳村长儿子也意识到了严重性,连忙去叫人了。


    “这、这还是衙门里的大人一起的,我们能成不?”


    一听说最近人人都想去的赵家村居然要他们去做工,几家人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了要跟衙差一起共事,一瞬间,众人还没去赵家村就开始紧张不安了。


    “若是做不好,是不是得拉出去打板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这时,一个高瘦的少年站了出来。


    “三叔公,我去!我一定好好干,干的不好只管打我板子,我都认!”


    高瘦少年叫孙阿牛,跟这个名字相反,他长得一点都不健壮,家里仅剩的一亩地也在去年买了换药上,如今家里除了一个病弱的娘,也就剩下个间破草房了。


    是以,他最先站出来,大家都不意外。


    柳村长去年过年给孙家送过两升大豆,孙阿牛闷头接受了,开春后就不时帮柳村长家干活,哪怕柳村长再三拒绝也拦不住,是以,虽然赵丰年说过最好是体格强健的,柳村长这回也还是将孙阿牛喊了过来。


    用柳村长的话讲,这孩子有股韧劲。


    “阿牛,还有你们几个,瞎担心啥,那是县太爷派来保护运输队的,怎么会打人板子?总之,你们几家好好商量商量,一家一个,定好了人,明日个我们就去赵家村,由那边选人选,我话也放在这里了,我是看你们几家人品好,这日子也实在是在不好过才只挑了你们几家,但是后头选不选得上,还要看个人的,倘若是选上了自然是好,要选不上也赖不着旁人,可不许闹出什么事来!”


    这几家人能被选过来自然任凭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见他们当即都连忙点头,还有问能不能这会儿就去赵家村的。


    柳河村村长先是一愣,忽然又想,可不得今天去么,赵家村被选中的那几家人可是还有其他村的亲戚的,今日那边摆酒席,万一去了几个蹭喜气的亲戚,再回去把话一传,可不得坏了事么?


    一想到这里,柳河村村长当即一拍脑门。


    “你们先别家去了,想,就在这里给我想,你们各家谁去!定好了我们一会儿就去!”


    这时候就得脸皮厚一点。


    几家人也是热火朝天,当即也不拖延了,各家出了一个,加上孙阿牛,到底是选出了六个人。


    六家人都是喜气洋洋,又忙着要回家拿东西。


    “难得小赵秀才肯给我们这个机会,咱们总不好空着手去。”


    “可不是,我们家虽穷,可几斗麦子还是有的,我这就回家让婆娘装上!”


    “我家还有过年那会儿留的两块糖,小赵秀才年纪小,肯定爱吃的。”


    柳村长无奈,“得了得了,都是一个村的,我还不知道你们几家什么情形?这会儿回去还得废功夫搜罗借邻居的,索性从我家拿,别忙着推辞,回头孩子选上了,你们再来感谢我也不晚!”


    众人感动不已,又是一番耽误,等终于踏上去赵家村的路,已经是申时了。


    而赵家这边,来吃席的村民也差不多散了。


    赵来金赵兄弟带着几个小子挨家挨户还桌板凳子,有村民刚好坐到自家凳子的,走的时候自己顺带就带走了,剩下的就要他们清理干净再送回去。


    巧娘则将剩下的饭菜装盘倒好,好让夏氏跟两个妯娌,还有几个要好的人家带回去,这也是个好意头,让大家都能沾喜气。


    话虽如此,只是寻常村里的席上哪里能剩下饭菜来,村民平日里个个肚子里都没有油水,难得有酒席,那是前一天晚上都要空着肚子留着第二天吃席的,也是赵家做好足准备。


    夏氏乐呵呵地接过菜篮子,“那我可要不跟你客气了,也叫我带回家去沾沾喜气!”


    “这李师傅手艺好,下回大尺小尺娶媳妇了,席面也只管亲他掌勺,错不了!”


    “那我可就享福了,啥都不用沾手,你别说,这红烧菜就是香,你也当真舍得,我看到好些人吃得就差舔盘子了。”


    酱油县城就有卖,但是显然,比起正儿八经的能替代猪油的丰收油,这种只是锦上添花的调味料,寻常百姓家还是不舍得买的。


    赵家村里就有很多人甚至不知道酱油的,只当赵家请来的伙夫厨艺了得,都说不愧是镇上的厨子。


    “大喜的日子,也就这一顿,也没什么要紧的。”


    这倒也是,夏氏便也不说什么了。


    柳河村村长带着人来到赵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正站在门口踌躇着,却看见了正往外走的柳大一家。


    柳老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让他进屋,又让儿子去喊女婿。


    赵来贺得知一行人来意,连忙也是将人往屋里带。


    “你们先进屋坐,来回奔波的,喝口水先,宝儿如今正跟小——跟县令大人在书房呢,我马上喊他去!”


    柳村长听到“县令大人”,当即腿一软,还是一旁的孙阿牛拉了一把,其他几人也是惶惶不安。


    “不急,不急,县令大老爷的事要紧,我们多等等不妨事。”


    赵来贺给他们添了热水,又笑,“顾大人就是来贺宝儿考上秀才的,不过我琢磨着,也跟你们这事有关,赶巧了不是!”


    柳村长这才明白柳老头一家怎么没留在女儿家吃过晚食再回村了,合着是县太爷来了,而且看着这架势,肯定是留下来吃饭的,柳村长擦擦头上沁出的汗,他都想跟着柳老头一家回村了。


    顾子升确实是来贺赵丰年考中秀才的,白天赵家人多,他人虽没到,却派了人送了礼来,就是怕自己来了,其他人吃个饭都不自在,饶是如此,也被赵家来吃席的人津津乐道了许久,算是给足了赵家面子,到了下午,他才赶过来,在赵家用晚食。


    这也是之前说好的。


    两人在书房里正谈到运输队,结果赵来贺就过来,说柳村长带着几个人来面试了。


    赵丰年立即便明白了为何柳村长这么急着赶过来,不禁笑了笑。


    “柳河村?就是你方才说过的?”


    赵丰年点点头,“柳河村水田居多,虽是水稻价高于大豆、小麦,但碍于人均地少,兼之易受雨水影响,总归是穷苦,这些日子我们从其他村里买大豆,他们村没办法做大豆的生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


    顾子升摇头,“天下百姓贫苦者众矣——你那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那种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少爷!”


    赵丰年笑,“罢了,什么都知道的大少爷,跟我一起去面试吧。”


    本来,柳河村的几人听说县太爷也在,如今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都十分紧张,只是当赵丰年问到了后面,大家就顾不上县太爷了。


    随着人一个个人地过去,孙阿牛忐忑又坚定地走到了赵丰年面前。


    赵丰年方才就注意到了他,就算在这个大家普遍都瘦小的年代,孙阿牛也瘦得格外出众,真要说的话,就像跟竹竿似的。


    顾子升也瞧得十分稀罕,更多的是疑惑,只见他艰难地转头问道——


    “柳河村,原来这般穷苦?”


    赵丰年猜测这背后肯定有一段故事,只撇了他一眼,“你要想当个送温暖的父母官,稍后有的是功夫,现在,收起你的遐想。”


    顾子升一脸无奈,只见巧娘过来添水,乐呵呵地往他手里塞了几颗开了口的板栗。


    “垫垫肚子,香着呢!”


    顾子升下意识剥起了板栗。


    赵丰年正了色,重新看向孙阿牛,“你叫孙阿牛?听柳叔公说,你家里除了一个母亲,就你一个人了?”


    “是,是这样没错。”


    “那么,假设,运输队接到紧急的活要立刻出发离开这里,彼时你母亲又刚好生了病,你怎么选?”


    顾子升诧异地看相赵丰年,前面几个人的时候,可没问这么,怎么说呢,锋利又残忍的?问题。


    赵丰年却不错眼地看着眼前已经快要手足无措的少年。


    只见孙阿牛咬了咬牙,良久,似乎做了什么决定,泄气般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对不住,赵秀才,我仔细想了,我得留下来照顾我娘,我娘她,我是说,我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了”


    孙阿牛说完,又转向了柳村长,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三叔公,我辜负了您的期望了。”


    柳村长也于心不忍,但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


    第40章 第40章运输队……


    运输队的人选定下后,就要开始着手往府城运的事宜了。


    赵丰年第二天要去县城的油铺,顾子升昨夜便没回县城,好今日一起走,路上做个伴,赵家人他都熟悉,倒是没什么不自在,到了第二天一早,也很自然地问早上吃什么。


    早食并没有因为顾子升在就格外丰盛,用的是豆浆,鸡蛋,还有素包子。


    赵丰年几月前忽然想起了豆浆,便把豆浆的法子告诉了巧娘,巧娘试了几次最后才成功,刚一弄出来,豆浆就取代了杂米粥在赵家的地位。


    顾子升还是头一回喝豆浆,尝了一口觉得有些新奇。


    “颜色瞧着像是羊奶、牛乳,闻起来有豆子的清香,一点都豆腥味都没有,配这包子倒是刚刚好。”


    “若是配油条更好,拿油条泡豆浆,那才叫舒服,只是那东西费油。”


    “啥叫油条?”赵来贺抓着素包,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只觉得再满足不已,昨日吃多了大鱼大肉,今天就想吃口素的,这素包子豆浆刚刚好。


    赵丰年大致说了一下做法,听完巧娘咂舌,“那不就是炸面疙瘩一样的做法吗?做成空心的长条倒是不难,就是也太费油了,过年要炸丸子的时候顺带着炸一锅还成,平日里谁吃的起这东西?”


    赵来贺也赞同,夫妻俩节省惯了,就是家里就有油厂也没大手大脚用多少油的,只想着怕是天上神仙地上的老爷大人们才能这样奢侈呢。


    “宝儿要想吃,下回娘做一锅,咱们一起尝尝也行,小顾你也来,你舌头灵,会吃!”当着顾子升,巧娘可不想害了儿子面子。


    赵丰年哭笑不得,顾子升自然是应下不提。


    两人准备出发去县城的时候,巧娘给赵丰年塞了一件披风。


    “别看白日里还暖和着,入秋了后这日子天擦了黑就凉的,这还是你三伯娘给你做的,要不怎么说还是县城有钱人讲究呢,这披风一穿,整个人看着就不一样了,显贵气呢!”


    三伯娘就是陈莲,赵丰年记得她曾说过要去县城的绣坊,端午那会儿还有人说在县城见过她,他倒是不知到她回村了,也不知道是特意来贺他的还是怎么的,便多问了一句,谁料巧娘当场眉头紧皱,叹了口气。


    “你前面忙着准备院试就没告诉你,她啊,六月头上就回来了,陈家没分家,陈秀才经营着私塾,大儿子二儿子都住一起,如今她就住在她兄嫂家,昨日匆忙过来,又匆忙离开,问起只说家里还有活要干,连口水都不肯喝,能有什么活这么要紧?你不懂这些,一个和离的女人带着两个女儿住在兄嫂家,是不好过的。”


    赵丰年听完也皱了眉头,顾子升在马车里剥着巧娘塞过来的板栗,方才只依稀听见了一两句,见他上来的时候表情不对,便问——


    “你有三个大伯,刚才说的可是你那个童生的三伯家的伯娘?”


    赵丰年点点头。


    “他不住赵家村?我见过你大伯二伯,还有那个特别会养牛的堂伯,把侄子当亲生儿子的堂二伯,好像确实没见过不怎么会读书还跟媳妇和离了的三伯。”


    赵丰年无语,“你还是,没事少听我娘说八卦吧。”


    这揣着篮子瞪大一双眼睛,一边剥板栗一边打听八卦的模样,哪里还有一点官大人的模样!


    顾子升却不觉得,“我这是体察民情!”


    “吃你的板栗吧,小顾大人。”


    “你别说,这野板栗还挺香甜的,你来几颗不?这可是我亲手捡的!”


    两人一路上斗嘴,你来我往,最后顾子升甘拜下风,快到县城的时候,他这才想起来提了一句。


    “话说,昨日我以为你问那问题是为


    难孙阿牛,好让他知难而退,不要他了,没想到——果然,你虽平日里总喜欢装做出一副老成的模样,内心还是柔软的,你一定是不忍心见他一个人照顾母亲,特意留下他好给他一份赚钱的活。”


    赵丰年微笑,“什么叫做‘装作一副老成的模样’?”


    顾子升僵硬,“哈哈,哈哈,吃板栗吃板栗!”


    顾子升说的不全对,孙阿牛确实可怜,但是这世道上,像孙阿牛跟他母亲那样的可怜人比比皆是,久而久之就知道,是同情不过来的。


    只是像孙阿牛这样家庭的人,通常会走两个极端,要么怨天尤人,要么带着一股韧劲朝前走,他只是想知道,孙阿牛是哪一种罢了,而孙阿牛刚好属于后面一种,所以他留下了孙阿牛。


    而赵丰年也相信,只要他给孙阿牛一个机会,他一定会有一番成就,这对于赵丰年而言,算是互利互惠。


    孙阿牛还不知道自己被赵丰年抱着这样大的期望。


    起初,他也以为他要被拒绝了,毕竟运输队做的都是少不了力气活,他这样的没一个人喜欢的,谁成想,赵丰年不但留下了他,还把其他几个柳河村的人都留了下来。


    因此,孙阿牛充满感激地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告诉他娘这个好消息。


    孙阿牛是个苦命人,他父亲北下逃饥荒来到了柳河村,跟柳河村的女子成亲定居有了他,也过过几年好日子,可一场风寒将他爹带走了,他娘也一病不起,为了凑银子买药,家里的田地都变卖了,房子也只剩下几件破草房了,去年过年的时候要不是柳村长接济,怕孤儿寡母都撑不过去年的冬天。


    孙阿牛的娘还病着,听他说能去赵家村做事,当即激动得咳了起来。


    “这,这可是真的?”


    “是真的,娘,三叔公喊我们去就是为了这个事,我们刚从赵家村回来,赵家人都特别好,小赵秀才只问了我一句话就留下我了,往咱们家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多亏了三叔,也多亏了小赵秀才,他们都是我们家的大恩人!阿牛啊,以后你跟着小赵秀才做事,一定要好好干,小赵秀才让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孙阿牛抹了一把眼泪,“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干,对了,小赵秀才的娘听说您还病着,特意提前给我支了工钱,有一两银子呢,我明天一早就去给您买药!您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孙阿牛的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小赵秀才是好人,他娘也是好人,愿菩萨保佑他们一家人。”


    “小赵秀才的娘还介绍了县城一位孙大夫给我,说是孙大夫医术高明,小赵秀才幼时身体不好,都是他给调理好的。”


    孙阿牛的娘却问到,“小赵秀才身体不好?阿弥陀佛,菩萨千万保佑好人,不行不行,过几日我得去趟庙里,给小赵秀才请长明灯,好人得长命的!”


    赵丰年还不知道孙家要给自己点长明灯。


    九月底的时候,运输队由周大力领队,柳小尺副队,将五百坛丰收油装车,前往怀江府。


    赵丰年跟顾子升看着队伍出城才回县衙,一路上都能听见百姓们讨论运输队。


    “府城的陈知府去年已经调走了,去了江南府,如今来的知府名叫刘光景,喜好诗词歌赋,当官嘛,只能说平平,不喜揽事,不过好在人不难相处,今年于同知升去京城了,如今这个位置还空着,府城的公务目前大多都是张通判处理,倒是便宜我们行事了。”


    赵丰年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有时候他真的很想建议顾子升的那位先生多给顾子升加一门功课,就多一门“如何学会隐藏自己”。


    怎么会有人破绽这么多的?像是生怕他不知道他上头有人似的。


    就在此时,赵丰年忽然勒停了马。


    顾子升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了一家绣坊。


    “绣坊?怎么了?你要买成衣?”


    赵丰年摇摇头。


    “走吧。”


    顾子升不明所以。


    柳家村一声不吭搭上了赵家村这艘大船,跟衙门里的差大人一起为县衙做事的消息很快传到了跟赵家村临近的其他村里。


    顿时不少人都捶胸顿足,一边骂柳村长心眼子多,捷足先登,一边蠢蠢欲动想让赵丰年这位新晋秀才郎也拉自己村一把。


    赵丰年最近出门很有一种起初堆肥热那段时间的感觉,无论什么时候总是忽然会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人,问他运输队的事,弄得赵丰年都不敢出门了。


    他索性待在村里,趁机处理一下制油厂人心浮动的问题。


    制油厂这边,一听说要重新选管事组长,这回还是竞争上岗,每个人都有机会,顿时大家就犹如打了鸡血一般。


    小组管事一个月已经涨到二两银子了,过年还有分红拿,谁不眼红,起先大尺子小尺还在的时候,大家知道他们是赵家的亲戚,不好说什么,也就大尺管不住底下人,底下人才不服气。


    如今两人走了,大家本来就琢磨着不知道会不会重新选管事出来,结果不但要选,还是大家都有机会,那可不得抓住机会嘛!


    赵丰年本来看好的人是赵来元,只是制油二厂已经在开设了,赵来元更适合二厂长的位置,跟赵来元谈了谈,赵来元却向他推荐了赵来贵。


    “来贵哥粗中有细,之前又各村来回担货卖货,嘴皮子利索,管几十号人不成问题。”


    赵丰年想着赵来元评价赵来贵的话,再看着眼前的赵来贵,说道,“想必,贵二伯应该也知道我为什么找你了。”


    赵来贵已经猜到是最近闹的沸沸扬扬的制油厂管事问题,当即笑道,“可是厂里管事的事?”


    赵丰年点头,“来元叔跟我推荐了贵二伯你,都是一家人,我也不怕跟贵二伯你说句心里话,其实,你并不在我想选的人名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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