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这下好了吧


    已是午后,林间鸟啼声脆,竹林微风摇曳,池中锦鲤相戏,院里花朵争艳。


    万事万物此刻早已清醒,在这暖阳照耀下发散着鲜活生气。


    只那间紧闭的房屋中寂静一片。


    太阳已经高悬苍穹之上,屋中却还未曾听到一点人声。


    春日暖阳透过云纹样式花格的雕窗,照进屋来。


    越过那扇月影金竹屏风,照到那玉石床上。


    床上那女子感受到光亮,身体逐渐被唤醒,长睫微微颤动,有醒来的征兆。


    一双杏眼半眯着,掀了条缝瞧向眼前,因着刚从睡梦中醒来,盈着一层水气。


    眼底朦朦胧胧地,瞧不清面前的场景。


    只知晓天亮了,而且时候不早了。


    可被中实在暖和舒适,她嗅着那淡淡的木质清香,整个人放松又舒适,倒是许久未曾睡得如此舒服了。


    实在不想起床,索性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被子里,避开那道光亮。


    毕竟那死宿敌从未管她何时起,一切全由她自己决定。


    所以她想何时起就何时起,想睡自然便继续睡了。


    顾九环抱着身侧的枕头,几乎将整个人依靠着它,不肯松手。


    鼻尖蹭着枕头,像是要将整张脸都埋进去,小狗似的嗅个没完。


    今日这枕头怎么香香的,好喜欢。


    喜欢到即便睡得迷迷糊糊的,手也不曾闲下来,不安分地摸着枕头。


    不过怎么感觉摸起来不太像枕头啊,算了管它的,这张床上除了枕头还能有什么。虽然不太像枕头,但手感还不错嘛。


    那人闭着眼感叹着,顺手便掐了枕头一下。


    嗯?


    怎么感觉枕头刚才啧了一声?


    她又低头掐了一下,这回并没有声音。


    果然是错觉,哪有会啧的枕头,又不是那死宿敌,天天啧啧啧的,看来自己还没睡醒,继续睡!


    顾九将怀中那深得她心的枕头,抱得更紧了些,低头蹭了蹭,嗅着那股她喜欢的香味,再次安睡过去。


    被中温暖舒适,嗅着那股天然吸引她的木质清香,又是一个好梦。


    等到顾九再次醒来时,只觉郁气消散,身心舒畅,体内灵力充沛,整个人松弛自如。


    往日脸上的病气早已消散无踪,此刻上面盈着一层健康的粉嫩。


    她本就生得清秀俏丽,此刻更是容光焕发,散发着无尽活力,生机勃勃。


    获得充足睡眠的顾九,感受着体内蓬勃的灵力。


    心情只一个字能表达。


    “爽!”


    顾九伸着懒腰,在床上恍如突发恶疾般,拉长音中气十足地如此叫道。


    而后利落地一脚将被子踢开,翻身便欲跳下床去。


    然而起身的动作却停在了中途。


    顾九收到身侧那人冷如冰霜的眼神,脸上的笑意立刻僵在了原地,整个人似被冻住般跪坐在玉石床上,愣住说不出一句话来。  !!!  ???


    不是,为什么这死宿敌会在自己床上啊。


    所以自己刚才是抱着沈朔睡了一觉???


    啊?发生什么了?


    顾九低头瞪向床上那人。


    这位玉面小菩萨此刻躺在床上,墨发披散,衣襟凌乱,眼底染着一抹倦色。


    一双浅棕色的眸子瞧向她,淬着冰霜,只一眼便将她冻在原地,不敢乱动。


    “夫人真是好活力。”


    死宿敌的声音比往日要低沉沙哑些,却依旧悦耳。只是落入顾九耳中却似鬼魅低语,让她不自觉地想要向后逃走。


    因为他这句话,让昨夜的记忆一瞬间如潮水般涌入她脑海里。


    昨日自己在丹药房里搜刮仙丹妙药,因为那柜子中的所有瓶子均未曾贴有标签,自己并不敢胡乱吃,怕此刻的身体承受不住,只挑了两瓶以前吃过的丹药。


    这两瓶丹药药性温和,效果极佳,即便是她现在这种羸弱身体也能吸收。


    原本以为是最稳妥的选择,本想将其吃下提升修为,却没想到……


    这两瓶药单独使用时,效果超群,任意一瓶都可帮助她改善当下的身体状况。可两者一并服用时,药效相克,吃下之后竟然会……


    只是一回忆,昨夜身体的那种燥热之感便似再次降临。


    体内似有火山喷薄般,炙热的岩浆无情地灼烧着身体,溢出的汗液将衣服浸透,不适地紧贴在皮肤上。


    四肢百骸压抑难捱,迫切地想要得到纾解却无济于事,只能瘫软在蒲团上,指尖抓着地面,试图缓解痛苦。


    可不过是徒劳无功,只能无助地等待着理智不断沦陷,直至彻底崩塌。


    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她记不起来了。


    依稀记得沈朔那时好像回来了,至于再后面的事她就完全没有印象了。


    但当顾九瞧向床上那人的模样时,她大概能猜到了昨夜具体发生了什么。


    只见那位往日里端庄神性,宛若云中月,山巅雪,高不可攀的小菩萨。


    那位往日目光冷峻孤傲,不怒自威,令人不敢妄语亵渎的少宗主。


    此刻唇角不知被哪位大胆狂徒咬破,上面仍挂着伤。


    这位平日里穿衣会将每颗纽扣系上,一直扣到脖颈处的禁欲死板之人,此刻白色里衣领口凌乱,脖颈上方散布着旖旎的红痕。


    目光下移,只见那人袖口之处漏出的


    一节白皙手腕上,此刻还留着被捆绑后留下的痕迹,未曾消退。


    咬破的唇,脖颈上的红痕,以及这手腕上残留的痕迹……


    这位不知被哪位狂徒欺侮了的小菩萨,此刻破碎又脆弱,长睫颤动,浅棕色的眸子瞧向她,溢满了刺骨寒意。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向她展示着昨晚的真相。


    顾九:……


    应该不会自己想的那样吧。


    应该不是自己吧……


    自己该不会这么禽兽吧。


    应该吧……


    是这样的吧。


    肯定是这样的吧。


    她还欲挣扎一番,却听见识海中传来熟悉的加分播报。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20,灵脉恢复值10%”


    等等!多少?你说多少来着?


    10%???


    不是,自己失去理智前不是才7%吗?


    一晚上就加了近300分???


    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泼灭,顾九瞬间心如死灰,眼底失去光亮,在脑中崩溃大叫。


    啊!!!!!


    我草!我草!!我草!!!


    我怎么敢的!


    这他妈可是沈朔啊!


    是跟自己水火不容的宿敌啊!!!


    好好好,吃错药了就直接强制爱了宿敌?


    你好样的,你真的厉害!!!


    轻轻松松就惹这么大个祸了,谁能有你厉害啊!


    ……


    有的人看似还活着,其实已经悄悄走了一会了-


    茶桌前,那小菩萨此刻穿一件宽松浅青色长袍,墨发用同色发带系在身后,并未束起。


    这人相貌生得极好,面若冠玉,眉心一枚红,恍若怜悯众生的菩萨。


    只是往日冷寂孤傲的眼底,此刻染着一抹倦色。


    他垂眸未语,低头沏着茶。


    顾九听得茶水落入杯中,如玉石相击之声,又嗅得屋内茶香四溢扑鼻,抬眸瞧向那人。


    却见那位向来冷静理性,从未失态之人,此刻不知瞧着何处,竟是一时愣神发着呆。


    见状,罪魁祸首瞬间汗流浃背,越发坐立不安起来,只默默在心底骂着自己。


    看看你干的好事!


    顾九拽着身上那件银纹流彩绣裙,反复纠结犹豫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昨晚我们之间……”


    茶桌前那人闻言,回神,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然。


    不曾看她,只将手中的杯子放下,道:“先吃饭。”


    顾九听得这人声音比往日冷了数倍,恍若刺骨利刃刺破皮肤。


    往日的反骨此刻碎得彻底,沈朔一说让吃饭,她便立刻拿起饭碗埋头便吃,不敢耽搁。


    谁叫自己做出这等不当人的事来,自己衣服倒是穿得整齐,却将人家小菩萨折腾成这副模样,衣衫不整,失魂落魄……


    顾九,你真禽兽啊!


    顾九拌着懊悔的眼泪,食不知味地将饭吃完,搁下筷子刚欲继续之前的话题。


    茶桌前那人此刻拢着一卷书,道,


    “喝药。”


    “不喝……”听到喝药,顾九下意识便欲拒绝。


    那人闻言,视线从手中的书移到她身上,却只一眼便又收了回去,继续看着手中的书,未曾言语。


    顾九却立刻怂了。


    “我……我喝我喝。”


    她端起药,捏住鼻子,视死如归一口闷了,嘴里的苦味直冲天灵盖。


    但瞧着那人,她到底没敢再折腾。


    规矩将碗放下,她这才走到茶桌面前,鹌鹑似地坐下。


    “那个……我吃完饭了,也喝完药了,我们能聊聊昨晚的事吗?”


    “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昨晚发生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我们之间……”


    “不记得了……”沈朔低声重复这一句,抬眸瞧向她。


    声音低沉冷漠。


    “所以昨夜的话也不作数了是吗?”


    啊?什么话,自己答应了什么?


    “夫人用完便想丢?”


    啊?不是,我……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20,灵脉恢复值10.2%”


    那人冷冷瞧她一眼,不再理会她,只低头喝茶。


    浅青色袖口微微坠下,漏出一节白皙手腕,上面还泛着红痕。


    顾九瞧着沈朔手腕上那红痕,直觉异常刺眼。


    心虚地轻轻拽着他的衣角,低头道。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都答应你。”


    ……


    第24章 第24章早八!!!我不允许


    人总要为自己的荒唐行为赎罪。


    就比如现在。


    顾九睡眼惺忪,眯缝着眼瞧向窗外。


    屋外天色未明,一轮残月隐没在竹林之上,几颗星星点缀在夜空中,周围寂静安详。


    就连平日里起得最早的鸟儿,此刻也未曾现身啼叫。


    往日那处鸟儿常伫立的树梢上仍空着,想来它们应该还是睡梦中。


    然而鸟都能继续睡觉,自己却得在这时候起床。


    要知道,往常自己可是不睡到下午,绝不可能起来的,但现在……


    顾九眼神幽怨,瞧向桌前那人。


    那人今日穿一件月白色银纹圆领袍,腰间系玉,束发佩冠,通身气质不凡,透着说不出的雍容雅致。


    只瞧上一眼,便觉得赏心悦目。


    可顾九却越看越生气,拳头在被子中攥起,眼底淬着蓬勃怒意,盯着沈朔的一举一动。


    脑中不可避免的回想起昨日的事情。


    昨日她一觉起来,瞧见床侧宿敌衣衫不整,身上还残留着疑似情欲之后的痕迹。


    又见那人眼底倦色难掩,整个人似魂不守舍,坐于茶桌前沉默不语。


    想到自己先前因为吃错丹药,导致身体燥热不适,得不到纾解,就像是中了某种不可言说的药。


    但一觉起来后,不仅所有不适症状通通消失不见,四肢百骸舒畅无比,而且往日稀薄的灵力,此刻也蓬勃充沛。


    将这前后两件事情串联在一起,她先入为主,便以为是自己做了错事。


    认为是当时失去了理智的自己,为了缓解身体的痛苦,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强行逼迫了沈朔同自己双修。


    折磨了对方一夜,不但纾解了身体的不适,还使得自己体内灵力暴发式地增加。


    这才使得向来冷静自持,处之泰然的沈朔出现失神的情况,使得那位往日仪容端庄,衣袖整洁的少宗主衣衫凌乱。


    因此,自己各种向宿敌道歉,态度诚恳端正,异常听话。


    那小菩萨让吃饭,自己就立刻端着碗吃饭,就连往日最不能接受的喝药环节,她都忍下去了,没敢拒绝。


    毕竟谁叫自己霸王硬上弓,做出那等不当人的事情来。


    所以当那位宿敌说出‘所以昨夜的话也不作数了是吗’,‘夫人用完了便想丢?’时。


    即便自己因为那夜身体难受,理智逐渐沦陷最后直接崩盘了,根本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一切都是依照本能行事。


    但对于自己能干出这样的事情还是相信的。


    所以对方这么一说,她便觉得自己成了个浪荡薄情汉,需要时对人家许下百般承诺,结果目的达成之后转身便走,这不是彻头彻尾的人渣吗?


    自己惹的祸事,再怎样也得咬着牙吞下去。


    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向那小菩萨许诺道,‘我都答应你。’


    只期盼着自己昨晚未曾许下的诺言中,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


    她惴惴不安,等待着从那人嘴里听到自己昨日的诳语。


    什么都好,只要别是什么只对你一个好,跟你长相守之类的肉麻情话。


    茶桌前,只见那人将青玉茶盏放下,视线从手里拢着那卷书移到她身上。


    声音清浅淡漠,带着一丝沙哑低沉。


    缓缓开口道:“昨夜你说要给青霜寻一把佩剑。”


    不是想象中的肉麻话,而只是找把佩剑,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情,在她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闻此,她只觉心中巨石一瞬间落下,畅快不已,立刻接口道:


    “我顾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答应你的事情我


    一定做到。”


    那人抬眸瞧向她,“三月之后,宗内会择优选出两名弟子前往铸剑冢,你便在那寻一把回来吧。”


    “好,我一定给你寻来。”


    那小菩萨面色稍霁,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淡然模样,浓密似鸦羽的长睫在眼尾落下一片阴影,垂眸翻阅着手中的那卷书。


    从容淡定,似乎无事发生。


    只是唇角那处伤口仍未愈合,依然向外宣告着先前发生了怎样的荒唐事。


    她越瞧越心虚,心中暗叹,这小菩萨体内灵力丰厚渊博,随便调动一点便能加速伤口的愈合,怎么这嘴角上的伤口还不消失。


    还是在生气吧,想用这伤口警告自己?


    毕竟昨晚可是加了近300分。


    不过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轻轻扯了扯沈朔的衣角,见他看向自己了,这才试探性地开口,想要知晓昨夜具体发生了什么。


    “沈朔,昨晚我们……”


    她咳嗽一声,低头瞧向旁边,又改为:“昨晚我吃错了药,身体太难受了记不得发生了什么,你能告诉我后面的事吗,我们之间……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们是双……”修了吗。


    她还未曾说完,便听那人道。


    “不是。”


    声音清冷疏离,像是隔着万重山般,传入她的耳中。


    “啊?”顾九闻言讶异出声,抬头瞧向那人。


    那人垂眸,指腹摩挲着书页,将其翻过去,目光落在白纸黑字上,未曾看她。


    “那你身上的伤是?”


    “昨日除妖时误入幻境之中,一时不察受了伤。”


    “啊?妖兽伤了你?什么妖兽能伤到你?”


    沈朔品着茶,那双浅棕色眸子瞧向她,缓声道:“妖兽无法伤我,那夫人为何觉得昨夜那种情况,自己能伤到我。”


    顾九一愣,这倒确实。


    虽然沈朔很强,但修真界中的一些妖兽实力也不容小觑,又是在幻境中,的确有可能伤到他。


    反正那妖兽总比自己强,毕竟昨晚自己连站立都成问题,还想伤到沈朔?确实不太可能。


    她又问道:“那你嘴角这处伤呢?”


    “幻境之中,疼痛可以维持清醒。”


    那人又斟了杯茶,茶水落入杯中,如山间清泉过石声,悦耳动听。


    一时之间,空气中茶香四溢。


    顾九:?


    “那你今早为什么出现在我床上?”


    “夫人睡了这么久未曾察觉吗?那张床于疗伤一事有奇效。”


    沈朔将茶盏搁下,眼底平静无波。


    “可……那我身体的不适是怎么消除的呢,话本上不是说了,只有通过男女之事才可缓解吗?”


    啧


    那位小菩萨眉头微蹙,“夫人是否忘了我们是修真人士,可以调动灵力消除体内异样。”


    顾九:……


    好消息:自己昨晚跟宿敌清清白白,并没有发生想象中的一切不可言说的事情,那人只是输送灵力给她消除了体内的不适,而作为交换自己则许诺给青霜找佩剑。


    坏消息:自己脑子被话本看坏了,想入非非了,还说了出来。


    就说自己怎么没出现话本里写的,什么三天下不了床,什么双腿发软,什么身体不适……,反而觉得身体舒畅,灵力充沛呢。


    淦!


    还说这死宿敌怎么愿意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原来根本就无事发生啊。


    那这人当时为啥那么幽怨地看自己,害得她以为自己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


    但她稍作思索,换位思考了下。


    如果是她在外面受了重伤回来了,没来得疗伤还得回来替人收拾烂摊子,好不容易折腾完了打算躺床上疗伤,结果大早上的旁边那人一脚被被子踹开,嘴里还大吼道‘爽’,根本不让人好好休息。


    换成是她,就不止是眼神幽怨了,恨不能提刀把对方砍了,剁成肉泥也不解恨。


    顾九:……


    行吧,确实有点烦。


    了解清楚事情的原委,虽然自己因为脑补能力太强,经历了一番社死。但好在只是乌龙一场,有惊无险,还以为自己真把宿敌给要了。


    社死便社死吧,又不是第一次经历,不过是再多一件而已。


    反正自己因祸得福,虽然同时吃下那两种药,产生了副作用,但是身体素质确实有很大程度的改善。


    这一整天里都觉得精神抖擞,气力充沛,不再像往昔那般身体有气无力,一个激动不注意就可能昏倒了。


    而且昨夜也不知道踩了宿敌什么雷点,将他情绪调动得,加了快300分。


    直接将灵脉恢复值从7%提到了10%,吸收转化灵力的能力比往日加强了数倍,再加上体内还保存着昨夜他给输送的灵力。


    此刻自己灵力充沛,神采奕奕,心情愉悦。


    又瞧见房间外仍未设下结界,提着裙角便跑去院子里疯玩去了。


    能出去谁还跟那宿敌待一屋啊。


    直接利落地将这件乌龙事情抛往一边。


    因为身体素质提高,顾九上可爬树,下可摸鱼,生龙活虎的,在这院子中玩得肆意又痛快。


    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一心只想补救,听见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情话誓言,直接爽快答应了找佩剑这件事。


    但没关系,会有人记得。


    于是天还未亮,那宿敌便将她叫醒。


    一字一句宛如鬼魅低语。


    “宗内辰时点卯,一月迟到三次者取消评选资格。”


    “夫人仍不起,当初许诺的帮找佩剑一事,只是虚言而已吗?”


    顾九:……


    虽然她不知道那晚具体发生了些什么,能将宿敌惹得直接给加了300分。


    但她知道这死宿敌怎么报复自己了。


    ……


    第25章 第25章她不记得了……


    “在起啦!在起啦!别催啦!”


    顾九眉头团在一起,似一团解不开拆不散的乱麻。


    因为刚刚醒来,眼里还晕染着一层水雾,柔和了视线,瞧向周围之物时的眼神温柔又深邃。


    可同样就是这双杏眼,在看到那道月牙白身影的那一刻,眼中的温柔之色消失殆尽,愤怒之意瞬间从眼底蔓延开来。


    双眼圆瞪,眉毛倒竖。


    手握成拳,砸在身下那床绣有云鹤祥云的天蓝色锦缎被上,近乎是咬牙切齿般,在心中骂道。


    死宿敌!!!


    那天早上他的异常反应,是故意的吧,就是为了让自己误会欺侮了他,不好拒绝他后面提的各种要求。


    思及此,顾九又再骂了一次。


    死宿敌!!!


    待到起床气抒发得差不多了,这才将被子掀开,起身下床去了。


    没办法,不管怎样,自己确实是答应了帮找佩剑一事。


    毕竟,虽说那夜并没有如自己想象之中,到了双修的程度,但的确是那人输送灵力,帮自己缓解了身体的不适。


    不管怎么说,事实就是那夜沈朔帮了自己。


    而且对方的要求也并不离谱,中规中矩,不过是找一把佩剑而已,又不是让自己对他负责。


    他想要佩剑,便给他找一把就是了,就当是那夜帮自己的回礼,这并不算过分。


    所以当顾九洗漱完,身体逐渐清醒过来,先前因为早起而导致的起床气,便也消失不见,没了踪迹。


    眼底那股呼之欲出,想将人千刀万剐的恨意也一并消散了。


    再看向宿敌的时,便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了。


    沈朔嘴角的伤,此刻已经完全愈合,恢复如初。


    那人仪容整洁,规矩穿着一件月白色银纹圆领袍,脖颈之上再瞧不见昨日的旖旎迹象。


    这位小菩萨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冷疏离,面色平静淡然,在旁侧整理着东西。


    似乎一切从未发生,都如同他唇上那


    道伤口般,在一夜之间修整恢复,再次重回正轨。


    顾九许久未曾起这么早了,虽然洗漱完后人清醒了,但食欲还未醒来,饥饿感并不强。


    本只想随便应付两口,草草了事,迅速解决早饭,早些到学堂去还能趴桌上多睡会儿。


    可当她低头吃了几口碗中温热的粥,清甜的香味划过味蕾,旁边几道小菜亦是清爽甘甜,三两口之内便将她食欲彻底唤醒。


    顾九埋头便干,吃得很香。


    玄天宗的作息这么多年里还是未曾改变,依然如多年前来此游学时,每日辰时点卯,使得她需得早起,而不能赖床到午后。


    但一早起来,桌上便有温热又符合自己口味的饭候着,身体因为热粥下肚,舒服而畅快。


    先前的起床气此刻是彻底没了。


    吃饱喝足的顾九,就连瞧向旁边宿敌时,都觉得顺眼多了。


    那人肩上背一白色流苏包,手执青霜,长身而立,站于她身侧,道:“走吧。”


    音色似玉温润柔和,语气平静淡然,再听不出昨日的那丝低沉沙哑。


    顾九点头,跟在他身后,一并出了房门。


    沿着青石板,越过院中各色竞相开放的花,越过风吹摇曳的竹林,一路向院子出口走去。


    只见沈朔指尖微抬,先前那道将她困住,阻碍她逃走的结界立刻消失不见。


    待到二人已经出了院子,走了十米开外,顾九仍未缓过神来。


    转身回头看向那道院门,依旧觉得不真实。


    自己就这么轻松的出来了?


    啊?


    而且这死宿敌也没有再设下结界的意思,也并未在她身上落下什么限制行动的法术。


    顾九:!!!


    没了院前的这道结界,那岂不是意味着只要趁这人不在,自己找个机会就能直接跑了!


    她第一次觉得当时答应给他找佩剑这件事,真是自己做过的最好决定。


    沈朔让她去铸剑冢寻剑回来,而获得去铸剑冢的条件,则是在三个月内成绩名列前茅,成为宗内优秀弟子。


    要想成为优秀弟子,那就意味着每日得去上课,完成宗内安排的修行任务,此外还得在山下的历练活动中,取得突出成绩。


    顾九眼前一亮又一亮。


    每日去上课,那就意味着在这三个月里,自己每天都有机会逃出玄天宗。


    就算在这期间里,自己可能因为各种因素无法离开玄天宗,没能顺利逃走,但还有山下的历练活动。


    只要出了玄天宗,这天下如此之大,自己想跑岂不是再容易不过。


    思及此,顾九瞧着前面那人背影时,眼底的笑意明媚又灿烂。


    再忍三个月,就拜拜了你呢。


    心事消散,顾九此刻呼吸着清晨新鲜空气,嗅着草木清香,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蹦跳着越过宿敌。


    她自打醒来便一直待在那院中,没出来过,所以今日一出来,瞧着万事万物都新鲜稀奇。


    手中不得闲,握着一根不知从哪处搜刮来的棍子,东戳戳西摸摸,快活地像只丛林间的猴子。


    沈朔手执青霜,在她身后缓缓走着,神色从容,未曾出声阻止,只是不时指尖微扬。


    不是给某人拂去草地的碎石,使疯跑的人不至于突然被绊倒摔跤。


    就是将路旁栽种的琉璃果树的枝头压下来,令她一伸手便可触及树上的果实,不至于因摘不到,而站在树下跃跃欲试想往上爬。


    一路不得闲。


    顾九手中提着一小串琉璃果,果子晶莹剔透,小巧秀气,成熟之后味道酸甜可口。


    以前来这里游学的时候,她常把这路边用于装饰的琉璃果,摘下来当零嘴吃。


    不过这个季节琉璃果还未成熟,她尝了一颗又酸又涩,脸被酸得拧在一起,再吃不下去。


    本欲直接丢掉,可回头瞧见身后那位宿敌时,忽然肚中坏水摇晃。


    好东西怎么不分享呢。


    她便大发慈悲,打算将手中的琉璃果也给宿敌尝尝。


    温声细语打算哄骗他吃下,想看他被酸到的模样。


    “好甜,尝一个。”


    她摘下一枚,递给沈朔。


    也没指望那人会接受,大抵只是冷眼瞧自己一眼吧,纯粹想恶心一下对方。


    毕竟能捉弄宿敌,何乐而不为呢。


    却未想到,那人竟然未曾拒绝,而是接过去了。


    嗯?这么听话?


    这琉璃果生得小,珍珠大小。


    于是那人接过去时,指尖不可避免地自她掌心划过,动作很轻,一触即逝。


    可顾九却似被灼到般,下意识便将手收回背在身后,掌心蜷起,试图将那酥酥麻麻的异样感觉压下去,却无济于事。


    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试图转移注意力。


    抬眸观察那位宿敌的反应。


    那人将尚为青涩的琉璃果吃下,却一如以往,没有任何反应,连眉头都未皱起一分。


    切,无趣。


    没看到想要的反应,顾九不再逗留,转身就走。将手中还剩下的琉璃果全部扔掉,又去折腾别的新鲜事物了,不再理会沈朔。


    那人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琉璃果酸涩的味道仍在唇腔内未曾散去。


    沈朔将手缓缓藏至身后,似乎此刻上面还锦缎捆绑着,桎梏着他不得动弹,手腕处因血液流通阻滞,而泛红落下痕迹。


    只是那日手腕上的捆痕,连同唇上的伤,脖颈上的红痕,一并在他灵力恢复后消散不见,没了踪迹。


    似乎只是一场梦。


    她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好。


    ……-


    丹药房


    屋内点着两盏掐丝珐琅嵌绢画宫灯,明黄色的光亮照着屋内情形。


    房门自外向内打开,屋外已经全黑,夜晚的风穿过房门越进屋来。


    灯火摇曳,各类丹药瓶散落一地,屋内狼藉一片。


    蒲团上躺着的那女子,往日白皙带着几丝病态的脸,此刻泛着一层异样的潮红,呼吸急促又慌乱。


    发丝因为汗液沾湿,贴在脸与脖颈上,极不舒服。


    那人眼神迷离,黑子眸子上盈着一层水雾,仰头瞧向他。


    瞳孔似乎无法聚焦,看不清面前的光景,许久未曾认出他来。


    啧。


    胡乱吃了什么。


    沈朔心下烦闷,眉头紧蹙,那枚红痣也因生气而愈发鲜艳起来。


    出去一趟的功夫,就折腾成这样。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50,灵脉恢复值7.5%’


    他将瘫倒在蒲团上那女子抱起,借着宫灯发出的光亮,判断着她此刻的情况。


    怀中那人此刻浑身滚烫,额前溢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液。


    身上那件雪青色缕金白蝶裙早已被浸湿,不适地贴着皮肤。


    燥热不安,呼吸紊乱,此刻像是溺水之人拽着最后一条浮板般,紧紧抱着他不肯松开。


    整个人几乎黏在他身上。


    沈朔指尖溢出蓝白色的灵力,缓缓输入那人体内。


    灵力入体,须臾之间,那人身上的燥热之感便消散了不少,脸色逐渐正常了起来,额前的汗液不再溢出。


    那双杏眼又再一次地恢复了清明,此刻正看向自己。


    沈朔见她好转,情况稳定下来,悬着的心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用丝绢将她额前的汗擦干净,起身便欲去查看到底是吃了什么药。


    却忽然被人拽住衣袖,那人因为刚才输送的灵力,此刻体内灵力蓬勃。


    将他拽至身前,压倒在地。


    “跑什么”


    那人与他十指紧扣,不由分说地吻了下来。


    ……


    第26章 第26章别走,陪陪我


    丹药房内并未关上,呼啸着的夜风吹入屋内。


    两盏掐丝珐琅嵌绢画宫灯,发出明黄光线,照亮着屋内的情形。


    夜风狂妄肆意,灯火摇曳失势。


    狂风越过缝隙,将那绢画宫灯内的烛光吹得摇晃,使得光亮越发细弱,直至最后完全被风吹灭。


    屋内霎时间陷入一片昏暗,仅余屋外皎洁月色,通过房门照进来,勉强可视屋内情形。


    两侧卷帘敲击着门窗


    ,合着屋外被风摧残着的竹林沙沙声,一并在房间里响起。


    地上散落的丹药瓶被吹得更为凌乱,滚动着向四处移去,直至遇到阻碍,这才停下。


    旁侧的数个木箱未曾关上,狂风入内,将那些誊抄着经书的纸张瞬间卷起。


    无数纸张纷纷扬扬飘扬至空中,辗转之后又再次悠悠跌落在地上,同地上那堆丹药一般,四处流浪着。


    房间正中,那棕色蒲团之上。


    她将人压倒在地,捏住那人下颌,指腹抵在他下唇处,强行撬开对方的唇齿,低头吻了下去。


    另一只手与他十指交扣,闭眼,慢慢地加深着这个吻。


    那人被她突然的动作愣住,一时间未有动作,须臾之后那人回神,将她推开。


    对方的力度并不大,不欲伤她,只是阻止了她大胆的行为。


    可这反抗却令她极度不爽,她起身,垂眸扫了他一眼。


    那人将她推开,向后退了一步,正好抵靠着身后的柱子,那双浅棕色眸子晦暗不明瞧向她。


    这人刚被她亲过的嘴,说出的却全是她不爱听的话。


    “别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声音隐忍克制,带着一丝颤意。


    闻言,顾九却丝毫没有任何悔意,眼底燃起一丝不悦。


    步步向那人逼近,跪坐下来,捏住那人下巴,逼迫对方与她对视。


    她此刻的声音略微低沉,带着些警示意味,眸子一瞬不移地盯着那人的唇。


    “躲什么。”


    顾九手上动作继续加重,重新堵住那人的唇,攻城略地近乎似蹂躏般吻着他,疯狂地汲取着属于他的味道。


    力度又急又重,几乎让他不能呼吸。


    她甚至为了阻止那人的反抗,调动体内蓬勃灵力,将那人的手绑起来不得动弹,只能被迫接受她的吻。


    肆意又放纵。


    顾九挑衅般地咬着那人的唇角,恶劣地宣誓着之前被他反抗的不悦。


    直到淡淡的血腥味在二人唇间缓缓散开,顾九这才放过他。


    然而刚松手,那人呼吸凌乱还未调整过来之际,她盖章似的,又在他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直至见那人白皙的脸染上一层薄红,唇上被咬破流着血,眉心那枚红痣颜色越发鲜艳,往日平静无波的心境此刻涟漪四起。


    这般得寸进尺,她才肯满意。


    仰着下巴瞧向这位玉面小菩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然而还未等她欣赏够,那人抬手之间,轻而易举便挣脱了她先前的束缚,唇上的伤口也因为灵力的调动而瞬间恢复。


    自己辛苦的杰作没了,顾九心中不快加重。


    这人一点也不听话,但自己好像打不过他。


    她侧身向旁处瞧去,地上散落着数个丹药瓶。


    顾九此刻脑中记忆混乱,意识模糊,一切均是依靠本能行动,脑中并不能反应过来这些丹药具体的功效。


    可当她瞧见右手边那个水绿色玉瓶时,或许是因为过往的记忆太深,脑中竟然忆起了它的功效。


    顾九眉头一挑,伸手将那玉瓶拿过来攥在掌心,目光灼灼盯在那人身上。


    那人挣脱束缚后,并未攻击她,只是手执丝绢,平静地将她唇上沾染的血擦干净。


    便收手不再动作,未曾看她,长睫低垂,声音微哑。


    “你只是病了,别这样。”


    他面色一如既往的冷静自如,克制疏离,瞧不出任何异常。


    只是掩在衣袖之下,那双纤秀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却悄然攥起,白皙的手背上因用力至使青筋鼓起。


    可下一秒,他便被顾九抱了个满怀。


    那女子一字一句道,“我没生病,我只是喜欢你。”


    她握着他的手,一双眼眸清澈透亮似林间的小鹿,与他直视,“这样你也要拒绝我吗?”


    他那张向来冷漠孤傲的脸上,此刻却似被烈日炙烤,冰霜渐消,裂开的缝隙之间,叫人可以窥见其下蛰伏的波澜情绪。


    可只一眼便再窥看不见。


    他低头瞧向旁侧地面,鸦羽般浓密长睫低垂,在他眼尾落下一片阴影,又将情绪隐藏起来。


    顾九却未曾瞧见这一切,将先前手中那玉瓶递给他。


    声音温柔缱绻,带着蛊惑的意味。


    “喝了它,好不好。”


    只一眼,他便知晓这是何物。


    那里面装的,是当年处理猎雪者之事时留下的药剂。同仙人散的药效相似,可以使人失去灵力,不过持续的效果更久,足足有十二个时辰。


    他应该拒绝,也必须得拒绝。


    灵力丧失对于修真人士而言,是令自己陷入不利情况,是逼自己陷入危险之中。


    失去灵力,等于把自己的性命交到对方手上,全权由对方决定自己的生死,不该这样的。


    他向来理智,知晓喝下它意味着什么。


    顾九不依不饶继续折磨着这人的理智,将双手肆意搭在他肩上,低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吻在那枚红痣上,双眼瞧向他,又说了一遍。


    “好不好。”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20,灵脉恢复度7.7%’


    丹药房内,那人缓缓点了头。


    “好”


    水绿色玉瓶中,药物呈液体状,无色无味,一路经过唇腔,滑入咽喉。药效如当初的仙人散般迅速,不过须臾之间便已发作。


    沈朔平静地感受着体内原本澎湃,渊博,无尽的灵力,逐渐平息,消散,泯灭。


    直至全身灵力都被封锁。


    瞧见那人当真乖巧地将药喝下,此刻依靠着身后柱子,身上灵力散去,再无法反抗她的灵力。


    目的达成。


    顾九此刻眼底闪烁着笑意,指尖摸着他下颌,声音温柔娇俏。


    “怎么这么乖啊。”


    她低头,蹭着他鼻尖,吻在他脖颈处。


    没了灵力的维持,那人脖颈之上立刻落下了旖旎的痕迹。


    看着往日那个端庄神性,清冷孤傲,拒人千里之外的沈少宗主。此刻乖得不行,不闹不躲,任由她动作。


    见此,顾九越发恶劣,轻佻地勾着那人的下巴。


    “怎么生得这么好看,我亲亲。”


    似换牙的小兽般,没轻没重地咬着他的唇。


    她脑中昏沉一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她只是本能地,在睁眼见到这人的那刻,就被他吸引,想要和他靠近。


    只要嗅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木质清香,她就觉得安心又舒适。


    所以她枕在那人肩上,说出今夜的唯一一句真心话。


    “好喜欢你。”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100,灵脉恢复值8.7%。’


    ……-


    屋外肆意狂啸的风早逐渐平息,院中竹叶散落一地。


    夜晚静寂安详。


    先前因为药物原因导致的昏沉,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散去,记忆一点点恢复。


    顾九脑中第一个忆起的,是与眼前这人初见时的光景。


    当时她随顾启明一起来玄天宗参加游学活动。


    因为第一次来玄天宗,并不熟悉路,一时之间走错了路迷了方向,不知到了哪处院子。


    她爬上树,手中拿着一卷地图,试图站在高处确定自己当前的位置。


    然而余光中却瞧见一人的身影。


    旁边的院子里,有一少年侧身立于池边,垂眸,喂着池中的鱼儿。


    那人穿着玄天宗的统一服饰,一身白衣锦袍。


    束发系玉,身形高挑,仪态端庄。


    面容清隽矜贵,眉心一抹红,眼底清冷淡漠,通身气质冷寂孤傲。


    那人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身看向她。


    她记不得细节了。


    只知晓自己许久未曾说话,愣在了原地,只是一直看着那少年。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这人是菩萨吗,怎生得这般好看。


    连那人执剑架在自己脖颈上了,也未曾反应过来。


    顾九将思绪收回,垂眸看向身前那人。


    那人此刻虽未穿玄天宗衣服,可今日仍旧穿着一件白


    衣,上面绣着银色祥云,比当时那件瞧着更为精致典雅。


    这人身上的衣服一直紧扣到脖颈之上,严丝合缝不曾漏出一丝。


    顾九咽喉滑动,低头吻在那人耳侧。


    “把衣服脱了,自己弄给我看……”


    闻言,那人眸子颤动,瞧她一眼,便侧头不肯再看她,耳稍红得欲滴,许久未曾动作。


    顾九也不恼,耐心极佳,只是握起那人的手,吻在他手腕,顽劣地咬在吻痕上。


    他喝了药,此刻灵力暂时被封锁,无法挣脱她的束缚。


    顾九将他的手放在脸侧,轻轻蹭着脸颊,杏眼瞧着那人。


    “沈郎不愿意吗?”


    沈朔咬着下唇,加深了之前被她咬破的伤口,垂眸不语。


    她并未一直逼迫不放,只是抱着他,将下巴枕在他肩上,小猫似地蹭着他,并未再语。


    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良久,她才听到那人说的话。


    “我们现在这样算是什么……”


    那位往日一向冷静自持,理性克制的少宗主,此刻声音低哑,像被人遗弃的小狗般讨要着一个许诺……


    顾九从他肩上起来,对上那人发红含泪的眸子,双手捧起那人的脸,似对待珍宝般动作轻柔。


    她笑着,轻轻晃了晃那人的脸,低头吻在他眼尾那抹残泪上。


    “哭什么”


    “我会对你负责的”


    又低头吻在他唇上。


    很轻,很浅,一触即逝。


    不再似之前那般粗鲁,而似对待珍视至极的爱人那般,温柔地吻着他。


    二人唇瓣相离,女子如先前那般缓声哄骗道。


    “因为我爱你啊。”


    ‘成功调动宿敌情绪,+100,当前灵脉恢复值9.7%’


    房间里依稀传来衣物窸窣声响。


    屋内一夜荒唐……-


    深蓝苍穹之上,月明星盛。


    房间里早已安静下来。


    顾九此刻在他怀中躺下,身上的所有不适已经消散不见,依偎着他睡过去。


    束缚在手腕上那条蓝色腰带被解开,原本白皙的腕部因为长久的拘束折磨,上面落下一圈赤色带着淤青的捆痕,几乎已经麻木。


    他将身侧那人抱起,起身向外走去。


    替那人净手,拭去沾染的秽物,又换上干净的衣物,将人安稳放在玉石床上,掖好被角,这才离开准备去收拾丹药房的一地狼藉。


    可他刚迈出一步,床上那人却睁开惺忪的眼,轻轻拽住他的衣角。


    抬眸看向他


    “别走,陪陪我。”


    “我喜欢你在我旁边。”


    “别丢下我。”


    明明知晓她只是病了,胡乱说出的话做不得真,不过是欺骗而已。


    可即便是这种虚假的温暖也使他眷恋。


    “好”


    ……


    第27章 第27章把名字写上……


    晨光熹微,东方泛白。


    远处地平线上一缕橘色天光缓缓升起,和煦微光自蔚蓝天空向下四散开来,透过层层春日新绿树叶,明亮光斑落在小道上那两人身上。


    一缕微风吹拂,吹散晨雾,带着些许凉意,裹挟着清晨的水露与树木清香,将沈朔衣袍吹起。


    他生得高挑,手执青霜,一袭月白色衣袖飘逸,束发系玉,通身气质非凡。恍若巍峨山峰之青松清寒挺拔,散着生人勿近之意。


    一双浅棕色眸子望向顾九。


    那人今日身着玄天宗服饰,白衣蓝边,生得清丽可人。


    此刻欢快似云雀,没心没肺地握着一长棍,四下乱窜着,玩得不亦乐乎。


    沈朔沉默着将目光收回,浓密长睫低垂,眸光黯淡了几分,握着青霜的手微微蜷起。


    不过几息之间,他又再次恢复平静,神色淡然,依旧是那个克制理性,清冷孤傲的少宗主。


    仪态端庄,清朗若风,步伐轻缓,从容不迫-


    青石小路直通文轩殿。


    殿外绿竹错落有致,庭中布置清幽雅致。


    推门入内,室内窗明几净,陈设素净雅洁。


    沈朔将青霜置于旁侧剑托之上,倒了杯水递给她,“先喝点水。”


    这一路走来,确实有些口渴。


    顾九没拒绝,顺手接过来,一饮而尽。


    那人转身向旁侧的书架走去,缓声道:“此处是我处理公务之殿,以后每日放学来此等我。”


    你叫我等,我就等吗?


    想得到美。


    自己又不是不识路,谁要天天跟宿敌一起走啊。


    顾九将手中杯子一搁,翻了个白眼。


    那人未有反应,只是取来一本册子,于她面前展开,指节点在那处空白。


    “把名字写上。”


    顾九接过笔,目光落在那处空白上,笔尖久久未曾落下。


    若写自己的名字‘顾九’,实在有些张扬。


    毕竟这个名字在七年前可是分外响亮,修真界人不一定见过她的模样,但一定听过她的名字。


    任谁一提起顾九二字,都会自动对上她这个妖女,忆起她那些‘辉煌事迹’,只觉晦气不堪,污了耳朵。


    因而那段时间里,不幸与她同名同姓者,都纷纷挥笔改名,甚至有极端者将整个家族的姓都改了。


    所以虽说外界早认为她于七年前灰飞烟灭了,但若是突然出现个叫顾九的女子,还是很难不引起旁人的异样反应。


    若是再倒霉些遇到曾见过她容貌的人,直接便可确认是她了。到时若这些人曾与她有仇,以她现在的修为能力,当下是最好除掉她的时候。


    自己还没跑出这玄天宗呢,没必要这么高调,给自己增加风险。


    这纸上绝不能写顾九二字。


    可那又写什么呢?


    顾九拿笔头戳着下巴,思索着,正巧抬眸瞧见旁侧的沈朔。


    那人立于她身侧,静默等候,未曾催促,面色淡然。


    顾九忽然眉头一挑,洋洋洒洒挥笔在纸上落下一个名字。


    笔力遒劲,字迹飘逸,磅礴大气,甚是美观。


    她满意一笑,将笔搁下,把登记册递给沈朔。


    沈朔垂眸,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动作有一瞬的僵硬,但终究未置可否,只将册子合上。


    “走吧。”


    二人穿过长廊,沿青石板一路向旁侧走去,约莫百来米的距离,便见眼前出现一恢弘建筑。


    三个鎏金大字,气势磅礴,书于牌匾之上。


    ——明华殿


    当年游学之时便是在此殿进行知识传授。


    顾九立于此处,光是瞧着这三个字,过往的记忆便开闸般奔入自己脑海。


    与沈朔在这里相遇时的光景,仍历历在目-


    “师父,你不是说今早叫我起床吗?怎么睡得比我还死!”


    顾九一双杏眼上扬,眼神颇为幽怨,此刻瞪着床上那位心虚的病美人。


    昨夜自己结束训练回来,才发现床前的铜鸢坏了。


    铜鸢可以报时,设定之后能够定时发出响声。


    玄天宗辰时点卯,一月迟到三次者,即刻结束游学。


    她有些赖床,每日起不来,只有靠着铜鸢发出的叫声,才勉强能起床,在极限时间里踩点到明华殿去。


    昨夜结束训练回来时,却发现铜鸢坏了,怕第二日起不来,本欲连夜下山去重新买一个。


    结果顾启明拦住了她,说。


    明早他来叫她起床,让她不必担心,至于铜鸢,等白天时他下山去买回来便可。


    说得信誓旦旦,结果呢!!!


    自己一睁眼就已是辰时一刻了,昨夜说要叫自己起来的人睡得正香呢。


    不靠谱的老男人!!!


    就只有一张脸能看了!


    今日还是那邱夫子讲课,这人最为古板严苛,不近情理。


    顾九不敢耽搁,连骂顾启明的时间都没有。风一般地将衣服换好,包往身上一背,便冲了出去,一路狂奔至明华殿前,不敢停歇。


    此刻正是上课时间,明华殿内


    书声朗朗,顾九穿过长廊往最里边那件教室走去,一路之上经过别的教室时还能听到里面夫子讲课的声音。


    终于到了上课的教室,顾九贴靠在墙边,透过窗户观察屋内的情形,等候着时机。


    终于,台上那横眉长须的小老头背过去板书,座位上的众人注意力也转移到板书上,没人注意到窗边的动静。


    掐着这个时机,顾九立即屏息敛气,隐匿气息,悄无声息地自窗外翻身进屋来。


    动作轻盈矫捷,未曾发出一丝声响,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很好!


    顾九半躬着身子,斜跨着包,踮起脚尖悄悄向自己座位走去。


    她的位置在最后一排,离这窗户不过一两米的距离。


    然而她刚欲坐下,却发现自己座位旁那个空了一周的位置,今日竟然坐了一个人。


    而且那人此刻还瞧着自己,眼底染着寒霜,目光漠然冷寂。


    顾九被这眼神一扫,本就做贼心虚,此刻更是没了底气,整个人似被冻住,僵在原地不敢动。


    一双杏眼直直看着这人,注意着他的动作,然而越瞧这人越熟悉。


    那少年生得极好,眉眼疏离,眉心一点红痣,通身透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感。


    嗯?


    等等,自己好像见过这人。


    这不就是那天提剑追着自己砍的人吗?都说了自己只是迷路了,爬树只是为了确认自己的位置,不是细作。但那人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挥剑的速度快准狠,硬是追着她砍了一路。


    那天之后就没见过这人,结果再见就突然成了自己同桌?


    靠!冤家路窄是吧。


    自己今天真是倒霉,迟到就算了,还偏巧遇到讨厌的人,这也就罢了,那人还跟自己是同桌。


    霉上加霉!


    可还没等她感叹完,讲台上那夫子忽然听得下方有弟子交头接耳之声,立刻回头,横眉倒竖,手中粉笔头准确击中那讲话者头。


    只见那男子额头立刻肿起大包,先前与人闲聊时的笑意消失殆尽,换为惊恐局促之色。


    “这么喜欢讲,不若你上来讲。”


    邱夫子凌厉警示之声,在教室里久久未曾散去,台下众人各个更为乖觉,不敢再捣乱。


    “哼!”


    夫子嗤鼻,厉声继续道:“把弟子训抄十遍,明日教给我检查。”


    先前说话的弟子立刻面色似土灰,整个人焉下来,欲哭无泪回道:“是。”


    见此,邱夫子这才整理着手中教案,欲转身继续板书,结果余光中忽然扫到教室最后一排的异样。


    一弟子此刻立于桌前,身上背的包还未放下,一看就知是迟到了从窗外翻进来的。


    邱夫子那两条粗眉又再次倒竖,呵道:


    “迟到的,去外面罚站,记一次。”


    顾九:靠!


    自己今天的运势怎么差到这种程度。


    分明只差一步,自己就能顺利坐下。


    可……


    啊!!!!!!!


    这人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偏偏挑自己迟到这天来上课。


    靠,自己跟这人真是八字不合,怎么一遇到他就总是倒霉,每次都这么狼狈不堪。


    ……


    那日之事,似乎才刚发生于昨日。


    邱夫子的凌厉目光似乎还落在自己身上,自己无可奈何,只能在瞪了沈朔一眼后,耷拉着脑袋,拖着步子从教室出去,走到长廊上罚站去。


    就连当时殿外暖阳透过窗户,落在她手上的温度都记忆犹新。


    “咚——”


    自远方传来一记悠远醇厚的敲钟声,这是提醒即将上课的意思。


    闻此,顾九这才将思绪收回,不过幽怨的情绪还没完全平息。


    那人当时看自己一眼看嘛!而且看就看,怎么跟个冰山一样,眼神这么冷,吓得自己在原地不敢动,就差那么一步。


    顾九一双杏眼圆瞪,直接瞪了旁侧那人一眼。


    “哼。”


    那人莫名被瞪了一眼,也并无反应,面色依旧平静,拾阶欲上,“走吧。”


    顾九瞧着这人淡定从容模样,不可抑制地想起当初的事。


    第一次见面就被这人当细作追着砍,第二次见面又因为他多看一眼,导致自己僵在原地最后被夫子发现。


    靠,真是八字不合!


    顾九此刻越看沈朔越心烦,直接说:“我自己进去,不用你送!你忙去吧,别管我!”


    “又闹什么脾气。”


    沈朔眉间微蹙,染着不解,轻叹一声,但还是如她所言,将肩上的那白色流苏包递给她,并未上去。


    顾九一把接过包,头也不回,三步并作两步,飞速远离这死宿敌。


    中途未曾停歇,直至到达殿门,她刚欲跨门进去。


    却忽然发现有一道结界拦在眼前,阻拦她进去。


    正当她疑惑之时,殿旁有一青年走过来。


    第28章 第28章不熟,只是睡过一张床…………


    明华殿走出那青年生得高瘦,手中拿着一本册子。


    长眼微狭,透过琉璃镜,上下打量殿外那女子。


    那女子穿着玄天宗统一服饰,背一流苏包。身形稍显瘦削单薄,但脊背挺直,仪态从容,并非弱柳扶风,而似蒲苇坚韧。


    杏眼鹅蛋脸,粉面桃腮,生得俏丽可人,貌美却无攻击性。浑身透着似林间小鹿般的灵气,叫人瞧上一眼便生出好感。


    他记忆力向来超群,见过一面的人便忘不了,更何况还是这般相貌突出之人。可负责新生入宗这几月中,并未见过这人。


    新入宗的弟子早在两月前,便已开始上课。玄天宗每月一考核,不合格的弟子统一遣退,这两月里走的弟子可不少。


    毕竟作为修真界第一宗派的玄天宗最不缺的便是弟子,各宗门天才云集于此。不管你如何天分拔尖突出,到了这儿皆是一视同仁,只要违反了规定,没有任何特殊待遇,统一遣回。


    而这人一次考核都未出现过,竟然没被遣退,还能来上课。


    他还从未听说能有弟子,被这般特殊待遇的。


    再加上观摩这人通身气质非凡,心下了然,这人定是不普通。


    不敢得罪,他脸上立刻堆上和善笑意,将手中册子翻开。


    “你就是今日新来的弟子吧,我是专门负责新生入宗事务的陈舟,这边需要登记你的信息才可开放结界。”


    声音和煦似春日,甚至温和到显得有些讨好。


    这玄天宗什么时候还多了这么个环节?麻烦。不过这种事也就是走个流程,你问我答几句话的事情,她便未曾拒绝,规矩按着流程来。


    “你的名字是?”


    那人手中的狼毫笔立于那处空白上,便欲下笔。


    顾九红唇轻启,道,“沈初一,初一十五的初一。”


    闻言那青年瞳孔微颤,看向她的眼里淬满惊讶,险些未握住手中的笔。


    沈初一,这不是沈少宗主的小名吗?连字都是对上的。


    这人该不会跟少宗主相熟吧。


    他笑的幅度更大了些,声音更加和缓,试探性地问。


    “沈姑娘可认识少宗主?”


    当然认识,前天还跟他在一张床上醒来。


    “不认识,只听过他的传闻,还未见过真人。”顾九眼神坚毅,语气笃定。


    “巧了,沈姑娘跟少宗主幼名倒是完全一致,倒是有缘。”


    有缘?


    初见就被当细作砍,怎么不算有缘呢!


    全是孽缘!


    至于巧,世上哪有那么巧合,当然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用宿敌的小名,日后丢脸丢的就是宿敌的。毕竟沈初一被夫子骂,关她顾九什么事呢?


    “哈哈,那还真是巧了。”


    顾九唇间带笑,“我们家都是这种取名方式。我爹因为是在九九重阳节生的,叫沈九。我是初一生的,所以家里人就取名叫沈初一。我还有个哥哥是中秋生的,名字比我特别些,叫沈中秋。”


    面前那人:……


    这家人有病吧。


    但底细还没完全摸清,只能尬笑几声,“哈哈,倒是有趣。”


    又接着问,“沈姑娘是自己考上来的,还是宗门推荐来的。”


    自己也没参加过玄天宗考试,算是被宿敌硬赶


    来上学的,便随口答到,“算是推荐来的吧。”


    面前那男子挑眉,心下揣度,推荐来的,难道是修真界四大名宗的弟子?到是听说近些年出了几个耀眼人物。


    将手中册子往后翻了几页,落下一排簪花小字,继续问道,“你原是哪个宗门的?”


    顾九随便胡诌了个宗名应付,“临江青阳宗。”


    临江青阳宗?那不就是个最末流宗派吗?连修真界大会都无资格参与的宗派,能出什么拔尖人物。


    难道自己看错人了?这女子并非什么非凡人物?


    他心下怪异,但面上不表,拿出测修石。


    “把掌心放于其上,便可测定修为。”


    顾九照做,几息之间,便见仪器上显示修为定级为下等。


    见此顾九挑眉,没想到自己修复能力还是不错的嘛,都已经到了下等了,而不是下下等,不错不错。


    她心中欢悦,却未曾注意到那男子眼中的怪异之色。


    只听得那人声音不似先前那般热情了,甚至带点质问的意思,“缺了两月的课干什么去了。”


    “身体不好,养伤去了。”


    话音刚落,顾九便听得面前那男子忽得嗤鼻一声,抬眸瞧去。


    便见先前还礼貌温煦之人,此刻似换了个人般,极不耐烦地翻着手中的册子,面上满是鄙夷之色。


    他没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那天,就说这人看着有些弱不禁风的,不像是实力高超的类型,果真如此。


    他倒是忘了玄天宗宗规中曾有一条,若是入学前发生意外病伤不能支持正常行动的,可暂缓学业。


    还当是什么特殊待遇,原来只是个修为低浅的病秧子罢了,浪费自己的时间。


    一想到自己刚才对着这病秧子谄媚讨好,他便觉得恶心烦躁。


    平日里只有这明华殿弟子讨好自己的份,毕竟这殿中所有弟子进出结界的权限,都由自己掌管。


    若惹得自己不顺心,随便开展结界拦下几个学生,使其迟到并非难事。


    玄天宗明文规定一个月最多可迟到三次,三次期限达满,则以学业懈怠为由予以处罚。


    哪个弟子敢招惹他?惹得他不快,管你什么天才,等着退学吧。


    他斜倪着面前那女子,那人此刻并未如其他新入学的弟子般,因他突然转变的态度而自我怀疑,唯恐做了什么错事,反过来低声讨好他。


    这人甚至比先前瞧着更平静自如了。


    这种没点眼力见的人,不给她点教训,立立规矩,她是学不乖的。


    他将册子合上,笔一收,轻蔑地扫她一眼。


    “资料带了吗?”


    “带了。”


    她虽不知道这资料确切是什么,但沈朔在负责这一切,他自然不可能忘记这事,想来应该是在包里。


    顾九便将流苏包打开,里面物品排放整齐,她将旁侧那个单独放的袋子拿出来,扫上几眼正是一叠资料。


    果然这死宿敌办事还是稳妥的。


    她将袋中资料取出递给对方检查。


    那人本欲挑错,打算将资料打回去,让她重新准备。但翻看了几眼,却实在挑不出一点错处,心中暗火更为猖獗。


    随便扯出一张,斜扫一眼,便丢过去,态度傲慢睥睨。


    “印章有问题,回去重新盖章后交过来。”


    嗯?


    沈朔办事还有被人挑剔的一天?她倒要看看这印章到底哪里有问题。顾九接过来好一番查看,却并未找到任何差错,纸上那处印章并未印错位置,印记也清晰明了。


    什么印章有问题,分明只是这人想刁难她。


    怎么什么地方都有这种人。


    她不想第一天就迟到,可也不想在第一天就闹得引人注意,压着脾气,好生与他商量,“午休时我补好,下午拿过来交给你,行吗?”


    那人敛眉,闲适地整理着手中的册子,即便琉璃镜反光,却仍能叫人窥得其内的嘲讽意味。


    知道急了,可那又怎么办呢,他可不急。不让你着急几回,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便听那人缓声悠悠道,拉长尾音,“这可不行,玄天宗有玄天宗的规矩,别把你们小门小派的作风带到这里来,在这里得听话守规矩,做错了可不是一句求饶就可以抹过去的。”


    顾九眼底染着一层薄怒和不屑,唾弃般倪他一眼。


    沈朔都不曾用身份压过自己,这人倒好,芝麻大点官,有点权利,倒在她面前耍起官威来了,给她气笑了。


    “你笑什么!”


    顾九将所有资料从他手中拿回,沈朔整理完的资料,被这狗东西揉得似腌菜。


    烦躁的情绪一下被点燃,垂眸,整理着资料,淬着冷寒道。“笑你狗眼看人低啊,蠢货。”


    “你!”那男人立刻暴起,气得面红耳赤,厉声威胁道,“敢骂我?你可知道我是谁?你等着明日拿着退学单,滚回你们青阳宗去,一辈子别想翻身吧。”


    被他骂,顾九并未有何反应,只是继续整理的那叠资料。


    可纸张一旦揉皱,便再难恢复原样,她尽力去抚平纸面,效果并不佳。


    虽然这是宿敌整理的,被人弄皱了按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但她就是看不惯这种仗权,随意糟践别人成果的事,心情不虞,说话不曾拐弯抹角,张嘴便骂。


    “当然知道你是谁啊,看门犬嘛,这不叫得挺欢的吗?”


    那男子闻言眼珠似要瞪出来,鹰隼般盯在顾九身上。


    “把嘴巴放干净点,我爹当年跟少宗主的父亲可是挚友,少宗主见了也得叫我爹一声陈叔叔。”


    “沈朔叫你爹叔叔,跟你有什么关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大胆竟敢直呼少宗主名讳!我今天就替少宗主教训教训你。”


    说着那人挥掌,便欲往顾九脸上招呼。


    却被她错身躲开,抬脚便踹在他身上,在那人衣袍上落下个脚印。


    “打就打,还要借着沈朔的名义来打,没种的东西。平日里没少干这种狐假虎威,欺负弟子们的事吧。”


    那人何曾受过这般对待,近乎歇斯底里,挥掌便裹挟着灵力向顾九袭来。


    然而在半空中时,那人的攻击便被一蓝白灵力轻易反弹回去。


    ……


    第29章 第29章野男人……


    那道蓝白色灵力渊博雄厚,根本不是那青年可以企及的。


    于是两道灵力甫一接触,蓝白灵力便瞬间将他挥出的灵力击溃消散,毫无损耗地向他袭来。


    速度极快,他未能躲开,瞬间被击中,整个人因为冲击力的缘故,身体倾斜不稳,直接跌倒在地,嘴角喷溅出一滩血来。


    这青年遭此变故,痛楚迅速席卷四肢百骸,脸上溢满痛苦。他深吸一口气压住痛意,咬牙切齿便欲骂那沈初一。


    然而一抬头却瞧见,那位叫沈初一的女子身前,不知何时站着一男子,身形高挑,白衣飘逸,将她护在身后。


    先前那道蓝白色灵力威力强劲,他眼前仍旧昏沉朦胧,根本瞧不清楚对方是谁。但此刻他因身体难以忽视的痛楚,而烦躁焦虑,根本不在乎对方是谁,毕竟一个青阳宗出来的人,能攀到什么高枝。


    来一个他骂一个,张口便道:


    “功课未学,倒勾引上男人了,不亏是小宗小派的,惯会使这些腌臜手段。”


    他撑着地面,缓缓站起身来,不至于使自己处于地位,而后拂袖将衣物上的残灰拍掉,出声威胁道:


    “但今日我也将话撂这了,要么带着你男人一起跪下给我道歉,我还能给你个机会补齐资料,让你进这明华殿。否则明日我便叫父亲将你两一并逐出宗门。”


    屋外阳光反射在那人的琉璃镜上,那青年仰着下巴睥睨着那两道白色光影,又恢复了过往对待弟子们的倨傲模样。


    然而下一秒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只见护着沈初一的那男人开口道,“跪下道歉?”


    声音低沉清冷,语调并无波澜,


    却叫人觉得压迫感极强,仅从这寥寥几字,便可读出风雨欲来的危险意味。


    闻言,那位名叫陈舟的青年立刻腿软,身形一晃,咚的一声便跪倒在地,额前大滴的汗液擦过脸颊,滴落在地。


    “少……少宗主,怎么是您。”


    沈朔并未理会,眼底异常冷漠,垂眸冷眼看向那人。


    “这是第几次?”


    他平日公务繁忙,对于玄天宗的大小事务的治理,有所侧重,未曾想到竟有此事发生。


    地上那人颤抖着不敢回答,便听那位少宗主缓声道。


    “明日起不必来此了。”


    那青年此刻依旧看不清眼前二人的脸,整个人却再无法窥得先前的倨傲,此刻匍匐在地抖得似筛子,不敢抬头看那两人,嘴里断断续续地吐不出个完整句子。


    “少宗主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错了…我错了……,我……我不知道……不知道,她是您的人……,一时鬼迷心窍……对……鬼迷心窍了才做出这种事情来…”


    “沈姑娘,是我有眼不识珠,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再这么对弟子们呢,您大人有大量,帮我劝劝少宗主好不好。”


    顾九一双杏眼厌恶地落在那涕泪横流的青年身上,俯身微微前倾,将那人当初说过的话又原数还了回去。


    “这可不行哦,玄天宗有玄天宗的规矩。在这里得听话守规矩,做错了可不是一句求饶就可以抹过去的。”


    那人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嘴上下开合着,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许久才又恢复理智,跪着向顾九他们移动过来,声泪齐下,“少宗主,您还记得我父亲吗,与您父亲是好友,您还叫过他陈叔叔。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真的知错了,求求您再给我一次机…”


    那青年话还未曾说完,便被下了封口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明华殿前终于又再次恢复了安静。


    “很吵。”


    沈朔眉头微微蹙起,眸色深沉近墨,神色冷峻,声线低沉染着不快,垂眸冷扫那人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不欲看他。


    那道原本淬着冰霜的目光落在顾九身上时,却忽得消融了残霜,只余下深邃之意。


    沈朔将顾九肩上的包取下接过来,垂眸,确认着她的状态。


    她并未受伤,先前脸上挂着的不悦也消散殆尽,站在他身侧。


    他将顾九的手牵起,握着那人的手,温声道:


    “走吧。”


    声音温润似玉,清朗悦耳。


    顾九却并未动作,仍旧待在原地不动。


    “怎么了?”


    顾九垂眸,看着手中那叠资料。


    之前被沈朔细心整理,整齐叠放装在袋中的资料。却被地上那人弄皱了,虽然她尽力去整理,试图将其弄平整,但却无济于事,依旧皱皱巴巴地,无法恢复原样。


    她也不知道为何,这分明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些纸,弄皱了便弄皱了。


    以往就是旁人不小心,将墨汁撒到她最喜欢的衣服上,弄脏了修复不了了,她也没现在这般生气过。


    可自己今日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就是感到不快,甚至感到有些愧疚。


    就好像是糟践了别人的好……


    真奇怪。


    自己又吃错药了?


    顾九低垂着头,未曾抬头看向沈朔,声音细微,“这个弄皱了。”


    沈朔将她手中那叠皱皱巴巴的纸张接过来,目光未曾落在纸上,那双浅棕色的眸子只是看着她。


    “无妨。”


    顾九抬眸,二人四目相接。


    那人长身玉立,缓声道,“再做一份便是。”


    “走吧。”


    “好……”


    春日潋滟,柔和光线透过长廊,落在那二人握着的手上。


    二人并肩向教室走去-


    教室依旧是当年游学时的那间,在走廊的最里面。


    其内布局装潢等,均无太大变化,依旧如同记忆中那般。


    踏入其间,就好像重回到了数年前。


    令她一时愣神,站在台上许久未曾发言。直到身旁夫子提醒,她才回过神来。


    简短的自我介绍后,提笔在身后黑板上写下三个字。


    ‘沈、初、一’


    笔力遒劲,潇洒飘逸,磅礴大气。


    她这才背着白色流苏包,穿过人群,走到最后一排那个空位去。


    顾九未曾想象过,重隔十多年,自己竟然还在这间教室上课。


    而整间教室中,近三十个位置里,唯一空下来的那个座位,竟然是当年沈朔坐的位置。


    人生还真是奇妙,兜兜转转似个圆。


    顾九垂眸瞧着那桌面,思绪纷扬。


    刚才走廊之上,那人握着自己的温度似乎还未散去,连那股她喜欢的淡淡木质清香也似仍在鼻息萦绕。


    种种叠加,竟使她此刻满脑子都是沈朔。


    靠!


    顾九立刻抬掌给了自己脑门来了一巴掌,声音清脆。此刻夫子正背过身去板书,其下弟子则在记笔记。


    以至于这一记巴掌声,格外突兀响亮,众人目光纷纷向声音来源处看去。


    可顾九此刻沉溺于懊悔苦恼之中,抱头掩目,未曾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只不断摇头试图将那小菩萨的身影从脑海中挤出去。


    肯定是这张桌子的原因,自己脑子里之所以总想到沈朔,就是因为坐的是那人的位置。


    不然自己怎么可能会想那人!


    肯定是这样的!


    不,绝对是这样的!


    换座位,自己一定要换座位!!!


    顾九深吸一口气,将呼吸调整平静。转身瞧向旁侧,试图跟这位同桌商量一番,换成她当年的位置。


    当年游学时,座位并没有明确的划分名单,自由决定。


    所以当年为了抢到个听课的好位置,正式开课那天,弟子们天还未亮便提前背包过去占位置。


    前三排的黄金位置被一抢而空,少数几个弟子还为此争吵起来。


    她当年也不例外,也是特意提前过去占个好位置,结果也如她所愿。


    成功坐在了最后一排最边上的位置,有着前面几排人当着,正好可以躲避夫子注意,再适合补觉不过了,看话本也不会被发现。


    最妙的是,这个位置还是靠窗的,她早上要是迟到了,还可以翻窗进去,上课无聊了还能欣赏屋外风景。


    整个一块风水宝地。


    如果不是旁边多了个死冰山在,她都不敢想象自己整个游学期间将会有多么快意潇洒。


    结果就因为那人的存在,她是觉也睡不清净,话本也看不尽兴,想到这里顾九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不过没关系,这次没有那死宿敌在,她想干嘛就干嘛。


    顾九于是轻轻拍了下旁边的同桌,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那人似受惊的仓鼠般一哆嗦,迅速将手中的桂花糕背到身后,嘴上还挂着碎屑,低头心虚地辩解道。


    “夫……夫子,我……我没吃。”


    一直没听到回答,那人又颤巍着将手中那还小半块糕点拿出来。


    “就……就吃了这一点。”


    听到一声女子的低笑,她这才抬头看向面前那人。这位自坐下就在抱头沉思的同桌,此刻低头浅笑着,一双杏眼微微弯起。


    原来是沈同学啊,不是夫子。


    她这才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


    “吓死了,还好是沈同学你,我还以为又被夫子抓住吃东西了。”


    她将抽屉里的半盒桂花糕拿出来,递给顾九,“你要吃一块吗?”


    然而刚说完她就后悔了,自己怎么下意识地又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了。


    来玄天宗的弟子大都辟谷,不食这些俗物,之前每次她拿出来分享时,都会被拒绝。


    何况那人也说了,不喜欢她这样……


    还是收回去吧,免得招人厌。


    ……


    第30章 第30章被抓个正着了……


    今日的课程是《修真界灵植大全》。


    此刻宽阔明亮的教室里,台上的夫子对各类灵植仙草的形态,分布,功效等娓娓道来,深入浅出分明别类地讲解着。台下众弟子个个神情专注,提笔工整地做着笔记,师生之间的氛围和谐又


    融洽。


    可教室最后一排靠窗处那两个位置,呈现出的却是另一派光景。


    靠窗处那两张桌子上,此刻各自摆放着数本书,书本被堆叠在一起,似一小堵墙般。


    顾九和同桌两人则压低身体,掩盖在这书墙之后,每人手中各自握一块桂花糕,悄悄摸摸地吃着。


    只一口,她便尝出这是当年她常光顾的那家糕点店做的。


    糕点细腻,甜而不腻,淡淡的桂花清香在唇齿间绽开来,香甜可口,回味无穷。


    顾九脸上逐渐溢出满足的笑意。


    “好吃吗?”


    顾九闻言,看向身旁的那位名叫符灵的少女,也就是她的新同桌。


    那少女约莫十五六岁,梳着双丫髻,左右各系一红绳。皮肤白皙似陶瓷,面色红润有光泽,身形微圆瞧着有福。长睫微颤,其下生着一双圆眼,葡萄般大,清澈又明亮。


    像是过年时墙上张贴的年画娃娃长大后的模样,生得可爱乖巧,一看就是长辈们喜欢的类型。


    此刻这位年画娃娃,眸子清亮,脸上带着期许的意味,等待着她的回答。


    “好吃!”


    这糕点这么多年里,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没变过,还是那个味道。


    “嘻嘻,那沈同学要不要再来一块。”符灵再次将手中的盒子递到她面前,笑得超甜,比饴糖都甜。


    “好!”顾九爽快地又拿过一块,刚才过来的一路上各种疯跑蹦跶,倒是把早饭消化得七七八八。


    二人掩在书后,似两只仓鼠般悄悄摸摸地吃着手中的糕点,并不断观察着夫子的动向,一有异动立刻彼此提醒。


    “沈同学你不辟谷吗?你还是第一个接受我给的食物的呢。”


    “啊?其他人都不吃吗?这桂花糕蛮不错的啊。”


    符灵摇头,“我因为体质原因,总是会觉得饿,所以常会备这些吃食。但以往其他同学因为辟谷,并不吃这些俗物,都拒绝了。”


    符灵低头抿唇,一些不愉快的记忆涌入脑海,她抬眸看向沈同学,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沈同学会不会,也会因为我总是饿得一直吃东西,而感到很烦呢?”


    “不会啊,饿了吃东西不是很正常吗。对了,明天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你吃过荷花酥吗?”


    “那是什么?”那少女的眼中又一次亮起光亮来。


    “长得跟荷花一样,味道很不错,明日给你尝尝。”


    “好!”


    顾九唇腔里的桂花香气仍旧清香四溢,自己当年也上课悄悄吃东西来着,当时那死宿敌是怎么说来着的……-


    她向来是个起床困难户。


    在天剑宗时,师父顾启明并未在早起一事上苛责过她,向来都是由着她去。她什么时候睡醒了那就什么时候再去修炼,并不强求。


    毕竟那人偶尔还比她能睡,连着睡上几天几夜也不见醒的。


    后面来玄天宗时,因着每日辰时点卯,每月迟到超过三次者,则直接取消游学资格。她还想多玩些时日,并不想那么快就结束,只能被迫早起。


    最开始很不适应,每日醒来恍若被吸干了精力,眼神幽怨暗淡无光,只想赖在被窝里再睡个回笼觉。所以即便有铜鸢的提醒,自己依然只能掐着点,踩着最后一道钟声到达教室。


    自己能踩点感到教室便已经很不错了,若还要求吃早饭则是强人所难了。


    她与旁人不同,并不辟谷,除非特殊情况,否则一定得吃饭,这是从小到大雷打不动的习惯。


    所以往往早课上到一半时,因为起太早没来得及吃饭的自己,便会悄摸趁台上夫子不注意时,吃点食物充饥,使眼底不至于昏花。


    再加上她的位置极佳,简直一块风水宝地,从未被夫子发现过。


    刚开始那一周,她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至于饿一上午的肚子,倒还算凑合,能听进去夫子的讲课。


    但后来……


    谁能想得到旁边空了一周的位置,坐的竟是那位死宿敌。


    分明那人和自己一样都是弟子,并非夫子,可偏偏那人一个冷眼扫来,还未曾说话,她就开始莫名心虚。


    “睡……睡过头了,没来得及吃饭……饿了,你……你要吃吗。”


    那人长睫之下的眼眸淬着冰霜,未曾看向那盒糕点,也未曾看她,继续做着笔记,只落下一句,“很吵。”


    听到这话,她嘴里原本香甜的糕点,一下子变得索然无味起来,食之若嚼蜡。


    心里悄悄生着闷气。


    哪里吵了,自己吃东西可是出了名的斯文!就是吃脆笋都不会发出一点声音的好吗,更何况还是特意选的质地柔软的糕点!并且还避开了那些气味重的,选的都是些基本没气味的东西。


    早起本就烦,吃饭被人这么一说,她就更烦了。


    肚子里憋了一肚子火,只将手中剩下的糕点当成沈朔,泄愤般地咔咔啃了。


    结果因为啃得太专注,忘记注意台上夫子的动向。


    只见空中一记粉笔头向最后一排飞来,砰的一声砸在她脑门上,白皙的额头上立刻起了一片红痕。


    讲台上的夫子横眉怒目,哧道:“上课吃东西成何体统,滚去走廊罚站。”


    ……


    靠!


    自己都连着去走廊罚站两天了啊!


    昨天是铜鸢坏了,答应叫醒自己的顾启明也睡过头了,她头一次踩点失败,迟到被抓个正着叫去罚站。自己因为这事,一放学便飞奔赶下山去,重新买了十只铜鸢回来,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来。


    今早十只铜鸢一并发出叫声,吵得她连回笼觉都没睡了,终于第一次准时起床了。本来是可以按时吃饭的,但昨日她去山下店铺购买铜鸢时,还挑了几只新款式。


    那店主向她保证,只要购买了这几只铜鸢,绝对能让她按时起来。


    果然是能按时起来了,因为这几只铜鸢不仅叫得难听,还会飞会跑会爬,变着法的折腾人。好不容抓住了地上这只,结果另一只就又开始乱窜进床底了,根本拿不出来。


    此外这几只新款的铜鸢不能一个个关掉,得同时关掉才行。不然一个发出响声,另外的几个就会一呼百应地跟着继续叫,简直苦不堪言。


    等到她好不容易把所有铜鸢都制服后,时候已经不早了,迅速收拾完毕后,飞奔去明华殿,才能如往日般掐着点到,根本没时间吃饭。


    可经历了早晨那堪称地域般的关铜鸢之后,她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眼底都开始冒金星了。


    本来在看到沈朔时,她还犹豫了会儿。虽然前两次都跟这人闹得不愉快,但想到日后还得做三个月的同桌,没必要将关系继续闹僵。


    毕竟之前自己身侧这位置是没人的,再加上前后桌之间距离隔得远,所以她悄悄吃点没气味的东西,并不会影响旁人。


    所以觉得还是得问问他的意见,可那人虽长得挺好看的,像个小菩萨似的。


    却偏偏周身气场冷傲孤寂,像块捂不化的千年老冰块,就差没立个牌子写生人勿近了。


    被这人瞧上一眼后,得在三伏天太阳最毒的时候晒上数个时辰,才能从他眼底的坚冰中活过来。


    所以被那小菩萨淬着冰霜的眼眸一扫,她刚行至半空的手就又缩了回来,直接泄了气,算了再忍一个时辰等下课了再吃。


    可腹中实在饥饿,久等不到食物的胃也抽抽的发疼。


    她恹恹地将脸贴靠着桌子,眉头微微拧起,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胃部,根本无暇听进去夫子的讲课。


    不行,还是得吃点东西。


    此刻,身旁那位小菩萨脊背直挺,姿态端方,偶尔提笔落于书侧空白处,字迹如其人端正雅致。


    听得挺认真的,应该没事吧。


    观察到台上夫子的动向,见其并未看向此处后,她便取出包中糕点,小心翼翼悄悄吃了一口。


    糕点松软香甜,一个下肚后,胃中因有食物送入,终于舒服些没再发出叫声。


    吃了东西后,身体这才逐渐被唤醒,她渐渐也能听得进去夫子的


    讲课内容了,时不时还鬼画符般在书上写两句笔记。


    本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结果旁边这小菩萨突然一个冷眼向她扫来,冻得她一哆嗦,再加上后面那人还补上一句很吵。


    她情绪就上来了,又想到前几次跟这人的不快经历,吃东西的幅度就大了些,结果又被抓了个正着,让滚去走廊罚站。


    靠!


    怎么跟这人待在一起,就这么倒霉呢!


    他们两个是不是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啊。


    思及此,顾九似乎又看到了当时那死宿敌的冰冷嘴脸。


    什么同桌嘛,冷冰冰的,没点人情味。


    不过也不是所有同桌都跟那人一样的,自己也不是一直倒霉的。


    顾九此刻瞧向符灵,一双杏眼弯起。


    却瞧见那年画娃娃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疯狂扯着自己的袖子。


    “嗯?怎么了?”


    “上课吃东西,滚去走廊上罚站!”


    台上的夫子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她们身侧,横眉冷竖,厉声呵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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